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
邵徇趴在床上,晚飯沒去吃,實在沒心情。
樂極生悲了。
那天的事情倒是巨細靡遺都想起來了,哪一步是關鍵還是不知道。
他頭一跳一跳的疼,在床上撲騰了半天,心情壞的要命。
肚子餓也是一個原因,他終於不跟自己過不去,跑到小廚房找點心吃。
廚娘塞了託盤過來,只好端牛奶給傅宗禹。
傅宗禹看見他沒意外,他知道下人肯定幫他把邵徇送上門。
老闆不讓他走,邵徇撇著嘴坐在椅子裏等他吩咐。
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傅宗禹心裏很快活,靠在椅背上看邵徇的睡姿。再難看都讓他心中歡喜。
他看傅宗唐的表情就知道他跟邵徇肯定沒到最後一步。
他們兄弟倆從小就不親厚,默契卻是外人難以想像的深,喜歡的東西大多一致,人也不例外。
宗唐拿他沒辦法,他對宗唐心懷嫉妒也只能儘量爭取邵徇。勝算不大,傅宗禹第一次覺得自己下手太晚。
他本是凡事謀定而後動,看來在感情上還是應該先下手為強。
後悔沒用,怎麼能讓邵徇向他傾斜才是真理……
他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邵徇睫毛扇動兩下醒過來,見面前的託盤空掉,直覺伸手去拿。
他剛睡醒,手裏有汗,摸到託盤時手滑了一下,擦到邊緣的插孔。
傅宗禹嚇了一跳,伸手“啪”一下拍開他,“小心有電!”
邵徇滿腦子裏裝的都是問號,突然聽到“有電”,整個人彈了起來。
傅宗禹趕忙問他,“怎麼了?電到了?疼嗎?”
說著就要上來扶他,邵徇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託盤,又轉頭瞪著傅宗禹,把傅宗禹看的心驚肉跳之後邵徇突然跳起來,大力擁抱了下傅宗禹叫道,“太好了,我知道了!”
說著就跑出去。
傅宗禹保持被他擁抱的姿態,呆在當場。
足足愣了有一分鐘,他猛然回過神,連忙趕出去找邵徇。。
邵徇正在房間裏上網,見他進來,開心的問他,“你知道閃電是怎麼回事嗎?”
傅宗禹點點頭。
邵徇覺得他什麼都知道,電腦扔在一邊問,“你知道怎麼放電嗎?”
傅宗禹稍想了一下,“火花放電?”
邵徇不懂,“就是像閃電那樣?”
傅宗禹道,“我讓人弄一個來你看看吧。”。
邵徇很期待,等了兩天,傅宗禹叫他一起到書房隔間的休息室去,房裏正中放著一張桌子。
桌上一個長方形的匣子,上面豎著兩隻很粗的鋼針。。
傅宗禹說,“比較簡陋,你先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如果覺得電流小,可以讓他們弄電弧光,不過電弧的電壓太高,還是有危險的。”。
說著按下長匣的開關,兩個電極間短暫的閃出一道曲折的白線,規律的明滅有序,發出嘶嘶的聲響。
好像是有點點閃電的味道。
“要是被電到怎麼辦啊?”。
傅宗禹輕笑,“別碰到就不會被電。”。
“那我要是想碰呢?”。
“小心手被打穿。”
邵徇膽怯,“用別的東西碰也不行?”
傅宗禹想了下,“給你找副絕緣手套吧,你戴著手套拿東西碰了試試,有一點難受就收手。”
邵徇點頭表示記得,滿臉崇拜癡迷的盯著電火花看。
看了一會兒,邵徇突然想起什麼道,“我能把這個盒子搬進我房間嗎?”
傅宗禹看了他一眼,點頭說,“當然可以。”。
又囑咐道,“不要亂動,等明天拿手套給你再玩兒。”。
邵徇自然答應,笑著跟他道晚安,抱著盒子小跑回房裏去。
傅宗禹在門口搖了搖頭,只好回房睡覺。
第二天拿了手套給邵徇,邵徇簡直是千恩萬謝,把傅宗禹弄的心裏一陣陣發酸。
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能讓邵徇感動,邵徇謝了又謝,明顯是跟他拉開距離。
傅宗禹看著邵徇的側臉,不能甘心,怎麼都不能甘心。
那一個星期裏,邵徇一直保持著自己的好心情,有空就躲在房裏研究。。
他深吸一口氣,戴上絕緣手套,把開關打開。。
電火花在電極間跳躍舞蹈。
今天他要進行終極決賽。
之前已經試了木棍,鐵棍,冰棍……。
都完好無恙。
傅宗禹說它電流小,不用太緊張。
讓他別擔心,卻又拿給他一個防護面具,說要保護好臉和手。
邵徇都覺得他小題大做。
這個小閃電裝置就是個紙老虎。
不過話是這樣說,小心也是免不了的。
他鄭重地做好思想準備。把碧娃簪一端握在手裏,另一端慢慢試探著去觸碰空氣中閃爍的電弧。
四周好安靜,只有電火花跳躍發出的“嘶嘶”聲。。
玉簪一端快要接觸到電極時,電火花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突然“咻”的一下爭先恐後沖玉簪湧來,全部鑽進玉身裏消失。
邵徇嚇了一跳,趕忙往後退,火花卻沒有再出現。。
邵徇又開關了幾次開關,沒反應。看來這個小匣子被碧娃簪幹掉了,他哀愁的歎了口氣。
把碧娃簪放在桌上,邵徇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想著再麻煩老闆幫一次忙。
突然他整個人僵住不動。
桌上安靜睡著的碧娃簪,通身發出一股絲綢般瑩潤朦朧的光。
邵徇的心情好,傅宗禹在旁邊看著,心裏高一陣低一陣,不知是快活還是惆悵。
晚上見不到他的人,總是窩在屋子裏不出現。。
白天跟在自己旁邊也經常出神傻笑。
傅宗禹忍了幾天,終於忍不住敲門進去。。
邵徇不在房裏,聽著洗手間裏的水聲,可能在洗澡。。
傅宗禹感覺自己下身一陣不安分,深吸口氣,靠近桌子看邵徇都研究了什麼出來。
手套搭在桌邊,回路是關著的,再旁邊有一隻晶瑩碧綠的簪子。
傅宗禹心裏一沉,這是誰給邵徇的?
他突然想起邵徇以前說過的那個情人,心越發沉到無底洞裏去,伸手想拿起那簪子細看。
剛碰到簪子,頭腦一陣強烈的暈眩。
無數幻影扭曲著怒喝著,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前塵往事,海市蜃樓。
風呼嘯著吹過,好像能帶走他身上一層皮肉。一片虛無空曠。。
整個世界被一個巨大的繭蛹縛在裏面,到處泛著紫紅的弧暈。不知哪里閃爍出水紋波光,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
前方有兩個人影對峙,他認得這兩個人,卻沒人看得見他。
他們似乎談判了很久,其中一個人的耐心早已到了極限。
他覺得自己能想像那個人有多生氣。那人本來就是急性子,能等這麼多年都已經是種奇跡。
他正這樣想著,那個人突然動了,他猙獰的身影撲向另一個,不知怎麼動作,竟然活活把對方劈成兩半。
劈開對方的同時,那人自己也被一模一樣的刀痕劈開。兩個半人各拉住另一個人的半邊身子,硬是要跟對方拼湊到一起。。
他像在看皮影戲一般。這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嗎?原來他是這樣出現的。
恍惚中,他被吸進其中一個身子裏面去。。
漫無盡頭的疼痛,無邊無際,好像永遠都不會有停止的那天……
他苦中作樂的想,原來被劈成兩半再融合是這樣痛的,不知和淩遲比哪個厲害。
太疼了,他不知不覺呻吟出聲,突然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呼喊自己,“你在哪?是你嗎?你能聽見嗎?”
那個聲音忽遠忽近,像是怕他走遠,一直在不斷的召喚。
傅宗禹知道那個聲音,他記得他,記得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時光。
那些奇妙的錯亂的時光,不知道是誰和誰在一起,不知道他是哪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