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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普菲蘭特》第7章
shadowaa 發表於 2012-5-25 10:54

西元一九0五年五月五日,亞普菲蘭特王國全區氣候穩定,萬裡無雲。晴空下,駛過一輛快車由東向西北,從首 ...

論古都的典雅與氣質,德勒斯登這座城市堪稱德意志帝國首屈一指。自遠古的撒克遜國王奧古斯都以來,被視為德式巴洛克建築代表的宮殿與寺院將數百年的歲月封進了沈重的石塊與厚玻璃裡,在夜晚矗立著黑影。白晝裡,易北河從水面映照這群文化遺產,河灘上卻出現非文化類的陰影在蠢動著。進行亞普菲蘭特侵略戰爭的德軍一萬八000名將士的前鋒開始展開行動。

由一個山嶽師、一個炮兵連隊、兩個機關槍中隊組成進攻部隊,負責指揮的是麥格納·馮恩·戴爾·溫傑陸軍中將。此人年約四十五歲,身材中等,但肌肉結實,幾乎要撐破軍服接縫,皮膚光滑,胡髭剃得一幹二淨,長時間在中國青島基地服役直到前幾年為止。在河畔以石塊搭建而成的司令部裡,他在昏暗電燈的傾照之下,對著一幹幕僚指示作戰行動。

「只要諾貝特……」

戴爾·溫傑將軍直呼狹小鄰國陸軍大臣的名諱,在場沒有人指責他的無禮。

「占領皇宮的通報一到,我軍就橫越國境進軍,鎮壓政變,拘禁諾貝特,恢複亞普菲蘭特王國的和平。」

「這是屬于德意志帝國的和平,對吧。」

一名幕僚搶話,戴爾·溫傑將軍目露凶光瞪視該名幕僚,嚇得他瑟縮成一團。

「請、請將軍原諒,恕屬下逾矩。」

「罷了,一切全憑皇帝的旨意。」

戴爾·溫傑將軍昂揚表示,折起攤在桌上的軍用地圖。

「不過各位必須記住一點,亞普菲蘭特雖然是個比德意志一縣還小的小國,但在這個國家後面的是領土遼闊的俄羅斯,你們將成為站在對俄戰爭第一線的光榮戰士。」

應該說戴爾·溫傑將軍比部屬更會搶話,把折好的地圖交給副官之後,將軍命令一幹幕僚搭上火車。

當德勒斯登的德軍沈膩在軍國色彩的美夢之際,亞普菲蘭特地底一隅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小規模攻防戰。

優秀的探險隊員在與一群緊追而來的歹徒的戰鬥之中漸漸占上風,就個別來說,也有人被逼得近退維谷。艾佛列特·法萊沙警長就是其中之一,騎馬憲兵隊的佐倫道夫老上校把軍力塞給他,他只好被迫與強敵單打獨鬥。

這個叫格茲的巨漢並非高明的劍士,但軀體與臂力卻是壓倒性的強。公牛般的臉上抹去表情,厚刃軍刀一閃,一道斬擊直劈法萊沙警長。警長一面防禦一面受迫,只得不斷後退。火花與劍聲發出的位置逐步移到岩鹽洞一隅,一旁觀賞這場殊死戰的佐倫道夫上校與蘭赫姆博士高喊道:

「喂,法萊沙,你好好表現行不行,那家夥只不過是四肢發達罷了,腦袋可是簡單得很哪。」

「不用擔心後事,盡管當一個為納稅百姓鞠躬盡瘁的公仆吧,在下免費幫你寫墓志銘。」

「……真是,這年頭的老人就只會耍嘴皮子。」

法萊沙警長表示不悅,縱使對兩個老人的態度有所怨言,然而現在根本無暇打口水戰。格茲的斬擊有如狂風一般發出呼嘯,從警長頭頂直劈而下,再從左右掃過准備將敵人身體一刀兩斷。法萊沙扭轉身體與手腕接下對方攻擊,一道沈重的沖擊隨著青白色火花傳至手腕,雖然勉強躲過,但也到達了極限。再繼續打下去,要不了多久一定會被砍死。

法萊沙在不知第幾十次後,以刀刃抵擋對方的攻擊,並將刀刃架開以削弱對方力道,這是不到一瞬的微妙良機。用力過猛的格茲腳底踉跄,他的軍刀擦過法萊沙的軍刀刀面,發出尖銳的聲響,重重砍上岩鹽地板。法萊沙抬腳,腳上厚重的登山靴往格茲的膝蓋後方踢去。似乎可以直接聽見「喀咯」這個擬聲宇,格茲完全失去重心,即使如此,格茲還是朝法萊沙用力揮出軍刀。刺耳的金屬聲傳來,糾纏在一起的兩支軍刀飛離了持有人手中,如車輪般旋轉而出。兩手空空的法萊沙跳上前,壓在手掌與膝蓋抵住岩鹽地板的格茲身上,以膝蓋用力嵌入他的胃部位置。

強烈的一擊並未對格茲造成太大影響,他僅僅不耐煩地咳了一聲,隨即勾起血腥的扭曲笑臉,並舉起粗臂猛力打橫掃去,一個動作就把絕對不算矮小的法萊沙警長整個人打飛。撞上岩鹽地板之際,他蜷起身子試圖讓傷害減至最低,但呼吸還是停頓了一秒,當肺部與氣管的機能恢複正常,便看見格茲猛然撲來。

法萊沙身體翻了一圈躲開這道重襲,視線也跟著翻了一圈,一個物體引起警長的注意,他伸手想抓住,身體卻被用力往後拉,使他無法達成目的,原來是格茲抓住警長的雙腳腳踝往後拖。

「上校,刀鞘!」

被人往後拖扯的法萊沙警長大吼。

「把刀鞘給我!」

引起警長注意的是被拋到岩鹽地上的軍刀刀鞘。一直充當旁觀者的佐倫道夫上校開始行動,騎馬憲兵隊的老上校以不輸年輕人的敏捷身手,將刀鞘從岩鹽地板撿起,朝法萊沙擲去。

千釣一發之際,格茲的雙手正放在法萊沙警長的右腳上,就要將之折斷。法萊沙警長抓住刀鞘,輕巧地旋過上半身,朝格茲臉上用力刺出刀鞘。一命中,對方立刻發出野獸般的哀叫。巨漢放開法萊沙的腳踝,退了一大步,右眼部分宛如被撥上劣質的紅色顔料。

格茲只手按住受傷的右眼,狠瞪著警長,身體因劇痛與憤怒而扭動著。重獲自由的警長在瞬間起身,轉守為攻。警長從格茲視野中消失,繞到已成死角的右側面,以靴子擊中格茲巨鼻與厚唇之間相當于要害中的要害。

岩鹽地板轟隆作響,昏厥的巨漢仆倒在地。

法萊沙深深吐出一口氣,癱坐在岩鹽地板,把及時救了他一命的珍貴刀鞘橫放在膝上喃喃道:

「威魯跟佛莉達沒事吧?」

這時在銀白色的岩鹽橋上,威魯與佛莉達正遭到約克·丹曼這名歹徒的追擊。

所有人自顧不暇,無法幫助他們,保護自己與佛莉達便成了威魯的責任,威魯並不欠缺責任感與勇氣,但在這個場合之下,有件事比這兩樣更重要。因為他兩手空空,而丹曼拿著槍,姑且不論他是否槍法太差。

「佛莉達,你退開。」

威魯低聲說道,自己則往前走。

三F,活力、自由、快樂。每樣都很重要,不過對威魯而言,最重要的是第四個F,就是佛莉達。有了佛莉達,威魯才覺得充滿活力,想要過得自由,也開始相信快樂的價值。威魯並不怕死,然而最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失去佛莉達。與這份恐懼相較起來,跟丹曼這種歹徒交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威魯全身充滿鬥志。

丹曼左手握著黑色皮鞭,嗜虐成性的笑意在與燙卷的小胡子相同顔色的瞳孔中浮現,丹曼刻意甩響鞭子。

「你適合的是這個,早知如此,當初在天橋見到你時就應該好好教訓你一頓,現在我要從頭教育你。」

鞭子凶暴地躍起,有如一條黑色毒蛇。威魯試著閃避,卻沒有完全躲過。因為他護著佛莉達,自己的行動受到限制。令人不快的聲音響起,黑皮蛇卷住威魯的左臂,痛楚呈帶狀沿著卷曲的,皮鞭傳來,在衣服表面綻開。威魯不顧一切往前突進,丹曼的表情掠過一陣狼狽,他兩手分持手槍與鞭子,卻無法阻止威魯的前進。

「等、等等、喂!危險……」

叫喊還沒結束,威魯的頭便力撞上丹曼的胸口,心髒部位狠狠吃了一記鐵頭功的丹曼頓時重心不穩。在滑溜的岩鹽上,一旦失去平衡就很難站穩。丹曼與威魯糾纏著跌在岩鹽橋上。丹曼一翻身壓在威魯身上,威魯也做出反擊,兩人又翻了一圈。這時他們滾到橋邊,一陣扭打後,威魯的下半身掉出橋外,他連忙抓緊橋緣,但手指在岩鹽上變得滑溜,讓他滑到橋的旁邊,亂動的腳觸及岩鹽壁,他明白自己已經移動到橋畔了。

「威魯!」

佛莉達大叫著,奔向從橋上拋出的鞭子,鞭子纏在威魯手臂上,佛莉達緊抓著以支撐威魯,但是威魯的肩頭部分已經滑出橋外,抓住鞭子撐著他的佛莉達也被拖到橋邊,動彈不得,倒是丹曼趁機悠閑地站起身來。

「噢,好感人的友情,不、應該是愛情吧,早熟的小鬼頭。」

威魯從下往上抬望開口嘲諷的丹曼叫道:

「不准對佛莉達動手!」

「你以為你現在有資格指使我嗎?別笑死人了,臭小鬼!」

嘴邊說著「別笑死人了」的丹曼仍然高聲大笑。那是傷害對方以誇耀自己優越的笑。他走向俯臥在橋上的佛莉達,露出他嗜虐的本性,踩住她的背部,並准備將全身體重加諸其上用力踩下的當頭。

「住手,美國佬!」

某人以銳利的語氣發出制止,並以手槍指著丹曼背部,站在岩鹽橋畔的人不是法萊沙警長、不是佛莉達與威魯的朋友。此人正是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的副官,他的頭發與衣服因亂鬥而淩亂不堪,看似笑容的表情僵在臉的下半部。

「這兩人是我們的獵物,希望你把他們交給我們。」

刹那間虛偽的同盟出現裂痕。丹曼臉上閃過一陣錯愕,隨即轉為憤怒,原因有兩個,一是在最緊要的關頭遭到背叛,二是被對方搶先一步背叛。丹曼失敗了,他應該先收拾掉陸軍大臣這幫人才對。

「美國佬,把那兩人交給我們,敢輕舉妄動就叫你回不了老家。」

丹曼咬牙切齒地將身體半靠向副官。威魯等的就是這一刻,「佛莉達!」他低聲喊道,用力拉扯與她一同握著的鞭子。

「啊——」歹徒們出乎意料之外地喊出聲,佛莉達的身體從橋上摔落,他們以為他們看到少女與少年倒著頭跌進岩鹽谷底,但是威魯的計算能力遠比他們先入為主的觀念來得強,他從剛剛就一直思考著如何與佛莉達一起逃離這群歹徒的方法。就是沿著岩鹽壁滑下,逃到谷底去。

佛莉達與威魯從銀白色的陡坡滑落。

「放心!」

威魯背部因摩擦生熱冒出稀薄的煙,他抱住佛莉達喊道:

「就當做坐雪橇在下雪的坡道上滑行一樣,我每年冬天都這麼玩,這是我最拿手的,完全不用擔心!」

雖然有些誇張,而且說話的人自己也搞不太懂自己在說些甚麼,不過威魯仍然當場證明了他的想法是對的。少女與少年從岩鹽橋上滑向谷底,只受了點撞傷與擦傷,便成功擺脫危險。不過與雪地不同的是登山服表面因摩擦生熱燒焦了。由于質地厚實,並不至于燒傷。佛莉達與威魯站起身,抬望上方的橋,接著連忙跳開。因為緊迫他們不舍的歹徒又追了過來,一群歹徒從岩鹽陡坡滾落。

命運是不公平的,或者應該說岩鹽的陡坡已經用光了所擁有的善意。兩名歹徒撞上坡面中途突起的岩鹽柱,導致他們不是滑落也不是滾落,而是從三公尺的高度垂直摔下。丹曼在下以扭曲的奇怪姿勢成了陸軍大臣副官的坐塾,一聲鈍響同時夾雜著丹曼的哀嚎,副官站起身,一時覺得頭暈目眩,無法抓穩重心。威魯立即飛奔上前,朝他下巴揍了一拳,副官對命運擠出抗議的低吟,然後翻倒在地。

「啊、我的腿、我的腿……」

丹曼的呻吟充滿了貨真價實的痛苦,看得出他的左腿往不正常的方向彎曲,佛莉達不由得閉上眼,威魯也覺得惡心,但他還是忍了下來,直盯著丹曼。就算丹曼現在斷了一條腿,一不小心仍有可能遭到他無情的反擊。

不過,丹曼的野心與執著在劇烈的痛苦與挫敗感面前有如受到強風吹襲的毒念一般灰飛煙滅。丹曼血色盡失的臉上冒出汗珠不住呻吟,然後漸漸平靜下來,因為他已經翻起白眼,口吐白沫昏迷過去。

佛莉達與威魯面面相覷,接著佛莉達跑開,回來時帶著急救箱與軍刀刀鞘,刀鞘是拿來充當斷肢的夾板,在佛莉達之後,探險隊的醫護兵也趕來幫忙兩人。

歹徒全部就擒,他們自己當然是不希望被當成歹徒,不過在威魯與佛莉達眼中,這是惟一的說法。

丹曼與格茲接受治療之後一直昏迷不醒,尤其格茲實在不像一般人類,因此雙手手腕以皮帶綁住,其他人則被綁成一圈,右手跟右邊人的左手,左手跟左邊人的右手分別系住,所有人串在一起。腳也以同樣方式綁住,看起來窩囊極了。其中,陸軍大臣副官不馴地凝瞪探險隊一行人。

「盡管得意吧,反正也只能趁現在而已,諾貝特侯爵這時已經占領皇宮,控制了夏洛蒂布魯克了,你們就算走得出這座廢礦,也回不去了。」

副官刻意笑出聲來,這段為逞口舌之快所說的話聽得眾人心驚膽顫,探險隊一行人震懾地面面相覷,論誰都覺得這是可能發生的,眾人不得不回想起陸軍大臣五月二日在皇宮表現出甚麼樣的態度。

西元一九0五年五月六日,夏洛蒂布魯克正佇立在「五月事件」的漩渦當中。不到拂曉時分,淩晨四點三0分,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下令軍隊出動。

「據報宮內發生叛變,女王陛下生命遭受危害,陸軍立即前往皇宮,鎮壓叛變,恢複秩序。」

這是一般士兵所接獲的命令內容,事實上則是拘禁女王與奪取國權的政變。知道這個真相的有陸軍大臣的親信和直屬部隊,加起來不到二00人。動員的兵力有四000人,因此大多數士兵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依令行動。如果他們得知真相,會有甚麼反應?!是繼續服從命令呢?還是心生動搖放下武器?不!不僅如此,或許會倒戈反抗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堅持自己是對的,但他不認為自己的信用與人望會高過女王。

究竟要如何促使政變成功呢?當然是偷襲皇宮挾持女王為人質,爭取時間等待德軍進駐。只要一個師團或規模更大的德軍來到,諾貝特侯爵等于勝券在握。

陸軍大臣的政變部隊入侵皇宮,二0名左右士兵跨過不算高的圍牆,由內側打開不算厚的門扉,等候多時的主力部隊的軍靴踏響石板闖了進來。

皇宮裡有親衛隊、騎馬憲兵隊相加起來總共一00名以上的武裝士兵,卻在面對擅自闖入的陸軍部隊時完全不做任何抵抗。因為卡蘿莉娜女王嚴令禁止亞普菲蘭特人之間發生流血沖突。國內出現流血事件,將留下永難抹滅的傷痕,女王有自信以不流血方式解決國內任何狀況,問題在德軍。

就在同一時刻,首相官邸也和皇宮一樣遭到偷襲。身上還穿著長袍的伯伊斯特成了階下囚,就在他被帶往陸軍部大樓之際,正好與負責指揮政變部隊的陸軍大臣在屋外照了面,只見他態度昂然。

「諾貝特侯爵,你被德意志的軍國主義者給利用了,你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怨我失禮,這只能說你思慮淺薄。」

首相伯伊斯特的譴責從陸軍大臣的左耳進右耳出,他打一開始就著伯伊斯特不順眼,認為錄用平民出身的首相將導致國政大亂,身為侯爵一家之主的自己才是最適合首相位置的。

「我身懷救國救民的理想,現在只不過將之實現罷了,我沒空去顧慮這種一時的汙名。」

「希望只是一時。」

首相伯伊斯特原為法律專家,擁有多年在法院與議會辯論的經驗,他看著陸軍大臣,溫和的表情中透著尖銳的嘲諷。伯伊斯特面對包圍著自己的槍口,完全不見懼色,反而拋出更嚴苛的句子。

「諾貝特侯爵,我祈禱你能夠繼續為惡,否則你太可憐了,不、是你的祖先太可憐了。」

「這話是甚麼意思?」

陸軍大臣忍不住質問,伯伊斯特從容不迫答道:

「政變這玩意兒,成功便可以橫行霸道,失敗的話就只不過是一種愚蠢的行為,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失敗。」

「住口,耍甚麼嘴皮子!」

陸軍大臣戴著手套的手刮了首相左頰一記,挨了一巴掌的首相卻依舊昂然回視對方,陸軍大臣只好狼狽地下令將首相囚禁在官邸。對付女王則另當別論,他可以毫不猶豫槍殺首相以收殺雞儆猴之效,但是卡蘿莉娜女王傳來一道嚴令,下旨保護她一向信賴的首相性命安全。

「首相與其他人均平安無恙吧,亞普菲蘭特人只要流下一滴血,我絕對繞不了你,諾貝特侯爵,就算我饒得,曆史也饒不得!」

女王這番話並不足以令陸軍大臣生畏,他打算把殺害首相的罪過推卸給德軍。只要政變成功,便能趁著天亮前這幾個小時內控制局勢,等待德軍進駐。

說到女王,她的寢宮,門外有政變部隊的士兵把守,但她仍然一覺到天明,在六點五0分醒來。

「原來那個武器就叫做機關槍啊,形狀真可怕。」

年老的女王戴起老花眼鏡,好奇地觀察著新世紀的新式殺人兵器,然後歎氣搖頭。

「這形狀實在不討人喜歡,不應該讓陸軍裝備那種武器,等事情穩定下來,我得跟新上任的陸軍大臣好好談談。」

女王要求守衛的士兵准備早餐,一定要攝取充足的睡眠與營養,接著要運作腦細胞。倘若睡眠不足又餓著肚子,原本能得救的人也變得毫無指望,勝負等德軍進駐就能見其章。真同情諾貝特侯爵,看來女王從頭到尾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早餐請幫我加蛋跟水果。」

女王如此囑咐士兵。

女王忠誠的友人們決定離開廢礦,但是要走哪條路回去呢?

「不用擔心,已經找到出口了。」

向導克拉夫特好整以暇宣稱,因為他發現了留在岩鹽層上方的野鹿腳印。只要花點時間,一定可以走出廢礦。他這番穩定人心的發言讓廢礦一行人暫且抹去了臉上的擔憂。

「那麼我們趕快行動,早點回到地面、回到夏洛蒂布魯克。」

佐倫道夫上校說道,法萊沙警長則以下巴指著俘虜。

「這些人怎麼辦!總不能帶他們一起走吧……」

「當然是擱著了,這裡有水又有糧食,兩、三天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老上校蠻不在乎地放聲說著冷酷無情的話,歹徒當中發出怨恨的低吟。法萊沙警長向他們保證等出了洞窟一定會通知醫生與救難隊,他們才停止哀叫,他們現在只能祈禱陸軍大臣的政變成功。一群歹徒冷眼旁觀探險隊一行人急忙准備離開的情景,雙眼明顯透露出期待這群人失敗的神色。佐倫道夫上校看出他們的心思,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搞清楚,我們要是失敗,地面就沒有人知道你們的下落,你們會在這個地底深處等著餓死,所以你們最好全力祈禱我們成功。」

仿佛被擊中要害一般,一群歹徒全垂下了頭。

這時蘭赫姆博士以提燈照亮佛莉達的祖父在壁上寫下的俄文密碼。

「不錯,的確是很有創意的密碼,不過在下只要看過一遍……」

「就會忘得一幹二淨,反正你老是這樣。」

佐倫道夫上校嗤之以鼻,蘭赫姆博士則難得沒有吼回去。他只是露出沒空理會雜務的表情,把提燈放在腳邊,掏出筆記本與鋼筆,迅速抄寫密碼,不過不是全部的內容,只有數百行文章的每一行最前面幾個字而已,這樣的舉動也花了十分鍾左右的時間,終于,鋼筆的動作停了下來。

「好,這樣就夠了,全部都記下了。」

蘭赫姆博士滿意地頷首,將筆記本收進上次內袋,宛如一名指揮官回望眾人。

「各位,現在回到我們懷念的地面去吧。」

德意志帝國陸軍中將麥格納·馮恩·戴爾·溫傑素有行事謹慎之稱,從未遺漏任何小事。至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這樣的評價,足見他過得順遂又滿足。

六點十八分,緊臨德意志國境的亞普菲蘭特小鎮凱貝尼希,人們尚未抵達夢境的終點,卻遭到來勢洶洶的火車頭汽笛聲劃破。站員們驚訝地沖出火車站,發現一輛不祥的火車黑影劃破拂曉的空氣,從德意志方向直逼而來,更是令他們大為震驚。因為兩國國境設有阻斷器,火車頭卻完全沒有停車的動作。

「停下來!前面的火車快停下來!」

火車傲慢地忽略站長的吼叫,在軌道上沖刺,隨著蒸氣機的咆哮,阻斷器被撞飛,德意志軍用火車侵入亞普菲蘭特國境,當著杵立不動的站長眼前野蠻地呼嘯而過。

一名勇敢果決的站員出聲制止並跳上火車,抓住出入口的扶手,正要打開車門之際,裡面的人先打開車門以槍口指著站員的臉,站員屏息的瞬間,胸口被德意志士兵的軍靴踢中,然後慘叫著跌落。

驅趕上前救助同事的站員們看見車門隨著哄笑再度合上,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快發電報,拍發電報到夏洛蒂布魯克,德意志侵入我國國境了!」

在站長的指令之下,一名站員正要奔向電信室之際,軍用火車尾端發射出一個黑色物體,物體畫著弧線朝火車站屋檐落下,轟然炸裂,完成了強光、火焰、巨響與碎屑的非藝術性四重奏。站長與站員們驚叫著趴下,雙手抱頭。

德意志土兵以擲彈筒破壞火車站。這是「五月事件」之中,德意志軍隊第一次動武。

從火車站揚長而去的軍用火車拉響尖銳的汽笛,似乎在嘲笑弱小國家的無能為力。

從岩鹽大洞走到地面花了三小時,這條路線雖然是向導克拉夫特頭一次經過,但他謹慎地確認動物們的足迹,終于在毫無迷路的情況下,帶領探險隊一行人回到地面。

地面正值拂曉時分,探險隊一行人忙了一整晚,但是最年長的佐倫道夫上校到最年少的佛莉達都不曾感覺疲勞與困意,接著又花了一小時下山,六點五分抵達克拉夫特的住所,在此休息片刻之後,佐倫道夫上校借用電話與艾生海茲市聯絡,但話講到一半卻聽他大吼起來。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甚麼?德意志軍用火車沖破國境?!造反了,竟然幹出這麼粗暴的事,我絕饒不了他們!」

佐倫道夫上校氣憤地挂斷電話,對著訝異的探險隊說明情況。

「這是跟陸軍大臣串通好的吧。」

法萊沙警長推測道,老上校用力點頭。

「當然一定是這樣,那個可惡的單眼鏡片混賬東西……」

老上校倏地遮住嘴。

「糟了,不小心在淑女面前說了粗話。」

這裡的淑女指的是佛莉達,盡管她的打扮跟沾滿灰塵的臉看起來跟男孩子沒兩樣。這時法萊沙警長走到高地崖邊以望遠鏡俯瞰低地。

許久,法萊沙警長放下望遠鏡,聲音與表情顯得緊張。

「上校聽到的是事實,那是德意志軍用火車,正往夏洛蒂布魯克的方向駛去。」

「我們也趕快到夏洛蒂布魯克。」

上校正色宣稱,卻被冷靜的向導克拉夫特潑了一桶冷水。

「去是可以,不過軍用火車已經逐漸遠去,我們慢兩小時追在德軍後頭能有甚麼用?至少得追上他們,不然一點意義也沒有。」

眾人無從反駁,一個聲音打破了迅速轉為凝重的沈默。

「有個方法可以追上。」

蘭赫姆博士充滿自信的語氣比花岡岩更堅固,見眾人目光集中過來,皇家學士院會員以幾乎要翻過去的姿勢挺起胸膛。

「一己的才能能夠在祖國面臨存亡關鍵之際派上用場是在下求之不得的夢想,贊美主!賜與不肖的蘭赫姆發揮大用的機會,保護美麗的亞普菲蘭特!」

「上帝正在氣頭上,是惡魔的詭計吧。」

蘭赫姆博士假裝沒聽見佐倫道夫上校的話,大大攤開雙手。

「是飛機!天空的道路保證是所有交通設備當中速度最快的,使用飛機吧!」

眾人沒有附和蘭赫姆博士的自信,只是默不作聲、面面相覷。由于另外還需要一位名為副駕駛的助手,博士要求威魯同行,令威魯踟躅不已。

「可是我沒有搭過飛機。」

「原來是這樣啊,別擔心,在下也是頭一次開飛機,不過在下一點也不害怕。」

拜托你稍微害怕一下行不行?威魯嘀咕著,卻被蘭赫姆博土太過豪放的笑聲所覆蓋,沒人聽見威魯說了甚麼。

「我明白了,我去。」

這次的語氣聽來明確,威魯重新調整心態。如果別無選擇找上他,那他就不能退怯,威魯的個性與存在價值原本就在于積極的行動力。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讓佛莉達覺得別人有需求時自己卻膽小怕事。

蘭赫姆博士獨力開發的雙翼飛機有四個座位,博士、威魯之外還能再容納兩個人。

就在驅趕馬車飛奔到城市的路上,順便決定了兩個座位的乘員。「我也要跟威魯去!」佛莉達說道,法萊沙警長也不得不自告奮勇,因為兩個孩子要去他總不能放著不管。搭乘另一輛馬車的佐倫道夫上校下車後得知情況,便憤憤不平地問道:

「我呢?不能讓我去嗎?」

「哦,上校,你能信任在下的發明嗎?」

蘭赫姆博士明知故問,佐倫道夫上校頓時無言以對。

現在無暇你問我答,一行人趕至蘭赫姆博士的住處,從後方的倉庫拖出飛機。「長得就跟全世界最醜的鵝一樣!」佐倫道夫上校語氣刻薄說道,但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仰賴這只由木頭、鐵與防水布料制成的人工鵝,此外這只鵝的名字是「天下無敵」號。

「喂,還不快轉動螺旋槳!」

被蘭赫姆博士罵了一頓,法萊沙警長便抓住螺旋槳的葉片,用力轉動。或許是警長不得要領,螺旋槳完全沒有動作的意願,第二次嘗試還是失敗,第三次總算讓螺旋槳與引擎發動了。「天下無敵」號緩緩在代替飛機場的草原上滑行。

「喂,還不快上來!」

又被罵了一頓的法萊沙警長趕忙跳上「天下無敵」號的機身,後座的佛莉達拉著警長的手,副駕駛座的威魯也探出身子抓住警長的手臂。好不容易讓警長高大的身軀擠進機內,「天下無敵」號的機輪也飛離了地面。

「拜托大家了,我會搭火車過去的。」

老上校的呐喊重疊著前來圍觀的群眾歡呼聲,「天下無敵」號飛上藍天,時間是七點二0分。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身體飄浮著,風仿佛就在腳下流動,感覺上半身被拉起,下半身又有另一股力量撐著。才這麼一想,又覺得前方有道力量把自己壓在座位背椅上。體內湧出足以壓倒一切、擺脫重力束縛、不斷往上升的感覺。

「好捧、好棒哦!」

以威魯的表達能力,只能一直重複相同的句子,站在大地,在大地上跑跳奔馳固然痛快,不過離開地面,飄浮在大氣之海,與風同化,騰空的舒適感簡直找不到字彙來形容。

「太棒了、太棒了!」

佛莉達也喪失了表達能力,跟威魯一樣一直重複相同的句子。如果她將來真的成為飛行員,一定不會忘記這次的處女飛行。坐在她身旁,縮擠著高大身軀的法萊沙只是「哎呀呀」地低哝著,位在駕駛座的博士大笑道:

「萊特兄弟只是會飄而已,真正的飛行要像這樣才對,一九0五年的現在,擁有這般搭載力與續航力的飛機,全世界僅此一架哪!」

撇開說話誇大不實的懷毛病,法萊沙警長不得不承認蘭赫姆博士優異的才氣。算是二流的李奧納多·達文西(譯注:Leonardodavinci)吧,他心想。雖然樣樣通,但是在所有領域都來不及當上「第一個」。人們與正式記錄只記得金牌得主,銀牌得主往往會被遺忘。蘭赫姆博士或許就是那種背負著第二名遺憾的人物。

不過,現在的蘭赫姆博士正帶著與遺憾絕緣的表情操縱著「天下無敵」號的操縱杆。坐在副駕駛座的威魯也完全信賴蘭赫姆博士的能力,他忙不叠地轉動視線,眺望天空與大地的同時,也望著博土的手,記下「天下無敵」號的操作方法,可惜時間太短,他來不及全部記下,在風的平原行駛了十五分鍾,「天下無敵」號終于在綠色森林與溪谷之間發現了勁敵。能夠對抗「天下無敵」的恐怕只有「史上最強」吧。

「看到了!是軍用火車!」

順著威魯的指尖,可以看見一條蜿延的黑鐵巨蛇,沿著易北河支流,行駛于曲折的鐵軌上,噴出灰色濃煙。從「薩克森州的瑞士」到「亞普菲蘭特的瑞士」,軍用火車強而有力地行進在中歐風光最美的山谷,滿載著一個師團以上的兵力與強國血腥的野心持續南下。總指揮官戴爾·溫傑將軍將其中一節車廂做為臨時指揮總部,他對掃過窗外的風景毫無興趣,只見他將作戰計劃書攤在厚實的膝蓋上,與眾幕僚交換意見。一名年約三十五歲、別著少校階級徽章的幕僚說道:

「長官,要制伏亞普菲蘭特這種小國需要使用‘台風’嗎?據說那是皇帝陛下私藏的寶物,如果拿來對付俄軍或法軍還比較說得過去……」

「因為一直沒有實際使用的機會。」

戴爾·溫傑將軍單手撚著小胡子,這不是模仿德意志皇帝,只要蓄有翹胡子的人都會養成這種習慣。

「不過,我看這群亞普菲蘭特人只消看了這個一眼就會嚇得魂飛魄散,連抵抗的念頭都會消失殆盡,各國外交官亦勢必對我德意志偉大的軍事科技結晶畏懼不已,‘台風’等于在外交上發揮了它做為武器的威力。」

「原來如此,長官深謀遠慮令屬下感佩至極,長官也將成為以一節車廂征服一個國家的英雄,在歐洲曆史上英名長存。」

無論哪個國家都會存在著逢迎諂媚的人與喜歡聽人逢迎諂媚的人,戴爾·溫傑將軍捧著由軍服包覆住的腹部大笑,笑聲尚未停歇,臨時指揮總部的房門便被匆忙打開,偵察兵傳采報告說!「發現一架飛機!」

德軍呆然仰望天空,所有人都是有生以來頭一次目睹飛機,無關乎忠誠跟勇氣。有人拿著手槍,有人緊抓望遠鏡不放,目瞪口呆地從窗口或車門眺望天空。腦子明白應該采取行動才對,可是實際上卻又不知該做甚麼才好,沒有命令,只有一股腦兒盯著目標不放。

蘭赫姆博士降低飛行高度,確認軍用火車裡的反應之後得意極了,能把對方嚇成那樣,就代表「天下無敵」號這次由于瑣事而被迫采取的處女航是值得的。

「瞧瞧那群德意志軍國主義豬!全露出猴子看見日蝕時的表情,嘴巴張得大到不能再大,再嚇唬他們一下好了。」

猴子看見日蝕會露出甚麼樣的表情?正當威魯思忖之際,「天下無敵」號的機體重重傾斜,威魯吃了一驚,不過這不是墜機的前兆,而是蘭赫姆博士高喊著:「女王陛下萬歲!」讓愛機往下俯沖。風撲打機上乘員的臉,原本遠在下方的景色逐漸擴大。

「博士,請不要胡來!」

警長說道,蘭赫姆博士則帶著濃烈的自信回應:

「放一百個心吧,理性與洞察力一向是在下的夥伴,在下完全不害怕!」

「真希望他至少要害怕一下重力法則。」

佛莉達對威魯低語之際,軍用火車的車頂已經占滿了他們的視線,還來不及驚叫,「天下無敵」號已經險險掠過軍用火車車頂,繼續低空飛越火車頭的前方,把除了蘭赫姆博士以外的所有人嚇得七上八下,接著往天空飛去。

「射擊!把它打下來!」

指揮官戴爾·溫傑中將怒吼著,暗褐色小胡子顫個不停,他認為那架飛機是亞普菲蘭特的秘密武器,一個弱小國家竟敢如此無禮地反抗「勇冠世界的德意志帝國」,這是不可饒恕的敵對行為,他決定教訓與德意志帝國為敵的家夥。

指揮官的命令下達整輛火車,數百道車窗被打開,比車窗數量多出好幾倍的步槍指向天空。首先由行進方向右邊的窗口迸出槍火,數百發子彈把五月的天空扯成了破布,但仍然沒有任何實際成效,一見「天下無敵」號在空中改變位置,這次便由左側窗口朝天空噴出槍火瀑布,數顆子彈擦過「天下無敵」號的機身,蘭赫姆博士冷哼一聲,之所以無法完全躲過德軍這種蹩腳的攻擊,主要是機體太重了。博士回望後座,對法萊沙警長說道:

「喂,你下去。」

「啊……!」

「你一個人下去,飛機少了兩人份的重量可以飛得更高,這全是為了正義,你要不要下去?」

「為了正義下去是無所謂啦,不過做事總要講求順序吧。」

警長要求選在平地降落,得到的回答卻是拒絕。

「這是不可能的。」

「為甚麼?」

「只要一著陸,這架飛機就沒辦法再飛了,在下肯定句句屬實,所以只有請你直接跳進河裡吧。」

「開甚麼玩笑……」

話說到一半,法萊沙警長的目光投向地面,目睹到讓人完全笑不出來的可怕光景。

軍用火車一角有根黑色長柱正緩緩改變炮口的角度,戴爾·溫傑將軍一急之下,下令發射巨型列車炮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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