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ra 發表於 2012-6-20 09:06
第六十七章
酒過三巡,最初的侷促褪去後,氣氛融洽許多。
第六十八章
任西顧進部門一周後,我吩咐底下的人,慢慢開始讓他接手一些無關痛癢的小案子。就一個新人而言,雖然謙遜不足,但幾次驗收成果,他的表現還是很優秀的。
我便安排小組長先帶他一陣,等他能上手了再撒手。於是每天他便跟著組長上山下海,學會觥籌交錯,磨練磨練脾性。
兩個月下來,雖然我和西顧同在一個部門,但碰面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平日我只要負責維繫手頭上幾個大頭的老客戶,不需要像從前那般必須事必躬親。任西顧則從底層做起,因此一天內能留在公司內歇腳的機會並不多,加班更是常有的事。
除了每日早間的晨會,我需要短暫出席,偶爾上台演示PPT,那時我總能感覺有一道視線緊緊跟隨著。
我面上不動聲色,極力將所有與任西顧有關的痕跡都排除出我的世界,努力想要將自己平靜的生活繼續維持下去。
又到了每週的週五,下班後我打電話給陸紆,「明天晚上我們去哪裡吃飯。」
他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下,「明天晚上我有事,後天見吧。」
我很驚訝,他向來是個守規矩守得近乎古板的人,這倒是他第一次臨時變卦,另立時間。
「沒關係,有要緊事你就先忙吧,不急。」
他說好,接著兩人便捏著手機各自沉默下來。
我和他都不是外放的類型,兩人的工作內容也截然不同,我不習慣向他訴苦,他也不會對我傾訴。
我努力搜索著話題不冷場,他也配合的淺談近日一些有趣的事……
十五分鐘後,雙方愉快的互道再見。
掛上電話時,我覺得我像連開了三天的報告會,腦袋已經擠不出其他東西了。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半個小時,我出了辦公室,看見還有一個組員小劉留在公司加班。
「經理,」他看到我後猶豫了下,叫住我。
我走過去,疑惑道,「怎麼了?」
小劉遲疑著,遞給我一張名錄,我接過來一看,發現上面的趙老闆是以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開發商,去年底我在林總的慶功宴上曾經見過他,為人極愛佔便宜,胃口大心眼小,談到利潤分成口沫橫飛,提到出資出力便百般打壓推脫。
「我們連找了好幾次,他說我還不夠格跟他談……」他微微漲紅了臉,聲音越發低了,「他指明要經理出面才肯談。」
我微微皺了眉,他的言下之意我很清楚,便是打算讓我替單。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通常一個單子如果快要死了,業務員常常要找熟識的前輩幫忙救場,若單子能成,最後的利潤還是他自己的。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這個單子被上頭收回,另外指派一個人接手,到時這單子成或不成,也與他無關了。
我看了看微微有些侷促的小劉,雖然面上憨厚靦腆,但心底看來也有一些小九九,不等我發話就打著「求助」的旗子直接找上我了。這樣一來,就算最後單子由我談成,也依然是他的訂單……就不怕我狠狠心乾脆中飽私囊了?
也罷,我想起當年初進公司時若不是Beata一路罩著,我恐怕要吃更多苦頭。偶爾客串一下和藹可親的熱心上司也不錯。
於是拍拍他的肩,「沒事,把趙總的電話給我,我和他談談。」
他頓時鬆了口氣,面上驚喜交加,大概沒想到我竟然這麼好說話,沒讓他有機會發揮一下口才。
我暗自歎息一聲,原來我長著一張剝削階級的臉嗎。
這年頭,員工的剩餘價值被壓搾又壓搾,就算經理也只是一高級打工仔,哪裡有真正意義上的周休。
趙老闆估計也等著我的電話許久,撥通後包括開場白的兩句寒暄恭維,五句話內就進入正題,週六晚直接到酒樓面談。
我倒不會自戀到以為他仰慕我已久,難道是過去我曾經得罪過他?
回家把去年底到今年初接的幾個單子的資料從頭查到尾,最後發現原來是在去年底結的梁子,趙老闆人稱趙六,早年靠帶著一幫子地痞流氓收保護費起家,後來上岸漂了白,搖身一變做了房地產開發商,去年底林總投資開娛樂城,廣告宣傳依然由我負責,趙六原本想分一杯羹,但那時我更屬意另一家熟識的開發商,便暗中為他和林總搭橋,事成之後,賺足兩份錢。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現在人家指明要我現身,沒法,得罪人也不能得罪錢,我是硬著頭皮也要上。
時間很緊迫,趙六這個單子是小劉和他的拍檔一起負責,週六早上和下午我都窩在電腦前惡補資料,5點打電話給小劉約見面地點,不料,接到我的電話時他的聲音氣若游絲,「實在對不住啊經理……我昨天晚上就開始鬧肚子,已經跑了二十幾趟廁所了,真不行了……現在在醫院掛水……」
在這節骨眼上出事,這麼巧?
不管怎樣,我只得好言先安慰一番,順便再「溫柔」地問起他是哪家醫院,我明天去看他。
對方窒了下,而後道,「小毛病,小毛病,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我挑起眉,詐他,「也好,那你週一就把病歷單帶到公司,你這也算工傷,我去財務商量下能不能報銷。」
那邊支吾了下,「……好。」
之前的單子並不是我負責,就算我臨時惡補資料,也沒有小劉他們熟悉,況且我還不知道他們先前的進度拿捏如何,所以身邊必須跟著上個負責人。現在小劉不行,他的拍檔就要頂上。
我按著小劉給我的電話號碼撥給他的拍檔。
「喂。」
當電話那頭意外的傳來任西顧的聲音後,我一愣,差點失手按掉電話。
怎麼會是他?
「是誰?」他未等到我的回應,冷了聲道。
我緊了緊捏著電話的手,用最平靜的聲音道,「是我。」
那頭彷彿瞬間失語般,也跟著沉默了下來,良久,他緩緩道,「是你。」
我嗯了一聲,用平日談公事的口吻,冷淡的道,「你之前是和小劉負責趙六的單子嗎。」
他答,「是。」
我便將情形簡略的大致說了一遍,時間不超過三分鐘,末了,就要掛上電話。
「等等!」他似乎也察覺了我的意圖,臨掛斷前叫住我,「萌萌……」
我淡淡的打斷他,糾正,「叫我經理。」我現在和你已沒有任何關係。
西顧的自尊心很強,若是從前我這樣諷刺,他必定會發怒。
但他成長得是那樣迅速,時隔一年半,他的脾氣收斂了許多,在短暫沉默之後,他輕輕道,「對不起。」
我眼中卻是一熱,這句「對不起」似乎是對從前的我所說,勾起當初所有痛楚掙扎的回憶。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一遍遍重複,喉中竟微微梗咽。
我緊閉上眼,不回答,鼻尖越發酸澀,握著電話的手似有千鈞之重。
他啞了聲,「……這些年,你又瘦了。」
我咬著唇。
「你過得……好不好?」
我深吸口氣,「我過得很好,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而後靜靜地掛上電話。
女人大抵都愛在舊情人面前逞強。
我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在那樣的疼痛之後,我怎麼會過得好呢?
當初不顧所有人反對堅持的愛情終敗在現實之下,那時我的崩潰是否讓他們覺得愚蠢?
最愚蠢的是,我不後悔。
看吧,不聽我們的忠告一意孤行,落到這個下場,你能怨誰呢?
是的,我不能怨誰,從一開始我便知道會有多大的風險,這是我的選擇,所以結局我也必須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