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表衷情
「本宮真想看看天瑞在得知她沒人要時的表情……」
佟貴妃端著茶杯,以杯蓋碰著杯沿,很喜歡聽那清脆的敲擊聲,不由的咯咯笑了起來,陰險而又瘋狂。
「娘娘,奴婢也想瞧瞧。」她身後的老嬤嬤腆著一張菊花臉趕過來湊趣。
佟貴妃心裡很歡喜,不由的又笑了起來:「她不是自認為很高貴,很美麗很大方嗎,可是,本宮就要讓如此高貴美麗大方的她瞧一瞧,在整個四九城裡,但凡上得了檯面的人家,可都是不要她的,她,真的很不值錢。」
「是」老嬤嬤陪笑了兩聲:「怕天瑞公主知道之後,會氣急敗壞的吧,一個女兒家,嘖嘖,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哭呢。」
「哭死她才好呢」這番話說的佟貴妃心裡更痛快了:「本宮可是記仇的人,她當年害死我的九兒,我怎麼可能輕易忘記,這還不夠,等著吧,本宮有更狠的手段呢,本宮要挖她的心,也讓她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景仁宮內,冬末拿著繡活找到秋楓,一邊和秋楓做活,一邊奇怪的詢問:「秋楓姐姐,公主為不去阻止那些謠言,反而推波助瀾?」
這是冬末一直想不透的,在她看來,公主的名譽是極其重要的,公主馬上就要指婚了,這麼任由別人污衊她,到時候可就尋不到好人家了。
秋楓刺了兩針,抬起頭來瞧了冬末一眼,嘆了口氣:「主子的心思,哪是咱們可以猜得到的。」
冬末笑笑,狠推了秋楓兩下:「秋楓姐姐告訴我吧,也省的我惦記了,您放心,我嘴緊的很,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秋楓放下繡布,活動了一下手指,對冬末很和氣的笑了笑:「公主自有她的驕傲,她是借這件事情來試探呢,她可不想嫁個沒擔當的男人,公主個子是高,這又怎麼了,公主也沒有非要找比她高的啊,不管那男人樣子,只要有擔當,事壓在頭上都自信擔得起,公主便是瞧上了,可是……」
說著話,秋楓搖了搖頭:「那些八旗子弟一個個全都是孬種,不但不自信,而且還耳根子軟,人云亦云,沒一點主見,我瞧著,公主這婚事怕有的熬了。」
冬末聽完了這話,吐了吐舌頭:「這下好了,皇上也不可能狠心的把公主指給那樣的人家,咱們也能多鬆快兩年,說實在話,秋楓姐姐,我還真怕公主出嫁呢,要是嫁的不好,到時候咱們做奴婢的也得跟著倒霉,你想想,那額駙要不好伺侯的話,那是主子,咱們還不得認打認罵。」
秋楓失笑,伸手點點冬末的腦袋:「你這小腦袋瓜子裡整天都琢磨事,有你那麼想的嗎,也不想想,公主是君,額駙是臣,咱們是公主的貼身人兒,那打狗都得看主人呢,額駙敬著咱們還來不及呢,哪裡敢找咱們的不自在呢。」
別人背後的小動作天瑞不管,天瑞踏進毓慶宮的偏房裡邊,就再也退不出來了。
陳倫炯可能是剛被太醫們換了傷藥,又喂了藥吧,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子中藥的苦澀滋味,他靜靜躺在床上,胸前染了血,本來一張如玉俊顏現在蒼白的不像話,嘴唇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更是干裂著,若不是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天瑞都幾乎認為這是個死人了。
天瑞慢慢走近了幾步,很認真仔細的盯著陳倫炯瞧。
先前只知道他受了傷,是極擔心的,卻不如現在瞧著這般心痛難當,聽說的和親眼見到的到底是不一樣的。
那個在她面前總是笑如春風,一臉閒適,如玉般溫潤的人現在幾乎沒了生機,就那麼沉沉的睡著。
一時間,天瑞心裡五味雜陳,愧疚、傷心、擔憂……各種各樣的情緒翻騰著。
饒是她在宮中多年,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可還是不舒服,很激動,很難過,心很痛。
天瑞靜靜的蹲了下來,伸出手想要握一下陳倫炯垂在身體旁邊的大手,青蔥般的玉指伸了出去,顫抖了兩下,就像被燙著一樣,一下子又要收回來。
可惜的是,天瑞想要收回手,有人卻不想讓她如願,陳倫炯也不知道時候醒過來的,那隻大手一翻,猛的攥住,緊握不放。
天瑞就感到陳倫炯手心裡全是汗水,滾燙滾燙的,燙的人心裡難受,她又是羞愧,又是無奈,便勁的拽著自己的手,卻哪知道那人雖然受了傷,可力氣還是有的,這麼緊握著,憑她怎麼動都是拽不出來的。
天瑞拽了一會兒,也就放棄了,只氣的咬牙,心裡道,這人原來早就醒了,就這麼躺著哄人,想要看她笑話。
是了,一進門的時候看到他睫毛抖了兩下,她早該想到了,可是,那時候她只顧傷心難過了,竟然沒有去想,如此大意可不是好現象,在這宮裡,一個不慎,怕等著她的只有灰飛煙滅了。
陳倫炯也感覺到了天瑞的惱怒,知道若是他現在再不睜眼的話,怕就把佳人給得罪苦了,握著天瑞的手又緊了緊,很滿意手心裡那冰涼柔嫩的觸感,陳倫炯慢慢的睜開了眼。
天瑞看他睜眼,一雙微上挑的大大鳳眼極危險的眯了眯,冷聲道:「趕緊放手,你這是做甚,又成何體統?」
陳倫炯溫和一笑,讓人如沐春風,他蒼白著臉掙紮著坐了起來,那手卻還是緊拽著不放,坐起來時,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又滲出些血來,不過,他也不理會,只顧拉著天瑞的手笑了:「臣今天知道,公主心裡並不是沒有臣的,臣雖死也無憾了。」
這人一臉的春風得意笑容,說著極無賴的話,讓天瑞一陣氣苦,想要捶他兩下,卻看他滿身鮮血的樣子,也無力下手,只好自己憋了氣,大聲道:「胡說,哪個心裡有你了,都是保成怕你當場死掉,拜託我……」
「公主,臣愛公主甚之」天瑞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倫炯打斷了,陳倫炯看到天瑞那麼惱羞成怒,露出一臉的小女兒嬌態,瞧的心裡極舒坦,麻麻癢癢的,真的很想當場把天瑞抱在懷裡,揉進骨血裡邊,再不分開。
忍了又忍,陳倫炯才忍下心裡那種激懷,如今握了手已是極限,要是再不識時務,得寸進尺的話,眼前的女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怕真的會氣了他,甩袖而去呢。
呃,天瑞直接噎住,從來沒有想過一直溫和平順的陳倫炯會說出這種話來,這麼大聲的告白出來,似乎,陳倫炯往尼布楚走了一遭,整個人都變了,變的霸道了一些,溫潤還在,卻多了一份凌厲的氣勢,莫不是,這就是跟隨軍隊熏陶出來的。
陳倫炯看出了天瑞的想法,低頭一笑:「臣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還有瞧不開的,臣當時挨箭的時候就在想,很遺憾,沒有大聲告訴公主臣的想法,臣愛公主甚之,敬公主、愛公主、憐公主,以前不想讓公主為難,便一直忍在心裡,如今,臣想開了,公主從來不是軟心腸的人,臣也不是良善的,臣就在想,臣這一生便是跟定了公主,不管公主如何,走到哪裡,臣都會跟著,公主生,臣生,公主死,臣死,即如此,臣心痛,也要拉著公主一起心痛,臣在地獄,公主也甭想上天堂。」
天瑞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陳倫炯會當著她的面說出這麼一番有氣勢的話來,瞧著陳倫炯的樣子,極認真,滿臉的嚴肅,他說話時聲音低沉而有力,似乎是在用生命說出這番話的。
天瑞嚇到了,後退了好幾步,若不是陳倫炯一直還握著她的手,她都想要退出這屋子了。
太可怕了,天瑞心道,這人瘋了嗎?
不,不,天瑞搖頭,一顆心瘋狂的跳著,看著滿眼神彩,一臉堅定的陳倫炯,她真的想躲開,逃的遠遠的,再不見這人了。
「公主甭想逃」陳倫炯的話打碎了天瑞的奢望:「臣說了,不管公主去哪裡,臣都跟著,公主想甩開臣,臣就要死命拽著公主,即使墜落地獄,也要拉公主一起。」
這人啊,天瑞緩了緩受到驚嚇的心臟,伸出那隻自由的手撫了撫心口的位置,等心跳的平穩了,她才醒過神來,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和閒適,就好像剛才那個受驚慌亂的她只是幻覺一樣。
天瑞笑笑,起身坐在陳倫炯身邊,一臉關切的說道:「陳大人病糊塗了,竟然胡言亂語起來,罷了,怎麼說陳大人都是保成的救命恩人,瞧在保成的份上,本公主也不再計較了。」
陳倫炯搖頭笑了笑,劍眉一挑,那雙漆黑的深沉眼眸直視天瑞:「那臣要謝謝公主了,即如此,公主就別怪臣得寸進尺了。」
說著話,陳倫炯趁著天瑞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一用力,直接把天瑞摟在懷裡,緊緊不放。
「你……」天瑞差點沒有驚呼出聲,想要推開他,又想到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若真的使了力推開,怕會……
想到那種情況,天瑞心裡一緊,還真做不出這種謀害人命的事來,嘆了口氣,心道還是沒有練出狠心絕情來啊。
陳倫炯把頭擱在天瑞肩上,感覺天瑞肩膀上全是骨頭,咯的他下巴很疼,心更疼,這個傻女人,事情都想一肩抗下來,怕是這些日子他受傷的消息傳來,她就沒有一天安生過吧,竟然瘦成了這樣,也幸好這是早春天氣,穿的還厚實些,不然,她怕真的到了弱不勝衣的地步了吧。
想到這裡,陳倫炯的手更緊了緊,很小心的把天瑞抱在懷裡,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陳倫炯偷笑一下,發覺他以前的時光都白白浪費掉了,早知道這樣,他早就該狠下心來逼她一逼,果然,這種事情還得靠逼迫啊,逼的她慌亂了,才能流露出真情來呢。
一瞬間,陳倫炯很為自己突然開竅感到高興,若不是沒有歷經生死,他怕還在心軟的一直替她著想,一直傷心難過吧。
「公主,臣若沒有公主,生不如死,所以,請公主不要自以為好心的替臣擅自作主,還有,請公主正視自己的心,也為自己活上一次。」陳倫炯擲地有聲的扔下一句話,緊接著,手上一鬆,撲通一聲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