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ra 發表於 2012-6-19 17:45
第三十七章
時間已過午夜,但小區內透過玻璃窗戶,依然有大半的燈光還亮著,朦朧的點點橘色和耀白光 ...
第三十八章
人是種矛盾的生物。
往往在感性和理性間徘徊反覆,意志也在反覆消磨中漸漸變得軟弱而麻痺。
我垂下眼,胸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內疚,不安。
所幸他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雙眼在週遭掃了一圈,「這房子是你和同事合租的?」
「嗯,是以前的老同學。」
他泰然自若的起身準準的找到我的房間,「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有些不自在的過去收拾了下桌子,堆疊了大半個桌面的書本後隨意擱著我的黑色筆記本,電源線昨晚忘了拔掉,長長的線路和充電器扭成一團擱在書本封面上,旁邊散著吃了一半的泡麵和可樂罐子……不過除此之外室內倒是十分乾淨整潔。
合上房門,僵硬的敘完舊便只剩下尷尬和侷促,我再次打開話題,「西顧,你這次來是……」
「我要在附近租間房子,」任西顧先一步亮出底牌,皺著眉摀住上腹,「具體事項能等我用完餐再說嗎?另外,你有沒有胃藥。」
「你是什麼時候犯的胃病?」他微白的臉色讓我嚇了一跳,匆匆急走幾步到廚房,翻箱倒櫃的找胃藥。過去他被我養得頭好壯壯身體好,從沒聽他提起過什麼病痛。
「一年多前。」他淡淡地道。
我手上的動作霍然停住。
他語中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依然雲淡風輕,「是酗酒過度。」
我低垂下眼,手指微微顫抖著,竭力仿若無事般繼續翻找胃藥,吐息間幾乎被無形的沉滯感淹沒……
八月掛花開,第二次重逢,面對他輕描淡寫下的痛斥,我幾乎失去了再一次決絕的勇氣。
「冰箱裡的肉是新鮮的嗎?」
在客廳小憩一陣,任西顧也跟著走進廚房,高大的身子極有存在感的霸住不大的空間,打開冰箱挑剔的打量著。
「昨天下午剛買的。」我將藥瓶放在餐桌上,邊套上圍裙,「你再等一會,我去煮點小菜,吃完飯後記得嗑兩粒。」
他定定的低頭看了我幾秒,突然道,「不用了,我來煮。」
我登時傻了眼,你確定?
他沒理會我,直接從冰箱把肉取出來放在微波爐解凍,切塊,燉湯的動作有些生澀,但也有模有樣,「鍋裡還有沒有飯?」
我這才反應過來,搖頭,「我剛起床,還沒來及煮。」
「有面嗎。」
「泡麵行不行?」我從角落翻出兩包泡麵,遞給他,「先墊墊肚子吧……你胃痛經不住餓。」
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接下來幾乎都沒我的事,我猶豫了下,還是站在他身後以便第一時間處理突發狀況,若是這廚房被燒了我怕房東大爺會嘔血。
任西顧有板有眼的點火,下面,甚至還炒了兩顆荷包蛋蓋在面上。完工後他將面端上桌,先朝我推了推,自己低頭三兩口就把面解決了大半。
我夾起筷子試了試味道,還行,除了湯偏鹹了點,荷包蛋邊緣有點焦,沒有其他怪味。
「我在附近的咖啡店兼職,」任西顧吃完後道,「九月初開學,我大概兼職一個月,所以這一個月打算租間房子。」
我愕然道,「怎麼會突然想去兼職?」
「……我不想回去。」他沉默了好一陣子,面無表情地道,「那不叫家。」
我心一酸,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任叔叔和劉阿姨現在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西顧,他已經被他們忽視了太久太久,待在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家庭看著他們的天倫之樂,我知道他的忍耐已經快到達極限了。
「原本想住校,但學校還要再等一個多月才報名,現在沒辦法入住,」任西顧道,「所以就在離學校最近的學生街旁邊找了個暑期兼職,但那家咖啡店只包吃不包住,我想你也住在這附近,所以今天就過來看看。」
上海的租房價格都很高昂,若是沒有相熟的人,即便工作一個月扣掉日常基本開銷後還不知能不能付得起房租。
「你等等。」我打電話給羅莉,這房子是羅莉的朋友介紹的,價格減免許多,想讓她問問她朋友手頭上現在還能不能勻出個單間。
當然,如果是選擇打工房的話房租幾百塊確實可以搞定,但那是一門一床一窗一間,附近能洗澡帶衛生間的一室戶房租至少上千。
羅莉在電話那頭道,「稀奇了,你什麼時候會這麼樂於助人?」
我挑眉,「怎麼著,我平日刻薄你了?」
她不滿的哼了聲,豪氣地道,「得得,我給你問問,回頭你等我電話就是。」
西顧在一旁看著,等我放下電話後道,「麻煩了。」
我極是不習慣他這麼有禮,揮揮手,「小事而已。」
半個小時後羅莉回電,「下周有一個住戶租期到了,房租是一千二,基本配備差不多齊了,寬帶也有備好,這片區是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價碼了。」
我給西顧報了價,「怎麼樣?」
他點頭。
這事就這麼成了,雙方約了個時間一起去看看房子,不過有一個問題。
我頭疼地道,「……對方下周才能騰出房子的話,這四五天……」
「就讓你朋友暫住在我們那唄。」羅莉順溜地道,她還壓根不知道來得是西顧。
我只能尷尬地壓低聲,「……這不方便吧。」
她那頭不自然的支吾了下,「那個……那個我這幾天也可能不回去了,以後的話……那個,也不好說,你有個伴也好。」
想也知道是誰誘拐這小白的,我沒好氣地道,「回不回來是一碼事,你要記得,沒套套不給做!知道了吧?不然到時候先上車後補票多丟臉。」此刻我是半調侃加半忠告,誰料將來,還真讓我一語成讖,
羅莉在電話那頭窘得訥訥回應,忙不迭掛了電話。
「西顧……」我回過頭想著該怎麼安頓他。
他一直在旁邊盯著,明顯從頭聽到了尾。
現在他無處可去,我也不好把他給掃地出門,最後視線在大廳的沙發上停了停,「若是不介意的話,你要不要在沙發上將就幾天?」
他配合的點頭,「你不介意就可以。」
兩人默契十足的不提當年,粉飾太平。
隔天早晨起來,我抓著手提包出門時轉頭看了看駐紮在客廳的西顧,他手長腳長,窩在沙發上,雙腳探出地面,蹙著眉明顯有些不適。
我猶豫了下,也只能讓他再忍個幾天吧。
想起家裡的糧草昨晚就已經告罄,他胃疼經不起餓,我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匆匆下樓買了豆漿油條,再捎帶上包子上樓,才剛剛打開房門,躺在沙發上的任西顧驀地睜開眼——
「早。」我朝他點點頭,「你等會去梳洗下,趁熱吃吧。」
他初醒的前五分鐘是最無害的時刻,睡眼惺忪,扶著沙發昏朦朦的坐著,揉著眼睛乖順的點頭。
我失笑,突然想起了從前兩人相伴的歲月,嘴角的笑才揚起一半又僵硬的抑下,我走向玄關,「鑰匙在桌上,出門時記得鎖門。」
他慢吞吞的唔了聲。
「那拜,我上班了。」
關上門,心跳竟有些發促,我懊惱的暗自低咒一聲,匆匆趕往地鐵。
接下去一連三天,除了每天早上出門的時間之外,其他時間都撞不見任西顧,偶爾聽到開門聲,也都快接近午夜了。
他對我的態度變得疏淡有禮,就像是對鄰家一個照顧他的大姐姐一般,隔著一個安全不逾禮的尺度。
我心下鬆了口氣,雖然偶爾還有些悵然,但很慶幸當初沒有一頭栽下去,否則等少年的熱情耗盡後,今時今日的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他漸漸長大懂事,當初的一時迷戀也會如過眼雲煙般消散吧。也許心下還存著芥蒂和不甘,但我想時間可以消磨一切……
帶走一切。
最後一天難得他在我的下班時間回來,當呂梁載著我到樓下時,遠遠,我就看見西顧背倚著攀著常青籐的紅牆等待。
「到了。」我推開車門,踏出車外時迎上任西顧的目光。
他身上的咖啡店制服還未換下,白襯衫外搭著黑色短馬甲,蝴蝶領結被扯開大半,鬆鬆的墜著,黃昏的暗金柔光摩挲著他身後密密的常青籐和一片紅牆,他的眼神幽遠,臉上卻不帶情愫,像一幅凝固的鮮艷油畫……
這般醒目的孩子令過往行人頻頻回首,甚至有小姑娘摸出手機故作不經意的拍下照片。
呂梁不免也注意到他,深看了兩眼,「……以前都沒在小區見過他,總覺得有點眼熟。」
「也許是剛搬來的新住戶吧。」我含混道,上一次深夜見到任西顧都已經半年多了,驚鴻一瞥,再加上西顧的刻意迴避,呂梁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吧。
幸好西顧沒有過來,只是遠遠睇了我們一眼,轉身上樓。
「這周去我家裡吃飯吧,我媽想見你很久了,都怪我藏著掖著你大半年了。」呂梁攬著我的腰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能不能再過段時間,」我沉默了片刻,放軟了幾分口氣道,「有點太快了。」
「好吧,」他沒再勉強,雖然眼中有些失望,但還是揚起笑容,「也是我太急了……沒事,那你上去吧,晚上早點睡。」
「你也是,」我目送他上車,咬著唇,「路上小心。」
他偏頭親了親我的臉頰,隔著車窗道了聲再見,轉瞬疾馳而去。
我轉身慢慢上樓,當看見佇立在二樓走道上等待的身影時竟也不覺得意外。
「站在樓下會打擾到你們,所以就在這等了,」西顧一步步走過來,高大的身子在這片落日黃昏下極有壓迫感,「……原本還以為你會邀請他上樓。」
「他有晚班,要回公司趕企劃。」我儘量自然地道,「有什麼事嗎。」
他在距離我一步遠的位置停步,「其實今天我是翹班出來,原本想在離開前請你到店裡試試我煮的咖啡……」說到這他頓了下,偏了偏臉,「不過看樣子你已經聚餐過了,吃不下東西那就算了吧。」
我遲疑了下,沒有立刻回答。
他坦然地道,「別擔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謝謝你這次的幫忙,以後也不會再糾纏你了。」
我迅速抬起眼看他。
「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他退後一步,「過去一直給你帶來困擾,很抱歉……我會試著忘記你,不再造成你的困擾。」
番外篇 煢兔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任西顧。
他向來不喜歡這個名字。
出世以前這個名字是母親的希望,十年之後,這個名字成了她的恥辱。
父親年輕時是個出了名的浪蕩子,母親花了很大功夫,背了個讓人戳脊樑骨的罵名嫁入他家中,那時候民風保 守,未婚先孕名頭讓外公當場和她斷絕關係,過門那天,娘家甚至也沒給置辦個嫁妝,母親就兩手空空,從租的小民房裡遮遮掩掩的給嫁了。
那時候媳婦入門沒有稱頭的嫁妝得挨婆家多少白眼,這門是入得名不正言不順,婆婆向來沒給過母親好臉色,街坊親戚的鄙薄嘲諷也只能俯首帖耳的忍。
初初幾年父親還是很憐惜,到後來……
"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了你!」深夜,隔壁又傳來女人的尖聲怒叫,「你毀了我,毀了我──!」
他皺起眉,拉起被子不耐煩的摀住頭。
爸又夜不歸宿好一陣子,難得回來幾天,家中又是沒完沒的爭吵,於是爸越發厭倦,越發不想回來,於是她越發歇斯底里的爭吵,冷戰,曾經溫柔文靜的人一下子讓人覺得面目全非得可怕……
十三歲那年,他們終於離了婚。他被判給母親,每月爸會轉一筆贍養費。
他在家中越發隱形。
母親越發不願意見到他,甚至不願意再叫他的名字。
西顧……
西顧……
他的名字,對於他們兩人而言,每一聲,都是一個巨大的嘲笑諷刺。
母親情願整日離家四處打牌,也不願意回家和他做伴,他常常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想著該怎麼討好他們,用盡各種方法的想讓他們注意到他……
但不論他怎麼做,爸還是挽著另一個女人逃難般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們母子,不論他再怎麼討好,母親依然拒絕愛他,依然竭力迴避他。
……「喂,你怎麼在這,不回家?」
……" 我說,你的脾氣只在太差了,這樣和其他人交際不會有問題嗎?」
……「我已經不是那麼年輕,再過兩年,我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小。還能有很多機會……但女人是不一樣的。」
……「再見,西顧。」
她曾經說過她只是一個「又老又普通沒身材沒姿色的俗氣女人,
但就是這麼個俗氣女人,他無論如何也放不開,走不了。
他想打開她的心防,走進去。
她的眼睛彷彿在看著他,又似乎從來都沒有停駐在他身上。
這麼多年,他只見過她落過兩次落淚,卻每次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吳越究竟有什麼好?男人大丈夫,就應該拳頭硬,膽兒肥,裝什麼斯文,娘們唧唧的。他一拳頭就可以揍倒他!
他邊腹誹著,邊任性地捏著她的面冷心熱,從她身上恣意索取往日無處尋覓的溫情。年復一年……直到十五歲那年,發現自己整夜想著她,竟在被單上連畫一週「地圖」之後,他恍然察覺對她的情感已經無法再壓抑。
擁抱,親吻,撫摸……
這些都不夠!
他渴望著能名正言順的站在她身邊,她卻避之唯恐不及,狠狠推開他——
「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許諾。誓言這種東西變幻無常,誰人能保證永遠不變?現在你眼中的我,還算年輕,再過幾年,等到你看見我臉上的皺紋,身邊追逐愛慕的年輕女孩當真不會讓你動搖?而組建一個家庭需要什麼,你又想過嗎?你有心理準備負擔承受組建一個家庭的重量嗎。你也只是個孩子,這些對現在的你而言,只是遙遠的責任和未來,但就是我所要迫切面臨的,你能夠給我嗎?你能夠保證我的安定嗎?」
他無法回答,連哀求她的等待停留都那麼無力。
……來不及了,他整日整日都難以入眠,看著牆上的時針,多麼渴望她的時間能夠延緩,讓他盡一切切努力的加快成長,直到追趕上她。
一開始,年少的他被愛情沖昏頭,他不明白,只要相愛的話為什麼還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
也或許他其實是明白的,但不願去想,不願在心中增加個放棄的理由。
「萌萌……」
他只能趁著她熟睡時,小心翼翼的趴在她身邊,將臉湊到她的頸窩,緊緊抱著她閉上眼睛……
「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在她耳邊反覆而執拗的喃喃,將無處可依的感情悲哀的宣洩。
父母都先後建立自己的家庭之後,他們曾問過他是否願意隨他們離開F市去上海。
待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家庭裡嗎?
他冷淡的看著他們的新伴侶望見自己時無言的排斥,輕輕搖頭。他不想走,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離開她
但他未料到,他不想離開她,並不表示她不會拋下他。
原以為她徹底對吳越死心,可以專心看著他,終究能滴水穿石時, 她毫無預警的給他致命的痛擊。
和她分離的最後幾天,兩人幾乎找不到機會說話,甚至連靜靜看著的時間也沒有。
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她年假結束那一天,心中躁得幾乎整夜未眠。
好不容易折騰著睡著,沒幾秒他又轉頭去看那時針。
8點30分。
他聽到隔壁鐵門開啟的聲音,猛地掀開被子急走到窗前等待,幾分鐘後, " 她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他的雙眼始終跟隨著路徑直到小區門口,最後消失在小區外圍的高牆背後。
戀戀不捨的收回視線,這次他在床上只假寐不到半個小時,到底是抄起角落的籃球奔往校內發洩精力去了!
──等你下班後,我們一起去東街逛逛夜市吧,那附近剛開了一家茶餐廳,你陪我試試茶點。
打球打了一半突然索然無味,他先是給郝萌電話,但半沒有任何人接,他只得憋著氣,悶悶地給她發短信。
好半晌,那頭還是毫無回應。估計是正忙著吧,他皺著眉合上手機,單手枕在腦後小憩片刻,想到待晚上兩人可以手牽著手一道去逛街夜遊,心中不由自主的痠軟發麻……
她現在在幹什麼?
什麼時候能看到他的短信?
少年又側了側身,調整個舒服點的位置,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淡淡的笑容……
也許是心有所念,時間變得格外難熬撓心,終於盼到日落西山,漫長的一天結束,幾乎在她下班時間那一秒他就迫不及待的撥響的電話……
依然,毫無回應。
或許的公司正在開會?往日也不是沒有這般情況。
他難得拿出耐心,又托著腮苦等了十來分鐘,掏出手機,再打!
沒有回應。
依然沒有回應……
如何都沒有回應。
他不耐的起身,乾脆直奔公司,再給她發了條短信:怎麼都不接電話,你還沒下班?我在你的公司門口等你。
他趕到時天已經全黑,他毫不猶豫的直接闖進去,找遍了整個公司,全然沒有她的身影,
他終於有些慌了。
急急再發去短信: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怎麼還沒有下來?
他等了又等,還是沒有回應。
最後他忍不住打的趕回家中,她家的大門緊閉著,不論他如何敲門,呼喚,撥打她的電話,早上離家之前尚且溫暖的房間已是一片死寂。
為什麼你不在公司,也沒有回家?
他的心開始下沉……
不斷不斷的下沉……
所有的痴盼期待轉瞬成空,他無意識的摩挲著六年來觸摸了千百遍的屋門,第一次發現原來它是 這般冰冷……
你在哪。
……你在哪裡?
告訴我,你在哪?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你在哪……
在哪……
在哪…
求你,別走……
黑暗中,他背過身,在她門前席地坐下,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裡倚靠著冷冰冰的鐵門等待。
你會回來嗎?
你會不會回來?
別走,好嗎。
不要走……
求你,不要走……
他近乎絕望的盯著手機等待。
辨不出時間,分不出心神……
終於,不斷開合的手機微微震動一下。
他緊繃著身體太久,震動驀地傳來時急切的翻開手機,僵直的手指觸到時卻又不慎滑落,他手忙腳亂地撿起手機,急惶惶的打開之後——
再見,西顧。
他瀕臨崩潰
等待了一整天終於等到這寥寥數語,4個字,卻已然碾碎他的所有期盼。
他就像他所鄙視的娘們唧唧的小白臉般,控制不住的嚎啕。
他躺在床上,吃不下睡不著,心頭疼得快要發狂,不管睜開眼閉上眼,眼前全是她寫滿拒絕的容顏。
他控制不住的到處去找,明知道她已經辭職,她還是整日守在她的公司門前等待……
這已經是種偏執。
不管是誰也勸不走他,楚翹哭著來拉他時直罵他已經魔障,他不管,他就這麼耗著, 她不回來,他就這般不吃不喝的耗到底。
……但終究,他還是沒等到她。
郝萌的父母叫住他時,他已經虛弱的快認不清人。
這個早晨,他們默默的看了他良久,只說了一句話,「……別毀了她
他怔了怔,
「西顧,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如果真的喜歡她……別毀了她。」
少年徹底呆住,如何也想像不到他的感情,竟會被責貶得般不堪可怕,令他們避之如蛇蠍……
他想起小時候隔壁屋母親刺耳的尖叫,「你毀了我,毀了我!」
他們也認為他會毀般想的嗎?
面對他從心尖上小心翼翼地獻出的最柔軟脆弱的感情,就是……這般避之唯恐不及的狠狠甩開?
他清楚的記得他是怎麼回去,怎麼買下當初她最喜歡給他帶的各種蛋糕甜點,喚人送上幾大箱酒……他太難過,記憶也越發清晰。
他坐在空落落的房間,不斷地想起他們之間的點滴……
他大口喝酒努力地想忘卻過往,然後吃那些蛋糕,邊酗酒,直到吐為止……
那段歲月是他十幾年來最陰暗絕望的時刻。
最後他是被楚翹和泰朗送進醫院,醒來後,他坐在充滿消毒水味的房間,看著憂心的守在床前的他們,再度緩緩闔上眼。
出院那天從銀行那錢還給那時緊急為他墊付醫藥費的兩人,稍晚了片刻吃飯,他摀住左腹,劇烈疼痛的胃部是那段歲月留給他唯一的紀念品。
從此楚翹也是真真恨上萌萌。他知道,卻絕不容她在他面前提那人的丁點不好。
他想他確實是魔障了。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他還是忘不了她,還是NND放不開!
只是這一次,他會更加隱蔽小心,這一次,他會更鯨吞蠶食的鬆懈她的心防,佔有她。
每個人心底深處都藏著個人。
即便他再怨她。
即便她再負他。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
他會永遠記著那個人。
記得她的笑容,記得她的每一個眼神。
微微顫抖的柔軟的嘴唇,悄悄擁抱時令人安心的溫暖……
多麼愛你……
多麼多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