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別放手

　　確實是開動了……

　　陸成凡是每天都要看國內幾大報刊的，這是做投機倒把生意的必備功課，瞭解政策，瞭解訊息，在這個年代，這是最重要的渠道。

　　眼前就有這麼一大張的華國青年報，雖然是三分之一版，但是那個兒子的揮棍特寫，清晰得無以復加，只有幾個世界冠軍得到了這樣的待遇。

　　他提醒過兒子可以走上這條路，可他也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渝慶還有十來盤自己新收集到的錄像帶，自己以為兒子還有一個鋪墊的過程，結果就如同井噴似的，來得這麼快！

　　陸成凡其實一直都不是一個擅長運動的人，他更多的是個書生氣比較重的人，陸文龍這點是繼承了林慧桑的基因……

　　林慧桑也和他一樣，坐在招待所的電視前，現在幾乎全招待所都知道有個很不起眼的住客的兒子正在亞運會拚搏，很自覺的就給她留了個最中間最靠前的位置……

　　十五分鐘的專題報導，在晚間新聞裡面就用一句話提前預報過：「被寄予厚望的華國棒球隊，在今天下午的比賽中，頑強拚搏，最終以一分之差輸給具備世界領銜水準的右岸隊，詳情請看新聞之後的專題報導！」

　　國家級電視台，製作的專題一開始，就是一個白衣少年瀟灑的投球動作，是慢動作，非常的舒展，具有相當的美感，真實的展現出了這項運動的特點，真的是一個很帥氣的項目！

　　但是編導在標題疊加了這個慢動作以後，就以一系列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連續六七次，畫外音有點低沉：「今天下午的比賽，這個動作，這位運動員在兩個小時以內，一共做了一百五十七次……」畫面一轉，就是那個癱軟無力的少年被對手攙扶下場的鏡頭，和剛才第一個生龍活虎的動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華國這個不提倡個人英雄主義的國家，這樣的特寫已經很難得了，接下來就是比賽中的鏡頭截選，訓練的鏡頭，然後是項目概論，結合世界上的棒球運動，做了一個介紹，總之就是這將是一個很有希望衝擊巴塞羅那奧運會的新興項目！

　　林慧桑一點都沒聽進去後面講了什麼，呆呆的坐在那裡，任由臉上的淚水無聲的滑落，所有兒子帶給她的驕傲，在這一刻全部都化為烏有，這些所有的驕傲和榮耀，都是那個才十五歲的兒子用這樣的艱難換來的？

　　那寧可不要！

　　鏡頭還有個少年左手掛在右岸球員肩上出場的定格，那條蠟染的絲巾是那麼的醒目！

　　兩個月前，兒子的聲音似乎歷歷在目：「要是……要是有哪個運動員穿著你的衣服亮相會不會增加銷售？」

　　這個一直都認為兒子很懂事，正好可以讓自己試著拚搏一下的女人，終於忍不住，雙手摀住臉嚎啕大哭！

　　蘇文瑾也是嚎啕大哭，整個暑假，她都在陪著這個少年練球，自然是知道陸文龍有多刻苦，雖然知道張雅倫就在旁邊坐著，可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先抽泣，後大哭起來。

　　張雅倫也有點動容：「他……是個好孩子……你，別哭了，以後的時間還長得很……」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女兒，是還有更好的人呢，還是本來就不該想這些，可這樣的人啊，還能遇見麼？

　　蘇文瑾一頭紮進母親懷裡，有點沒能忍得住，也實在是這些天憋得太厲害，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自己的自豪，驕傲和那股濃濃的思戀：「媽……」

　　最後關頭她還是咬住了舌頭，沒有說出那張定格的揮棍照片中，那根球棍就是自己親手綁纏出來的……

　　太值得珍惜了，太需要呵護了，一點點風雨都再也不希望降臨到兩人之間的那點小幼苗上，小姑娘只想咬緊牙關，把這件事一直堅持到自己能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再宣佈！

　　蔣琪幸福得多，可以使勁的捏住師詠琪的手，淚花花的埋怨：「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累成這樣！我……我要去看他！」

　　蔣天放也心疼：「這是搞什麼煙霧彈還是什麼？怎麼就讓小龍一個人去扛，這個規則你明白不？」

　　師詠琪撇嘴：「哪裡來得及，明天就是最後一場比賽了，你還在渝慶呢，找個火箭把你發過去還差不多！而且你看他累成這樣，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比賽的！」

　　專題最後重點強調，這支隊伍有一種精神，非常頑強的精神，具體詳細報導請看明天的《華國青年報》專版報導！

　　白天的華國青年報也是提到晚間國家電視台會有專題報導的，但是沒有很詳細，也沒有提到今天的輸球，因為報紙是要提前一天排版印刷，還要分發到全國各地的，這就是紙質媒體的劣勢，在即時性上沒有電視迅捷！

　　但是，紙質媒體最大的優勢就是延展性，電視你只要錯過那十來分鐘就錯過了，報紙呢？可以無限制的傳看，很多年以後都可以看到！

　　兩種媒體所具備的特色，在這一次的合作中，算是被完美的詮釋出來了！

　　現在正在採編室親自督陣的郝偉文非常激動，今天下午的比賽，他是真的帶隊過去的，目睹了整個過程，正是方主任那句話：「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我們的體制，是優先發展有可能出成績的項目，對於有絕對優勢的項目更是悉心培植，形成了現在 很少會對某個不常勝的項目關注的習慣，但有時候，悲情的英雄真的才會打動人！這是人性所決定的，和體制無關……

　　歷史上從古至今，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他們比那些成功者也許都更讓人銘記，那個一次次站在投球板上堅持的少年，現在在郝偉文這個中文系高材生的腦海中，就反覆縈繞一個詞：

　　刑天舞干戚！

　　那個敢個天帝抗爭的人物！

　　砍掉頭依舊還要抗爭的遠古神話人物！

　　那個從來都被當做不屈精神的代表人物！

　　現在呢？

　　用什麼來表達這種情緒？

　　刑天這個傳說太久遠太書面了，不適合傳播，需要一個簡單明朗，朗朗上口的口號來宣傳這種精神！

　　幾個文字編輯也在冥思苦想……

　　但郝偉文有點私心，好幾個名目都被他否定了……

　　因為他和張柳鳴有一次細談，算是最細緻的瞭解到了所有真實情況，他才明白這一切都是這個少年在支撐……

　　要把這條線緊緊的攥在報社這裡！

　　張柳鳴已經乖乖的把那份他和陸文龍的協議轉給了報社，當然，他就是執行人，以後棒球隊和陸文龍的高度，就是他的高度！

　　正在絞盡腦汁，偌大的採編室裡，因為通宵加班是常事，一個編輯順手打開了牆角的音響……

　　巨龍巨龍你擦亮眼……

　　永永遠遠的擦亮眼……

　　……

　　前年在春節聯歡晚會上走紅的這首歌，一下真的讓郝偉文亮了眼！

　　龍的精神！

　　就這樣了！

　　以後都按照這個口號來推！

　　象徵我們民族和國家的精神……嗯，小陸不也有個龍字麼，往小了說，就是他這種頑強拚搏的精神嘛……

　　明天中午……

　　就在明天中午，龍的精神這種提法就會遍地開花的正式響亮提出！

　　就看明天下午那場比賽，會不會給我們什麼驚喜了！

　　贏了叫完美！

　　輸了叫悲壯！

　　郝偉文在安排人做兩種格局的版面和文章，明晚備用……

　　他根本不管自己辦公室現在已經響成片的電話鈴聲，這是各個其他報刊媒體看到今天的三分之一版和電視台的專題，現在才開始著急想上火車……

　　晚了！

　　電視台這邊也一樣，各種電話響個不停，陳主任也不接，他實在太忙，今天下午就沒有去現場看，現在才在幾個現場攝製的強烈建議下，看了一遍，飛快的快進，跳來跳去的在採編機上看了幾遍，忍不住就在編輯室裡鼓掌：「人家華國青年報是真有點底蘊的，這個點，抓得好！我們幸好沒錯過……剛才方主任也來了電話，看了專題，很滿意……來，我們合計一下，明天該怎麼辦……」

　　在各種原因，各種利益和形勢的驅動下……

　　火車真的被幾輛大型機車的拖動著，哐當哐當，快速的疾馳起來……

　　可是那個真正的源動力……

　　那個少年呢？

　　從下午六點過開始，一直到午夜，陸文龍才從沉浸狀態恢復出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後背已經離開了牆面，就那麼凝固的紮在牆邊……

　　身體內的筋脈流轉，血液流動似乎已經恢復，嘗試著慢慢的下蹲，沒有太多的不適，右手輕輕的揮動，也沒有痠痛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從熊勢開始，把整套動作快速的演練了一遍……

　　渾身通泰！

　　從來沒有這麼通泰過！

　　少年有點欣喜若狂！

　　難道那種小說中所謂的不破不立，否極泰來是真的？

　　藉著衛生間的燈光，能看見那個美麗女子正蜷坐在床尾一動不動……

　　看著桌上的飯菜，陸文龍滿心歡喜也舍不得叫醒她，輕輕的伸手過去扶住，稍微用力，略微豐腴的身子也不太重，就被他抱起來順著床躺好……

　　只是頭在他懷裡的密斯湯，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汗味，輕輕的扭動了一下，雙手滑到他的腰部抱住，口中夢囈：「抱……住我，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