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彷彿
直到放寒假,陸文龍的生活基本就是這麼早中晚的固定了,間雜其中的就是上午勉強上課,中午下午勤奮練球,晚上泡在各種場子跟弟兄們在一起,等著放晚自習送蔣班長大人回家……
期末考試校方基本都不要求他參加了,隨便他……還通過湯燦清問他趕緊把入團手續辦理了,笑得湯燦清花枝招展!
密斯湯現在頗有點雙面人的感覺,只要在自己的寢室,就笑容可掬,身姿嬌柔,熱情似火,出了門就打扮得灰不溜秋,古板無趣……關鍵是她自己還玩得樂在其中,頗有把兩方面都儘量發揮到極致的感覺。
陸文龍算是明白廝混會在身上留下馨香的道理了,現在很有點小心,脫了自己外套,抱著大姑娘坐在地墊上:「寒假……你要回家吧?」
湯燦清越發喜歡這個姿勢,玩陸文龍胸前的扣子:「肯定要回去嘛,很想我爸的……你說我回去試探問一下他的意思?」
陸文龍還沒跟上趟:「什麼意思?」
湯燦清臉蛋有點紅:「就是我以後要是找個男朋友小幾歲,他有意見沒……」
陸文龍撇嘴不在意:「他有意見還不就是那樣……嗯,我估計他是沒什麼意見的。」
湯燦清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
陸文龍撓頭:「感覺是吧……我覺得老頭子是個開明的人……」
湯燦清就把自己縮起來嘿嘿嘿的笑,好像這樣就可以抹掉那幾歲的差距。
陸文龍解釋自己的安排:「我要去一趟粵州,我爸在那邊,讓我過去過春節,我們一起到渝慶?我送你上火車。」
湯燦清歡喜:「好!」
不過這次的輪船就是三等艙了,一般情況下實在買不到二等艙的票,更別提一等艙了,亞運會的熱潮也過了,沒誰會在意什麼國家隊的冠軍成員了,陸文龍不在意,笑著趴在船舷邊:「看見沒,那個名聲,就那麼一陣風,吹過就吹過了,別太當回事兒。」
湯燦清現在能理解少年不願一直走這條路的感受了,有點感嘆:「是啊……此一時彼一時,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那就完了。」
兩人現在有點心照不宣的遵循一點界限,儘量不要觸及最終的底線,免得都控制不住自己,畢竟無論是陸文龍所說的練功需要,還是湯燦清覺得身份上的隔閡嗎,都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去突破。
所以多幾個人的船艙,反而還合適一點……
到了渝慶,陸文龍像模像樣的買點水果飲料,要把湯燦清送上火車,結果去到粵州的火車還先開,湯燦清又笑得有點亂顫的用那袋水果把他送上車:「記得……嗯,是必須要給我打電話,我會想你的。」
陸文龍保證的點點頭……
硬座車廂悶熱嘈雜,陸文龍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坐長途去看陸成凡,行李少得很,也不太擔心小偷,就那麼靠在側壁上半睡半醒,直到二十來個小時以後到粵州,一走出那個站台就看見陸成凡使勁的揮手……
整個寒假,陸文龍就呆在粵州附近一個靠海的城市,陸成凡已經有些自己的門路,開始能夠接貨發貨,總而言之就是從某些上線手裡拿到走私貨物,發往自己已經逐漸建立起來的西南地區的下家,中間還時常到瓊南島上跟來自全國各地的倒爺打交道。
完全沒有寒冷的感覺,就跟春天甚至夏天差不多,陸文龍就在這樣的亂糟糟中間度過了自己十六歲前的春節,臨走去粵州火車站的路上,陸成凡才匆忙的詢問兒子:「學到什麼東西沒?」
陸文龍看看皮膚已經曬得有些黑的父親,頓一頓才開口:「你現在做的……是沒根子的事兒,我不喜歡。」
忙得正歡的陸天凡沒想到居然兒子會給這麼一個評價,瞠目半晌才笑罵踢他走:「你懂個屁……現在全民皆倒爺,什麼東西都可以倒,小到繡花針,大到飛機土地……」去年著名的日用品換飛機剛搞定,在倒爺們中間產生極大的標竿作用,全國上下都在風起雲湧談生意,大有當年土法煉鋼的氣勢。
陸文龍看著父親有些興奮的每天這麼折騰,不知道該說什麼,作為兒子似乎也沒有評說父親的資格,只能衷心祝願:「您千萬注意安全,不要把自己陷進去了……」
陸成凡有點專心的看著兒子點頭:「我明白……你也多注意……」
父子倆就在月台上這麼揮揮手,各自都回到自己選擇的路上……
但陸文龍卻沒在渝慶下車,而是直接搭乘這列火車到了終點站蜀都。
寒假裡面給蔣琪和湯燦清都打過好幾次電話,蘇文瑾那自然是不行,就只有寫信,至於寫信的地址就是那個千年小丫鬟周蓉了,反正蘇小妹跟她家之間的距離也挺近的。
臨從粵州走前兩天陸文龍隨意的問了問湯燦清什麼時候回縣城,自己故意提前一天過來,算是給大姑娘一個驚喜。
提著在蜀都街頭才買的禮品,陸文龍壯著膽子就上門了。
站在兩層高,鬱鬱蔥蔥之間的小樓前,他的心態還是有點不同,上次只是一個純粹的學生身份,現在呢?
不知道算不算男朋友,這麼丁點個少年,自己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好笑。
不過還是敲敲門,雖然沒有鎖,就老實的站在門口等,等來的是湯培元,他今天正好在家裡整理一些資料,有點驚訝:「你……是小清的那個學生……怎麼寒假來了蜀都?」
陸文龍的謊話是張口就來:「過來看個親戚,順便來給湯老師和您拜年……」
湯培元高興的招呼:「來來來……年輕就是好……進來坐,待會兒一塊兒吃飯,小……你們湯老師上街買菜去了,明天她就要回學校了……怎麼樣,她這兩年給你們上課,大家都還能接受麼?」習慣性的一坐下就開始詢問關於教育戰線的事情。
陸文龍內心也未嘗沒有點找這位自己真覺得慈祥的老人談談的想法,就坐得端正,把自己這半年來的不平凡生活給老湯表述了一遍,只是不知不覺之間,悄悄的把稱呼改成了湯伯伯。
湯培元不在意,拿著香菸卻有點皺眉:「你這太具有個人戲劇化的色彩,沒有廣泛代表性……」他總是喜歡從一個比較高的高度來考量關於青少年教育的問題。
陸文龍只是陳述事件:「我就想向您請教,我究竟如何才能保持心……我的這種心思。」砸斷人腿,甚至格殺劫機犯,都是他剛才詳細描述的環節,比賽奪冠反而是簡單跳過,只是直言不諱說那不過是自己獲得一些大帽子保護的做法,他所關心的還是一直這麼混跡在灰濛蒙的環境,自己似乎已經在把某些做法當成了理所當然。
湯培元抖抖菸灰,靠在椅背上沉思:「你在這個時候,還能考慮這些東西,足以說明你還沒有迷失你的本性……但是你已經走在人性善惡的邊緣上了,很危險。」
陸文龍不說話,只是認真的看著老教授。
湯培元也看他,好半晌才說話:「古人云三省吾身……知道我說的哪幾個字麼?」順手抓過桌上一支軟筆,寫下這幾個字:「現在這個社會,是個物慾橫流,熙熙攘攘的社會,幾乎所有人都在逐利而生,心隨利動……其實不光是你,幾乎所有人都應該問問自己該怎麼對待濁世橫流……那麼就應該反省自身,我在做什麼,做到了什麼,自己的做法對社會有什麼變化,就這麼問自己……」
陸文龍點頭:「上次您告誡我要保持理想主義和樂觀主義,我記下了,這次就是三省吾身……」
老教授有點欣慰:「來來去去登門求教的學生朋友也不少了,大多還是希望通過求教獲得什麼利益,很少有人真正的思考過,自己究竟要得到什麼,在尋求什麼,你的想法和思路雖然有些極端,但是本心懂得思考,那麼我就不問事情的細節,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探索……只需要時刻記得社會的整體意識,這樣你才能時刻感覺到人類和人性,形成不斷反思的人格……有些話,也許對你這個年紀來說,有些深了,聽不懂,但是你有這樣的思想方向,多懂得思考,我想犯點錯也是值得的……」
陸文龍確實有點囫圇吞棗的聽得一知半解,但是就是這麼一丁點,也能讓他有種綱領性的醒覺,那就是反思,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清醒的反思自己的行為……
走進家門的湯燦清真是有點喜憂參半,陪著父親度過一個有點繁忙,到處走親訪友的寒假,雖然各種介紹男朋友提親的好意讓她不厭其煩,但是能陪著父親,還真是很快樂,現在面臨開學上班,有點捨不得……可另一方面,想著遠方那個少年,似乎有種蓬勃的生機和無限的希望在等待自己,所以又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
於是提著菜籃子晃晃悠悠儘量想給父親多做點什麼好菜的她,剛習慣的經過似乎在談話的書房,渾身就一個激靈,那聲音……
彷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