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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門囧事(第二次初見)》第59章
Ailis 發表於 2012-6-21 08:47

第五十七章 菜拔劍

  十五的夜,圓圓的月。

第五十九章 菜公平

  我這一生,都在等一個人。

  小時候,我問師傅,世上究竟有沒有無敵的神功呢?

  師傅說,有,但以你的資質,起碼要練個七八十年。

  我很不高興。我說,師傅,難道徒兒本事很差嗎?區區一門武功也要習至老死?

  師傅笑道,不,你是我所有徒兒裡資質最好的一個,倘若換了別人,習個三五百年也未必能有所成。

  後來我滿七歲,某天師傅忽然神秘兮兮的問我,似穹,你想不想天下無敵?

  我點頭。

  於是師傅帶著我去了一個叫「九青洞」的地方。他指著神龕上的寶劍對我說:「這是西陵派的鎮派之寶,青木人形劍。如果你得到它的認可,便能天下無敵了。」

  那把劍看起來很破,一點也不亮,劍把上結滿蛛網,劍鞘上銹跡斑斑。

  「這不是一把好劍。」我搖頭,斷然拒絕。

  「那是因為它在睡覺。」師傅耐心解釋道,「神劍,在沒人需要的時候,它一般會冬眠。」

  「哦,那麼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認可?」我瞄一眼那把韜光養晦的「神劍」。

  「好好練武,把它拔出來。」說這話的時候,師傅眼裡亮晶晶的。

  於是我安心習武。

  三年過去,我年滿十歲,成為童生裡最拔尖的一個,甚至能贏過長老們。

  讚美和驚嘆充斥耳畔,大家都說,西陵派出了百年難見的天才。

  我便央求師傅,請他帶我去九青洞拔劍。

  師傅摸著我的額頭,笑說你還差得很遠。

  其時我已經開始長個,師傅變的比我矮,他摸我的頭,還需要跳起來。

  師傅是不是不願我天下無敵呢?

  鬱悶的時候,我會這麼想。

  如果天下無敵,他就再也管不住我了。

  然後有這麼一天,我避開了師傅,憑著記憶,悄悄摸上了山。

  我學著師傅,用西陵升龍霸轟開了洞門,逕直走到神龕前開始拔劍。

  可是這把破劍,任憑我使勁八百般武藝,用掉了吃奶的力氣,拔了三天三夜,居然都紋絲不動。

  我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勃然大怒間,拔出佩劍朝神龕劈去。

  劍卷狂風,飛沙走石,嘩啦啦的巨響聲後,洞壁頓時凹掉一大塊。

  寶劍卻依舊停留在神龕上,靜靜沉睡著。

  「……咳咳,小夥子,不帶這樣的啊!」

  忽然有個沙啞的聲音開口跟我說話。

  「是妖是魔?」我四下張望,並不害怕,「先滾出來吃我一劍!」

  那聲音卻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這毛頭小孩,資質奇佳,卻偏偏不是命中人,真是可惜!」

  「你又怎知我不是命中人?」我恨他瞧不起我,忍不住反唇相譏,「再說就算不是命中人,這把寶劍也注定屬於我!」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那聲音嘀咕一句,嘟噥道,「你為什麼想要這把劍呢?」

  「因為我要做天下第一。」我答的飛快,毫不猶豫。

  「倒是爽利。」那聲音笑,「為什麼要做天下第一?」

  「習武之人,有哪個不想做天下第一?」我覺得他的問題十分滑稽,「因為想,便去做,就這麼簡單。」

  「哦……不過你為何不說,是希望救濟天下蒼生,保護黎民百姓?也許這樣我還肯給你一個機會……」

  不知為何,那聲音聽起來假惺惺的,十分乾澀無力。

  「哈哈哈!」我頓時仰天長笑,「無論答的多麼的冠冕堂皇,到頭來都是用寶劍實現自己的心願,有何差別?況且就算我這麼說了,你又有把握,我一定會信守諾言嗎?」

  山洞裡忽然安靜下來,再也無人發話。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就在我懷疑剛剛一切全是幻聽的時候,那蒼老的聲音忽然又冒出來。

  「……咳咳,孩子,這把劍,現在是萬萬不能送給你的,但既然你這麼執著,倒不妨……」

  「不妨如何?」我按耐住心中狂喜。

  「——不妨借你一用,直到那個命中人出現。」

  從九青洞回來,我的武藝突飛猛進。秘笈寶典看一眼便會,內家心法聽一遍便悟。

  此後,經歷了一段年少輕狂的張揚時光。

  十三歲,與當時號稱武林首席高手的王天山比武,完勝而歸。

  十四歲,劍挑江湖八大派,毫髮無傷,一舉成名。

  然後我迎來了大批的挑戰人。

  然後我自己去尋覓大批的挑戰人。

  幾年過去,江湖上竟無一人敢接下我三招。

  西陵阮似穹,漸漸成了天下無敵的代名詞。

  師傅將我的變化悄悄看在眼裡,我知道他在懷疑。

  但是我不怕。

  劍還留在洞裡,怕什麼?

  師傅果然獨自去了一趟九青洞,回來後,沉默了好幾天。

  然後又變得歡天喜地,大概是相信,我真是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吧!

  這樣的日子一久,我漸漸覺得無聊起來。

  倘若你發現,一件事無論怎麼做,都只有一個結果時,你很快就會對這件事失去興趣。

  無論多厲害的人,在我眼中,他的命都如同螻蟻一般,輕輕一捏便煙消雲散。

  於是我開始養螞蟻,開始研究螞蟻。

  人和螞蟻,其實是沒有什麼分別的。

  這樣百無聊賴過了幾年,我滿二十歲了。

  有一天,師傅將我叫到堂前,說是魔教來襲,華水派有難,對方掌門修書一封,望我速速趕去營救。

  我正閒的慌,接了任務下山,卻見山腳有個少女正笑盈盈等著我。

  她是師傅閉關前收的最後一個女弟子,名叫山瑤。

  「阮師兄,我也要去。」她對我說。

  我搖搖頭,拒絕。

  雖然有必勝的把握,但這一去路途險惡,實在不適合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況且,女人是一種很麻煩的動物,她們總喜歡掩藏自己的心思,變著法兒試探你。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她揚起臉,神情倔強,「因為我的情人在那裡!」

  我吃驚,沒想到她居然這般直白大膽。

  「喜歡的人有麻煩,我怎能幹坐在這裡?」她望著我,眼神懇切,「師兄,求你帶我去!」

  烈烈金光下,她的紅衣艷如朝霞,那是一種充滿活力,讓人無法抗拒的美麗。

  於是我點點頭。

  我本以為師妹的情人會是華水派弟子,哪知對方卻來自南疆魔教。

  她的情人姓宋,據說是南疆第一美男,魔教七尊之一。這位七少爺獨門功夫是速畫,只要他看過人出招,便能將那人的招式拆分成圖,畫在紙上。

  我不太明白師妹是如何和魔教中人扯上關係的。不過也沒關係,在我眼中,魔教和華水派都是由一群螞蟻組成的烏合之眾,喜歡魔教人,和喜歡名門弟子,性質是一樣的。

  再說這華水派被襲擊一事,更是烏龍,大約是華水派的人搶了魔教的聖藥,魔教人追來了,華水派不肯歸還,兩派便打了起來。

  江湖紛爭,我早已看的厭煩,師妹問要怎麼辦,我說,走自己的路,讓他們打去吧!

  我離開了華水派,打算去別處遊玩,師妹卻不肯走,她說要留下來幫情人忙。

  臨走前,她硬拉著我和幾個魔教人結拜。原來三年前她已和魔教七尊混在一起,還自詡七夫人。

  我拗不過她,便也依了,算算年紀,我排行第三,便被叫了阮三。

  那位七尊裡唯一的女性四姑娘,看向我的目光始終是水盈盈的,脈脈含情。

  臨別之日,師妹望著我生氣,罵我不知道疼惜四姑娘,又怪我不肯幫她。

  我笑,沒有解釋。

  山師妹是師傅的關門弟子,武藝自然不在話下,無論魔教還是華水派,都無人能傷她分毫。更何況她是未來的七尊夫人,有這麼多人幫她撐腰,她還擔心什麼呢?

  至於四姑娘,我不是不知她心思。

  只是我這一生,早已無心愛情。

  那時我並不知道,這一走,竟是永別。

  再次見到師妹,是在妓院裡,她被人分成五塊丟在枯井裡,面目全非。

  四姑娘筋脈俱斷,奄奄一息。

  這一切的緣起,只因宋七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地位尊崇,心狠手辣,是魔教聖女。

  得不到愛人的聖女,下令手下殺了師妹洩憤,又因為害怕兩人來世還在一起,按照秘術剜走她的心,浸泡在藥池裡。

  然後,聖女端了這藥,灌給宋七吃。

  一夕之間,宋七武功全失,容貌盡毀,獨留下一身絕世畫技。

  做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初信誓旦旦與我們結拜,魔教七尊中的另外五尊。

  原來人和螞蟻還是有區別的。

  人會變。

  人會背信棄義。

  我得到飛鴿傳書,怒極趕來,殺掉魔教聖女,又將所有經手之人統統杖斃。

  魔教七尊,五尊死於我手裡,一個不留,死無全屍。

  然而往昔的時光卻再也回不來了。

  宋七心灰意冷,隱姓埋名做了一個打更人,日日去大樹下祭奠亡妻。

  四姑娘本欲常伴青燈,在侍女的規勸下,易容改行,做起了小本生意。

  那是我第一次發覺,世上有些事,即便是天下無敵也不能辦到的。

  我獨自回了西陵派,接受師傅的責罰。

  然後,將這段往事永遠塵封在回憶裡。

  轉眼又是幾年過去,我的武功登峰造極,天下再沒人能奈我何。

  師傅又喜又憂,喜的是我的修為已超越宗師境界,天下無敵;憂的是我不願與人接觸,個性日漸詭異。

  於是他花大力氣從異域帶了一對鸚鵡給我,說這鳥通靈,能陪我說話解悶。

  這兩隻鳥倒也有些聰明,偶爾能逗樂一陣。

  我給其中一隻取了名字,用的是我第一次殺人的名字。

  還有一隻留著,沒有起名。

  一晃眼,與山神約定的時間到了。

  這一年間,我開始頻繁下山走動,因為我渴望見到那個人,那個傳說中可以拔出劍的人。

  清水鎮的一場意外,讓我遇上了她。

  顧氏有女,千金名喬。

  見到她第一眼,我便認出了她。

  這位顧千金和段王爺的婚事,當初曾鬧得滿城風雨。機緣巧合下,我在京城郊外的「有間客棧」裡見過她一面。那時我易著容,她與王爺都未曾留意我。而我對王爺送她蒜泥白肉一事,印象頗為深刻。

  ——作為一群怪胎,他們已脫離螞蟻級別了。

  這個小丫頭,改名換姓,變成了離三堂的弟子。

  她稀里糊塗受了傷,我抱著她趕路,卻發現她手腕上繫著九轉清音鈴。

  莫非是她?略微怔忡後,一個計劃悄悄在腦中成形。

  我以療傷的名義安排她待在身邊,多方試探,仔細觀察。

  然後我失望的發現,她愚蠢,膽小,腦子裡少根筋,是個無可救藥的小丑。

  ——不可能!被絕世寶劍挑選的命中人,怎麼會是這副模樣?

  我不甘心,又以看手相的名義仔細查看她的掌紋,卻發現與九青洞山神說的半點不差。

  只好安慰自己,原來神仙也有瞎眼的時候。

  但其實她也有優點:一直很樂觀,有朝氣的活著。

  即便被人欺負,也能忍辱負重,強顏歡笑。

  後來我帶著她下山招弟。

  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打發她去坐包全才的車;然後又故意在南宮無恨前拆她的台,希望看到她驚慌失措的窘境。

  「師叔,您是不是討厭她?」全才後來問我。

  全才是我最喜歡的弟子,跟著我有十餘年,外表雖魯莽,內心卻相當細膩。

  「也談不上討厭,只是不喜歡。」我淡淡道。

  「您也不要有偏見,她心地是好的。」全才居然這樣對我說。

  我很詫異,不知他為什麼要維護她。

  而離三堂的首席女弟子,山瑤的侄女山離,對她更是關懷有加。

  這讓我十分迷惑,我見過他們幾人相處,並未發覺她有什麼籠絡人的本事。

  至少表面看來,她十分普通,平時乖巧,偶爾嬉笑打諢,博大家一笑。

  這樣的人居然能得到眾人的一致喜歡,實在不可理喻。

  次日晚上,出事了。

  乾一堂死了兩位弟子,看那陣勢,我明白,這一切都是衝著青木人形劍來的。

  首先引起我懷疑的,當然是顧清喬。

  雖然當晚她表現的十分害怕,但誰能保證,這不是苦肉計呢?

  人是不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女人。當年的魔教聖女,不也長著一付楚楚動人的嬌弱相?

  我想,要是這個女子死了就好了。這樣便沒有人和我搶劍,也不會有人給西陵派招來麻煩。

  於是我派她去守靈。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然而卻有人站出來反對。

  「——師叔,您這樣是不對的。」全才很認真的勸我,「她一個姑娘家,身上又沒有武功,您這不是害她嗎?」

  於是他主動請纓,趕去照顧這個小姑娘。

  全才這孩子,一根筋英雄主義,太過憨實。

  我放心不下,便放了鸚鵡去跟蹤,果然,鸚鵡帶回的消息告訴我,她與魔教有染。

  原來,這些天她一直在對著我演戲。

  裝瘋賣傻,只為討我開心。

  我大怒,這是怎樣深沉的心機?又是何等的執念,讓她放棄身份潛伏於此?

  我要知道她真正的目的。

  如果是魔教聖女那般的蛇蠍心腸,即便是命中人,我也一樣,殺無赦。

  因為無頭案一事,我帶她去見久違的宋七。

  宋七依然如當年一般,夜夜守著亡妻之墓。

  情這一字,實在傷人。

  拿了圖離開,宋七忽然問我:「阮三,你還在等嗎?」

  我知道他在問什麼,只有他知道,我那縱橫天下二十年的秘密。

  「是的,我還在等。」我回答。

  「如果我是你,便會主動出手。」

  他看著我,別有深意。

  我微微一笑——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呢?

  他並不知道,就在來之前的晚上,我曾將手扼在那人的頸間,只差一秒便可取走她的性命。

  然而我最終沒能下手。

  當時她睡的很熟,濛濛月色下,面龐安詳如嬰。

  我正要使力,卻見她的眼角滑下一顆晶瑩的淚滴。

  她喃喃道:「媽,你沒老,我好想你。」

  我將手縮回來,仔仔細細打量起她。

  究竟是怎樣的執念,讓這個小姑娘捨掉驕奢安逸的生活,忍辱負重,浪跡天涯的尋找四靈?

  我摸過她的手,嬌弱細膩,十指纖纖,本是大富大貴之軀。

  又想起當初有間客棧的驚鴻一睹,那時她身著華袍,在烏衣衛的簇擁下仰天大笑,春風得意。

  罷了,罷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不如就看著她走下去。

  只要我還活在世上一天,定不能叫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深深看她一眼,我終於掩門而去。

  從宋七居住的胡同出來,我帶她去見了四娘,又為她買了一雙鞋。

  她顯得很吃驚,像捧著失而復得的寶貝般歡天喜地。

  ——這麼年輕的姑娘,應該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吧!

  不似我,快要燈枯油盡。

  就在我心思稍軟的晚上,卻見到了傷痕纍纍,奄奄一息的包全才。

  那一瞬間,我心中懊惱至極,後悔沒能早些除掉她。

  哪知全才卻抓住我的袖子道:「……師叔,不要怪她!我知道你對她有心結,但是請你相信我,她是一個好姑娘,沒有壞心!」

  我眼睜睜看著她失魂落魄的和包全才告別,她哭的很傷心,非常非常傷心,不是裝出來的傷心。

  我攀住她的肩膀問,殺全才的人是誰?

  她茫然看著我半晌,終於說了實話。

  她說,是當今王爺,段玉。

  等了這麼久,她終於還是相信了我。

  她抓著我的手說,一定要練成絕世神功,為包師兄報仇。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非常堅決,和十歲的我一個模樣。

  我不動神色,讓她耍一套武功給我看。哪知她卻耍出一套極滑稽的體操,還信誓旦旦說,這就是武功底子。

  我覺得她簡直侮辱了功夫這門藝術,拂袖而去。

  但我臉上是笑著的。

  也許,正如全才所說,其實她沒有壞心。

  次日,我們在江詩軒遇見了段玉。

  看的出來,她的心理十分複雜,看她向段玉的目光裡,除了仇恨,憤怒,害怕,還有一絲絲的惆悵。

  段玉對她是志在必得,幾番交手,我遵守諾言,帶著她全身而退。

  我本以為她會大哭一場,哪知她雖臉色蒼白,倒是顯得很鎮定,還有心情與我玩笑。

  大約是感激我救了她,她對我坦承了一切。

  正如山神所說,她是來自另外的世界。

  她的掌紋,她的鈴鐺,還有她出現的時間,一切都在告訴我,她就是那個命中人。

  她說,自己集齊四靈的目的只是為了回家,她求我將青木人形劍的下落告訴她,我應允了。

  ——既然是全才用生命保護的人,也許我應該嘗試著,去相信。

  她大喜過望,抬起頭對著我止不住的笑:「……你這樣好,我真不知要如何報答你!」

  緋紅晚霞下,那張帶著憧憬的年輕臉龐十分美麗。

  於是我神使鬼差吻上她的臉。

  ——時間所剩無幾,不如就任性一次。

  後來我得了消息,無頭案的始作俑者是神龍閣和藥王谷,他們想嫁禍給魔教,目的是鬧得天下大亂,引師傅出關,最終暴露青木人形劍的藏匿地。

  我帶人出莊緝兇,表面上是去魔教,實際半途折回,直奔神龍閣渾水莊分舵。

  好巧不巧,正好遇見被襲擊的她。

  她的樣子依然十分滑稽,橫趴在地,像待宰羔羊一般哭泣。

  我救了她,又將劍遞過去,讓她親手殺掉襲擊她的人。

  她卻猶豫著不肯接劍。

  起初我以為她是膽小,便在她耳邊使了激將法,還說出包全才的名字。

  她咬牙接劍,最終卻在眾弟子的呼喊下,落荒逃離。

  我追過去,瞧見她躲在巷子角落哭泣。

  她哽嚥著說,自己不配做一個江湖兒女,不配當西陵派的弟子。

  我一邊安慰她,一顆將懸著的心落下。

  這種傻呼呼的丫頭,即使真拿了劍,也不會鬧得滿城腥風血雨吧!

  我終於下定決心。

  重返西陵,在我的刻意安排下,她撞見了偷溜出關的師傅。

  我對著久未見面的師傅說,請師傅將青木人形劍交給她。

  師傅勃然大怒,說難道你已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麼?

  我笑,將自己與山神的約定告訴了他。

  師傅聽完大哭。

  我見他這樣子,也十分心酸。

  這一生,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可是路一早選好,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縱使師傅百般刁難,我最終還是帶著她上了山。

  她果然是命定之人,只是隨意一句話,大門便轟然而開。

  我不禁覺得好笑,笑自己的荒謬,笑自己的逞強。

  當初那麼努力是為什麼呢?

  不管如何掙扎,終是逃不開這命運。

  我目送她進洞。

  臨進門前,她似有心靈感應般,忽然回頭看我。

  「師叔!」她叫了我一聲。

  我靜靜的笑。

  這怕是,最後一次聽她這樣叫了吧!

  她順利拔劍出洞,師傅接過了劍,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我將她打發走,然後對師傅道:「師傅,徒兒不孝。師傅的大恩大德,徒兒來世再報。」

  我帶著劍,進洞。

  山神緩緩道:「你終於來了。」

  我點頭:「怎麼說,也是時辰已到。」

  山神嘆一聲:「這樣好嗎?難道你不後悔?」

  「既然已經嘗過了武學的至高境界,也算是不虛此行。」我微笑。

  「我本以為……她不會活著來到這裡,我以為……你會殺了她。」山神喃喃自語道。

  「實不相瞞,我曾打算殺了她。」我回答著。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她?」山神好奇,窮追不捨。

  ——為什麼不殺了她?

  我有一霎那的失神。

  其實,我也這樣問過自己。

  「咦,莫非你愛上她了?」山神做大徹大悟狀。

  「怎麼可能!」我仰天大笑,直到笑出淚滴。

  「當初與你結約,我已暗自發誓,此生只願與武學為伴,終生遠離愛情。」

  ——十歲那年,山神告訴我,青木人形劍的命中人會在二十年後出現。

  而在這空白的二十年間,他可以將劍靈灌入我體內,讓我天下無敵。只是,那位命中人一旦出現,我便要將劍靈歸還。

  歸還的方式,是將寶劍插入自己的心臟,直到人死,劍靈方可復位。

  山神當時很猶豫的問我:「願不願意用八十年的陽壽,去換二十年的天下無敵?」

  我毫不猶豫的答應。

  那時我便明白,情愛於我,不過是過眼煙雲。

  縱使相親,終不可接近。

  時辰到,我拔出劍,依約朝自己胸口刺去。

  鮮血漸漸染紅寶劍,劍身散發出極其美麗的光。

  透過五光十色的綺麗,我忽然睹見神龕後的石壁上歪歪扭扭刻著幾個字。

  ——「甘小喬、阮似穹」。

  旁邊刻上了一個碩大無比,極其醜陋的絲瓜,足足有常見的十倍那麼大。

  我頓時疼的笑出聲來。

  意識逐漸渙散,眼前的景物變得一片模糊,我忽然想起,西陵午後那些散漫的陽光。

  「公平!」有個小姑娘曾這樣俏生生的叫我。

  我將自己最喜歡的鸚鵡送給了她。

  一隻叫馬納,馬納因我而死。

  一隻名小喬,我因小喬而亡。

  我終於等到了要等的人,這才是,我一生真正的公平。

  (西陵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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