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ra 發表於 2012-6-20 16:42
第七十一章 不相見
引駕高馬,黃羅御傘。帝后回京,聲勢浩大。京畿寬闊的道路上,碾過巨大的車 ...
第七十二章 負心漢
烏山國位於蒼穹國的西北部,地處塞外,土地遼闊卻鮮有適於耕種的土地,基本靠放牧為生,所以也就導致了統治不易,各大部落之間經常爭鬥奪位,朝代更迭頻繁,根基不穩。
幾年前,當時的烏山王覬覦蒼穹已久,集結兵馬攻打西北關卡,兩國這場戰事持續了將近一年,最後蒼穹國大獲全勝,老烏山王死在了沙場,兵戈就此平息。成凱勳也就是在那時候才逐漸嶄露頭角,後來便一步步升任上去,直至今日的建威將軍。
如今這位新烏山王,是另外一個大部落的首領,僅僅三十來歲。在老烏山王被殺以後,他趁著國內局勢動亂,舉兵起義自立為王。他一登基便先送了求和文書給蒼穹國,姿態低下,口氣謙慎,由此博得了蒼穹帝的好感,放了當時岌岌可危的烏山國一馬。
新烏山王即位以來,勵精圖治,大力發展改善民生,而且十分安分守已,兩國邊鄰也就相安無事。如今他帶著公主來京,意圖再明顯不過,只要能夠聯姻,攀上蒼穹這棵大樹,以後所得好處多不勝數。
一個公主換一國繁榮,這筆交易,委實划算。
蒼穹帝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打算,當年不乘勝追擊拿下烏山,他是有顧慮的。那麼大一塊土地,想吃也要有本事吞下才行。烏山一旦歸屬蒼穹,那就意味著塞外部族也變成了蒼穹子民,這群人要吃飯要穿衣,有了天災人禍還要朝廷出馬放餉援助,而烏山土地貧瘠,自給尚成問題,若是貪一時便宜吞了這個國家,吃下的不是肥肉,而是一塊石頭,嚥不下也吐不出來,到時候只有生生憋死自己。
就這樣保持友好邦交關係,多麼完美。如今烏山王主動送來公主和親,那更是不能拒絕,至少面子上的事兒要做足了,好生接待,熱情款待,盡顯地主之誼,莫要被人說了蒼穹因自己國大而欺小。
只是,這剩了最後一個問題:烏山國的和親公主,到底要嫁給誰?
帝后自是不肯招個莫名其妙的人入後宮,而且就算皇后肯,專情的帝君也不肯。可如果和親對像不是皇室宗親,帝君又不放心。於是這主意打來打去,最後就打到了逸王身上。帝君一紙令下,直接把接待使團的事情甩給了他,命他全權負責。
是故,鰥夫王爺遇上和親公主,盛情款待,花前月下,想沒有流言也不可能。
酒兒聽小伍說了,臉上一僵,隨即很快否認道:「我才不信。公子才不是那樣的人,你別聽外人胡說。」
「真的真的!」小伍急得跳腳,「說得有鼻子有眼兒!我說公子怎麼好幾天不來呢?原來是有了新歡了!我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喜新厭舊!」
酒兒還是不信:「不會的,公子不會扔下我的。我都有他的孩兒了呢!」
小伍恨酒兒死心眼:「我說娘子你就別自欺欺人了!你看公子把你扔這兒不聞不問的,你還幫他說話?!走,我們去找公子討個說法!要是不給個合理解釋,小爺我……我就偷光他家東西!」
酒兒被逗笑了:「噗……我說小伍,就算你要拉著我去討說法,可總得知道公子在哪兒吧?難不成沒頭蒼蠅似的亂找亂撞?」
小伍拍拍胸口,成竹在胸:「包在我身上!我給你說,我早就打聽好了,公子今兒要和那破公主去北山賞菊,我們也去那裡!捉姦!」
重陽臨近,北山之上萬菊盛開,燦然眩眼。黃白蕊心如蓮房,粉紅細瓣若桃花,白如檀心,圓似滿月……
小伍叫上一頂軟轎,抬著酒兒晃晃悠悠來到北山菊園之外。
「娘子我給你說,待會兒我們找著了人不要上去打草驚蛇,先觀望觀望。等時機到了你再過去,狠狠教訓那破公主一頓!你甭怕,該罵就罵該打就打!抽死丫這不要臉的女人!我給你幫手!」小伍打抱不平,滿臉憤憤。
酒兒掩嘴偷笑:「好啦好啦,快走吧。其實就算找不到公子,出來看看花兒也挺好。」
「嗨!我說娘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看啥花,公子都快被搶走了還看!也不知道那勞什子公主長啥樣,要是敢自詡貌美如花,看我不讓她變成爛喇叭花一朵!」
「……」
走了半個時辰以後,小伍和酒兒尋了處就近的亭子坐下歇息。
酒兒苦著一張臉:「我腿好酸吶~~~我想回去……」
小伍一抹額上的汗珠:「哎呀!來都來了,不能打退堂鼓!來,我給你揉揉腿,待會兒繼續。」說著小伍就蹲下來給酒兒捏起腿來,她邊捏邊問:「娘子呀,我瞧你怎麼一點都不急?你就不怕公子真的要娶那破公主?」
酒兒衝她甜甜一笑,臉頰兩個梨渦:「因為我相信公子呀!他不會這麼對我的,他說過只喜歡我一個人。」
「嘁!」小伍嗤之以鼻,「男人的話你也信!說話溜溜,嘴上抹油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說著小伍站起身來,「好啦,娘子我們繼續吧。」
才說完話,小伍便瞥見不遠處有個墨發竹裳的男子,旁邊站了個穿異族服飾的姑娘。她抑住內心狂喜,拉著酒兒就怯手怯腳地溜過去,壓著嗓子說道:「我看見公子了!我們悄悄過去……」
在一叢萬壽菊旁,南宮霖和卓桑公主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各自裝模作樣看花,心不在焉,相對無言。
好幾天沒有見到酒兒了,不知道她在謝侯府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老夫人待她如何……腦海裡想著這些事,南宮霖伸手掐下一朵花,不自覺捏在手心,緊緊攥住,花汁飛濺,柔瓣粉碎。
狂熱的思念,恨不得時時相見,可是他必須按捺住這份幾近瘋狂的衝動,逼迫自己不想不念,轉身投入到其他事情中去。先是慢慢冷淡,之後刻意疏離,最後決然而去。這樣的安排,應當會讓酒兒好受一些吧?
心事席捲,南宮霖淒然自嘲一笑。怎麼會好受?被人拋棄背離,人心肉長,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只能是受盡煎熬苦楚。只是他真的走到了窮途末路,無可奈何而已。
烏山國的卓桑公主是現任烏山王的妹妹,容顏秀麗,受盡寵愛,不過卻沒有尋常公主驕縱的個性,也不擺架子,反而流露出平實的作風。她看南宮霖神思恍惚的,主動詢問道:「逸王殿下,您沒事吧?」
南宮霖這才返回現實之中,搖頭道:「無事。有勞公主殿下費心。」
卓桑公主也不過多執著於這件事,不平不淡地說道:「那我們就再逛逛吧,那邊的花也開得挺好。」
南宮霖攤手一請:「公主請先。」
躲在遠處花叢裡的酒兒和小伍只能看得到兩人的動作,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小伍急得撓耳抓腮。
「哎呀哎呀,怎麼又走遠了?真是!」
酒兒扯扯小伍袖子,小聲說道:「我瞧公子和她挺正常的呀,你看他們離得那麼遠,說話也少。算啦小伍,我們回去嘛,這沒什麼好看的,要是被公子發現我跟蹤他,肯定會惱的!」
「怕什麼?!」小伍反而捏緊酒兒的手,「這是障眼法你懂不懂?他們在裝呢!我倒要看看能裝多久,娘子跟我來,我們去那邊。」
南宮霖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他狐疑地回眸一看。只見後側右方的白蕊金菊左右搖晃,花枝欲倒。一簇花叢後面隱隱露出兩個毛茸茸的黑腦袋,一人梳個雙鴉髻,另一人頭上插著支眼熟的珠釵。
酒兒?!
南宮霖幾乎下意識就要衝過去,可才一抬腿,他又想起自己如今在此的理由,硬生生壓下了心中的渴望。袖下拳頭緊捏,骨節青白。他不敢鬆懈一剎,生怕這一鬆手,好不容易築起來的防線就會轉瞬崩塌,一潰千里。
卓桑公主見南宮霖一雙星眸緊盯遠處,其中流光萬千,含著難以言喻的哀傷,不覺愣了一愣。這雙眼睛是她見過最美的眸子,眼前此人也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子,可是,無論是人還是眼睛,都不是她最牽掛的那個。
「逸王殿下,您是否身體不適?我們回宮如何?」卓桑公主如是問道。
南宮霖收回眼神,裡面還帶著無法掩飾的悲慼,他忽然抬頭看向卓桑公主,口氣懇切:「公主殿下,勞您幫在下一個忙。」
「什麼忙……」
卓桑公主還沒反應過來,南宮霖忽然一把摟住她的腰,腰上鈴鐺悠悠搖蕩,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只見俊美無雙的男子隨手摘下一朵花,遞給懷中佳人:「自從那日一見公主芳容,小王便傾慕不已。我願與公主共結連理,白首不離。」
看著遞來的嬌花,還有對方含情脈脈的眼神,卓桑公主不禁紅了紅臉,她默默接過花,吞吞吐吐地說道:「逸王、殿下……其實我……」
「喂!」
一道脆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卓桑公主循聲看去,只見忽然從花叢裡站起來一個女子,正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
小伍憋不住胸中惡氣,起身就叉腰罵道:「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不許勾引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有夫人了!」說著她彎腰下去拉扯酒兒:「娘子你起來呀,別傻蹲著了,去給她點顏色瞧瞧!」
酒兒這才緩緩站了起來,只是她沒有看卓桑公主,而是緊緊盯住了南宮霖。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烏黑的杏眼之中,沒有了往日的靈動與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哀切、悲傷……還有難以置信。
不是說過只喜歡她一人的麼?怎麼短短幾日不見,他就變心了?到底是他變心得太快,還是她輕信了他的承諾?
酒兒一步步走近,步履漂浮,聲線顫抖:「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南宮霖放開卓桑公主,負手在背,指節都要被捏碎了。可表面上卻做出一副被抓包的窘迫神情,低著頭滿臉漲紅:「你、你怎麼來了?」
小伍乍呼呼吼道:「幸好我們來了!不然我看公子你的魂兒都要被這狐狸精勾走了!你當然不想娘子來了,不想有人打擾你們卿卿我我!」
酒兒又上前一步,雙目含淚:「回答我!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要娶她是不是?」
「我……」南宮霖抿了抿唇,狠下心說道:「是!我是一定要娶卓桑公主的!至於你……反正我不會虧待了你……」說到後半句,他已經心虛至極,強硬的氣勢早已用完,崩塌千里。
就只傷她這一次,僅此一次。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酒兒雙眸垂斂,大顆眼淚流下來,滴滴都好比一把尖刀,刺在南宮霖的心頭,痛得難以復加。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揩掉淚,嘴唇囁嚅:「別哭……」
「走開!」酒兒一把扇開他的手掌,抬手抹掉眼淚,恨恨地看著南宮霖:「混蛋!始亂終棄的混蛋!我這輩子也不要見到你!」
說完酒兒狠狠搡了南宮霖一把,轉身便跑。
南宮霖被這並不大力的推搡推得連連後退,腳步踉蹌,毫無招架之力。他看著酒兒抹淚傷心跑遠,卻不能上前告訴她真相,只得默默凝視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小伍氣得跺腳,指著南宮霖鼻子罵道:「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呸!沒良心!負心漢!」接著她也跑開,趕緊追酒兒去了。
酒兒一路狂奔,淚痕掛滿臉龐。直到跑得筋疲力盡,方才在一處假山後面坐下,背靠山石,摀住臉嚶嚶哭泣。
騙子!無恥的騙子!從一開始就騙她,騙得她付出真心,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說好這輩子都只喜歡她,說好一心一意,說好永遠都會對她好,如珠如寶……
句句諾言猶在耳畔,如今怎麼都變了?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
酒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不定,直到小伍找了過來。
「娘子?娘子?你在哪裡?」
「我、我……呃,我在這兒……」酒兒擦掉眼淚,哽咽地出聲叫住小伍。
小伍看酒兒眼睛哭得紅腫,跟杏核似的,上前把她從地上牽了起來,給她擦掉淚痕:「不要哭!那種人不值得你這樣。憑什麼為他傷心?沒良心的狗東西!哼,他一定會遭天打雷劈的!」
酒兒低頭咬唇,眸中神色不定,彷彿在思考糾結著什麼。片刻之後,她忽然抬起頭來,拉起小伍往回走。
「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要回去問個清楚!他憑什麼說變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