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那個清俊的男子,頎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身樸素的青色長衫,還有那雙向桃花一直都忘不了的眼睛,沉黯中有著和他堅強個性一般的堅定和勇敢!段楊,現代世界中向桃花心中一直的牽掛和眷戀!這賣畫郎居然和段楊長得一模一樣,向桃花的思緒驟然間亂了。
段楊和她一個村子,他們兩個是村子裡這些年來能走出山村的大學生。她和段楊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鎮裡的高中,都是一個學校,他是她的學兄,他們兩個是兩個年級的寵兒,只是一個癲狂,一個內斂。
鎮裡讀書的時候,段楊因為父母雙亡,學費毫無著落,靠著勤工儉學,給學校修剪花圃賺上一點零花。每次段楊忙活的時候,向桃花總會非常碰巧地經過他修剪的路段,秉著同學之間要互相互助的高尚情操,說什麼也要幫上一把。
上學或者週末回家的時候,兩個人都會默契地一起來回。一路上只有向桃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段楊從來都不言不語,偶爾靜靜地低哼應答幾聲。
向桃花琢磨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緒,她只是單純地想讓他開心,簡單地想要為他分享那一丁點可憐的快樂,分擔那沉甸甸的生活的重負。甚至不知不覺中,這儼然成了習慣,向桃花直覺他們之間暗湧連連,卻沒有誰,願意去捅破這一層羞答答的隔閡。
直到那個夏天,段楊考上了B市的一流學府,赴校在即那日,向桃花還清晰地記得,那個午後,村裡那條黃泥路上,他和她面對面站著,陽光刺眼,他的眼裡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他比她高一個頭,俯視著她,那永遠不高不低的聲音道:「桃花,考到B市,我等你,等你,」他頓了好久,眼中的堅定是那樣的明顯:「我等你,一起!」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向桃花站在原地,燦爛了一臉花癡的笑!
後來向桃花沒能考到B市,考上了另外一個城市的師範院校。他會固定地寫信過來,平鋪直敘的問候和關心,只是信的結尾,永遠都有四個字「等你一起」!只是他畢業那年,他們就斷了聯繫。
歲月流逝到向桃花工作了的三年後,他都音訊全無。一直到向桃花掉屎坑裡的前一天,幼兒園的園長突然找到了她,說幼兒園已經併入了連鎖幼兒教育機構,新老闆名要向桃花明日過去一聚。園長一臉好奇地看著向桃花,說了句:「老闆可能是你的舊識!叫段楊,你可認識?「
向桃花只記得當時她的心一顫,手一抖,眼睛裡有點晶瑩在蔓延,就如同她現在的反應一樣。
賣畫郎抬頭便看到這一副詭異的場景。一個髒兮兮的女人眼睛裡泛著淚光站在他的畫台前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那眼光有點癡,卻絕對不傻!
賣畫郎皺了皺眉頭,這女子雖然頗為狼狽,那隱隱的氣度風華還是依稀可見,便也客氣地問道:「這位小姐,可是買畫?」
向桃花如今魂兮未歸,哪搭理得上?黑乎乎的臉,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動不動!那男子沉默了下,便從畫台下抓出幾個銅板,感情是把向桃花當成失心瘋的叫花子了!
就在這個男子想要遞上這銅板之時,幾個男子突然衝了過來,直接把向桃花擠向一邊,最前面的一個大鬍鬚男子大手往畫台上一拍,喝道:「賣畫的,前幾日吩咐你畫的可畫好了!」
賣畫郎眉頭皺得更深了,卻依舊淡定自若,道:「在下只擅長山水之畫,素來不畫人物!還望閣下另請高明!」
那惡男蒲扇手一掃,便把剛畫好的幾幅畫掃落在地面,惡狠狠地道:「這鎮裡屬你畫工最好,我們怡情園的春情畫趕著給客人討個情趣,不畫!」那人冷笑了幾聲:「把你抓回去,看你畫不畫!」
此時的向桃花已經醒神了,他一個看起來斯文無害的人如何打得過這幾個凶神惡煞的傢伙!向桃花也聽明白了,也就是青樓來討個春宮圖!想至此,向桃花又一次鄙視了雲王爺,丫的就是你們這些個先天不良後天失調滴浪蕩子弟惹的禍!
向桃花腆著臉,笑嘻嘻地道:「大爺息怒,我哥畫不了,我來畫!我來!」
那男子挑了挑眉,有點好奇這女子居然這般護著他,抿嘴不語!
那惡人急著交差,掃了向桃花一眼,喝道:「還不趕緊,畫兩張先給爺交差去!」
向桃花點頭應是,抓起筆就開始畫!作為一名幼師,畫畫自然是不在話下,毛筆雖不好使,但對向桃花來說還是問題不大的。於是向桃花嘩啦啦幾筆幾畫,便畫出了一幅所謂頭大身子小的Q版畫,畫中的女子酥胸外露,男子裸著上身,摟著那女子,一手還撫著那女子的臉頰,饒是有趣!
旁邊的賣畫郎瞥了一眼,嘴角僵硬動了動。
向桃花狗腿地把畫遞了過去,道:「大爺看畫得可湊合?」
那惡男掃了一眼,眼珠子一瞪,再一次拍案而起:「奶奶的,你這臭娘們耍我!」那蒲扇手就要往向桃花臉上招呼!
身邊的賣畫郎眼睛厲色一閃,卻在這時,踏踏的腳步聲傳來,一支十幾人的士兵疾步跑來,直接把這惡男沖擠到了一邊。一個將領模樣的人恭敬地走到向桃花跟前,行禮道:「屬下見過王妃娘娘,王爺特遣屬下接王妃回府!」
向桃花心裡讚了一聲:「你個雲妖,還算識相,來得及時,還派來了這麼多爪牙,知道姐陰鬱了,想發威了,想虐人了!」
向桃花卻不知,福泉在旁邊看得是沒眼看下去了,他老人家覺得,這些年來走南闖北,火拚殺敵,也沒有今日這般身累心更累!於是,福泉直接發了個暗號,附近的城守軍隊給招來了.
向桃花陰測測一笑,砰的一聲巨響,向桃花那雙小手丫直接狠狠拍在了畫台上,盯著那些鬧事的人道:「見了本王妃還不跪下,是不是要本王妃喊人打殘了腿才跪得下!」
嘩啦啦跪了一地!向桃花繼續威風凜凜,惡聲惡氣,豎起大拇指往後一指,「這書生,本王妃罩著的,以後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放肆,擾了他的清淨,本王妃就斬了乃們的頭,誅了乃們九族十八代!」
那些鬧事的嚇得不輕,連忙磕頭道:「小的明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向桃花緩了緩,道:「行了,今日本王妃心情好,扯壞了這麼多畫,本王妃也就不多計較了,把身上的銀子都掏出來,然後,滾,有多遠滾多遠!」
王妃搶劫,任你有多委屈也得受著,於是,嘩啦啦碎銀擺滿了畫台,那些人一股腦溜得比蟑螂還快!
福泉看完向桃花臉紅脖子粗地暴跳如雷兼無恥搶劫之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賣畫郎,便灰溜溜地迫不及待地撤了!
向桃花略帶羞澀地看著賣畫郎,道了句:「銀子你收下,就當是他們給的壓驚費!」
看著旁邊一臉催促表情的將士,向桃花方才不捨低聲文縐縐地道:「今日相遇,也算有緣,剛才,你那畫我看得入神了,見笑見笑了!」那賣畫郎眼神一閃,也不言語,方纔你眼珠子盯得可是在我的身上,哪裡是在看我的畫。又聽得向桃花吶吶道:「我這三王妃的名號也就是喊著威風。我叫向桃花,你?」
向桃花下意識撓了撓頭,覺得自己身在這個時代,這樣的行為確實是相當的不適和唐突。若是雲妖得悉了,估計有得好受。這一想,不等賣畫郎回答,便轉身離開!卻在走了幾步之時,耳邊傳來了一聲清晰的聲音:「龍田,我叫龍田!」
一字一句,錘入了桃花的心田!桃花的心裡有點輕鬆,有點感慨,也有點傷感!龍田,畢竟不是當初陽光下那個望著她一臉堅定的溫柔的少年郎,段楊!她與他,竟然就在相遇的前夕擦肩而過,錯失了彼此未曾相握的手!
向桃花雖覺得奇怪,卻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到身後那個賣畫郎眼睛裡莫名的神色和微微翹起的嘴!低頭看著方才向桃花畫的畫,賣畫郎輕笑一聲,把畫仔細折好,放進了衣裳裡,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準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