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漱芳齋看戲
康熙皺著眉頭放下茶杯,拿起案上擺的一個桃子咬了一口,這一口咬下去,他就忙不迭的吐了出來,瞪眼看向梁九功:「梁九功,今兒這桃子怎麼這麼難吃,天瑞是怎麼回事?竟然給朕如此難以下嚥的果子?」
梁九功一臉的苦瓜相,湊了過來:「皇上,這不是公主送來的,是內務府進上的,這是貢桃……」
嗖的一聲,康熙直接把那桃子扔了出去:「貢桃?貢桃怎麼如此難吃,內務府如此大膽,竟然敢蒙朕了。」
「皇上,這確實是貢桃,還是今年最好的桃子,內務府可沒膽子騙皇上啊。」梁九功抹了一把汗,極小心的說道:「可這凡人種的桃子,哪能和公主的比呢。」
一邊說話,梁九功心裡一邊暗自叫苦,怎麼啥難事都碰到他這裡了,皇上也真是的,公主對他那般好,那般孝順,竟然還猜疑公主,公主要真有那稱帝的野心,怕早把皇上毒死,她自己登基上位了,這麼多年,皇上吃公主的東西少嗎,要死也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誰也得摸著良心想想不是,公主那麼孝順的女兒,萬事順著皇上,竟然落到那麼一個結果,放在誰身上,誰不得生氣啊。
這會兒可好,皇上把公主給得罪苦了,這神水也沒得喝了,那仙果也沒得吃了,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哦?
梁九功一邊替康熙著急,還替他自己叫苦呢,以前皇上有果子吃,他這個總管太監有的時候也能跟著沾點光,時不時的吃上那麼一丁點。
就這一丁點,也夠他受用無窮的了,別看他梁九功年紀不小了,又幹著那伺侯人的活計,可這些年下來,還真是極少得病呢,腿腳也是極利落,這可都是那些仙果的功勞啊。
如今,吃不著了,以後怕是要受苦了。
梁九功想到這裡,就有些無精打彩,康熙一聽梁九功解釋,這才想起來,他可是把天瑞給得罪苦了啊,天瑞一氣之下,怕是不給他送神水喝,也沒得鮮果吃了,這……
康熙有點著急了,話說,這些年,他的嘴早養刁了,平常的水哪裡喝得了,平常的果子吃在嘴裡也是味同嚼臘啊,要是天瑞一直生氣,他還不得……
不行,康熙越想越覺得嚴重,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梁九功,擺駕景仁宮,朕去瞧瞧天瑞丫頭。」
「是」梁九功小跑出去讓人伺侯著,心道,皇上啊,趕緊向公主服個軟唄,一服軟,咱就不必過苦日子了。
康熙出了乾清宮,坐上軟轎才要去景仁宮,就見魏珠匆匆跑了過來,看到康熙,一個千紮了下去:「皇上,奴才剛打聽了,公主現在不在景仁宮,和太子爺去了漱芳齋了,據說是去看那戲檯子搭的怎麼著了。」
魏珠話還沒說完,康熙一跺腳,對抬轎的小太監道:「走,去漱芳齋,朕也想去瞧瞧那戲檯子搭的怎樣了。」
幾個小太監抬著軟轎,梁九功和魏珠一左一右的小跑著扶著轎桿,繞過乾清宮,從後邊過了隆福門,順著夾道一路走,又過御花園,走了好長時間才到了順貞門邊上的漱芳齋。
此時正是夏季,那些抬轎的小太監抬了一身的汗,等轎子停下,康熙扶著梁九功的手下了轎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後,這些小太監才敢拿著衣擺當扇子扇,又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康熙進了漱芳齋,直接到南房北邊的那個大戲台周圍尋找天瑞,那裡有好些小太監宮女們忙忙碌碌的,正在擺設戲檯子,見到康熙,這些人全都跑了下來,高呼萬歲。
康熙這裡想給天瑞來個突然襲擊,再者,他有心和天瑞和解,想給自家閨女道歉來著,一個皇帝想道歉,當然見到的人越少越好了,所以,趕緊讓這些人起來,讓他們都小心一點,別再鬧出動靜來。
接著,康熙在戲台旁邊轉了一圈,對於這戲台的擺設還是很滿意的,又看了看戲台旁邊搭建的舞台,瞧著也不錯,笑著點了點頭,就帶著梁九功和魏珠去了對面正殿。
在正殿的和東西配房都轉了一圈,卻哪裡有天瑞的影子,不但天瑞,就是保成都沒有瞧見,康熙極疑惑,心道,莫不是保成和天瑞沒有來漱芳齋。
魏珠看康熙一直瞧他,趕緊擦把汗笑道:「皇上,奴才打聽的真真的,太子爺和公主確實來了,剛才奴才還問那些小子們,都說晃忽見著公主了。」
如此,康熙才定了心,出了西偏房,繞了一圈,不知不覺走到東配殿後邊,隱約的就見兩個小太監有些鬼鬼祟祟的,康熙心裡就有了主意,對魏珠使個眼色,魏珠帶了人,直接把那兩個小太監拉走。
康熙繞過東配殿,隱約的看到兩個人正坐在配殿後簷的抱廈內,也不知道在說些。
康熙定睛一瞧,不是天瑞又是哪個?
再一看,和天瑞離的極近說話的那個一身淺藍袍子,腰扎玉帶的,可不就是讓父女倆鬧矛盾的陳倫炯。
康熙又走了幾步,瞧個仔細,就見天瑞也穿了一件淺藍繡碎花袍子,和陳倫炯穿的倒像是一對,這兩個人坐在一起,似乎在交頸而談,這下子,康熙這心裡可就不舒服了。
話說,雖然他有心把天瑞嫁給陳倫炯,也拿了人家陳家幾代攢下來的家當,可是,心裡想想和實際看到那是不一樣的。
天瑞可是他疼愛了十幾年的閨女,如今看到就這麼和一個男人不避嫌的坐在一起說話,康熙這心裡能是滋味嗎?就好像是心愛的東西被人搶了似的,又一想,自家閨女早晚有一天要嫁的,到時候,可就不像現在這樣,天天能見到閨女了,而且,也不知道天瑞嫁出去會不會受欺負,會不會受氣?
這麼一想,康熙心裡刺刺的,極難受,可他也不好立時就過去分開這倆人,天瑞可還和他生著氣呢,若是他過去,誰知道天瑞會不會給他甩臉子,到時候,他在陳倫炯面前可就丟了份了。
於是,康熙一扭頭,瞪了一眼要出聲給天瑞報訊的梁九功,示意梁九功和魏珠兩個人都小心一點,不要驚動那兩個人。
慢慢的,康熙一步步靠近,屏著氣,小心著呢,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位萬歲爺頭一次有了做賊的感覺。
天瑞和陳倫炯是面西而坐的,而康熙則躲在東側的轉角處,所以,他也只能看到兩個人的背影,晃忽聽到兩個人的談話,卻也聽不太真切。
就聽陳倫炯在小聲說話:「臣一時心急,做事莽撞了些,惹公主生氣,是臣的不是,若公主實在不願意,臣便求皇上,錢就當臣自願捐出來的,這門婚事,也便作罷了……」
「如此多的錢財,你便不心疼?」這是天瑞的聲音,聽起來,這丫頭似乎還在生氣,聲音裡也有一絲怒意。
陳倫炯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即往的清朗,極透人心:「心疼,臣除了妹子的嫁妝錢,把所有家當都拿了出來,為的只是換得公主一笑,哪知道,惹公主傷心氣憤,即如此,公主就當事都沒發生,再多的錢財和公主比起來又算得了?」
這話說的,康熙聽了心裡都是一震呢,心道難怪天瑞對這個臭小子不同的,瞧這話說的,多會討女孩子歡心呢,別說是天瑞這個沒見過幾個外男的小女孩了,怕就是那花樓裡久經情事的姑娘都經不住這般甜言蜜語吧。
又一想,康熙心下一驚,暗道不好,原先他只瞧著陳倫炯是個老實人,覺得把天瑞嫁給這人是極放心的,現在看來,這人油嘴滑舌,誰知道能不能靠得住,萬一天瑞嫁過去後,他再討小妾的,可如何是好?
話說,康熙這會兒才有了那種女兒出嫁爺擔心的憂慮心情,就總覺得把天瑞交給哪個臭小子都是不靠譜的,總覺得天瑞嫁到哪家,都會受委屈啥的。
康熙這裡正在擔心,卻聽到天瑞一笑:「你即這麼說,那就去和皇阿瑪講講,反正皇阿瑪還沒有頒旨,這件事情也沒人知道,就當作廢了。」
「好」陳倫炯笑裡有絲苦澀滋味:「臣記得了,今天臣就去和皇上請命。」
雖然很苦澀,八過,陳倫炯這話說的很乾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康熙倒是挺讚賞這人的絕決呢,這人和天瑞還真是極搭配,一樣的做事不猶豫,很是干淨利落。
他才要說,作廢就作廢,朕正不願意把閨女嫁你呢,你那銀子,朕也不白要,朕會想別的法子補償你的。
卻哪知道,陳倫炯這話一脫口,天瑞便有些氣急,伸出右腳狠狠的踩了陳倫炯一腳,氣道:「你這人,怎麼還是如此?我怎麼說,你便怎麼做?都不知道要反抗一下麼?弄的似乎是我欺負你似的。」
丫頭啊,那人是哄你呢,你這麼精明,怎麼看不出來呢?
康熙看天瑞這番表現,都要捂臉了,天瑞丫頭,你忒給朕丟人了。
天瑞不生氣倒也罷了,她一生氣,一踩陳倫炯,倒是讓陳倫炯高興了,清聲笑道:「臣寧願給公主欺負,公主踩臣這一腳,臣心裡是極歡喜的。」
額滴個天啊,康熙再度捂臉,話說,閨女啊,咱趕緊走唄,再不走,人就給騙走了。
他在偷聽,也不敢冒頭,只能在心裡替天瑞著急,卻是頂不上事。
就跟康熙猜測的一樣,天瑞果然有些動情起來,本來要站起來的,卻又坐了下來,竟伸手拽住陳倫炯的手柔聲問道:「可是踩疼了?你竟不知道躲一躲麼?」
陳倫炯笑著搖頭:「不疼,臣心裡極高興的,不然,公主再踩一腳。」
「你這人」天瑞害羞低頭:「婚事的事情,你也別去求皇阿瑪了,就當我都沒說。」
「好」陳倫炯極歡喜的應聲,兩隻手把天瑞的手包了起來:「公主如何說,臣便如何做。」
又是這樣,天瑞有些悶悶的,奪過手來:「我便讓你去死,你也去麼,你小時候和我打架的勁哪去了,怎麼越長大,越是溫吞起來,竟都沒了主見,有意思?你再如此,我索性甩開了手,由著你……」
天瑞這話還沒說話,嘴裡牢騷也沒發完,整個人就被陳倫炯猛的抱住,右邊臉頰上也感覺到了一點冰涼濕潤的碰觸,她嚇了一大跳,瞪圓了鳳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陳倫炯,這人……
天瑞一陣驚嚇,那邊,康熙差點沒跳出來,氣的握拳咬牙,瞪著陳倫炯的眼光都快把人給凌遲了。
臭小子,大膽妄為,不知尊卑,不講禮儀,竟然……竟然敢當著朕的面輕薄朕的女兒,當朝公主,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