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我憑什麼給你臉？

　　第5機甲師維修處，總工陳濤看著面前擺著的近幾週的獠牙特種裝甲團的報修名錄，終於下了決心，撥通了桌上的電話。

　　“娃娃，是我。”陳濤露出了兩排牙齒，唇齒俱歡。

　　“白牙，你是不是又打我什麼主意了。”孫捷頻有些警惕，多年的老友，他可是一直很了解陳濤的個性，透過電話他似乎就能看到陳濤笑的滿嘴牙齒都飛了出來，而每當這個時候，一定是陳白牙有事的時候。陳白牙，非常形象，和孫娃娃一樣，都是當年的一群老戰友各自起的綽號。

　　“商量個事兒。”陳濤笑道：“你們團後勤部是不是來了個管倉庫的小子，你看我這裡退役了好些個，正好缺人手，要不就將就一下調過來用用好了，雖然只是個輪訓生，多教教也就是了。”

　　“打住打住。”沒等陳濤那邊發揮完，孫捷頻便打斷了他的話：“我這裡是來了個輪訓生不假，要調走不行。”

　　“娃娃，你可真不是個東西，我這些年好東西沒少給你，軍部後勤總部第一批下發的新型機步師作戰服、什麼新式榴彈、什麼工兵裝備，哪一次不是你第一個嚐鮮，我現在就要個修機甲的小子，你都推三推四的。”

　　“你找少校去說吧。”孫捷頻直接道。

　　“什麼狗屁少校。”陳濤根本沒有多思考，直接罵開了口，稍後覺得不妥，停頓了一下，“哪個少校？”

　　“還能是哪個？”

　　“諾頓將軍？”陳濤有些發懵，一個輪訓生怎麼會有諾頓將軍親自過問？多年前他、孫娃娃還有其他的一些人，都是在少校諾頓手下“討生活”的，雖然諾頓成了將軍，他們也都升了上來，但是嫡係就是嫡系。

　　聽完孫捷頻講完來龍去脈，陳濤無奈，搖頭掛斷電話，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將軍要人。其實諾頓將軍將洛陽安排在獠牙確實希望孫捷頻能鍛煉一下他的將才，孫捷頻將洛陽先放到後勤部一段時間也是沒問題的，一個只知道機甲戰鬥、衝鋒陷陣的軍人，只可能是一個機甲師，永遠也成不了將。

　　為將者，需要對全局的掌控，如同諾頓將軍和洛陽下棋時說的那些話，後勤的重要勿容置疑。

　　而洛陽對倉庫的管理，也逐漸讓劉毅不安起來，他沒有料到洛陽能夠這麼快的適應倉管員的工作，而且效率提高的這麼快。當洛陽帶著疑惑提出為什麼之前留下的記錄中，即將銷毀的廢舊裝備和彈藥，在倉庫中居然不存在時，劉毅感覺到了危機，他和藹而又冠冕堂皇的搪塞了過去並告知洛陽不必再管此事。洛陽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沒有多想。

　　之前的倉管員根本沒有這麼多的精力來管這些所謂的廢舊彈藥的事情，而自己的侄子是什麼貨色劉毅很明白，讓劉建偉管倉庫，投訴率將會無法承受。但是他不能將洛陽調離倉庫，因為團長副官劉君特意給他說了，團長希望再讓洛陽在倉庫鍛煉一下。字裡行間劉毅能推斷出團長並沒有生疑，他現在只希望洛陽不要再管閒事。

　　除了鐵塔李乘風變成了豁牙李乘風，其他的似乎沒有改變，但是尖刀連那群尉官們，並不這麼想。

　　所以，當洛陽坐在團部食堂吃飯的時候，面前的餐盤被掀翻在地。

　　“JK25663，請注意你的行為。”一個少尉看了一眼洛陽的胸牌，義正言辭的俯視著洛陽，周圍同樣還有一些尉官。

　　憲兵聽到了餐盤掉落的聲音，面色一變，走了上來，氣氛似乎開始不對了。

　　當諾頓將軍還在諾頓防線時，曾經有一個上校，將吃剩半截的饅頭扔到了潲水桶，被路過的諾頓將軍看到，諾頓將軍親自撈了起來遞到了那個少校的眼前。

　　“當年我被西蒙圍在白登山的時候，後勤完全斷掉，十天的時間我們只能啃草皮。”諾頓將軍用手掰開，自己將一半泡了潲水的饅頭一口口吞下，臉色不變。“聯邦人養了我們，防線身後300萬的亞京人給了你這塊饅頭，你卻扔掉了它。你扔掉的不是饅頭，是你作為軍人的良知。”少校強忍著噁心吞下了那一半的饅頭，從此，風氣大轉。

　　雖然諾頓將軍被調離了他一手創辦的防線，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卻逐漸的形成。浪費糧食證明你吃得很飽了，完全不用吃了，迎接你的將是無休止的俯臥撑，如果你累了，憲兵會用橡膠戒嚴棍給你按摩，直到你再次俯臥撑，如此反復到虛脫為止。而這種不成文的規定已經將許多入伍前習慣了鋪張浪費的軍人折磨的死去活來。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就是軍隊。

　　尖刀連的尉官們本不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整治​​洛陽這樣的一個刺頭，甚至有點小家子氣，但是在倉庫管理和報修這樣的本職工作上，洛陽完全沒有任何的漏洞，無法著手，只能如此。如果洛陽爭辯甚至不服，還可以治他一個藐視法規，衝撞上級的由頭，關幾天禁閉。雖然有攝像頭或許可以證明洛陽的清白，但是他們不覺得洛陽一個上士敢頂撞七八個少尉和中尉，百口莫辯之下，他這虧吃定了。

　　不遠處的劉毅注意到了這邊的嘈鬧，不露聲色的觀察著，同樣作為尉官的他，完全可以在這時候出面斡旋，他卻是想讓洛陽吃苦頭，最好鬧大，讓他有理由把洛陽清出後勤部。總的來說，他是一個很有“想法”的慫蛋。

　　洛陽看著眼前這些正義感爆棚的尉官們，擦掉了手上沾上的油漬，始作俑者居然反咬一口，這種電視裡面顛倒黑白的劇情他終於看到了。

　　憲兵伸出戒嚴棍：“JK25663，脫帽！伏地！”他們要執行自己的職責。

　　洛陽終於嘆了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枚銅片，夾在了自己的胸前。

　　這個東原的土鱉，即便從小受盡磨難，即便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逃到京都，抑或是被派到這裡做輪訓生。無論環境怎麼變，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笑臉迎人的樣子，但是他有自己為人處事的原則，這種原則成了他的天性。用阿姆的話來說，何以報怨？以直報怨。

　　曾經有人要挑戰他的這種天性，於是西蒙獨狼脖子碎了，跟踪者和古風被肘殺，酒吧的混混被一手刀劈懵，豁牙李乘風成了笑柄。

　　這群可鄙的尉官們，卻再次挑戰起他的天性，他們覺得洛陽不敢頂撞尉官，但是阿爾法資源星球開拓機步師上校軍官吳軻的血跡，或許還在軍校宿舍的地下未曾消失。

　　“JK25663，第一次警告，脫帽！伏地！”憲兵見洛陽只是起身，並沒有下伏的意思，揚起了戒嚴棒。不過眼尖的他們很快的看到了洛陽剛剛掛上去的銅片，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訝，這小子多大年紀，能有這東西？

　　一個中尉，一個少尉，早已經忍不住，兩人一左一右制住了洛陽的左右臂，就要強行將洛陽按住。他們兩人都是三階，一個輪訓生，即便打敗了不到三階的李乘風，但是看年紀來說，頂天了三階，兩個三階的製住他游刃有餘。

　　於是，在兩聲乾淨利落的脆響之後，這兩個尉官撞倒了一桌子的湯湯水水，躺到了地上，口中強忍著不呻吟出來。

　　洛陽整了整軍帽：“CL369，CL244蓄意攻擊上官，我只能自衛。”看向一個之前罵自己最為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的少尉：“CL983，惡意語言辱罵、抹黑同僚，我要求憲兵處起調錄像，還我清白。”憲兵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一眾尉官還在呆滯之中，看著地上兩個被瞬間擊飛的三階尉官，腦中蹦出一句話：“不止三階？”他們在經過短暫的嘲笑後終於看清楚了洛陽胸前的東西，這個只存在於彩頁或是私人珍藏品中的東西，居然被一個輪訓生，隨意的從口袋裡拿出，別在了胸口上。

　　一個中尉放低了姿態，以一種近乎諂媚的笑容，“是我們沒有搞清楚，互相諒解一下。”強勢壓來，頭不能不低。他若不認洛陽胸前的這塊東西，不止是違反了軍紀，否定的是聯邦總統，否定的是自己作為聯邦人應有的信仰。

　　洛陽走進說話的中尉，低下頭來：“似乎之前你們想讓我做俯臥撑，那麼，三百個俯臥撑，單手。”

　　中尉臉色很難看，但是他知道，如果洛陽抓著不放，可能會出事。即使在掀翻洛陽的餐盤時他們已經盡量用身體擋住了攝像頭，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出了事，他們都得關禁閉和受處分。原本以為乖乖就範的上士倉管員，居然能拿出這樣的殺手鐧，他們沒有想到。

　　“能不能看在同屬獠牙的份上。”中尉最後只能哀求。

　　洛陽輕聲道：“你之前有沒有看過同屬獠牙的份上？而且，我憑什麼要給你臉？”挺直腰背，整理儀容，洛陽走出了團部食堂，順手將胸前的總統勳章塞進了上衣口袋。

　　CL983，乖乖的脫帽伏地，單手俯臥撑，身體累卻遠不如心累，而這原本是洛陽的下場。劉毅脫掉帽子，頭頂僅有的幾根毛髮已經被汗水打濕，黏糊糊的貼在了鋥亮的頭皮上，他只祈禱洛陽沒有看到自己，心中想著：“這小子，不能惹，輪訓趕緊結束吧。”

　　總統勳章，上尉以下見兵大一級，將這群尖刀連的尉官們吃得死死的。而洛陽卻只是將他放在了上衣口袋，如同一個挖耳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