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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鬢鳳釵》第91章
第八十二章

  喜燭光透過鏤金提花的紅綃帳透了進來,帳裡被暈得朦朦朧朧,氤氳著靡麗的暗香,明瑜彷彿墮入了一個無邊的明媚春夢。兩條腿酸得像行過場遠路,身體私密處還殘留著被驚擾過後的疼痛,但身畔男人那綿長又平和的呼吸之聲,卻讓她前所未有地覺到了安心。

  ……他已成這世上與她最親近的人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倦意襲來,很快便沈入了黑甜鄉,連夢都沒做一個,醒來的時候發覺已翌日清晨了。借了帳中透入的淡淡晨光,看到他還安靜地閉著眼,長發散在寬厚的肩背上,與她的靜靜纏織在一起,泛出黑玉般的光澤。

  昨夜承歡,被糾纏得狠了,雖歇了一覺,肢體卻還覺到了余酸。下意識地剛動了□子,摟在她腰上的臂立刻收緊了,她柔軟的肢體密密地貼在了他強健的身軀上。

  他醒著。

  明瑜慌忙閉上眼睛,臉卻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

  謝醉橋平日這時辰早起身了,不過貪戀她臥於自己懷中,又怕驚醒了她的好眠,這才一直閉目假寐。覺到她身子一動,立時便睜開眼,見她仍埋首著,眼皮卻微微發顫。

  「阿瑜……」

  他輕聲喚她。她睫毛抖得更厲害,眼睛卻就不肯睜開。想起昨夜做那消魂事時,她在自己身下嬌喘泣啼的模樣,身體便似張弓的弦,迅速緊繃了起來。她還裝睡,滿頭烏髮淩亂地散在大紅平綢繡枕上,襯得露在奢錦被外的脖頸和半片胸脯如雪堆玉砌,哪裡還忍得住,一個翻身便壓到了女孩的身上。

  明瑜陡覺身上一沈,他結實有力的腿已欺進她雙腿間,猝然睜開眼,對上他墨黑含了笑的眼,看出裡頭的意思,扭頭看了下帳外透進的隱隱天光,用力並住腿抵住了他,微微翹起了嘴嬌嗔,「你說過,不動我了……」

  謝醉橋呵呵笑了起來,抱住她帶著轉了個向,聲音已有些瘖啞緊繃。

  「那昨夜。如今早過了,你瞧外面天色……」

  就天亮了,才不許你胡來。

  明瑜心裡念了句,嘴上卻說不出口,覺到兩人身體相貼時他緊緊抵住自己的緊繃,想起昨夜的事,臉滾燙了起來。鬥不過他的力氣,伸手便胡亂抓過了被角,把自己露在外的肩膀和胸口死死裹住。

  謝醉橋哄了片刻,見她臉愈發紅,豔得賽過五月丹榴,抓住被角的手卻死死不放,也不好真的再霸王硬上弓,暗嘆一聲,只好忍住勃發的**,柔聲道:「你身上可還疼?實在……想你太久了……好,我不動你了,你躺下我給你揉下背。」

  他終於鬆開她,將她輕放回了榻上,自己翻身而坐,寬袍的衣襟鬆鬆散了開來,露出深色的寬厚胸膛,看著她的目光,彷彿最珍貴的寶。

  明瑜聽他終於肯換了話頭,鬆了口氣,怕他再改主意,立刻乖乖趴了下去,把臉埋在柔軟的枕中。

  身上褻衣只遮住前胸,後背不過只繞繫了條細細的紅繩,線條柔美的背部和雪瑩樣的肌膚毫無遮掩地袒露在了男人的面前,明瑜不曉得,他卻苦笑了下,原來接下來對他又一場定力的考校了。

  明瑜感覺到他手掌貼覆了上來,溫熱一片,不疾不徐地沿自己後背揉壓,力道恰好,全身骨子裡的酸意都似被牽引了出來,懶洋洋地極舒適,連手指頭都不肯動彈一下了。忽然一陣刺癢傳來,竟他俯身在親她。光潔的女孩皮膚被男人一夜過後冒出的胡茬掃過,不禁起了陣顫慄,連腳趾都緊緊縮了起來,極力忍了一陣,覺他的親吻竟漸漸往下,愈加熾熱,手掌已探入褻褲包住了她臀,終於忍不住扭了□子,以示抗拒。

  「不要……今日不還有好多事……叔嬸在等著,你要送馮公公,還說好要一道去拜祭婆婆的,再鬧就晚了……」

  明瑜抓住了他手腕阻他,說話時氣息飄忽不定。

  謝醉橋已經聽見門外有人走動的腳步聲,想來催起床的周媽媽幾個人,用力重重最後抱了下她,這才放開,笑著下榻去開門。

  周媽媽和春鳶等人早到了門外候著,等了半晌,見裡面沒動靜,天色又漸明,怕裡頭少年人貪歡不起誤了時辰,正要出聲敲門,見門已被新姑爺從裡開了,鬆了口氣,魚貫入內服侍。見帳子裡錦褥淩亂,自家姑娘蓬鬆著發,面若桃李,眼眸瑩潤似要滴出水來了。周媽媽視若無物,春鳶和丹藍幾個卻有些不大自在,眼睛也不敢亂看,忙照了平日那般服侍明瑜起床穿衣。

  新婚翌日一早,一對新人仍著喜裝。明瑜梳妝完畢,從鏡中看見謝醉橋一攏猩紅錦袍,雲袖玄紋,肩背挺拔,整個人極好看,見他也正朝自己望了過來,四目在鏡中相投,忽然想起他方才在榻上對自己的耐心誘哄和不可思議的溫柔,臉又有些熱了起來,急忙躲開了視線。

  「走吧。」

  謝醉橋微微一笑,過來牽住了小妻子的手。

  按照正常程序,洞房翌日,明瑜這個新婦自然要去拜會夫家的公婆和家人,如今這般情形,小夫妻兩個只到了堂前,齊齊拜謝過謝如春夫婦的照應,便回了房換上簇新常服,這才一道去用早飯。如意卷、櫻桃萵苣、火腿尖皮煨菌筍,就著白粥小點,香噴噴熱騰騰。明瑜昨天餓了一天,入晚又被周媽媽限著不讓吃飽,此刻把謝醉橋往自己碗裡夾來的東西吃了個乾乾淨淨。謝醉橋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胃口大開,把她吃剩下的東西全都掃進了腹中。邊上的周媽媽見這兩人連一頓早飯也吃得你來我往,濃情蜜意的,心中大喜,恨不得早點到那第三天的回門日,她好去稟了江氏叫她放心。

  那馮公公今日先便要動身返北,謝醉橋自要去送他。用完早飯,和明瑜說了一聲,叫她在家中等他回來,便與叔父一道去了。

  明瑜從前對這南門謝府雖很熟,謝家的人上下也都認識。只從前客人,如今卻換成了新嫁娘的身份,免不了有些難為情,自然不肯多走一步,只留在新房中等著謝醉橋。沒一會,忽然見門口探進個頭,正謝銘柔。

  「堂哥方才特意找了我,叫我來陪你說話,我這才敢過來。你瞧瞧,他連出門這麼一會兒都放不下你,就怕你一人悶壞了,我的好堂嫂——」

  她故意把「堂嫂」兩字咬得極重,笑個不停。

  明瑜臉一紅,丟下手上的書,上去擰她的臉,謝銘柔忙告饒,笑鬧了一陣,春鳶送上茶果,兩人這才一道坐了下來偶偶細語。說起年底她一家因了父親任到,要舉家遷往京中待來年春的放職,到時便會住到將軍府中去。明瑜笑道:「我巴不得你能來與我作伴,必定早早收拾好屋子等著。」

  兩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也快,轉眼便到正午了。明瑜與謝銘柔一道陪著謝用過了飯,這才各自散了回房午歇。

  吃飽了坐那裡一人無事,因了昨夜睡得晚,今早又醒得早,困頭漸漸便又泛了上來。只她估摸著謝醉橋應快回了,只和衣倚著小憩,正朦朦朧朧間,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見果然他回來了,忙坐起身來。問了幾句,聽到馮公公已被送走。

  「阿瑜,你若困,先歇一覺,城外祖陵那裡遲些去。」

  「拜祭婆婆要緊,我不困。」

  他望她一眼,笑了起來,點頭道,「也好。等下出城到那裡還有些路,我陪你一道坐馬車,你靠在我身上再歇也好。」

  謝家的祖陵落在城北山麓的半山之間,高祖立朝之後,謝家祖先當年請了風水大師勘定修建的。一溜馬車停下來後,明瑜被謝醉橋抱了下來,站定仰望而去,見晴空之下,山林清寂,一條山路蜿蜒盤旋而上。

  謝醉橋命同來的人都等在山腳的石亭裡,與明瑜一道往上行。山麓略高處建有個書院,山道上偶爾有幾個僕從打扮的人上上下下。

  八月白日的日頭還有些毒辣,山路兩側茂樹吹綠,繁花墜粉,比下面陰涼一些。只山路有些陡,過了書院,明瑜再行了段路,便禁不住氣喘起來。

  「來,來,我背著媳婦去見我娘。」

  謝醉橋見她臉頰泛粉,鼻尖微微出汗,調笑了一句,停了下來矮身蹲到她面前。

  明瑜搖頭道:「不行,我自己上去便好。哪有這般去拜祭婆婆的道理?她在天有靈,曉得了也會不高興。」

  謝醉橋舉目望了下上頭,笑道,「當年老祖宗聽信了風水先生的話,把陵地建在山頂,這會小半的路還沒到。我母親真有在天之靈,曉得我新娶了媳婦,要去拜她,我這個當兒子的背她的兒媳婦,她只會歡喜,哪裡會不高興。」說著不由分說,便將她架上了自己後背。

  明瑜伏在他背上,掙紮了下,被他玩笑似地用手拍了下臀,嚇了一跳,臉一熱,只好扒住他肩頭不動了。

  謝醉橋負了她,腳步卻未緩下來,沿著山階往上,一口氣行至半山。明瑜有些過意不去,又開口叫他放下自己。謝醉橋見她態度甚堅決,猶豫了下,終於還拗不過,放了下來牽過她手,笑道:「那我拉著你手上去。」

  謝母陵墓前,今早已有謝家下人過來整葺過,香燭俱備妥。兩人整過衣飾,並排朝著刻有謝母尊銜的墓碑下跪。

  「婆母在上,明瑜有幸嫁與他為妻,此生必定敬他愛他。願婆母在天之靈能助我庇佑他躲過劫難,衍嗣白頭。」

  明瑜誠心祝禱,恭恭敬敬叩了三首。

  謝醉橋亦同拜,拜完側頭,見她一張小臉肅穆,嘴裡彷彿唸唸有詞,忍不住笑問道:「阿瑜,你對我母親在說什麼?」

  明瑜衝他一笑,「不告訴你。就我和婆婆兩人曉得。」

  謝醉橋見她笑容爛漫,心中一暖,忍不住開口道:「阿瑜,你知道我小時最怕什麼嗎?」

  「什麼?」

  明瑜被勾起了興致,有些好奇。

  「我謝家一姓的長子,世代既承昭武將軍的封,自小便受祖訓,須時刻不忘忠君報國。我小時,最怕聽到邊境不平的消息。因一有消息傳來,我母親就要收拾好父親的戰衣,等到了父親出征的那日,我就會被母親牽著送他到大門前。一年中難得見他幾回,已家常便飯。我記得最長的一次,整整兩年。我八歲的時候,他離家,回來時我十歲了,我母親見到他時,淚流滿面。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暗下決心,一定要苦練武功,研習兵法。等我長大了,必要代我父親出征,早日平定四域,叫我父母多些相守……」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轉頭凝視那塊墓碑片刻。

  明瑜有些驚訝。

  謝醉橋轉頭朝她笑了下,望著她道,「我小時曾怪過我父親,總丟下我母親一人在家。阿瑜,你嫁了我,往後萬一若像我父母那樣,我不能時常陪你身側,你也會怪我嗎?」

  明瑜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他掌心微粗的一隻手,「我自然希望你能日日陪我。只若真暫離,我等著你回便,誰叫你也姓謝,我又已經嫁了你呢。」

  謝醉橋咧嘴一笑,緊緊反握住她手,將她從地上牽了起來,看了眼墓碑,鄭重道:「阿瑜,我們一定會一同到老。你給我生很多孩子,我教男孩騎馬射箭,你教女孩彈琴作畫,等老了,我還這樣牽你的手走路,你要走不動,我像方才那樣背你。」

  太陽已經略微西斜,紅光照在山巔處,餘光映得他面龐生輝,笑容溫暖得叫人心醉。

  「你那時都老了,哪裡還背得動我。」

  明瑜呶了下嘴。

  「那我就命令兒子背你,我在一邊跟著。」

  他爆出了一陣大笑,伸手撫了下她被山風吹得掉落下來的鬢髮,眼中滿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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