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迷茫

「田三姑？」

　「這老太婆也來了？」

　「竟然堂而皇之地坐上貴賓席，這不是仗勢欺人麼？」

　比武即將開始，擂台附近依舊圍滿了人，許多武林人竊竊私語，眉宇間都露出了不忿之色。

　田博廣功力深厚，早聽到了一些議論，心無可奈何。這位三姑奶奶一出現，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他此番微服前來，按照江湖規矩辦事所樹立起來的形象，頃刻間倒塌了。

　「呸，老子本來還想去田家混個出身，如今看來還是免了。這田家之人個個都輸不起，沒有對手的時候裝得有氣勢，如今多了雷少俠這個勁敵，便想仗勢欺人了，這和下九流的地頭蛇有何區別？」

　「奶奶地，她這麼一瞪眼，誰還敢上去比武啊，雷少俠也得三思吧？不如那田三姑直接做主，讓洛小姐嫁給田博廣得了。」

　「那也未必，雷少俠乃是百花谷的人，田三姑再蠻不講理，還敢把雷少俠打殺了不成？嘿嘿，誰不知道百花谷出了名的護短？那百花谷的怒火，誰也承受不起，別忘了當年被滅門的毒龍幫……」

　「有道理，今日有好戲看了，我等拭目以待便可。」

　主事人洛遠臉色不太好看，抽籤的陸志深表情也沒那麼自然。相比之下，陸志深畢竟和田三姑是同一輩的名宿，情況比洛遠要好一點。

　這一次，依舊由陸志深宣佈抽籤結果。

　「今日比武，十六進八。」

　「第一場，田博廣對謝由乃！」

　「第二場，傅雍罡對紀遠！」

　「第三場，孟巖華對範統！」

　「第四場，易知才對佘鐵雲！」

　「……第八場，三松居士對雷快！」

　毫無疑問，今日這十六人都是硬點子，而能勝出進入前八者，則是硬點子的硬點子。排在最後一位的雷少俠坐在等候席上，饒有興致地觀摩前面七場比試。

　有些圍觀者沒心思關注擂台上的比試，反而把目光落在等候席的雷少俠身上。今日的雷少俠既沒穿那黑色勁裝，也沒穿百花谷的門派服飾，身著一襲布衣，讓人不禁猜測這廝到底是故意裝低調呢，還是跟羞花仙子鬧出了矛盾？

　更有甚者，已經在期待著雷少俠跟田博廣的對決了。如今連田三姑都出現了，局面變得撲朔迷離，田家是否會與百花谷別苗頭，這是很多人關心的話題。

　坐在田三姑下，田晶晶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時不時用挑釁的目光看著雷快。有三姑奶奶撐腰，這姑娘正琢磨著如何整治雷快。

　雷大官人根本沒在意四面八方投視過來的目光，一心一意地看著擂台上的比鬥。今日的比武看點太多了，儘管規矩是點到即止，但必殺技使出來很多人根本收不住，是以有人受傷了，甚至還有兩敗俱傷的事情生。

　所有比武者，雷快最關注三個人。

　第一個自然是田博廣無疑，今天這位公子爺又是一招制敵，那位昨天用一記撩陰腿打敗唐森，江湖人稱「瘋牛旋風腿」的謝由乃，今日一個照面就被田博廣用刀背敲翻了……謝由乃估計有點痛，出了「啊」地一聲慘叫。

　第二個是江湖人稱「彩蝶公子」的孟巖華，那位白衣勝雪的翩翩公子，一手蝴蝶扇法使得出神入化，身法更如彩蝶飛舞……最無恥的是，此人始終沒用過全力，每次看起來都像是險勝一招。

　第三個是江湖人稱「天涯浪子」的傅雍罡，此人乃是有名的關刀客，號稱關後起之秀第一刀客，喜歡獨來獨往，浪跡江湖。和一招制敵的田博廣不同，傅雍罡的刀法連綿不絕，潑水不進……雷少俠借助神秘寶圖的功效觀察了很久，現此人的刀法漏洞非常之少，而且，此人也從未暴露出真正實力。

　至於其他人，雷少俠並未放在心上。

　倒不是他托大，以他如今被寶圖改良過的毒辣眼光，確實能看出別人的真本事，其餘幾個勝出的人對他構不成威脅。

　到第七場快結束的時候，雷快現自己忽略了一個人，那人便是他今日的對手，來自關西名勝三松山的三松居士。

　話說那位三松居士極為崇拜五大宗師武雙全的菊花島主，於是此人自幼便喜歡舞弄墨，一身武功也相當不錯。這人少年成名，曾做過幾篇錦繡章，後來在三松山結廬而居，人送雅號三松居士。

　三松居士氣度十分儒雅，偶爾會瞥旁邊的雷快一眼，顯得老神在在，好像並未將雷快放在心上，或者說他已經有了對付雷快的方法。

　雷少俠就想不明白了，三松居士憑什麼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第八場，三松居士，雷快，請登擂！」

　使出一招「松鶴飛天」，三松居士極為飄逸地上了擂台，博得的叫好聲卻很少。因為今日，大部分人都更加關注雷少俠，並不是很看好三松居士。甚至外圍的賭博賠率，也在向雷少俠這邊傾斜。

　受眾人矚目，雷快心旌激盪，從前他雖也曾受人矚目過，但那時人們大多看低他。而今天，破天荒的頭一遭，他被很多人看好。

　這種感覺很難用筆墨描述，好像活了十八年就在等這一天。

　此時此刻，雷少俠的心境，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從前無論他實力如何提升，依然保持著一顆小人物的心。而今天這種變化，使得他逐漸從小人物開始向大人物轉變。

　沒有人知道，這種轉變需要多久的時間。

　享受著這種被眾人看好的感覺，雷少俠今天沒有使用那已經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沾擂十八跌」，原地一跳，輕而易舉地就跳上了擂台。

　而有些時候，你永遠無法理解旁人的心思。

　比如現在，雷少俠自認很照顧眾人的感受了，努力維持著一個少年英雄的形象。但這樣做的結果，卻換來一片噓聲。

　「沾擂十八跌！為何不施展沾擂十八跌？」

　「就是啊，老子大老遠趕來，就為了看那沾擂十八跌！」

　「太讓俺失望了，一點看頭都沒有！」

　「這還是雷少俠嗎？不是說他笑容很邪氣，身法很風騷嗎，怎麼看都不像啊？」

　「說得也是，表情太嚴肅了，身法太正經了，跟以往的雷少俠完全不同。若不是昨日親眼見過他，我還真懷疑是哪個無聊的傢伙用易容術冒充雷少俠。」

　「…………」

　那種微妙的心境變化戛然而止，雷快突然很迷茫。

　這一刻，大官人是真正地茫然了。這一刻，他隱約有些明白，什麼叫做吃力不討好。這一刻，他現，當一個人太照顧別人感受的時候，就變得不像自己了。

　說實話，他不喜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