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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普菲蘭特》第5章
shadowaa 發表於 2012-5-25 10:40

亞普菲蘭特王國女王卡蘿莉娜·馮恩·修陶匹茲陛下在家庭方面並不是一位得天獨厚的女性。她的丈夫與兒子均 ...

五月二日晚上,卡蘿莉娜女王陛下決定將探險隊秘密送往奧巴凱登廢礦。于是翌日五月三日清晨,探險隊浩浩蕩蕩由夏洛蒂布魯克市出發。

以上的做法其實是行不通的,因為在決定與實行之間隔了一道深不見底的危險河流,必須做好「准備」的橋梁才能平安渡河,女王明白這一點。

女王並未親身參與探險,正因為如此更必須對探險隊的安全做最大範圍的考量。「既然沒辦法向死人詢問冒險故事,那所有人一定要平安歸來才行。」老女王向伯伊斯特表示;「陛下所言甚是。」伯伊斯特亦表示贊同。

「有了英勇的男孩與活潑的女孩,國家就不會滅亡。」

女王對首相如此說過,她自負自己的意見是正確的,但是光憑自負是無法面對險惡的現實狀況的。勇氣的生成需要深思熟慮,年輕人想充分發揮實力就必須借重老年人的經驗。因此按照年資與社會地位,探險隊隊長理當由騎馬憲兵隊的佐倫道夫上校擔任,副隊長是市警局的法萊沙警長,還有佛莉達·藍伯與威魯·史特勞斯,以上四名為內定隊員,另外必須再加上當地向導、長年參與山嶽大隊的士兵,臨床外科醫生與護士共計十二名組成整個探險隊才是。

女王寫下筆記,再從書架取出亞普菲蘭特國內精密地圖,戴上老花眼鏡,手指仔細探索地勢,女王雙眸與臉頰閃爍著充沛的熱情與好奇心,充分證明了這位老婦人的知性與活力正值壯年時期。

奧巴凱登岩鹽礦位于亞普菲蘭特西北部,位于路路荷特山脈一隅,距離最近的火車站是艾生海茲車站,與夏洛蒂布魯克相隔有九0公裡長的鐵路,搭乘國內最慢的火車需要兩個半小時。出了車站再轉搭馬車與徒步要一個半小時。清晨由首都出發,中午用過飯後便能往廢礦內部展開探險。不過進了坑內就無法判斷需要多少時間了,糧食、衣物、照明、醫療用品、各式登山工具是不可或缺的,很遺憾的,恐怕連防身用的武器也是。接著最重要的一樣:探險經費則由皇宮出資,為了亞普菲蘭特的現在與未來著想,的確是有這個價值。

「對了,差點忘了,探險隊也需要科學家,最合適的人選就在艾生海茲。」

皇家學士院會員海默特·馮恩·蘭赫姆理學博士就居住在艾生海茲市,年約五十五歲,未婚,是科學家當中有名的怪胎。雖然頗具才能,但有隨意浪費的傾向,除了長年研究一個課題之外,對事物容易一頭熱,往往一發不可收拾。

女王拿起話筒,費了四分鍾才接通到艾生海茲市,接電話的中年男子的聲音聽來相當不悅,但在聽到是女王親自來電,睡蟲立刻一掃而光,語氣丕變為嚴謹肅穆。

「女王陛下專程聯絡在下,是為了之前那架飛機的事情嗎?」

「不,很抱歉我不是來談飛機的,蘭赫姆博士。」

「那是魚龍型潛水艇的事嗎?」

「不是不是,我是想問你要不要以顧問身份參加貴府附近的奧巴凱登岩鹽礦采勘行動?」

「啊……」

這件事在一個自稱天才科學家的人聽來似乎是大材小用。

「即便在下是個天才,也還無法制造出將岩鹽變成黃金的裝置,不、如果再等個五年,在下一定會做出來的。」

「五年啊,可是五天後就要出發了。」

女王笑道,開始說明情況,最後蘭赫姆博士恭謹地接受女王的要求。雖然用語戒慎恐懼,但博士和伯伊斯特與佐倫道夫上校一樣都是女王的至友。

世上有舉足輕重的大事,同時也存在著雞毛蒜皮的小事。怠慢小事往往在面對大事也會失敗。五月二日這一天,佛莉達·藍伯要睡哪裡是件不容等閑視之的小事。從各方面來看,住在皇宮是萬萬行不通的。

結果,佐倫道夫上校收留了少年與少女。上校夫婦住在官員宿舍,兩個兒子也是軍人,都住在軍營,所以有空房間,少女與少年也得以各自分配到單人房。在啟程前往奧巴凱登廢礦探險之前的這幾天,全由佐倫道夫上校款待佛莉達與威魯。

「哈哈,這下我家的平均年齡一口氣返老還童啦。」

老上校笑道,佛莉達將他的笑容與祖父重疊在一起,雖然外表與氣質完全不像。

佛莉達的祖父經常對孫女說道:

「佛莉達,世上很多事情還是不要了解比較好,潘多拉的箱子這個希臘神話故事是人類不變的教訓。」

人類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便漸漸開啟了科學這個巨大箱子厚重的箱蓋,佛莉達的祖父如此說道。從逐漸開啟的箱蓋縫隙不斷飛出汽車、電燈、電話、飛機、電影等等發明物,如同送出的孢子向全世界擴散,或許是自遠古的文字與車輪發明以來的發明時代吧。

「不過發明的數量多寡並不一定能為人類帶來幸福,火藥的發明奪走了多少生命,佛莉達,你可曾想過。」

祖父的問題顯然是一項略嫌不合理的要求,幼小的佛莉達惟一能理解的是祖父在某個方面的想法超越了時空,也因此陷入了深沈的煩惱之中,僅僅如此而已,祖父的煩惱在小孩看來反而覺得太誇張、想太多。但是現在她明白了,歹徒綁架、囚禁甚至以鎖鏈綁住她,只因為有足夠的誘惑讓他們下手,祖父的擔憂與煩惱其實是其來有自的。

在佐倫道夫上校府中,威魯詢問佛莉達。

「佛莉達,如果其的找到你祖父所說的武器,你會怎麼辦?」

「把它破壞掉。」

斬釘截鐵說完,佛莉達思忖片刻。

「不見得一定要破壞掉,只要別讓人看到就行了,或許根本不用特地跑一趟奧巴凱登廢礦,只要把坑道毀掉就夠了。」

說歸說,佛莉達還是想親眼瞧瞧祖父的遺物,而且她想以祖父遺志的代理人身份將那個遺物封印起來。

向佛莉達道過晚安後,威魯走進自己分配到的客房,鑽進被窩裡,但就是無法立刻進入夢鄉。

前往巴黎,要在巴黎的知名魔術師門下拜師學藝或者進入專門學校就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無論任何領域想要獨當一面已經很困難了,臻至一流更是難上加難。即使明白這一點,威魯的熱情仍然不減。

「大西洋以東最棒的魔術師!」

威魯很想告訴佛莉達,她這句話帶給他多大的鼓舞。不過,與其逞口舌之快,還不如投下時間,真正成為大西洋以東最棒的魔術師之後再說出來或許會比較好。總之,在佐倫道夫上校住家屋檐下渡過的一九0五年五月二日這一夜,對威魯而言,將是永難忘懷的珍貴之夜。

相較起歐洲列強,美利堅合眾國大使館在夏洛蒂布魯克裡算是起步較晚的,因此所處的地理位置就稱不上是高級地段,地點位于貝潔湖畔的舊濕地。然而兩年前,他們在濕地填土整地,種植花草,完成了亞普菲蘭特規模最大的外國使館。

「在這樣的小國也能蓋出那麼大的使館,可見美利堅這個國家一定很有錢。」

曾經有位老婦人前去參觀,回來後如此感歎。大體上來說,美國人個性開朗大方,亞普菲蘭特人民並不討厭他們。然而在五月二日夜裡,大使館一室裡有三名美國人帶著與開朗相差十萬八千裡的表情,組成了一個不規則三角形。大使靠著辦公桌,一級書記官隨侍在旁,與法萊沙警長交涉釋放約克·丹曼的正是此人,第三名在場者便是丹曼,大使與書記官要求這位透過他們努力而重獲自由的本國國民約束一己行為,不過丹曼依然態度不遜,充耳不聞。

「我非常感激大使館如此盡心盡力,但是你們沒有理由束縛一個人,在下要求自由行動。」

「給我安份點!」

大使一反紳士形象大吼出聲,但還是忍著沒有拍桌。大使從西裝內袋掏出抑制心髒病的藥劑,並拿起擱在桌上的茶杯和水服下,書記官則接著答腔。

「正因為你是合眾國市民,我們才會強逼這個國家的警察釋放你,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別以為我們喜歡濫用外交官的頭銜。」

「所以我才說非常感激你們如此盡心盡力。」

「實在看不出你的謝意在哪裡,反正事情過了就算了,問題在以後,希望你謹言慎行,不要觸犯亞普菲蘭特這個國家的法律。」

見丹曼默不作答,書記官的嗓子提高了半個音階。

「今後你要再因綁架罪等罪名被逮就不要指望我們會幫你,我們是來這個國家做外交的,不希望因為一個居心不良的同國人阻擋了外交的腳步,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啦。」

丹曼終于露出毫無誠意的表情回答,然後分別看了大使與書記官一眼,再刻意一鞠躬,便轉身離開。當門扉關上的同時,書記官降道:

「紐約之恥!過了個大西洋到這邊也要惹事!」

「他可是很受華爾街那群資本家禮遇的武器掮客啊,只要別惹出太大的事端,一概默許他的行動。」

「我覺得他惹的事端已經夠大了。」

書記官氣憤地表示,大使也氣憤地回應。

「華爾街那些人心胸比我們寬大,但是眼光差到極點,誰能把荷包養肥,他們眼裡看誰就像天使。」

即將稱霸二十世紀的美利堅合眾國之所以在亞普菲蘭特這種內陸小國設置大使館,原因在于這個國家是三大帝國爭奪要地,隨著歐洲國際情勢演變,隨時可能轉為重大外交戰的舞台。大使館員都是抱著這樣的希望與野心前來本地就職,可惜目前小國還是小國,橫越大西洋而來的外交官們完全無用武之地。書記官沮喪地甩動粗頸。

「反正這個國家到後來還是會被德意志並吞吧,我們可能就是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的合眾國大使館員哪。」

「或許吧。」

大使頷首並撫著左胸。

「不過,位于相同位置的波蘭已經被三大帝國瓜分了,而這個國家到現在還存續著,足見這個國家的確是相當強韌,也因此列強不敢輕視這個國家。」

「那麼我們是否應該繼續研究要以如何精巧致密的手法與這個國家展開外交呢?」

書記官聳起肩頭。他們認為外交的進行需要軍事力量做靠山。亞普菲蘭特受到三大帝國重重包圍,美利堅沒有動武的余地。嚴格說來,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頂多只能袖手旁觀。就行動自由這一點來看,丹曼算是很令人羨慕的。

步出大使館的丹曼沿著煤氣燈下行走,在街角攔了一輛正在攬客的馬車,他頓了一秒才對著詢問目的地的車夫說出陸軍大臣官邸的住址。

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官邸有著寬廣的地下室,樓梯間左方設有酒倉與糧倉,打開右方厚重的橡木門可以見到士兵值班室,數道鐵門連接到盡頭,彌漫著沈郁肅穆的氛圍。說是兵營反而讓人聯想到禁閉室。天花板、牆壁與地板全是石塊堆砌而成。濕冷的空氣纏繞肌膚,讓值班士兵略感寒意,不禁縮起脖子。對于這只名叫阿奇拉的黑色貓科猛獸來說更是不舒服,他(或者她)生長的巴西北部地方向來與寒冷無緣。麻醉瓦斯效力一過,醒來發現被關在鐵籠裡,阿奇拉黃玉色的雙眸進出憤怒的火花,立刻以爪子抓撓鐵欄杆,尖銳的猜猜低吼震懾了負責監視的土兵。

「哼,盡管吠吧,這個籠子以前關過俄羅斯大熊,想破壞是不可能的,管你是黑豹還是白豹。」

士兵以軍靴靴頭踢著鐵欄杆,阿奇拉一發出憤怒的咆哮,就立刻收回腳狠狠大罵。

「吠吧吠吧,你的主人聽到了或許會來救你哦,不、反倒是你的主人還比較需要救援的樣子,好一場主仆情深啊。」

與阿奇拉被囚禁的房間隔了一道厚重石牆,名叫亞麗安娜的女子也醒了,與她的黑色寵物一樣對醒來後所看到的世界充滿不悅。

全身發熱、倦怠,腦袋裡一定有只喝醉的老鼠不停甩打尾巴。忍著不規律的頭痛,試著動了一動手指,感覺變遲鈍了,宛如戴了象皮制手套一般。回想中斷的記憶,確定是嗅到麻醉瓦斯才喪失意識的。

亞麗安娜確認自己所處的狀態,她被綁在椅子上,雙手被迫繞過椅背,兩只手腕被粗繩捆住,雙腳腳踝也被綁著,但沒有固定在椅腳。只要了解狀況,接下來就是采取行動。她得了嚴重感冒,時間拖得愈久,體力與精力無庸置疑會消耗得更多,喉頭幹渴至極,甚至發疼,但她不顧一切大叫。

「你們想做甚麼?!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我發燒了,好難過,拜托你們行行好,好不好嘛?!」

認識她的人聽到她這聲叫喚的話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因為聲音跟她原本的個性相差了十萬八千裡。這當然是演出來的,她評估要诋騙二流的敵人只需二流的演技,這種能力應該算是她的天賦吧。

「阿奇拉,我馬上放你出來,你忍著點,乖乖等我。」

亞麗安娜心底暗念著,繼續表演女人針對男人特有的演技。

「拜托幫個忙,我甚麼都願意做,給我杯水喝嘛。」

硬質的靴音傳來,兩名士兵出現在亞麗安娜眼前,一名士兵拿著馬口鐵制成的杯子通到亞麗安娜嘴角,亞麗安娜貪婪地喝光杯中的水……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她巧妙地漏喝一些水,透明的水從下巴流向咽喉,再延伸到外形渾圓的胸前。士兵的視線集中在襯衫裹住的胸部,難耐的欲念在他們的表情之中擴散。

「謝謝你們,我該如何報答二位呢?」

亞麗安娜開啟濕潤的朱唇說話,兩個男人的理性立刻在一秒內蒸發殆盡。

「喂,如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可是,要是隨便出手,到時不曉得陸軍大臣大人會怎麼處罰我們。」

「不、不過,那女人也不可能跟陸軍大臣告狀,是她先誘惑我們的。」

士兵們面面相覷,互點了個頭。反正那只黑色猛獸被關在寵裡,女人又被綁著,今後大概也沒機會可以「占有」像亞麗安娜這麼豔麗的美女。

欲望戰勝了,一名士兵跪在亞麗安娜腳邊,解開綁在她腳上的繩子。

當繩子解開的瞬間,天堂的大門隨即在士兵眼前閉上,緊接著開啟的是地獄之門。當雙腳重獲自由,亞麗安娜輕歎一口氣,勾起動人的微笑望著士兵,站起的士兵則報以猥亵的笑臉,這一瞬間,女人抬腳往士兵兩腿中間踢去。

士兵連哀嚎都發不出,直接倒地,蜷著身子痛苦不已。正如男人無法體會女人生產時的痛楚,女人也無法體會當男人的胯間遭到重擊時的痛苦,更何況,生產是神聖的生命誕生,胯間的疼痛卻甚麼也不是,徒增笑話罷了。

另一名士兵側眼瞟著痛苦不堪的同袍,准備拔出腰際的軍用手槍,只是還來不及拔出,腹部到腰間便感到強烈撞擊,亞麗安娜連人帶椅撞了上來。椅子、女人與男人糾纏著摔在地上,士兵破口大罵,拼命想推開亞麗安娜跟椅子,豈料亞麗安娜帶著椅子轉了半圈,用椅子壓住士兵的一只手。

士兵發出痛苦的嚎叫,另一只手繼續朝手槍模去,亞麗安娜再轉了半圈,長靴用力踩住對方的手。手指骨折的聲音響起,士兵放聲慘叫,嘴巴又遭到毫不留情的猛踢。士兵從血紅的嘴裡吐出被踢斷的牙齒,後腦勺摔在地板上昏厥過去。

門外三名士兵聽到微弱的物體撞擊聲,于是叩門呼喚同袍名字,遲遲等不到回答,這才發覺情況生變。他們只手持槍,打開門鎖,躍進室內的瞬間,躲在門扉陰暗處的女子冷不防伸出腳,一人跌了個倒栽意,剩下兩人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結果被女子搶得先機,接連傳來兩聲槍響,手槍從士兵手上飛出。倒地的士兵手槍被亞麗安娜的長靴踩住。亞麗安娜的手腕原本被牢牢綁住,由于她奮力掙脫,手腕的白皙皮膚擦破了皮,滲出鮮血。開槍時的後坐力會震疼手腕,但亞麗安娜絲毫沒有露出任何讓士兵乘虛而入的破綻。

「把大牢鑰匙交出來。」

女子下達的命令充斥著不容分說的魄力,不過士兵也不會因此照著她的話去做,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鑰匙,鑰匙在官邸的主人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手中。土兵舉起雙手如此回答,亞麗安娜便追問陸軍大臣的去處,士兵畏于槍口的脅迫,正准備招供之際,遠處傳來汽車的停車聲。

全亞普菲蘭特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像諾貝特侯爵經曆如此不悅的夜晚。在皇宮被摘除了野心之芽的陸軍大臣搭乘汽車,回府之前都顯得憤憤不平,一直等到他在副官的跟隨之下踏進玄關,整個心情頓時凍結起來,向來鎖在厚重門內的私人小領地已經遭到敵人侵占。

門一開啟,眼前便迎向槍口,女子燃燒著強烈怒氣與複仇意念的瞳孔射穿陸軍大臣的眼。

「閣下,有勞您多方關照,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因此我特地前來道謝。」

槍口比子彈更快迸出敵意,封鎖了陸軍大臣的行動,陸軍大臣迅速以舌尖潤濕幹燥的嘴唇。

「你要開槍殺我嗎?殺了我沒有用的,根本無濟于事。」

「也許正如你所說的吧,不過至少可以滿足我微不足道的情緒,我覺得這樣就已經具有充分的意義了。」

看出亞麗安娜雙眼散發出宛如槍火的光芒,陸軍大臣氣息紊亂地說道:

「等等,有話好說,還有商量的余地,雙方無謂的打打殺殺就失掉當初的目的了。」

「那麼,以雙方協商為前提,請把你從我這兒搶走的印章還來。」

陸軍大臣的單眼鏡片閃過一道白光。

「我就知道你會如此要求,不過印章現在不在我手上。」

「那現在誰拿走了?」

「那個小女孩,是那個小女孩以卑鄙的手段從我手上搶走的。」

屈辱的陰霾落在陸軍大臣的表情上,亞麗安娜看穿這一點,不禁露出冷笑。

「這真是太好了,意思就是說我費了大把勁才搶到的印章,到頭來又物歸原主了。」

「……」

「閣下,我再三對你感到失望,難得有機會稱霸全歐洲,眼看就能把自己的祖國賣給德意志皇帝,結果印章卻被搶回,不過姑且不論這一點,你先把關住阿奇拉的那個牢籠的鑰匙交出來。」

槍口瞄准陸軍大臣的胸口,亞麗安娜伸出另一只手。

突地陸軍大臣放聲呐喊,不是驚恐大叫,而是准備扭轉形勢、下令攻擊。空氣瞬間帶電,亞麗安娜白皙的頸項感受到一股森冷,當她轉過頭的同時立刻跳開,眼前覆著一個士兵氣極敗壞的臉與揮砍而下的軍刀白光。

軍刀砍進櫻木地板發出巨響,木屑飛散,倘若亞麗安娜身子不夠柔軟,躲得不夠快,腦袋早就搬家了。亞麗安娜雖然閃過了致命的一擊,但她的狀況也不如今天早上那般,她無法立刻反擊,反而踉跄地退到牆邊。

再次舉起軍刀的士兵正是胯間遭到痛擊的男子,強烈的憤怒與雪恥的意念在心中沸騰,他握住軍刀揮砍亞麗安娜,一道火線轟然竄出,貫穿了士兵的右肩,士兵的單刀掉落,跌了個倒栽蔥。亞麗安娜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繼續留下想辦法救出阿奇拉,一是趕快逃走保命。已經沒有時間多想,她挑了個方向飛奔而去。

「阿奇拉,我一定會來救你的,忍耐點,不要誤以為我背叛你。」

這個決定證明了亞麗安娜已經對自身的戰鬥能力喪失自信,她從長椅上抓起一個大靠墊,抱著靠墊奔向陽台,整個人往法國窗撞去。玻璃的破裂聲響與碎片灑落一地,亞麗安娜在靠墊上翻了一圈然後站起,靠墊就留在陽台,她則奔過黑夜裡的庭園朝圍牆而去,數個槍口指著她的背後,還來不及瞄准,她的背影已經融入黑夜,士兵們錯失了射擊的大好時機。

但亞麗安娜也並不因此處于優勢,她的肺部與心髒因操勞過度而發出激烈的抗議,全身發熱卻又冷汗涔涔,她打算先自力救濟,只是目前還不算成功。

她手抓高聳的圍牆,正要撐起感覺比實際來得更重的身體,雙腳的長靴又多了一股壓力,原來是不死心的士兵追上她,抓住了她的左右腿。要被拖下去了!近似恐懼的心情在胸口湧現,此時連續傳來鈍響,亞麗安娜的雙腳隨著呻吟聲而重獲自由。她成功翻越圍牆,心裡明白是某人投出石塊救了她,她認得這個從二0步左右以外的位置從圍牆躍下的人影,但由于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她無暇理會,繼續往前跑。

跑了約三分鍾,亞麗安娜受不了呼吸與心跳加劇,只有倚向這個城市的名產蘋果行道樹歇息片刻,撫向頸子,冷汗沾濕了手掌。她實在很想就這樣直接倒地,進入宛如無底泥沼般的深沈睡眠,然而隨著腳步聲的接近,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戳刺著她的意識。

「喲,亞麗安娜小姐,你似乎不太舒服啊。」

「丹曼……」

亞麗安娜目瞪口呆,頓時忘了疲累。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跟你不同,透過大使館協助,已經還我合法自由之身,這是身為大國國民的福氣。」

「不錯嘛,你是來炫耀的嗎?」

「哪兒的話,我是來幫你的,我好歹也懂得保持騎士風度。」

丹曼悠然攤開雙手,噙著恭敬的嘲笑行禮。

「我在旅館訂了房間,不過只剩一間雙人房,希望用你美麗的軀體填滿略嫌寬大的半面床鋪,如何?很聰明的做法吧,這叫二十世紀的風格。」

「……人渣!」

這句話命中約克·丹曼的小胡子,小胡子被隱忍的怒氣震得不停顫動。

「哼,自命清高,又不是貴族千金小姐,像你這種女人還好意思說出這種自以為是未經人事的處女句子,笑死人了。」

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是想傷害亞麗安娜的自尊,只見她收斂表情擋掉了這個攻擊,她絕對不會在男人面前示弱,她已經有十年以上不依靠男人,更不可能將約克·丹曼這種人視為談情說愛的對象。他專抓對方的把柄或弱點加以攻擊,像現在就是。

「陪你睡還不如在修道院度過煩悶的一生來得好。」

「你的嘴巴可真利害,不過我倒要看看你明天早上還有沒有辦法擺出這種態度。」

丹曼欺近,他明白亞麗安娜沒有力氣抵抗,為了確立雙方的力量孰強孰弱,丹曼也難得認真展開行動。

讓亞麗安娜當個乖乖聽話的手下或是情婦,全憑這一瞬間。

冷不防地丹曼大叫一聲,隨即跳開,腳邊的石板彈起一個看似磚塊碎片的硬物。丹曼擺出略顯誇張的防衛姿勢,望著站在煤氣燈下的人影,不禁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吼,對他而言,那人幾乎算是他的天敵,亦即艾佛列特·夫萊沙警長。

「你、你這家夥,在這裡幹嘛?」

「美女跟小胡子吵架時,站在美女這邊是自希臘神話時代以來的男性原則,我只是遵循傳統罷了。」

陸軍大臣慌忙告退之後,警長也離開皇宮,但他沒有返回住處,而是持續監視陸軍大臣的官邸。此時丹曼努力調整態勢。

「警長你太健忘了,透過美利堅大使館的關系,我已經是自由之身,你不能對我出手的,記起來了嗎?」

「那指的是過去的犯罪嫌疑,但我可不想放過一個對婦女施暴未遂的現行犯。」

法萊沙警長壓低聲音,在丹曼聽來相當于一種危險信號。

「要不要試試美利堅大使館對自己國民為非作歹能夠容忍到何種程度?我不介意多試幾次。」

丹曼狠瞪警長,用力咂嘴,他放棄當場做個了結的念頭,隨即轉身,以最快的腳步離去。灑落淡藍色暗影的街燈下,只剩亞麗安娜與法萊沙警長。

亞麗安娜帶著分不清是嘲諷還是善意的視線望向拯救她的騎士。

「眼光不錯的約翰老爺爺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

「在陸軍大臣首邸拿石塊擊倒士兵的也是你嗎?」

「我只是隨手一丟,恰巧命中罷了。」

「想不到你還蠻多才多藝的。」

「算不上才藝,因為沒辦法靠這個掙錢。」

警長略顯遺憾地答道,亞麗安娜則以玉指撩起落在額間的秀發。

「你剛剛救了我,我向你道謝,但希望你明白這不代表以後也一樣。」

「真冷淡。」

「你要以綁架未成年人的罪名逮捕我嗎?」

「我也不是隨身攜帶拘票,下次吧。」

警長說完,亞麗安娜立即雙眼一亮,投以探索的目光。她在女人之中算是很高的,當然高度還是不及法萊沙。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目的是甚麼。」

「大致上,我一開始並不相信,應該說不敢相信。」

警長這句話得到的回報是近似冷笑的表情。

「是真的,你最好相信,只要有了那個,亞普菲蘭特就能稱霸全歐,一個連荷蘭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國得以支配列強,你不覺得是件很棒的事嗎?」

「統治只會招來怨恨罷了。」

警長的反應看來不怎麼感興趣。

「亞普菲蘭特不適合當強國或大國,只要安份點,不給其它國家惹麻煩就夠了。」

「正因為亞普菲蘭特現在保持獨立,你才能大言不慚,一旦喪失獨立地位,小國或少數民族會有甚麼下場,回顧曆史比比皆是,你們應該瞧瞧過去的鄰國,北方曾經有個名為波蘭的獨立國家。」

「你是波蘭人?」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波蘭多美女嘛。」

女子笑了,但看不出一絲感動。

「我明白你沒女人緣的原因了,因為你不擅言辭,這時代連小孩子都比你會說話。」

女子沈默下來,隔了一會兒便以低沈充滿憂郁的聲音唱起歌來。

只要我們活著一天

波羅尼亞永遠長存

劍下被搶走的

就要以劍奪回

這是波蘭獨立義勇軍的軍歌,波蘭人稱呼自己的國家是波羅尼亞,這首歌代表了女子的答複,但是法萊沙無法清楚揣摩亞麗安娜的心思,恐怕連亞麗安娜自己也一樣。

馬車車輪壓過石板的聲音逐漸接近,法萊沙走上前舉起單手,與誤會他們是醉客的車夫交談兩三句之後,法萊沙伸手扶著亞麗安娜進入馬車,坐穩以後,亞麗安娜勉強擠出微弱的音量。

「到綠貝希街十九區十四號。」

「那裡是根據地嗎?」

「去了你就知道。」

亞麗安娜閉上眼,體力與精力已經超過負荷,她的身體失去平衡,倒向法萊沙警長。警長也沒心情享受緊繃卻不失柔軟的觸感,高熱散播至扶住身體的掌心。

「到綠貝希街十九區,快!」

警長朝著車夫大吼,只手扶住亞麗安娜滿另一只手脫下上衣蓋住她的身子,女子的朱唇微微動了一下,但警長並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亞麗安娜低喃著:「真丟臉,居然被一個警察救了。」

街道並不是很寬,行駛約七分鍾之後,馬車抵達了目的地。警長付了錢,便抱著亞麗安娜下了馬車。確認目標中的地區,抱著女子猛力敲門,門內很快有人回應。「這麼晚了有事嗎?」見到一個男人粗聲說道並走出門來,警長吃了一驚。

「華勒夫斯基!」

「法萊沙警長,又有甚麼事嗎……」

比警長更驚慌失措的波蘭人微微挪動視線,落在警長懷中女子的白皙臉龐,這個擺攤子的男人口中發出低叫。

「亞麗安娜小姐……」

就這樣,法萊沙警長終于知道自昨天以來鬧得夏洛蒂布魯克市內雞犬不甯的女賊芳名了。

華勒夫斯基喚來妻子,法萊沙將亞麗安娜帶往寢室,讓她躺在老舊但幹淨的床單上。看護工作交給華勒夫斯基夫人之後,警長來到狹小的玄關,面對還在猶豫要說出實情還是反過來追問的華勒夫斯基,警長搶先開口:「我今晚先不急著盤問你,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搞得我少得可憐的腦細胞快要炸掉了。」

法萊沙警長單手舉起輕擺,並不代表他全是在說笑。

「只是有個叫丹曼的美國人盯上她,小心身邊的狀況,就算要偵訊也得等她完全恢複。」

華勒夫斯基繃著臉頷首,與平日在攤子招呼客人時的親切笑臉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哎呀呀,今晚又要孤枕難眠了,總之一切等到洞窟探險行動結束後再說。」

拯救了美女讓法萊沙警長志得意滿地准備上路回家,接著發現一個狀況又匆匆趕回,敲叩華勒夫斯基家大門,其實這件事很煞風景,因為法萊沙警長的錢包一直擱在他披在亞麗安娜身上的上衣裡。

五月三日,凱撒威廉在皇宮享用早餐之際,接獲了一個令他不悅的報告。亞普菲蘭特王國陸軍大臣諾貝特侯爵秘密發出國際電報,內容主要是逐條哭訴自己的立場日漸不利,想借由德意志帝國的力量脫離目前的困境等等。凱撒威廉將電報揉進口袋,默不作聲啜飲著咖啡,身為親信的某位將軍以太過冷靜的目光觀察皇帝然後詢問。

「要使用武力嗎?陛下。」

「且慢,毋須躁進。」

凱撒威廉略顯不耐地制止部屬,他撚著最自豪的翹胡子陷入沈思。他對諾貝特侯爵捅出漏子又拼命想掩飾的行為大為光火,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收手。

「愛玩火的凱撒威廉。」

卡蘿莉娜女王曾經如此評斷鄰國的皇帝,這句評語的喻意十分微妙,說他「愛玩火」,而不是「愛看火災」。事實上凱撒威廉正如許多人所相信的,並不喜歡戰爭。他喜歡軍隊,喜歡士兵,喜歡武器,喜歡閱兵,這並不代表他喜歡真正的戰爭。

當然不能拿這個來當免死金牌,身為一個大國君主理當小心用火才是。然而對凱撒威廉個人而言,他認為他的言行經過事前計劃也具有充分理由。他認為,德意志帝國正遭受凶惡的敵人所包圍,身為一國之君必須盡全力捍衛祖國到底。

德意志帝國的面積是亞普菲蘭特的四0倍以上,人口則超過五0倍,軍隊方面更是高達一00倍之多。已經坐擁如此強大的國力,凱撒威廉還是成天提心吊膽。原因在于他過剩的妄想力,他反而沒有察覺自己的國家一直對鄰近諸國造成威脅,這表示他的想像力貧乏。

凱撒威廉持續思忖,親信將軍從旁開口督促他做下決斷,聲音裡蘊含著沈著冷靜的語氣。

「駐紮在德勒斯登的山嶽師若在早晨由當地出發,中午便可抵達夏洛蒂布魯克,行動上沒有任何問題。」

「朕擔心的不是軍事方面,而是外交問題。」

凱撒威廉不耐地答道,並將餐巾擱置在餐桌,接著站起身走出飯廳。親信將軍緊緊跟隨,凱撒威廉邊走邊說:

「這陣子法國與英國的動向頗令人注意,加上摩洛哥一事正等著我德意志前去幹涉。」

「如果諾貝特侯爵動武,我德意志亦無法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這句話挑起了凱撒威廉的注意。

「既然卿家表示無法‘見死不救’,難道說卿家心裡認為諾貝特侯爵沒有能力控制夏洛蒂布魯克嗎?」

「過半的軍隊均效忠卡蘿莉娜女王,這是無庸置疑的。」

「哼,那個狡猾的老太婆的確蠻受愛戴的。」

凱撒威廉最自豪的翹胡子被強烈的鼻息震得發顫,從飯廳走到陽台,邊走邊接受五月微風與陽光的洗禮,雖然沒有甚麼急事,步伐卻顯得倉促。

「這麼說來,讓諾貝特侯爵涉足太深並非上策嗎?是不是要打消他所策劃的政變?」

「不,應該還是要讓諾貝特侯爵起義才對。」

「就算沒有勝算?」

「沒有勝算也罷,只要維持個一兩天,那個小國便會陷入混亂,屆時就給了我們出兵的借口,德意志出兵全是為了維持亞普菲蘭特的和平,絕非為諾貝特侯爵個人謀利。」

凱撒威廉停下腳步,扯動胡子暗地竊笑。

「有道理,我軍出動鎮壓亞普菲蘭特內亂,德意志軍隊就等于是他們的恩人,如此一來至少可以要求他們割讓奧巴凱登廢礦以及同意我軍屯駐在夏洛蒂布魯克。」

德意志皇帝轉過頭。

「呵,朕喜歡這主意,卿家堪稱是德意志帝國陸軍軍師,計劃就交由卿家去辦吧。」

「臣遵旨。」

朝行禮的將軍頷首之後,凱撒威廉隨即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

「朕想趁這個機會詢問卿家,卿家相信奧巴凱登廢礦真的埋藏了秘密武器嗎?」

答複是一貫的冷靜。

「陛下,請恕微臣失禮,微臣並不冀望那種強大武器,勝利的要訣在于戰術、訓練與補給,微臣認為有必要改正仰賴不確定存在與否的武器以逃避現實狀況的這項弱點。」

「哦,原來如此。」

碰了一鼻子灰的凱撒威廉探索將軍表情。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計劃占領亞普菲蘭特呢?」

「啟禀陛下,因為那個國家地處戰略要沖,不能眼睜睜讓給奧地利與俄羅斯,廢礦一事只是附加價值罷了。」

「朕明白了,卿家可以退下了。」

凱撒威廉手一揮,將軍便面無表情行禮,踩著響亮的軍靴離開,凱撒威廉撚著翹胡子目送其背影遠去。

「腦筋很精明沒錯,可是朕就是看不順眼,雖然跟俾斯麥那個頑固老頭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

凱撒威廉嘴裡嘟嚷著,繼續在陽台散步。

十一年後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半,德意志帝國陸軍參謀次長艾裡希·佛利德希·威廉·馮恩·羅丹道夫(譯注:ErichLu-dendorff)將軍迫使皇帝威廉二世退位,以「軍部獨裁」名義成為統治德意志的獨裁者,或許令人厭惡的未來已經事先超越時早在凱撒威廉耳邊響起了代表不祥預兆的旋律。然而,一九0五年的這個時期,凱撒威廉才是名符其實的德意志統治者,他理應反躬自省自己受了一介軍人的煽動貿然做下出兵他國的決定。

雖然凱撒威廉沒有反躬自省,但多少還是有些懊悔。他並不是「嗜血的陰狠野心家」,良心被細小的荊棘不停戳刺著。

「應該不至于發生無謂的流血沖突,只要一見到我德意志軍隊的雄偉陣仗,亞普菲蘭特那群玩具兵鐵定不戰而降。」

凱撒威廉出聲低哝,企圖說服自己。只不過這樣還是無法平撫情緒,他喚來近身侍衛,下令前往柏林南郊波茨坦一帶的狩獵小屋。當他獵捕野鹿或野豬的這段時間,他鍾愛的軍隊應該早巳為他拿下這塊狹小卻重要的新領土了。

雖然相較起柏林只有幾十分之一的規模,夏洛蒂布魯克好歹也是堂堂一國首都,小小的皇宮,小小的國會議事堂,小小的首相官邸。深受女王信賴,議會亦相當推崇的首相克勞斯·伯伊斯特在官邸一樓的一個房間裡醒來,梳洗與散步接著用過早餐之後,他馬上進入辦公室,接見其他幕僚、外交官、政府官員,簽署多項文件,重要文件就直接前去請示女王加蓋國玺。這一天上午十點舉行例行內閣會議,財政、外交、法務、內政、教育、經濟、公共事業各部門部長齊聚在會議室,然而最具份量也最目中無人的幕僚倒是缺席了。

「陸軍大臣為何沒有出席內閣會議?有投有提出假條?」

首相詢問的是內閣總書記長黑維希,他輔佐首相處理所有國事,在內閣會議上負責書記一職。這時總書記長誠惶誠恐地報告陸軍大臣已經提出病假假條。

「哦,生病啊?」

「不過並未解釋詳細病因。」

「簡單,我小時候也常常得這種病,叫做裝病,大多在星期一早上發作。」

首相為人認真耿直,很難想像他會是個富有幽默感的人。因此總書記長半邊的臉部肌肉不停抽動,努力堆起接近笑容的表情。

聽了首相傳來的報告之後,卡蘿莉娜女王一邊勾織針並輕笑出聲。

「裝病啊,陸軍大臣的做法略嫌拙劣了些,要是他一·病·不·起怎麼辦?」

「微臣正在思索少了陸軍大臣之後如何運作內閣,如果陸軍大臣一·病·不·起,那必須請他辭職並另立代理人,這是身為內閣官員的責任。」

伯伊斯特的意見固然正確,但是想想陸軍大臣在國內的勢力,正面沖突並不妥當,可以想見一旦處罰陸軍大臣將造成德意志的威脅升高。對女王而言,此事的困難處在于必須維持謹慎與果斷的平衡點。

直到五月五日,表面看來平靜的夏洛蒂布魯克迎接和平的早晨,恐怕只是一個假象罷了。這天早晨,合計十二人的探險隊完成准備與編隊,展開前往奧巴凱登廢礦的旅程,女王在皇宮禦賜「3F」以做勉勵。

「活力、自由、快樂!」

這正是探險隊的口號,意即「三個開頭為F的詞彙」。畢恭畢敬朝女王行禮之後,一行人出了皇宮便門,第一個目標就是中央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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