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
轉身離開杜家。邵徇趕到江邊,大夥都已經到了。
他抓住小風問,“郭老五不是硬得很,怎麼突然招了?”。
小風瞥了一眼前面的梁堰泊,“老笨幹的,你不知道有多嚇人!我們都在徐艾那,他一個人拎了把斧子進去,拿繩子把郭老五大腿勒得死緊,然後把他左小腿活生生剁下來,抽出裏面兩條小腿骨,當著郭老五的面拿刀剔他骨頭上的肉筋……”
小風說著咽了口唾沫,臉色都慘白起來。他走進房間的時候踩到了郭老五一根腳趾頭,那種噁心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梁堰泊站在不遠處,聽小風形容自己剛才幹的好事,心裏漆黑一片。
這算什麼噁心,他還是把那條腿剁下來才剔的。如果郭老五不說,他就直接去剔他的右腿。
開始郭老五很橫,斜著眼睛跟他說,“聞小公子,沒想到你還有這手啊……”
自己是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說,“我不姓聞,我把傅宗唐交給你們,以後我只姓梁。”
當初他就是這樣決定的。把傅宗唐送給他們,自己跟聞家沒有一毛錢關係,從此和簡達在一起幸福過日子,裝一輩子傻子也無所謂。
其實在簡達面前根本不用裝,他只要看到他,馬上變成真正的傻子。
他把傅小少爺送給郭老五,之後郭老五才被傅氏通緝,然後簡達無意中發現了他,被郭老五滅口……
所以,最開始的源頭,是他自己。
是他梁堰泊這個傻子,害死了簡達。
他長到二十歲,才見到自己傳說中的父親。老頭子一個,快要入土卻利慾薰心。
作為人家兒子,算是回報這份生育的情分,做些事情也是應該。
他那時不過抱著敷衍的心態,混個幾年就準備走人。
沒想到他遇見了簡達。
他遠遠看著簡達,偷窺簡達,思慕簡達。
他愛上了簡達,得到了簡達。
害死了簡達。
梁堰泊親自在江口打撈,整整三天三夜,只撈到簡達一雙鞋子。
他站在船頭,幾乎跳下去再也不浮起來。
如果這樣,簡達是不是就能回到他身邊來?
是不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騙他,所以才不肯回來?
邵徇硬是把他打暈帶回去。
再這麼眼睛眨都不眨的死盯著江面,他整個人都要廢掉。
聞家和郭家徹底垮了,傅宗禹把他們的地盤分了一半給杜啟山,另一半直接交給梁堰泊。
這是傅宗唐的決定。
當初綁架他的就是梁堰泊,他沒有告訴邵徇。因為那時梁堰泊跟他道歉,說他只是為了跟聞家脫離關係,並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邵徇。
更何況始作俑者,相當於就是他自己。
邵徇的朋友,他從來都跟菩薩一樣供著。當年趙三玄和邵徇那麼親密要好,他也從沒說過什麼。
如今的簡達兄弟,對於邵徇來說跟家人沒兩樣。
他不想讓邵徇為難,哪怕一丁點。
而且萬一將來邵徇真發現簡達的死因自己有責任,還可以拖梁堰泊下水轉移視線。
邵徇不敢告訴簡閑,他騙他說簡達出國,要很久才能回來。
簡閑自顧自點頭,沒有問哥哥為什麼不打電話。
他們想讓老笨搬回來住,老笨不願意,他們只好輪流守著怕他出意外。
老笨一直憨笑說不必,他總幻想著那人還活著。
找不到簡達的人,他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開始接手郭家和聞家的生意,等簡達回來,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他什麼都能給他。
他那時問郭老五,“為什麼你們這麼想要權力?”
郭老五說,“有了權力就什麼都有。”
真的嗎,如果他也有了權力,是不是簡達就會回來?
邵徇看他強打精神跟著嚴文興學習,感到揪心難受。
傅宗禹說這樣也好,有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就不會那麼難熬。
簡達算是他傅宗禹的半個弟弟,他不到十九歲跟著他,除了上學的幾年,差不多每天都見面。
他的死,傅宗禹很難不傷心。
他休息了一個月來養身體,碧娃簪的力量不容小覷。
先是弟弟被炸死,然後得力助手死無葬身之地,休養一陣子沒人覺得奇怪。
而且邵徇擔心他身體,怕出岔子,即便是沒有必要,傅宗禹也不會忤逆他。
他跟邵徇攤牌的那天晚上,真是精彩。
邵徇看著他胸前那道跟傅宗唐一模一樣的刀痕,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問他,“你自己畫的?”。
說完就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道疤,“疼嗎?”。
傅宗禹搖頭,握住他的手,“我沒有騙你,是這幾天慢慢想起來的。”。
邵徇道, “所以你們兩個人,都是阿琛?”。
傅宗禹道,“是。”
“你們兩個,現在都在?”。
傅宗禹點頭。
“現在的……是老闆?”。
傅宗禹笑出來,把他的手拿到嘴邊親了一下,“是我,不過他也在。”。
邵徇直愣著眼神,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宗禹把他的手抓緊,低聲道,“以前有一天,你不是叫過我阿琛?那時你沒懷疑?”
邵徇想了想,“懷疑過,可是後面事情太多太亂,我就把那事忘了。”
“是忘了,還是你不願意想?”
邵徇眼神飄來飄去,“忘了,真是忘了。”。
傅宗禹輕聲笑,“是,你個老騙子。”
邵徇身子一抖,“阿琛!”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當年阿琛經常這樣罵他。
邵徇抱住了傅宗禹的腰,傅宗禹順勢把他摟在懷裏,“你心裏知道是我,只是還反應不過來。”
邵徇訥訥的說,“我……我好像,是有點感覺。”
傅宗禹柔聲道,“我們倆個陰差陽錯都進過簪子裏,所以才慢慢想起來,可是已經分開了太久,沒法再融合成一個人……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討厭嗎?”
邵徇搖了搖頭。
傅宗禹看著他的眼睛,帶著歉意說,“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生我氣嗎?”。
邵徇輕聲道,“不生氣,我沒等很久。”。
那些在夢中沉沉浮浮的倦怠苦悶寂寞空虛孤獨恐懼,邵徇都已經忘記。
只要等到他,一千年也不算久。
邵徇想了一會兒,“那他,現在能出來嗎?”
傅宗禹笑著說,“當然。”
他眼睛閃了一下,眉毛立刻挑起來,一個高傲的聲音道,“你不是跟他談情說愛挺甜蜜的,叫我出來幹嘛!!”。
邵徇癟嘴笑,果然是他,這麼酸水直流的話,傅宗禹可說不出來。
見邵徇笑得這麼鬼祟,傅宗唐嗤笑道,“笑這麼齷磋,想什麼呢!”
邵徇道,“想你。”。
傅宗唐頓了一會兒,扭扭捏捏的說,“想我不早點叫我!他那麼蠻橫,有時我搶不過他。”
邵徇問,“所以你們現在,完整了?”
傅宗唐道,“是啊,以後都不會發病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他溫柔地吻邵徇的額頭,“我還可以親你,保護你。”
邵徇心裏想,明明是我保護你。
不過他可不敢拆瓶子的台,乖乖依偎著被他保護。
傅宗唐問他,“你真的不覺得我們這樣奇怪?”
邵徇說,“我見多識廣,不奇怪。”
傅宗唐很滿意,“其實你更喜歡我的是吧?”。
邵徇猶猶豫豫的點頭,不知道他們倆都是阿琛的時候,的確更喜歡瓶子。但是瓶子真的太難伺候了,邵徇也有些肝顫。
傅宗唐眼睛眯起來,邵徇趕忙轉移話題,“你們倆是怎麼分配的?”。
傅宗唐問,“分配什麼?”
邵徇道,“就是誰什麼時候出來啊。”
傅宗唐想了想說,“平時我們就是一個人,分不出來是誰支配,我們倆的想法和動作完全一致,就是一個人。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有兩個人的感覺……”。
邵徇奇道,“簡閑的電腦是雙核,你是不是就像他的電腦一樣?”
傅宗唐高傲的回答,“別用那些冷冰冰的劣質零件來形容我。”。
邵徇道,“那你們是,雙黃蛋?”
傅宗唐馬上就要暴走,傅宗禹趕忙出來搶奪主導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邵徇想起了什麼問道,“你被炸死那次,是不是你做的?”
這句話非常詭異,只有他們倆聽得懂。
傅宗禹柔聲道,“不是我。如果我要殺他,有很多種辦法,根本不用把他炸的粉身碎骨不是?”
腦海裏一個小人正在大罵他,因為你嫉妒!
傅宗禹忽略那個跳腳的聲音,接著溫柔道,“再者說,我為什麼要殺我自己?萬一我真把他炸死了,你得多傷心?我又怎麼融魂?”
邵徇道,“你們可以輪流投胎陪我……”
傅宗禹哭笑不得,這個小兔崽子,“這樣不是更好?!以後我都可以通過碧娃簪換魂,咱們永遠不用分開!”
邵徇突然緊抱住他,“真的?永遠不用分開?”
傅宗禹被他抱得發疼,整顆心都揪起來,一再親吻邵徇的頭髮,“是的,我們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