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一章 怨恨的心
韓玄齡遇害的消息,第一時間以飛鴿傳書的方式送回了京城,隨後韓滄派出一隊人馬,將韓玄齡的遺體送回燕京城。
雖然西北軍眾將幾乎默認了韓滄暫時代行大將軍之權,但是所謂名不正言不順,私下里總還是有些人議論的,但是這樣的聲音很快就歇止下來,道理很簡單,因為京里派出的特使很快就抵達,帶來了一份聖旨。
這道聖旨宣讀之後,韓滄便名正言順地正式擔任了西北軍大將軍。
雖然不少將領感覺到這道旨意下的十分突兀,雖然大家默認韓滄代行西北大將軍之權,但是真要登上這個座位,韓滄的資歷和威望明顯是不夠的。
朝中少不了賦閒在職的老將,其中比韓滄資歷和威望強出許多的大有人在,甚至於西北軍中亦有不少在資歷和威望上強過韓滄的將領,按理來說,皇帝找到如此機會,勢必會任命一名心腹之將坐鎮西北軍,但是這道旨意,卻出人意料地將代行軍權的韓滄扶正。
雖然不少將領感到古怪,但是聖旨已下,自然是誰也不能違抗,韓滄也就名正言順地正是成為了西北軍主將。
……
韓滄所住的地方,乃是一處原來魏國高官的府邸,因為韓玄齡遇害在先,所以對於韓滄的防衛極是嚴密,住處四周時刻都有精兵巡哨,而韓漠居住的院子裡,則是他帶同而來的心腹兵丁。
夜色幽靜,忽地從韓滄的房內傳來一聲驚呼,房門外的幾名守衛互相看了看,卻並沒有顯出驚訝之色,反倒是一種習以為常的神情,似乎這樣的驚呼聲已經出現過許多次,見怪不怪。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有一名護衛湊過去,輕聲問道:“大將軍,可有吩咐?”
這些時日來,這些守衛每夜都會守衛在韓滄的屋外,而且幾乎每一天深夜時分都會聽到從裡面傳出來的驚呼聲。
開始兩日守衛們都是緊張無比,都以為是有刺客行刺,後來才知道不過是大將軍做了噩夢而已,此後聽到這樣的聲音,便已經習以為常。
在這些守衛看來,大將軍日理萬機,不但要穩住魏國的局面,而且還要整頓軍備,隨時應對北方慶軍帶來的軍事威脅,如此年輕,卻要承擔如此大任,精神壓力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每當夜裡韓滄的驚呼聲傳出來,幾名守衛心中甚至在想:“這大將軍雖然位高權重,但卻也不是好做的,連個安穩覺也不能睡好。”
韓滄此時已經從睡榻上被噩夢驚醒過來,坐起身子,條件反射般從床頭拔出了準備好的長劍,緊握在手中,手背青筋暴突,而他的臉上滿是汗水,便是身上也已經被冷汗浸濕,瞳孔收縮,帶著些許自噩夢中驚醒過來的驚懼之色。
四下里昏暗一片,寂無聲息,外面那護衛的聲音傳過來,韓滄便淡淡道:“無事!”他從榻上起來,握著長劍走到外室的桌邊,昏暗一片,卻十分準確地將長劍放在桌子上,順手便拿起桌上的茶壺,裡面的茶水已經冰涼,他卻對著壺嘴仰首灌飲,竟是將茶壺中的茶水俱都飲完,這才放了下去,伸手抹去了額頭的冷汗,兀自感到自己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動著。
他在屋內靜靜坐了許久,悄無聲息,知道身上的冷汗晾乾,他的神色才微微恢復平靜,終是沉聲道:“讓韓緒過來!”
外面答應一聲,沒過多久,外面便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大將軍,小的韓緒奉命前來!”
韓滄上前去,打開了門閂,便即轉身回到內室,從門外進來一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轉身拴上門閂,跟著走進了內室之中。
韓滄在內室已經點起燈,燈火照在他蒼白卻冰冷的臉上,很是詭異。
年輕人韓緒躬著身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東海那邊可有消息傳來?”韓滄靠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很是疲憊:“有沒有得手?”
“大公子……!”韓緒往前走了兩步,卻見韓滄霍然抬頭,那雙眸中寒光劃過,不由心中一寒,急忙止步,壓低聲音道:“東海並無五少爺的消息,而且他的船隊也確實沒有返回……只不過……!”說到這裡,頓了頓,微微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韓滄的臉色。
韓滄淡淡道:“只不過什麼?”
“今日黃昏時分剛剛得到消息,東海那邊出了一樁兇殺案。”韓緒小心翼翼道:“大長老和東海郡守楊清同時死在了大宗主的靈堂之內……!”
韓滄臉色一變,立刻問道:“可抓到兇手?”
韓緒忙道:“具體情況暫不知曉,二長老韓天道已經著手調查此事……不過那邊隱隱猜測,兇手的目標很有可能只是楊清,大長老是被驚嚇致死……!”
“楊清?”韓滄皺眉道:“誰會殺他?”
韓緒輕聲道:“大公子,這楊清是皇帝派到咱們東海的,一開始恐怕是皇帝想要用來監視咱們韓家,但是這楊清識時務,投靠了咱們韓家,他如今被殺,只怕是皇族一派的人出手斬殺……!”
韓滄眉頭緊蹙,半晌才冷聲道:“有沒有可能是……是小五回來了?”
韓緒立刻道:“大公子,這絕不可能,小的敢以人頭擔保。咱們的人一直盯著東海,只要五少爺回來,咱們一定會知道……!”
韓滄沉吟片刻,似乎也覺得韓漠不可能回來,那難看的表情微微和緩了一些,但很快又顯出嚴峻之色,輕聲道:“再多派幾個心腹殺手前往,小五武道已是修為極深,你派的那三個人未必能成事……將咱們手裡最厲害的殺手都派過去,一定要取他性命……!”他握起拳頭,眼中顯出怨毒之色: “他若不死,我心……難安!”
韓緒應道:“小的這就去辦!”他正要退下去,韓滄卻已經道:“蕭靈芷那賤人可有音訊?”
韓緒低著頭,道:“小的……小的暗中派出幾撥人找尋,京城、東海街安排了人搜尋,可是……可是還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飯桶!”韓滄厲聲斥道:“連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都找不到,你還能做些什麼?”
韓緒額頭冒出冷汗,急忙道:“大公子恕罪,小的再去加派人手,盡快找出她的下落!”
韓滄握著拳頭,冷笑道:“找到她的人,暗中囚禁起來,這賤人讓我受盡恥辱,若是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我此生心頭恨意難平!”
韓緒偷偷看了看韓滄,只見他的神色極是難看,那一雙眼眸子裡滿是陰鷙之色,臉部肌肉扭曲的有些變形,他是韓滄身邊最親信之人,自然明白在韓滄的心裡是將蕭靈芷怨恨到了骨子裡。
內室死寂片刻,韓滄終於道:“万俟青什麼時候能到?”
韓緒急忙道:“万俟青入夜時分已經到了京都城,如今暫被安頓在驛館之內……!”
“為何不來見我?”韓滄眉頭再次皺起。
韓緒知道這位大公子的脾氣很是古怪,陰晴不定,小心翼翼道:“大公子,万俟青入城之時,天已入黑,想是擔心大公子已經歇息,不敢過來打擾。”
韓滄沉吟片刻,才緩緩道:“你現在就去找他,讓他速速來見我……行事嚴密一些,莫要讓別人瞧見!”
“小的這就去!”韓緒立刻道,心中如釋重負,每一次和韓滄在一起,他就感覺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感。
等到韓緒離開,韓滄才靠坐在大椅子上,閉目小憩。
……
不知過了多久,韓滄剛剛進入夢鄉,就被門外的聲音驚醒,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韓滄從來都是精神緊繃,便是睡著,只要有一絲小小動靜,也能將他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又聽得門外傳來聲音:“末將万俟青奉召前來,大將軍可是安歇了?”
韓滄起身整了整衣裳,背負雙手走出內室,平靜道:“是万俟總兵嗎?門沒關,進來說話!”
大門被推開,本來駐守在惡陽嶺的万俟青卻已經快步進來,單膝跪下,神采奕奕道:“末將万俟青,見過大將軍!”
韓滄此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上去扶起,“老將軍乃是韓滄的前輩,韓滄豈能受得起這一拜!”也不多說,先過去關上了房門,這才領著万俟青進了內室。
到得內室,還不等韓滄說話,万俟青已經率先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大的包裹來,雙手呈上:“大將軍榮陞之喜,末將未能第一時間恭賀,實在是心中不安。區區薄禮,乃是恭賀大將軍榮陞,還請大將軍笑納!”
韓滄正色道:“老將軍駐守惡陽嶺要地,軍務繁重,韓滄豈能怪罪?老將軍的心意,韓滄心領,但是這東西,萬萬不能收!”
万俟青忙道:“大將軍,這東西你若不受,便是瞧不起万俟青……!”不等他說完,韓滄已經道:“老將軍說哪裡話!”接過了包裹,也不細看,放在旁邊桌上,竟是親自攙扶著万俟青坐下,溫言道:“老將軍一路勞頓,卻要讓老將軍連夜趕來,實在是想見一見你,另有一件大事還要拜託老將軍!”
万俟青肅然道:“末將當年受玄道公大恩,外人不知,但是末將卻謹記在心。當年若不是玄道公冒險在暗中為犬子開脫,我万俟一族只怕早就家破人亡……万俟青就倚老賣老,稱大將軍一聲大公子……!”
韓滄含笑道:“正該如此。家父私下也曾對韓滄說起過,當年是見到老將軍軍功卓著,而且為人大義,所以才出手將令公子之事遮掩下去,家父亦曾說過,為保老將軍一族,便是再大的風險,他也一定會那樣做。韓滄臨來前線之時,亦對韓滄說過,這西北軍上下,老將軍乃是唯一值得信任之人,所以聽說老將軍連夜趕到,韓滄心中激動,特意請老將軍過來!”
万俟青微笑點頭,隨即問道:“大公子將末將召到京都城,可是有什麼吩咐?”
韓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低聲道:“老將軍,孔非率領兩萬人趕去黑林沼扼守,防止慶軍西進安西郡,此事你是否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