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ra 發表於 2012-6-20 16:28
第四十四章 櫻桃宴
「誰喜歡你?想的美!」
第四十五章 探地牢
楚氏夫婦差人給南宮府送去兩壇新酒,還有半筐青杏櫻桃,作下酒之用,並順帶捎去一句話。
「小狼暫且放你那兒了,中秋來接。」
夫妻倆把兒子撂給了名義上的大舅子,任由這搗蛋鬼去禍害別人,自己卻瀟瀟灑灑地遊山玩水去了。
南宮霖掐指一算,距離中秋少說還有三月,這麼長一段時間都要看著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傢伙,想起就頭疼!
小狼翻開他娘送來的包袱,只見裡面都是他平日所穿的衣服鞋襪,還有幾本書,翻開書冊,一張蘭花小箋掉了下來。他撿起一看,上面是他娘寫的小楷。
「吾兒啟朗:望爾收斂頑性,靜心唸書,一切遵從汝舅安排,切莫惹事。此番失態嚴重,離家暫避風頭乃為上策,耐心等候,稍安勿躁。娘親。」
在這封信背面的邊角處,還有另一行小字,截然不同的字跡,筆鋒飛揚凌厲,毫不掩飾寫字之人的狂傲。
「小混賬,膽敢追上來,大刑伺候!」
小狼本來見信如見人,頓時想念起自己的娘親來,可一看這威脅的話語,立馬又恨意怒然。
臭老頭,我跟你誓不兩立!
話說浴佛節過去十來日了,丟失的石佛還是沒有消息。知府忙得團團轉,南宮霖也有些不悅,東西丟了他不在乎,可這人膽敢騎到府衙頭頂上來,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日,他又再次去了大牢審訊那女賊。這女子常年扮作男人,加上素來混跡於市井之地,那是油嘴滑舌滿肚子壞水,就沒說過一句實話。問過好幾次了,她要麼東拉西扯要麼搖頭不知,愣是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酒兒也想去探探情況,不過她這次學乖了,先做了糖豌豆、荔枝膏、薄荷蜜等諸般果子給小狼,把搗蛋的小傢伙留在府裡,隨即才又藉著送飯的名號去了府衙。
府衙門口站著兩個魁梧的守衛,面無表情,一臉肅然。酒兒看著有些膽怯,不過還是壯著膽子走上前,甜甜一笑。
「兩位大哥好,我是南宮府的下人,給我家公子送東西來了,勞煩二位幫忙通傳一聲。」
守衛低眉一看,見是一位長相乖巧的嬌美娘,臉色緩和了些許,指著她手裡的盒子問:「拿的什麼東西?」
「一些吃食酒水。」
酒兒打開盒蓋,酒飯的香氣撲鼻而來,惹得兩名守衛不覺喉嚨吞嚥一下。
其中一名眼睛一亮,脫口問道:「你就是前幾日做素菜包子的那個廚娘?」
酒兒點頭:「是呢,那日也是我來給公子送飯的。」
這名守衛大喜,趕緊招手:「進來進來,我帶你去找南宮公子。」
酒兒感激他們如此通情達理,從盒子裡抽出一個紙包塞給守衛:「有勞差大哥了,這些醬牛肉給二位下酒,還請笑納。」
守衛裝模作樣推脫了兩下,最後樂滋滋地收下了,還遞了個眼色給同伴。小子,咱哥倆兒有口福了!
守衛帶著酒兒穿過府衙,過了三道鐵門,最後來到了大牢之外。酒兒抬頭一看,銅牆鐵壁,密不透風,牆上窗戶只有手掌那麼大,恐怕頂多也就能鑽出來隻老鼠,屋外還站了一圈值班衙役。果然是看守森嚴,無處可逃。
「南宮公子就在下面,李頭帶你進去,我回去了。」
酒兒微微施禮:「多謝大哥。」
負責看守的牢頭老李在檢查過酒兒帶來的盒子後,帶著她走進牢房。剛一進去,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就撲面而來,熏得她摀住鼻子。石階窄小,燭火黯淡,她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摔跤。
牢頭見狀叮囑道:「小娘子當心些,這裡還有耗子,可別被嚇著。」
酒兒把手從口鼻處拿下:「我才不怕咧,我還敢打耗子!我只是覺得這裡不太透氣,鼻子有些難受。」
「這裡沒有窗戶,只開了幾個洞透氣,進出的門就剛才那一個,難怪會悶了。不過這也是為了防止犯人逃走,這裡關的基本是些犯了重罪的人,多半是被判了極刑,要秋後處斬的。」
下了二十多級石階,走過外面牢頭休息的地方,酒兒終於看見了南宮霖。此時他正站在最裡面的刑室,那女賊跪在他跟前,模樣雖然有些狼狽,可衣衫還算乾淨,想來並未用刑。
南宮霖居高臨下地問:「你為何要偷石佛?」
女賊沒好氣地回道:「不是說過了嘛!我缺錢!」
「缺錢?」南宮霖眉眼輕睨,顯然不信,「既然缺錢,為何府庫數箱銀子擺在那裡都不拿?」
「……那是官銀,上面有記號的,我拿了不好脫手!」
「難道石佛就好脫手?官銀可以敲碎甚至融掉重鑄,這桃花凍佛像如此出名,就算你想銷贓,也不一定有人敢買。還不快說實話!」
南宮霖惱她滿口胡言,伸腳一踢旁邊的燒炭火爐,頓時爐子倒下,鮮紅的炭塊滾落出來,差點就燙到了人。
他威脅道:「再不招就用刑了!扒光衣服抽鞭子!」
南宮霖天生純良,對方又沒做出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他怎麼會真要用刑?其實也就是說說而已,意在嚇唬嚇唬眼前的女賊。
可是酒兒聽見卻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喊道:「公子!」
別人雖然是嫌犯,可好歹是女兒家,怎能用扒衣服這麼惡劣的招數!公子這個壞人!
南宮霖見到是酒兒,瞬間溫柔一笑,迎步上前:「你怎麼來了?」
酒兒瞟了眼跪著的女賊,憐憫之心大盛,她晃晃手裡的盒子:「我怕您餓了,給您送東西來嘛。」
南宮霖心裡甜滋滋的,瞬間把其他事都拋諸腦後,拉著酒兒就往外走:「這裡髒兮兮的,出去再說。」
在府衙後院廂房安頓好南宮霖,酒兒借口去淨手,偷偷溜回了大牢。牢頭老李聽她說是回來尋耳環的,於是便把人放了進去,酒兒徑直來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隔著木頭柵欄看見女賊背朝外面坐在地上,仰頭望著牆上的小孔,久久發呆。
酒兒蹲下小聲喊道:「道長,道長!」
喊了兩聲,女賊終於回頭。看見來人是酒兒,她先是神情一滯,隨即翻了個白眼:「幹嘛?想找我麻煩啊?」
酒兒遞過一包荷葉裹著的東西:「喏,餓了吧?快趁熱吃。」
女賊看著酒兒手裡的東西,鼻尖已經聞到從內竄出的肉香,不覺喉嚨一動,可是她沒有伸手接,小眼睛轉了轉,滿目狐疑。
酒兒又把東西往內遞了遞:「吃吧吃吧,是我自己做的糯米鴨子。你放心,我可沒下毒。」
女賊雙手抱胸,下巴一昂:「你幹嘛要給我送吃的?我又和你不熟,我還拿過你肚兜呢!」
「當時我真是惱死你了!」
提起肚兜這茬,酒兒皺起鼻頭抱怨道:「我還想著要是抓到採花賊,一定剁了他的手!不過……後來知道你是姑娘家,我突然就不氣了,反正你是女的我是女的,被你看一眼也沒什麼。頂多我也找機會偷你一塊肚兜,這不就得了!大家扯平!」
女賊「撲哧」一笑:「哈哈,你還挺有趣兒的!」
說著她伸手接過荷葉包,打開一看,亮亮的醬色鴨肉,光澤誘人,下面還墊了一層炸過的酥糯米,香氣濃郁。牢裡飯食極差,她肚裡早就沒油水了,當下見此美味,哪裡還忍得住,直接就用手抓著吃了起來。
酒兒雙手托腮,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笑意滿眼。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竹筒,問道:「這是梅子酒,你要不要喝一點?」
「要……要!」女賊嘴巴塞得滿滿,忙不迭點頭。
酒兒把竹筒蓋子揭開遞進去:「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以前都『道長道長』地叫你,可你是姑娘家,而且看著又不像道姑……」
「小伍,額叫……小伍……」
酒兒點點頭:「嗯,我姓易,平時大家都叫我酒兒!」
吃了肉喝了酒,兩人熟悉起來,酒兒開始問話。
「小伍,你為什麼要扮成男子?還裝作算命道士?」
小伍一抹嘴,打了個飽嗝:「你見過女人出來算命的?我其他的什麼都不會,就算命這方面還有兩下子,所以為了混口飯吃……就這樣了。」
酒兒一聽更加同情起她來,看樣子小伍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吧?自己雖然父母雙亡,好歹生活無憂,可小伍卻要費盡心思活下去,真是可憐……
「那你父母呢?」
小伍無所謂地擺擺手:「早死了,連長什麼樣兒我都沒見過。」
「一個人活著也挺不容易的。」酒兒掏出手絹,手臂從兩根木頭空隙伸進去,給小伍擦起臉來:「為什麼要去偷佛像?現在被關進牢裡多不划算,缺錢用可以想其他法子嘛,偷盜一事……總歸不太好。」
提起此事小伍滿臉不屑:「他們才是賊,一群最大的賊!我呸!今兒被抓住是我運氣不好,哼!」
酒兒歎了口氣:「哎,實話跟你說了吧,真的佛像被調包了,那日你拿出去的是個贗品。現在若是找不到真的回來,又抓不到兇手,我真怕知府會推你出去頂罪。」
「什麼?!怎麼會這樣!」小伍聞言大驚,不敢相信。
酒兒認真地看著她:「所以公子他們才日日過來問你,想找出一些線索。可是又不能透露太多消息,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小伍聞言,沉默了良久,一雙不大的眼睛微微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神情落寞地開口:「我沒有想賣掉佛像,我只是想把東西帶回去,帶到爺爺墳前給他看看……」
小伍本是一名流浪孤女,十五年前流落到潼城,被一名姓伍的老人收養,而這位老人正是發現了桃花凍石,並把其雕刻成佛像的那名石匠。
有飯吃有衣穿,甚至還進了學堂,認識了許多玩伴兒……這些日子小伍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身在其中,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以致在往後飢寒交迫,幾乎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是用這段經歷給自己打氣。
不能就這樣死了,否則對不起撿她回去又養她三年的爺爺。
「你知道麼?潼城所有人都說石佛是靈物,能給人帶來好運,可是在我看來,它就是災難的開始!是它毀了我的家,害死了爺爺,讓我重新變回孤兒……」
最初佛像雕成,老石匠並未四處宣揚,而是把東西收在家裡,擺在案台上用紅布蓋了起來,日日上香供奉。後來不知怎的,老石匠家有尊罕見桃花凍佛像的傳言流了出去,於是便有人上門來買。石匠捨不得,自然不賣,任開多高的價也不動心。這番便與人鬧了些不快,結下了樑子。
終於該來的禍事還是來了,一個貌似平靜的夜晚,有人放了一把火,燒死了熟睡的老石匠,還偷走了佛像。而小伍因為起夜逃過一劫,大難不死。
「爺爺!爺爺!爺爺……」
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房門關得死死,她人又瘦又小,根本無法提起木桶潑水滅火。等到鄰居聞聲趕來,大火已經燒垮了整座屋子,片瓦不留。
「我一開始以為佛像也被燒燬,可是後來居然發現佛像再次出現,而且還是皇帝賜還給潼城的!我這才明白,當年的知府為了討好天家,竟然做出這等殺人放火的齷齪事!你說這些當官的有沒有人性!所以我要拿回佛像,這本來就是爺爺的!不僅如此,我還要他們這些狗官身敗名裂,沒法抬頭做人!只可惜前任知府被逸王查辦,還砍了頭,我沒法親手報仇了……」
小伍說起這些非常激動,渾身氣得顫抖,眼淚嘩嘩掉下。酒兒趕緊把手絹遞給她擦臉,不斷安慰。
南宮霖見酒兒半晌沒回,於是出來尋她,這會兒便尋到了地牢裡。
他見酒兒在陪著小伍說話,很是親密的模樣,有些不悅:「你在這裡幹什麼?快跟我回去!這人不老實,滿嘴胡言,你少聽她的。」
說罷他也不容酒兒拒絕,拽著人就走。酒兒無奈,只好沖小伍小聲說道:「放心吧,你肯定能出去的,我改天再來看你。」
小伍手裡拿著酒兒的手絹,抹了一把臉,點了點頭。
出去之後,酒兒把小伍的話給南宮霖一說,南宮霖輕哼一聲,表示不信。
「真笨!她那種江湖騙子,專門編些可憐的身世騙取同情,就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會相信!」
酒兒否定道:「不會的!小伍哭得很傷心,我覺得是真的,她沒有騙我。」
「你們才認識多久就這麼信任了?別忘了她當初是怎麼哄你買破符回去的,裡面還摻了迷香,燒完沖成符水倒在門框下,等水乾了迷藥發揮出功效,讓人沉入夢靨,喊都喊不醒!」
南宮霖恨鐵不成鋼,伸指一點酒兒額頭:「沒心眼兒的傻丫頭!這世上別人都不能信,要信只能信我,反正我是不會害你的。」
酒兒一聽也有些猶豫了,她嘟著嘴揉揉眉心:「好嘛好嘛,我以後會當心的。」
「知道就好!走,我們回家。」
兩人親親熱熱牽著手走出府衙,遇上了從外歸來的夜澤。
「公子!」
他見到南宮霖急忙上前稟告:「事情有眉目了。一月前府衙庫房漏水修葺,是陸家的工人過來換的瓦。」
南宮霖有些疑惑:「陸家?」
酒兒聽了頓時出聲問道:「咦?是陸嘉宜小姐的府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