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深說:不要殉情
簡璐在林安深的「病房」住下來了。對這,簡璐是悲喜參半。
悲的是林安深每天總有意無意提醒他們是要離婚的。
喜的是自己的狀態終於上升到一個境界,自動屏蔽離婚兩個字。
不過。
不久後,林安深對離婚的執著結束於一個和簡璐「促膝長談」的夜晚。
晚上,簡璐促膝於唯一的沙發上,悶悶地看著林安深在那堆畫架裡作畫。「這份東西我不會簽的。」
林安深沉默畫圖。
「你死了那條心吧,以後我也不會簽。」
靜默。
「別以為你這種態度我會怕了你。」
緘默。
「你隨便給句話行不行!」
「分居兩年法院會自動判離婚。」
「你以為人家是瞎的嗎,我現在跟你分居了嗎?!」
「文件袋裡面附有機票。」
「我不會離開的!」
「法院一樣會判決離婚,我會提交自己的病例報告。」
「你這個混蛋!」
「所以離開我。」
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林安深再聽不見那女人忿恨地聲音,他強忍著回頭看她的衝動。忽然,筆尖一偏。
一雙柔軟的手臂圈上他的腰間。
林安深馬上感覺到她暖暖的臉蛋貼在自己後背。全身頓時敏感起來,每個毛孔都在感受著她。她的小嘴一張一合,隔著衣服鵝毛似的搔得他血液滾燙著流動。
「你還愛我嗎?」
「應該是愛的吧,昨晚我還偷聽到你睡著的時候叫我的名字。」
「是不是因為你的病所以才堅決要跟我離婚?」
「……你怕我見到你瘋狂的樣子?」
「……你怕失控的時候嚇到我?」
「……你怕發作得厲害的時候甚至會傷到我?」
「可是我不怕,怎麼辦?」
「還有什麼比和你分開要可怕……」
「林安深,我們殉情吧……」
筆尖一戳,畫紙上深深戳出一個洞。
「不許亂說話!」
「我們殉情吧……」
「不要用這個來恐嚇我!」
「我們殉情吧……」
「你再敢亂說話,明天我就提交病例報告!」
「我們殉情吧。」
「我會和你離婚!」
「殉情吧。」
「離婚!」
「殉情。」
「離——婚——!」
「殉情。」
「明天就離——!」
「明天就殉。」
「簡璐你清醒點!我沒有辦法……你不要這樣……!發作的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會嚇到你……會傷害你……會限制你的人生自由……我……我甚至還□你……不知道下一步自己還會做出些什麼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簡璐……我有嚴重的心裡疾病!求求你……離開我……!!」
林安深的顫抖隔著肌膚傳到她的心底,那裡的湖水也跟著他的情緒翻湧。可是,簡璐很平靜的說:「我們現在就殉情吧。」
林安深臉色煞白,手腳在發軟。而簡璐很堅定地在背後撐著他。
這一刻,林安深終於潰不成軍。
「不要殉情……我不要你有事……」
「不要離婚。」
「不要殉情……」
「不要離婚。」
「不殉情……」
「不離婚。」
「好……不離婚……」
「好,不殉情。」
至此,每當有任何離婚、離開、走開等等的想法要萌生,林安深都會決絕地把它扼殺在受精卵裡。當然,旁人是看不到林安深的這種「狠絕」。
所以簡璐會時不時突擊他。然後她想得到更多的保證。
「林安深……我昨晚做噩夢了……嚇得滿身是汗……」
「出汗了要換過一身衣服。」
「……」
「第一個抽屜有我疊好的,拿出來換。」
「我想強調的是噩夢!」
「快點換一套衣服,清早這裡涼,容易感冒。換完再說噩夢的事。」
「……」換了衣服,「我發噩夢,出了身汗,換了衣服。」
「什麼噩夢。」
「好可怕。我夢到自己一路坐火車,一路一個人……」停下瞧瞧林安深的神色
「……」某人神色平靜,側臉頰有枕頭的睡痕.
「一路長很多皺紋在臉上手上……一路頭髮變白……一路長老人斑……」
「……」
「一路嘴裡掉出一塊塊的牙肉來,怎麼掉都掉不完,源源不斷。」
「……那確實挺恐怖。」
「我很怕,你說點東西安慰我……」
「不用怕。」
「長一點的句子。」
「不用怕只是發夢而已不是真的。」
「我要實質性點的安慰!大清早就沒睡醒,你怎麼這樣!」
「……」就是大清早才睡不醒……
「說!」
「說什麼……?」
「安慰!」
「怎麼安慰……?」
「嗚嗚……!你都變了!從前你會想盡辦法安慰我哄我疼我!」
「……」
「你……是不是越來越嫌我了……」
「……」
「是不是還在謀著……要我離開?!」
哦……林安深終於聽出個所以然……「不是。我不會再說那種話。」
「那你給個保證我!」
「好吧。等你老掉牙的時候我一定會陪你坐火車。你不用怕,我也會陪著老掉牙的。」
「你才老掉牙!」
「好,好。等你老掉牙肉的時候我陪你一起老掉牙肉。」
「差不多。」美滋滋地笑了。
「……」歎口氣,總算擺平她。女人啊……
溫哥華的氣候多變。時而晴天,時而雨天。雨天的時候,簡璐喜歡看著那絲絲雨簾。
僅因為。
陽光,總在風雨後。
你,總在我身後。
日子如改革開放般美好和舒暢。可簡璐還是有一件事很不滿意。
「林安深——!你今晚又要睡這裡?!」忍了很多天,簡璐終於發飆。
「嗯。」林安深沒抬頭,擺弄著沙發上的枕頭。
「這沙發一米長也不足!」
「嗯。」
「你個巨人怪以為自己是小矮人呀?!不可憐自己擠得辛苦也可憐一下那沙發吶!!」
「嗯。」
「嗯你的頭!房裡那麼大的床你都不睡?」
「嗯。」
「你到底在想什麼?!」
林安深鋪好被子,直起身,走到房門的電燈開關旁:「快點睡,睡下了我替你關燈。」
簡璐氣呼呼地走進房,腿往某人身上一蹬!再補一蹬!
某人踉蹌的被踢出房間。很美的晚上,林安深又受到家暴了……
簡璐甩門!反鎖!double反鎖!
沒有敲破他腦袋已經很給面子。病貓發火就是老虎,老虎發火就是恐龍。別逼她當恐龍,可以噴火的!
於是,簡璐懷疑林安深性冷感了。
吻他,那人敷衍。親熱他,那人找借口閃開。現在連同睡一張床,那人一晚都不願意。可是,那人看她的時候明明就一如既往的愛意濃濃,瞎的都看得見!
只能不得已頂著關公臉去問范醫生。
范醫生給出明確的答覆,一個人的心理疾病嚴重至某種程度時,會出現對各種慾望都冷淡的現象。作為太太,應該給予更多的支持和關懷。
怎麼支持?怎麼關懷?
懷柔地支持,懷柔地關懷。可以試著懷柔地誘惑。
范醫生特別強調懷柔兩個字。他實在太瞠目林安深家裡的家暴問題。
簡璐溫柔似小媳婦狀退出去了。
誰不想賢良淑德?誰不想沉穩大方?誰不想柔情似水?!
但是之前林安深又趕她走又說離婚又要運她回國,現在千辛萬苦跟他和好了還不願跟她同睡。那人從來就有把人逼上梁山來回笨豬跳的本領!給他一點家暴已經是我本善良了!
不過原來他不願跟她親熱是不得已的性冷感,她理解了。
懷柔地誘惑是吧。
林安深,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