第十七首歌

　　計雅晨臉皮厚，明知道齊渺對他不爽，還是很喜歡來找她，請她吃飯，給她買這買那，試圖改變自己在她心目中的惡劣印象。

　　齊渺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時間久了，漸漸對往事釋懷，和計雅晨的關係變得融洽起來。他在感情上花心濫情，但是對朋友很好。和他做朋友，有的吃有的玩，倒也挺開心。

　　他們總是在一起，難免有流言傳出，說計雅晨又看上了齊渺。

　　齊渺認識的不少人甚至連盧嘉都跑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渺聽了著只覺荒謬，「我和計雅晨，怎麼可能？」

　　「不是就好，他人不壞，可是和你不合適。」盧嘉明顯鬆了口氣。

　　齊渺好笑地問：「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來了？不怕你女人吃醋？」

　　盧嘉攤手，「還不是徐響走前叫我好好照顧你。」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齊渺臉上的笑意褪去，沉默半晌幽幽地問：「他在那邊還好吧？」

　　「挺好的……」盧嘉頓了頓，「算了，還是告訴你吧，他交了一個法國女友。」

　　齊渺心悸了一下，表情卻鎮定如常，「叫什麼名字，一定很漂亮吧？」

　　「叫克裡斯汀，挺漂亮的，他發照片給我看了……」

　　齊渺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盧嘉撓撓頭，「齊渺，我不是故意刺激你，我只是想說，他有了新的生活，他會過得很好，你別再覺得愧疚……」

　　「我明白。」齊渺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盧嘉。」

　　「客氣啥，咱倆誰跟誰，我不是你最鐵的哥們嘛。」盧嘉半開玩笑道，「看你跟計雅晨突然變那麼好，我還真有點吃味。」

　　齊渺白他一眼，「得了吧，你這話要讓你女人聽到，吃味的就另有其人了。」

　　盧嘉哈哈大笑，「好久沒跟你一起吃飯了，晚上去吃川菜？」

　　「好啊，叫上你女人和計雅晨吧。」齊渺問起無愧，但是盧嘉畢竟是有女友的人了，有些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下。

　　計雅晨和第三個女友分手後，沒再找新人，一直單著。吃飯的時候，盧嘉的女友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不停地開他和齊渺的玩笑，試圖撮合他倆。

　　齊渺知道她的猜忌心又發作了，她和徐響分手恢復單身讓她覺得不安。

　　礙於盧嘉的面子，她雖然有些不悅，也沒有說什麼，心裡默默決定，以後有這女人的場合，她能避則避，和她一起吃飯太虐待自己的胃了。

　　相比她的不耐煩，計雅晨聽了她那些話心情很不錯，把右手搭在齊渺的肩上，湊近她的臉故作邪魅地一笑道：「要不，你就跟我湊合湊合？」

　　「除非我瘋了！」齊渺不客氣地拍開他的爪子。

　　「我有什麼不好啊，你就這麼看不上我？」計雅晨摸著自己的臉一本正經地說，「我又高又帥又有錢，性格又好，你說，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有魅力的男人嗎，有嗎？」

　　齊渺嫌惡地看著他，「這世上肯定沒有比你更水仙花的男人了……」

　　「嗚，你竟然這麼說我，我的心都碎了……」

　　那一次見過後，計雅晨消失了很多天，齊渺以為他又找到新目標了，也沒在意。

　　期末考試結束後，下午兩點，天氣異常的冷。天氣預報說，可能要下雪了。齊渺把自己裹得厚厚實實的，拖著行李箱準備坐火車回家。計雅晨開著一輛拉風的紅色保時捷出現在她宿舍樓下，看到她，他褪下鼻樑上的茶色墨鏡朝她揮手道：「上車，我送你。」

　　計雅晨早已是他們美院的名人，看到他的車，來來往往路過的學生們無一不投來熱切的目光。

　　齊渺聽到她身後幾個女生在小聲議論。

　　「看，B大的計雅晨……」

　　「嘖，有錢人啊，又換新車了……」

　　「上次見他還開著那輛白色寶馬呢……」

　　「車換了，副駕的女人也該換了……」

　　「我就知道他等的是齊渺，聽說他追她好一陣子了……」

　　「咦，齊渺不是徐響的女朋友嗎？怎麼又跟計雅晨勾搭上了？」

　　「你忘了徐響去法國了？」

　　「對哦……」

　　「她也太快了吧，徐響走了才多久，這就有新人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不定人家早暗度陳倉找好備胎了……」

　　……

　　這都哪跟哪啊？齊渺心裡有些哭笑不得，臉上卻是淡淡然，上了計雅晨的車，看著他把墨鏡戴回去受不了地說：「拜託你要耍帥也換個方式吧，大冬天的戴墨鏡，你當你是大明星啊！」

　　「我不是耍帥，是做了激光手術，眼睛不能見光。」計雅晨無辜地說。

　　齊渺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沒看出任何異樣，有點懷疑地問：「你真的做了手術？」

　　「這有什麼好騙人的？難道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可信？」計雅晨的手緊緊攥著方向盤，音量拔高，語氣中帶著一抹怒氣。

　　齊渺莫名其妙，「突然生什麼氣啊？」

　　計雅晨抿了抿唇，睨她一眼，突兀地換了個話題，「齊渺，你記得我們多久沒見面了嗎？」

　　「半個月左右？」

　　計雅晨糾正她，「是二十二天。」

　　齊渺皺了皺眉。

　　計雅晨有時也會跟她開些肉麻的玩笑，說些曖昧的話。她只當他天性喜歡調戲異性，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這次不同，氣氛太怪異了。

　　她努力忽略他的異樣，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好端端的怎麼想起去做激光手術了？」

　　「戴隱形眼鏡太麻煩了。」計雅晨回答。

　　「那你可以戴有框的眼鏡啊。」

　　「那玩意兒會折損我帥氣的外表。」計雅晨理直氣壯地說。

　　齊渺無語了，這傢伙絕對是外貌協會的會長，她就沒見過比他更重視自己外表的男人。

　　望著他臉上白皙光滑的皮膚，她說：「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可不可以？」

　　計雅晨扭頭，勾起嘴角對她露出一個自認為萬分迷人的笑容，「是不是想問我的三圍？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告訴你就是了……」

　　齊渺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謝謝，我不想知道這個。」

　　「那你想問我什麼？」計雅晨故作誇張地倒吸一口氣，「難道你想問我第一次是幾歲？」

　　「……」齊渺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是啊，我正想問這個。」

　　這下輪到計雅晨無語了，他有些緊張地嚥了嚥口水，「我可以不回答嗎？」

　　齊渺聳肩，她又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愛答不答。

　　車廂裡安靜了許久。

　　齊渺有點犯困，右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計雅晨突然開口，「是十七歲。」

　　「哈？」齊渺一時沒反應過來。

　　「第一次是十七歲，和我當時的女朋友。」

　　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齊渺尷尬不已，她只是順著他的話玩笑了一句，她真的不想知道他的這種隱私。

　　計雅晨又說：「其實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隨便的男人……」

　　齊渺乾笑兩聲，「請放心，我沒有任何想像。」

　　「可是你的臉紅了，你的腦子裡現在肯定在放小電影！」計雅晨指控道。

　　齊渺扭頭默默望著窗外，手指摳著車窗，這傢伙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咳咳，其實我是想問你是不是也跟女生一樣用洗面奶、去角質霜、爽膚水、面膜什麼的……」

　　她還沒說完，計雅晨便反問道：「那不是護膚必需的嗎？」

　　齊渺完全瞭解了他有多愛護自己的臉，她再度把臉扭過去對著車窗外，「好吧，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齊渺以為計雅晨說的送她是把她送到火車站，結果他竟然把車開上了高速。面對她驚愕的表情，這廝一副深情款款狀說：「火車那麼擠、那麼髒，我怎麼捨得讓你坐火車？」

　　齊渺被亂噁心了一把，直接在後座躺倒，一覺睡到高速出口。進了市區已是傍晚，睡飽後的她精神煥發，心情愉悅，開了三個小時車的計雅晨卻是臉色疲倦，表情幽怨。

　　「改天請你吃飯作為感謝，行了吧。」齊渺擺擺手安撫道。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計雅晨忽然摘下墨鏡，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柔聲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齊渺……」

　　齊渺的心咯登一下，從中學到現在，她被不少人追過，這樣的目光她並不陌生，她一眼便看出他眼神中的深意。

　　她又意外又無措，她一直以為他們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縱然身邊的人都愛拿他們開玩笑，她也從沒想過他真的會對她產生友情外的情愫。同時，她心裡還有一點惱怒，他以為她也是那種可以追來玩過就扔的女生嗎？

　　就在她心中一陣翻江倒海時，細碎的雪花自天空飄下，落在車窗上，兩人不約而同朝窗外望去，齊渺按下了車窗探頭出去看，幾乎在同時，停在他們右邊的一輛車也緩緩滑下了車窗，一個側臉俊朗的男孩伸出手接住了一些雪花，看著手掌上的晶瑩露出孩子般歡快的笑容。

　　刺骨的寒風吹亂了齊渺的頭髮，他和她僅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她怔怔地望著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這樣和戈然再見。

　　戈然也看見了她，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他對她粲然一笑，輕聲說了句，「嗨，這麼巧。」

　　「是啊，真巧……」齊渺還有些愣。

　　紅燈已經專程綠燈，他們身後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催促。

　　戈然笑道：「下次再聊，拜~」

　　「拜拜……」

　　那輛白色的車很快就消失在車流中，找不到了。

　　「那人誰啊？」計雅晨的口氣有些生硬地問。

　　齊渺本來不想說的，可是想起他剛才的眼神，她又選擇了開口，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說：「他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計雅晨皺起眉頭，「現在還喜歡？」

　　「是的，還喜歡……」

　　一看到他就心跳加速，一看到他就移不開視線，一看到他就不由地犯傻，一看到他就覺得在做夢……那種又甜又酸又苦又澀的感覺，她以為她忘了，原來還沒有，她對他的感情，好像吸食了多年的毒品，從未真正戒掉。

　　兩年半的時空分隔，她對他的迷戀淡了，同時也過濾了他曾帶給她的失望和痛苦。現在看到他，她已經不會再覺得遺憾或憂傷，只剩下親切溫暖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