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龍隱為大

　　洛陽呆了一下，紀氏重工，東原人無人不知，近期電視上滾動播出的便是紀氏最新晶力車K9的炫目廣告。

　　“紀氏，紀梵。”想來是紀家嫡系的人了，洛陽看著眼前這行著鄭重而古老禮節的男子，行事氣度偉岸，心內卻沒有多大的受寵若驚的感覺，在他心中，本就沒把自己這樣的窮人當做多么低人一等的人。

　　“洛陽。”同樣的回了一禮，讓紀梵眼睛一亮。如紀梵這樣的人，來往接觸的都是富賈官宦，自然而然行事為人，便有了一種氣度，這就是所謂上位者氣勢。普通人遇到他即便不是誠惶誠恐，也是賠笑捧場有加，如洛陽這般，在自己恢復平時氣場后依舊淡若清水的神情，不多見。

　　這讓紀梵原本想好的一攬子計劃全部被自己否決，他本能的覺得用金錢去誘惑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極其愚蠢的。

　　紀梵斟酌再三，誠懇道：“希望洛先生能幫助我們完成這個發動機改造計劃。”

　　紀綾在一旁，裝著四處觀望，心中卻一直在輕輕念著：“答應他，答應他。”

　　洛陽有些意動，他本就是一個極其好學的人，上次看到的這個晶力車讓他觸摸到了一點點材料和機械動能方面的學問，這正是他的薄弱之處，紀氏重工，這幾個字便是資源和材料的代名詞，這樣的機會并不多。

　　可當他看了四周忙碌的修理工，還有拄著拐杖倚在臺前的瘸子，歉意一笑：“對不起。”別人給你什么，你也必須還他什么，這是洛陽的理念，紀梵給了他尊重，他必須還以尊重。

　　紀梵意料之中，卻還是有些失落，“目前這個項目是由馬老負責，他也希望能和你一起探討共事。”

　　聽到“馬老”二字，瘸子眼皮跳了一下，別人聽不出來，他卻知道，這個老頑固能說出一起探討這話是什么意思。瘸子覺得洛陽什么都好，就是太講義氣，覺得對不住自己。他知道洛陽這樣的天才缺什么，缺的是系統而理論的學習，將他頭腦中雜亂的知識和智慧，用一條主線串起來，而瘸子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會做，不會說，這張嘴永遠也長不到一個大師的身上，所以他瘸了。他欣賞洛陽，不想拖累洛陽。現在，那個老頑固能握起那條主線，而又很明確的表達了收徒的意思。

　　瘸子不能讓洛陽放棄這個機會，于是，瘸子開口了。

　　“最近生意不是太好，洛陽你也知道你那個工資多高，還好這位紀先生來了。”瘸子用拐杖頂頭的釘子敲了敲地板，篤篤的響著，“這樣，你周一到周五去紀氏重工，周六來我這里一天，工資減到300。”

　　紀綾當時就有些生氣，她覺得瘸子在欺負“她的”洛陽，“怎么還有這么刻薄的老板。”瘸子聽了卻是一副你管不著的樣子。

　　洛陽聽了卻笑了：“好，減到100，我養了只貓，太少了買不起火腿了。”

　　紀綾聽得云山霧罩，紀梵卻摸到了眉目，心中感慨這瘸子倒有可取之處，微微施了一禮，其實平心而論，紀梵這次極為得體，只用了兩句話便招攬成功，句句在點上，他是一個聰明而又精明的人。

　　“洛淼，有魚吃了。”洛陽一邊開門，一邊朝屋內喊道。白貓有氣無力的趴在床頭，聽到開門的聲音，耳朵豎了起來，再聽到“魚”字，眼睛立馬成了月牙狀，一躍而起。

　　“喵~~”看著吃的快活的白貓，洛陽覺得有些溫馨，這白貓還真是通人性。

　　“以后有的是魚給你吃。”洛陽摸了摸它的頭，心里卻在想著：“紀氏重工的工資應該不會低，5000？6000？每個月可以多貼補一些給阿姆了。哎，阿姆老了。”如果他知道，紀梵給他開出的條件，就不這么想了。

　　“我最喜歡吃魚了。”洛陽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糯糯的女聲，驚了一下，抬頭卻見白貓正埋著頭舔碗邊，見洛陽望來，睜著眼珠子“喵”了一聲，一副無辜的樣子。

　　洛陽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幻聽了，卻不知道那白貓兩只前爪都已經微微攥緊，也是緊張的很。

　　東原紀家，紀炎正執筆在宣紙上畫著什么，已經是西元2566年，老古董的那一套早已經被現在的人拋到了九霄云外，而紀炎卻是鐘情，而紀梵站立一旁，不發一言，只是等待。

　　紀炎停筆，墨還沒干，便有下人將宣紙展開抬道一旁，另有人奉上銅盆和毛巾。

　　“聽說你找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是的父親。”紀梵接過毛巾，遞給下人。

　　“我知道你想替我爭口氣，借著這次研究機甲的機會，回行政星給你爺爺看看你是多么出色的紀家子孫。”紀炎欣慰，眼前這個孩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杰作。

　　“老祖宗的話，欲速不達，我坐了這么多年冷板凳，也不妨坐下去，你大伯坐鎮國防部，又豈是好受的？”

　　“我只是不甘心，我比他們都要出色。”紀梵對父親被發配到母星一直耿耿于懷。

　　“我曾經和自己的名字一樣，火氣大，鋒芒畢露。”紀炎卻不再談論這個，指著一旁展開的宣紙道：“你看看我這畫了近一年的東西，是要畫什么？”

　　紀梵見那墨跡還未干，分明顯出一片云海波濤，深淵險峰，斟酌答道：“山水吧。”

　　紀炎卻笑道：“錯了錯了，龍虎斗。”紀梵看去，哪里有什么龍和虎。

　　“龍也許在云霧之中，虎也許在林淵之中，互不能一窺究竟。”紀炎笑道：“你要知道，露出腦袋的龍永遠不如只在云中露出一爪的龍。”

　　紀梵想了許久，終于點頭：“父親，我知道了。”一點就通，這是對聰明人才能說的話。

　　“我不介意那個小家伙成為紀氏重工的人，我介意他成為紀家的人。”紀炎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我能感覺到綾兒故作掩飾的稱贊，我不否認那孩子的優秀，但我首先是一個父親。”

　　“好的，父親，他只是紀氏重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