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aa 發表於 2012-5-25 09:47
亞普菲蘭特王國簡介
曆史起源于西元一五三0年,神聖羅馬皇帝卡爾五世冊封旗下一名部將古斯塔夫·馮恩·舒 ...
當時,全歐洲最大……應該說全世界最大的麻煩制造者就是被稱為「皇帝」的人。德意志皇帝兼普魯士國王的威廉二世,全名為費裡德利希·威廉·維克多·亞伯特·馮恩·霍亨索倫(譯Grieddch·Wilhelm·Viktor·Albert·Vm·Hoheraollem)。他的父皇是德意志帝國的第二任皇帝威廉三世,第二任皇帝為何使用「三世」的稱號呢’因為從德意志尚未統一之前的昔魯土國王一直到現在,他是第三位取這個名字的國王。母後是英國維多莉亞公主,著名的維多莉亞女王之女。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等于是英國女王的外孫。
一九0五年,威廉二世四十六歲,登基第十七年,人稱「凱撒威廉(KaiserWilhelm)」。這個中年男人蓄著看來神氣十足的翹胡子,天資聰穎,學養豐富,雖然有只手不太靈活卻是騎馬高手,不過做為一國國君仍然稍嫌條件不足,他的情緒不穩,思考與說話方式誇大有失分寸,每次一開口就鬧出國際糾紛。德意志國力強盛,但是他卻沒有一絲自覺與自省,不曾考慮到一個強國的皇帝言行輕率將對國際造成多大的影響。一九00年德籍外交官在滿清帝國境內遭到排外主義偏激份子殺害,凱撒威廉在震怒之下訓誡軍隊:「好好教訓那群野蠻人。」德軍進駐滿清首都北京之際,隨即殘殺平民百姓、奸淫婦女、破壞民房,搶奪大批財物,壞事做絕。
「凱撒威廉教唆軍隊殺人搶劫。」
歐美列強之間出現負面評價,但是威廉二世本人並無此意,他喊出這些話只不過基于情緒激動,完全沒有預料到他一時興起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造成了多少犧牲。
更令人傷腦筋的是,凱撒威廉雖然缺乏想像力,妄想力倒是過剩。他成天擔心飽受白人淩虐的亞洲人會推派一位如同成吉思汗那般的領導者前來攻打歐洲;此外也擺脫不了害怕周遭列強一同串通,聯合從四面進攻德意志的念頭,于是他立誓成為世界第一的強者,拼命加強德意志的軍備武力以克服這些妄想。
凱撒威廉不斷想辦法拓展德意志的國境,使之盡可能遠離首都柏林,然而鄰近俄羅斯與法國的邊境卻完全沒有向外推進,這使得凱撒威廉的心理狀態愈趨不穩定。
某天也就是五月一日深夜,凱撒威廉在柏林皇宮與隨侍的某位將軍提到他所謂的「世界政策」。只見他專注凝視德意志周邊諸國地圖。
「亞普菲蘭特這塊土地原本應該屬于德意志帝國的一部分,俾斯麥那個老糊塗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獨獨偏袒這個小國。」
凱撒威廉澀澀吐出煙霧,人稱鐵血宰相的奧圖·馮恩·俾斯麥(譯注:OttoVonBismarck)公爵是位一板一眼的務實政治家,理應相當排斥情緒化的事物,不過偶爾他也是個很懂得權通應變的人,他對索有「瘋狂國王」之稱的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二世十分友善,並沒有強硬並吞亞普菲蘭特,當時年輕的凱撒威廉對此怨怼連連。
當然,俾斯麥會承認亞普菲蘭特的獨立與中立並非出于一時的心血來潮。倘若以武力兼並這個小國,必定導致與俄羅斯、奧地利的對峙,法國也會趁機展開行動以報複阿爾薩斯省(譯注:Alsace)與洛林省(譯注:Lorraine)被奪之仇,如此一來德意志將遭受歐洲三大國同時挾擊。在完成德意志大一統這項偉大成就之後,俾斯麥絕對不可能把他一手建立的國家拿來做為政治與軍事賭注的籌碼。凡事皆以德意志統一後的獨立性與安全性做為最大優先課題,因此全歐洲必須處于和平狀態,這正是俾斯麥所謂的務實和平外交。
俾斯麥被趕下帝國宰相的地位,他去世之後根本無人可以制止凱撒威廉,于是凱撒威廉開始為所欲為。比較幸運的是,凱撒威廉在位期間,德意志景氣看漲,勞工生活得到改善,凱撒威廉在國內聲望直線攀升,國庫亦處于飽和,凱撒威廉投注于加強軍備與取得殖民地的資金也相對增加。
「對了,將軍,朕記得朕所訂制的列車炮已經完成了,應該沒錯吧。」
「您說的正是,陛下。」
「這是世界最大的列車炮!」
「有史以來最強的列車炮,陛下。」
隱約透露著阿諛的回答令凱撒威廉龍心大悅,他喜歡「最大」跟「最強」這一類的形容詞,更希望德意志帝國兼具這兩者,十年多之後,德意志與俄羅斯臨時政府締結和約,凱撒威廉被迫割讓波蘭、芬蘭、愛沙尼亞、拉托維亞、立陶宛、白俄羅斯、烏克蘭,最後不得不全面投降,時間雖然短暫,但他畢竟曾經是擁有全歐洲最大疆土的統治者。
「接下來是世界最大戰艦,朕要讓百年來沈浸在納爾遜(譯注:HoratioNelson,英國海軍提督,于特拉法爾加(Trafalgar)戰役中,打敗法國和西班牙聯合艦隊,確立了英國海上霸權。)光榮之中的英國人大驚失色!」凱撒威廉豪邁高笑。
亞普菲蘭特的女王卡蘿莉娜·馮恩·修陶匹茲出生于一八四四年,今年六十一歲,母親是丹麥王族。卡蘿莉娜屑于中等身材,氣色紅潤,微胖,一頭銀灰發色,暗褐色的眼眸散發充滿年輕活力的知性之光。她在年輕時並非亮眼的美女,隨著年齡增長,人格也增加了深度與廣度,由內在的精神核心滲出皮膚表面,使得這位老婦人遠比年輕時更充滿了魅力,不過在一般人眼中只會覺得她是個個性開朗但嘴巴有點壞的老婆婆吧。
皇宮本館橫看成H字母。最盡頭的一樓南端是圖書室,四面牆壁排滿了古今東西的出版品,女王在小暖爐前擺了張搖椅,經常在此編織。今年亞普菲蘭特的春天來得遲,夏洛蒂布魯克街上成排的蘋果樹到現在還沒有綻放白玉寶石般的花朵,一到夜晚氣溫驟降,暖爐的火不可或缺。
搖椅一旁的小桌子堆疊了數本女王最愛的書。「海底兩萬哩」(譯注:TwentyThousandLeaguesUnderTheSea)、「環遊世界八十天」(譯注:AroundTheWorldinEightyDays)、「地心探險記」(譯注:VovaseAnCentreDelaTerre)、「所羅門王的寶藏」(KingSolomonsMines)、「隱形人」(譯注:InvisibleMan)、「巴斯克維爾的獵犬」(譯注:另名「幽靈犬」、「巴斯克村獵犬」、「詛咒的魔犬」,TheHoundofBaskervilles)等書的德文版。德語文學產生了以歌德(譯注:JohannWolfgangVonGoethe,代表作「少年維特的煩惱」。)為首的多位巨匠,但就是欠缺令人勇氣沸騰、血脈贲張的冒險小說,女王對此頗有微詞。順帶一提,德語文學作品裡她最喜歡的英雄不是齊格菲(譯注:Siefried,德國與北歐神話的著名英雄。)也不是浮士德(Faust,原為十六世紀的真實人物,而後被傳說化。)博士,而是令人尊敬的敏豪森男爵(譯注:BaronMunchausen)。
望著暖爐裡的小火堆,雙手正確無誤牽動棒針,卡蘿莉娜女王一頭銀發下正流轉著許多思緒。她二十二歲與比利時貴族結婚,三0歲繼承王位登基。父王抵制普魯士國王的德國統一政策,保住了國家的中立地位,卻因心力交瘁,臥病三年之後駕崩。卡蘿莉娜登基以來的政權並不穩固,亞普菲蘭特雖是小國,不過位居德意志、俄羅斯、奧地利、匈牙利、三大帝國角逐的地理要沖,三大帝國都想得到這塊土地。卡蘿莉娜則反過來利用這個心態,不依附三大帝國任何一國,巧妙抵制對方的野心和企圖,避免國家遭受兼並或割讓。夫婿是善良的平凡人,無法在政治上給予卡蘿莉娜協助,加上體弱多病,一0年前因肺炎亡故。
門扉傳來敲門聲,女官轉達有客來訪,是事前預約的客人。首相伯伊斯特固定每晚九點前往女王身邊伺候,報告各項國政並等候女王下令。這個年約五0歲的男人給人一種略嫌固執但不失耿直的形象。亞普菲蘭特的內政一如尋常小國井無重大缺失,問題主要出在外交方面。
「這陣子德意志大量購買我國鐵路債券,對我國國庫不無小補,但是其動機隱約嗅得到火藥味……」
首相壓低音量,環顧四周,據說德意志在全歐洲皇室均有眼線。
「也就是說,德意志的目標是我國鐵路,雖然萬萬不願發生,但如果有一天德意志與俄羅斯開啓戰端,德意志欲利用我國鐵路行駛軍用火車的企圖將顯而易見。」
「按照德意志的計劃,一師的兵力只需三、四個小時便能抵達俄羅斯境內。」
女王明快指出重點,接著好笑地勾起嘴角。
「放心好了,首相,這裡沒有威廉二世的間諜,就算有,我們只要不被抓到把柄,對方也拿我們設法子。」
「是,陛下所言甚是,恕微臣膽小如鼠。」
首相苦笑著以棉質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出身平民的他對女王而言是忠誠而且值得信賴的政治夥伴,瞟著首相的模樣,女王轉移話題。
「你知道亞普菲蘭特還有另一個別名吧。」
「就是‘鹽之國’,微臣當然知道,因為境內曾經可以采掘到品質優良的岩鹽,遺憾的是微臣必須以過去式的說法表示。」
「奧巴凱登廢礦……」
女王說出曾是國庫重要經濟來源的岩鹽礦區。
「不知為何不斷有國家表示願意搜購,而且不只一個,全是來自國外。」
「女王陛下,如果那座廢礦可以賣給其它國家,也算是一筆增加國庫收入的優渥交易。」
「不必操之過急,首相。」
女王平靜打斷首相的急躁,高價出售一個棄置的廢礦不但違反商業道德,也關系到亞昔菲蘭特王國的信譽。假若不是廢礦,就必須先行確認地底埋藏了甚麼寶物令列強如此垂涎,否則很有可能犯下以一塊銅錢賣掉一座寶山的愚昧行徑。鹽是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物品,德意志境內也不乏岩礦,陸地周圍更有著大片一望無垠的鹹水。
「對了,關于那座廢礦還有一點問題,由于當初是由一名外國人所發掘,因此我國售鹽營利之余也訂立契約,每年要支付營業額的百分之五給發掘者。我當時年幼,印象不是很正確,不過只要未經那名外國人與其子孫的同意,就不能擅自賣出那座廢礦。」
「這的確是個問題,微臣立刻著手調查。」
「麻煩你了,另外還有一件事。」
女王放下棒針,把織品拿到跟前,確認毛線圖樣。
「那座岩鹽礦在幾十年前早已廢棄不用,為甚麼到現在會有外國想買呢?尤其是德意志更令人費解。」
「或許埋藏了查理曼大帝(譯注:Cnarlemagne,又稱卡爾大帝,karlderGross,法蘭克王國佳格林王朝國王,西元742-814年。)的寶藏也說不定。」
「也可能是紅胡子腓特烈大帝(譯注:FrederickBaebarossam,西元1152年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
卡蘿莉娜女王開心地笑了起來,順手將織品擺在膝上。
「聊一聊也蠻有趣的,就是不太明白凱撒威廉為甚麼想找過去的寶藏。」
「您覺得不合理嗎?」
「凱撒威廉這個人最喜歡玩玩具,相較起金銀珠寶,騎兵隊、大炮與軍艦才是他最愛的玩具,當然啦,買玩具的錢自然是不賺多了。」
卡蘿莉娜女王將編織品擺在小桌上,接著搖钤傳喚侍女,為自己與首相吩咐鮮奶油咖啡。
「真想念俾斯麥公爵。」
年老的女王感慨地敘述回憶。
「俾斯麥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作風大膽、臉皮厚又執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過目標明確,做法也合理,跟他蠻好談事情的……」
女王與首相一同飲用侍女送來的鮮奶油咖啡,自己手上拿著咖啡杯說道:
「俾斯麥很清楚甚麼才是德意志的長遠利益,可是那個凱撒成廉甚至對‘德意志的利益’這幾個字一點概念也沒有,哪天他以為找到了前往天堂的捷徑,說不定結果反而帶領整個德意志掉進地獄的洞穴!」
卡蘿莉娜·馮恩·修陶匹茲女王將咖啡杯擺在桌上,揮動織針在半空敲著,就像在懲罰一個惡作剮的壞小孩,比她小了十五歲的鄰國皇帝在她眼中或許就是這樣的形象。
這時有人輕輕叩門,侍女走了進來。聽了外相傳來的訊息,首相連忙起身,向女王行禮告退,五分鍾後再度返回,額上的汗珠再度冒出。
「女王陛下,德軍軍隊的山嶽師正朝著我國西邊國境前進,要如何應付才好呢?」
「這種玩火的舉動的確是凱撒威廉的作風,毋須驚慌.德軍要進入我國國界必須持有正當理由,我國不會讓對方逮到借口的。」
女王聞風不動。
「若是在此時自亂陣腳,只會讓凱撒威廉更得意,德軍要在自己國家境內活動是他們的自由,不用理會。」
首相垂頭歎氣。
「恕微臣老調重提,陛下,小國真是如坐針氈,必須時時刻刻注意大國的風吹草動。」
「是啊,不過我們仍然不能因此放棄中立,否則就中了那群自稱列強的無恥野獸的下懷了。」
女王不知第幾次停下棒針,確認針目。首相整理文件,朝著他立誓效忠的對象投以敬愛的目光。他已經准備告退了,卻不自覺發起牢騷。
「微臣衷心希望國家永保太平祥和,但那群列強真的太難纏了,以武力威嚇他國很有趣嗎?」
「只知攻擊別人的人往往好戰,如果不親自吃一次苦頭,那種人是不會悔悟的,傷腦筋。」
聽著女王的話,首相一本正經颔首。
「我國向來只吃敗仗,對于這點倒是頗能體會的。」
「也有人覺得很不甘心,價值觀因人而異。」
女王雙頰挂著淺淺的苦笑。
「若是諾貝特伯爵能夠明了小國也有生存意義,不知該有多好……」
格特利夫·馮恩·諾貝特是亞普菲蘭特王國的大粱,此人是貴族亦是軍人,身兼侯爵、陸軍中將、陸軍大臣、陸軍總司令官、皇家顧問、貴族院議員等頭銜。他本人想當陸軍上將或元帥,不過率領僅有一個師規模的軍隊就想挂上元帥頭銜未免滑稽了些。因此諾貝特只好屈居中將,不過他並不打算一直屈就下去。他今年五十五歲,右眼嵌著單片跟鏡,胡子剃得幹幹淨淨,雖然一頭銀發但發量保有八成以上,屬于精瘦型的人物。與其說是亞普菲蘭特的貴族,給人的印象反而比較接近擁有大片土地的普魯士軍人,他本人也認為德意志比起亞普菲蘭特來說更像他精神上的祖國。亞普菲蘭特既然不可能從德意志隔壁搬走,就應該要和睦相處才對,這是諾貝特侯爵大人的意見。
亞普菲蘭特的軍力相較起四周列強是微不足道的,由于地處內陸.軍種沒有海軍只有陸軍。根據一九0四年的國際軍事年鑒,兵員總數為一萬二四00人,軍種為騎兵大隊一、步兵大隊三,炮兵大隊一、山嶽大隊一,另外再加上親衛中隊與憲兵隊。勉強還能對抗德軍一個步兵師,不過這是以人數來看,論及火力的話,能不能對抗一個連隊就值得商榷了。當然,諾貝特侯爵無意與德意志對峙,但是軍隊羸弱的事實重重挫傷了他的軍人自尊。
正當女王與首相對談之際,陸軍大臣在自家官邸的書房裡繞來繞去,對著副官大喊:
「那女人還沒有消息嗎?」
「是的,抵達夏洛蒂布魯克之後便失去音訊。」
這個回答令陸軍大臣咂舌,腳步聲愈踩愈響。他的官邸在夏洛蒂布魯克是最豪華的建築之一,比陸軍總部大樓還大。應該說,陸軍總部的建築很合乎小軍隊的規模。陸軍大臣大人在自家官邸裡依然身著褐色軍服,當然不是因為他只有一套衣服可穿,而是代表他以自己的職業與制服為傲。
或許承受不了內心的焦慮,陸軍大臣開始對著副官發表演說。
「我國是個小國,如果一直不放手去做,永遠都只是個小國,處在這個充滿野心企圖的時代,甘于小國的地位就等于走上衰亡之道,你說對不對?!」
「大人所言甚是,對了,警方傳來一件情報。」
副官巧妙打斷內容空洞的演說,報告關于法萊沙警長—事。
「那個警長能力很好嗎?」
「不清楚,不過聽說市警局局長很討厭他。」
「哦,那他的能力一定很好沒錯。」
陸軍大臣故意冷笑起來,他對市警局局長的才幹與器量完全不予任何評價。
「警察只需負責抓贓,國家大事全交給陸軍就成了,膽敢不守本分、越俎代庖,就要教他們嘗鞭子吃點教訓。」
陸軍大臣的單眼鏡片閃著白光。
「女王陛下一定也很明白,只要得到‘那個東西’,我們亞普菲蘭特就可以一舉在列強中占有一席之地,到時候俄羅斯、奧地利、法國這些向來瞧不起我國的家夥都要卑躬屈膝爭著巴結我們。」
「如此一來,大人將成為我國有史以來功勳最大的英雄,盛名將永垂不朽。」
「不要亂戴高帽子。」
陸軍大臣本想厲色指責,但是臉頰不自覺軟化下來。
「我不求個人功名,只願祖國國運昌隆,你既是我的親信就更不能有所誤解。」
「是。」
副官畢恭畢敬行禮,表情卻顯得有些暖昧不明。
五月的早晨化為陽光穿越威魯頭頂,徹底斬斷斷續的夢境,威魯迅速浮出清醒的水面。這裡不是他的閣樓間,窗口朝東,清晨按照慣例湧進房裡。
翻了一個身正好抵到軍用睡鋪,一轉身就可以下床,原本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個睡鋪大得離譜,翻了兩次身都還抵不到床邊,好不容易下了床,威魯環顧室內,比起他的閣樓間,這個房間好太多了,不但貼了壁紙,床上還鋪了床單,雖然是便宜貨。窗口不是接在天花板而是牆壁上,天花板也沒有傾斜,睡鋪面對的牆邊擺了一個大沙發,上頭零亂疊著毛毯。突然鼻孔受到刺激,威魯轉過頭,打開門,足以激起食欲的香味一湧而上,他看到一個男人,一個陌生男子。
「你、你是誰?」
不理會少年的诘問,男子把早餐排放在桌上,這個人身材高大,體格偉岸,胡子剃得幹幹淨淨,紅黑色頭發卻亂蓬蓬的。粗曠的輪廓更是襯托出原本帶有銳氣的五官,同時也散發出一種超然的氣質。把黑麥面包,煎蛋、牛奶、香腸與奶油炒洋蔥擺好之後,男子以耳熟的聲音喊道:
「是我啊,你不認得我啦?」
「……法萊沙警長!」
威魯瞠目結舌。
「沒錯,正是我艾佛列特·法萊沙警長大人,昨晚讓你借宿的房東,看來你設有喪失記憶。」
「因為我第一次看到……」
警長刮掉胡子的長相。紅黑胡須下面的確長著人模人樣的下巴。威魯一直以為警長年齡大約在四十五歲左右,看來應該要再減個十歲才對。在主人的勸誘下,威魯坐上椅子享用早餐,一邊確認道:
「警長,你幾歲了?!」
「三十五歲,問這個做甚麼?」
「沒有,你胡子剃掉變得好年輕哦。」
「我本來就很年輕,而且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這年紀的人早就該結婚,小孩也生兩、三個了好不好!想歸想但威魯沒有說出口,只是專心掃平早餐。吃飯前會說:「我要開動了!」,吃完也會說:「我吃飽了!」這部分跟一般家教良好的小孩沒兩樣,也算是祖母教導有方吧。早餐很可口,意思是比他想像中來得好吃。
「接下來,填飽肚子以後是不是該做功課了?」
飯後,警長這句話讓威魯的腦細胞開始活躍起來。他一股腦兒把空餐具收起來,放進狹窄的廚房。本來他想幫忙洗碗盤以做為一宿一餐的謝禮,不過現在沒有辦法,只有暫時擺著待會再做。
昨天簡直一團混亂。形迹詭異的汽車施加攻擊並逃逸之後,威魯拉著法萊抄警長奔向調車場。約有一打各自穿著制服、便服的警官也跟著趕至,集體在街上奔馳,宛如這陣子流行的馬拉松競賽一般。調車場上停了好幾節車廂,車內空無一人,只剩毛毯及餐具零亂散落,比較奇怪的是,空氣中彌漫著某種肉食動物的體臭。從破裂的窗玻璃證實了威魯目擊的事件正確無誤,但是搜查行動並無進展。警長帶著氣餒的威魯回到自己公寓住處,把床鋪借他,自己則睡在沙發上,迎接五月二日的早晨。發生這種事怎麼還睡得著!想著想著,威魯還是睡著了,畢竟他年紀還小。
餐桌搖身一變為會議桌,兩人把昨天的事件重新整理,做出筆記,各自提出想法相互討論。
「警長,來到亞普菲蘭特的那群奇怪的外國人到底是甚麼來曆呢?」
「比較有可能的是俄羅斯革命黨,或是波蘭的獨立運動份子,也可能是德意志社會主義份子,賽爾維亞民族主義份子。」
警長折起粗厚的長指。
「這些人都是從事政治活動,如果再加上罪犯跟流浪漢,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了,這樣完全無法掌握實際上的數目與狀況。」
在提到流浪漢這個名詞時,警長的視線似乎往威魯的方向瞥了一下。
「拜托不要把我跟那些奇奇怪怪的流浪漢混為一談行不行?我可是胸有大志的呢。」
「大志?甚麼大志?」
「跟你這個拿政府薪水安定度日的人講也沒用啦。」
「你要去巴黎嗎?」
一句話就被猜中,威魯差點沒被咖啡嗆到。警長雖然明白自己猜對了,但也沒有加以嘲諷,反而轉移話題。
「看來必須透過護照局跟中央車站的海關幫忙,如果對方擁有外交特權,麻煩就大了……」
幸好警長沒有問及到巴黎要做甚麼,威魯松了一口氣。兩人不斷討論之後做出結論:先搜集情報,再促請政府封鎖國境。在出門之前,兩人先把碗盤洗好,也許看來是芝麻小事,但是手在活動時腦子也會跟著動,繼討論之後,可能會激發出新的想法也說不定,況且廚房的水槽已經擠了滿滿一堆待洗的鍋碗瓢盆,雖然在別人家,威魯還是看不下去。
「威魯,你爸爸好像有固定工作對吧。」
「嗯,聽說是老師。」
「那你要不要去上學?」
「不要。」
「可是我想你爸爸一定很希望你繼續念下去。」
威魯的全名是威魯吉爾,是古羅馬著名詩人的德語名,他自己覺得這名字很誇張。此外姓氏還跟奧地利素有「圓舞曲之王」美譽的音樂大師一模一樣,這個姓名對一個沒有父母又失學的少年來說充滿了諷刺意味。
「我才要問警長你,為甚麼把胡子剃掉啊?明明很好看啊。」
「以文學用語來說,就是一種心境的改變。」
「吱,裝模做樣。」
「不要槍我台詞,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到底要不要去學校?」
「我不是一開始就拒絕了嗎?學校那地方一大堆規矩,只會教一些沒用的事情,還要跟學生收學費。」
為甚麼警長這麼愛管我的閑事?威魯心中浮現這個理所當然的疑問,也幸好他愛管閑事,威魯才多次脫險。
「雖說知識不一定會讓人過得幸福,但那只限書讀得太多的狀況。你應該多多充實知識,不然會眼睜睜錯失青鳥。」
警長提起那名少女。如果那名少女是英國人、法國人、俄羅斯人,總之就是不會講德語的外國人,那要怎麼跟她溝通呢?這段話讓威魯恍然大悟,確實,沒有人可以保證那名少女能以相同語言跟威魯交談,也許好不容易見了面卻聽不懂對方在說些甚麼,那要怎麼辦才好?
見威魯洗碗盤的手垂了下來,警長咳了數聲,他無意咄咄逼人。警長胡亂擦拭自己手上的餐盤,一邊試探性問道:
「除了學校以外,你的謀生方式也是個問題,扒手的話……」
「我不是扒手。」
「就當我在比喻好了,聽我說,你要是有辦法擡頭挺胸向著喜歡的女孩子說:‘我是扒手!’,那自然再好不過,反正這也是—種求生技能。反過來說,你要是辦不到,那還是早日金盆洗手比較好,一旦心有芥蒂,人類便無法真正過得自由自在。」
並不是警長口才好,這是他日積月累的親身體驗。威魯隔了一會兒才拐彎抹角說道:
「想不到警長你人還挺熱心的嘛。」
「呃,會嗎?有時我自己也會這麼懷疑,不過我沒甚麼信心。」
警長甩幹最大的一個盤子上的水份,一邊歎氣道:
「問題在于,每個甩掉我的女人都說我是好人……」
威魯與法萊沙警長開始采取行動,時間是五月二日上午九點。
法萊沙警長認為,雖然還不到確立明確作戰方針的階段,總之先行動再說。昨晚黑色汽車襲擊他們就證明了有人視他們為眼中釘。從調車場的那節車廂狀況來看,一件不健康也不公正的內幕已經開始在這個山中的和平小都市裡蠢蠢欲動,這是無庸置疑的。
威魯先以自己的方式打探消息,另一方面法萊沙警長來到市警局上班,想不到在大門口遭到制服警察盤問,誰教他剃了胡子,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手下一群刑警也以一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的表情迎接他。警長本來還想說些話打圓場,誰知腦子一片空白,最後他選擇保持凝重的沈默在辦公桌就位。一名部下畏畏縮縮地問道:
「警長,你是不是出了甚麼事呀?」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警長撫著剃得光潔的下巴,表情或許有這麼一點點不滿。
「有人知道答案的話,也許可以到市警局獲頗一張獎狀,麻煩各位向全市的線民打探情報吧。」
警長一點也不期待獎狀的效果,沒想到剛過正午時分,手下一名刑警便揪著一個衣著邋遢的老人進來,這名老人沒有工作、居無定所,是個年近八0歲的流浪漢,頂多只知道他名叫約翰。請他喝了杯咖啡之後向他問話,他表示昨晚七點半左右,看到一群人從調車場的車廂離開,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看見負責指揮的人的模樣。
「那人是甚麼打扮?」
「穿著長禮服,戴高禮帽。」
「我說啊,你曉不曉得全國穿長禮服戴高禮帽的男人有幾萬人啊?」
「不是男人。」
約翰老人陡地譏笑警長先入為主的觀念,井滿意地端詳警長吃驚的表情。
「而且是個大美女啊,年紀看起來約有二十五、六歲,身材蠻苗條的,不過很性感喲。」
看著老人陶醉的目光,警長忍住不咂嘴,繼續追問。
「那他們往哪裡去了?」
「我哪知道那麼多。」
約翰本想跟蹤他們,只見對方坐進汽車,而且上車前還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另外還有一只大得離譜的黑狗(從半醉的老人眼中看來是這樣)跟在女人身旁,根本無法靠近,老人如此表示:
「不過警長先生,我看那女的應該是法國人。」
「你沒聽到對方開口,怎麼知道是不是法國人。」
「她的確沒開口,不過我敢打包票她是法國人,而且是巴黎女郎,因為她看起很有氣質,跟這裡的女人不太一樣。」
「真可惜你沒辦法年輕五十歲啊,老爺子。」
「哪兒的話,一直到八年前老頭子我還在第一線奮戰咧。」
約翰老人的描述雖然有多處偏離主題,不過倒是采集到了相關證詞,據說那一行可疑份子當中有個彪形大漢,肩上打了個相當于一個小孩大小的袋子。由于不能在市警局裡公然給錢,法萊沙警長便遞給老人一包煙當做謝禮,並提醒他:接下來隨時會傳喚他,之後要他離開,在目送老人的背影遠去之後才叼念起來。
「有講跟沒講一樣嘛。」
負責把約翰老人帶來的刑警安慰道:
「不過女扮男裝倒是一項蠻醒目的特征呀。」
「無聊啊你。」
警長心情壞到極點,女扮男裝的確少見,如果換下男裝不就沒辄了?即便亞普菲蘭特在列強眼中只是區區一介內陸小國,但是往來于此地的外國人為數眾多,根本不可能監視所有人。更何況法萊沙警長既不是市警局局長也不是內務大臣,哪來甚麼權限動員全體警察。
「別說了,最重要的是我的飯碗快保不住了,顯然局長開始盯上我了。」
「今天局長外出,不在局裡,不曉得他到哪裡做甚麼去了。」
「別問我。」
警長愈聽愈覺得老大不爽快。
另一方面,走出市警局的約翰老人活用他累積了六十五年經驗的步法,一溜煙不見蹤影,不讓任何人有尾隨的機會。再度見到他是在「黃金小馬館」的酒吧後門,等在那兒的正是同行小後輩威魯吉爾·史特勞斯這名少年。
雙方談妥之後,老人便從少年手中接過紙袋,數過裝在袋內的紙鈔與銀幣之後,老人滿意地點點頭。
「這些事情我沒告訴警察反而說給你聽,拿你這些錢應該不至于遭天打雷劈吧,不過你祖母還真是存了不少零錢呀。」
「快告訴我吧,沒時間了。」
「甭急、甭急、我正在努力回想正確情形,拿了你一個月的酒錢,不說詳細點的話可是有損我信譽的。」
約翰老人賊笑著將紙袋收進檻褸的內袋。
那棟房子就建在能夠從西南方俯瞰夏洛蒂布魯克街景的山丘頂端,距離皇宮約有三公裡遠,屋頂幾乎與周道樹梢一般高,無法從外面窺看屋內,另外還有一道高約三公尺的灰色石牆,鐵門緊緊深鎖隔絕一切往來。踩上石牆的凹處,經過五00秒的努力之後,威魯維于順利入侵館邸內部。
威魯向來對豪宅的主人持有偏見,光看房子蓋得豪華氣派就覺得「有問題」。威魯無意跟警察搶功勞,他只是抵擋不了趁著警察大破這群歹徒巢穴之前事先跑來調查情況的誘惑。畢竟他貢獻出自己寶貴的財產,也得到同樣寶貴的情報,所以他至少擁有調查少女下落的權利。
話又說回來,那群外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威魯並不是個愛國的好國民,但他也不喜歡外國人仗著國力強盛到處耀武揚威,凡是亞普菲蘭特人民都不喜歡這種盛氣淩人的家夥,更何況他們還囚禁一個女孩子,拿鎖鏈綁住她,愈是教他看不順眼。
威魯在草叢躲躲藏藏持續前進。
他總算發現了人生的目標,主少他有這個打算。十四歲少年所謂的目標就是打一場光明正大、面對任何人都不必感到羞恥的戰爭,他隱約可以想像一個表象的反面隱藏著一件錯綜複雜的內幕,居然有人會把囚禁一個女孩還用鎖將她拷起來的行為合理化,威魯簡直不敢相信。
寬廣的庭院看來年久失修,感覺就像是一處自然生長的叢林。羽虱在草叢樹木之間飛來飛去,動辄就要撲進眼睛,嚇得威魯不得不揮手驅走蟲子。威魯還擔心會不會有狗沖出來,不過他已經做好對抗的准備。口袋裡的小瓶子裝有阿摩尼亞(氨),只要把這個丟到拘的鼻頭,保證再凶猛的狗都受不了。不過到目前為止,威魯尚未聽到看門狗驚天動地的咆哮。
走出樹叢,一大片草坪映入眼中。草坪與雜草恣意亂長,還長出零散的淺紫色小花,草坪另一端是一棟陰沈沈的灰色兩層樓建築,屋頂有天窗,就表示有閣樓間,那麼應該也有地下室才對。如果少女被囚禁在地下室,要趁著警方前來教人之前打探出她的正確位置可說難上加難。
猶豫不前是最壞的選擇,于是威魯決定奮力沖刺,穿過草坪,一0秒後貼上房子的牆壁。接下來一面調整呼吸,一面放輕腳步沿著牆壁往前走。彎身來到一樓半圓形窗口下方之際,冷不防窗子被人猛然打開,威魯的視線樁某個物體遮住,害他心髒狂跳不已,搞了半天原來是粗魯的住戶從窗口把水桶的水撥出來。
窗子關上後,威魯再度貼著牆壁走,現在他知道房子裡有住人,所以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不過再怎麼危險,他絲毫沒有半途而廢的意思。轉過房子角落,眼簾映入一株巍峨的參天榆樹,樹梢緊緊挨著屋頂仿佛正守護著這棟房子。威魯不知不覺仰望巨大榆樹,當他視線往下迎之際,視神經陡地捕捉到某個物體。威魯迅速脫下鞋子,把兩只鞋的繩子綁成一串挂在脖子,然後跳上高大的楠樹。
威魯以大人望塵莫及的速度采取行動,然而事實上他還無法正確掌握自己做的事情代表甚麼意義。直到他爬上可以就近望見四樓窗口的粗大樹幹,他才明白。窗玻璃纏著鐵絲,可以看見裡面有個人,還可以看見嬌小柔美的輪廓、頭發與衣服的顔色。威魯盡可能不發出聲音,輕輕折下一根小樹枝丟向窗戶,發出一個硬質的撞擊聲。經過了五秒鍾,感覺就像過了永遠的一半,少女把臉湊近緊閉的窗戶,持續一段沈默與觀察之後才提出疑問,她說的是德語。
「你是誰?」
「我是威魯吉爾·史特勞斯,朋友都叫我威魯。」
威魯的心髒在這一天特別忙碌,他甚至覺得心髒的跳動比說話的聲音來得更清晰。能夠遇見少女,而且還跟她交談,是一種直到兩天前還無法想像的喜悅,這個時候腦袋居然冒出「幸好今天早上離開法萊沙警長的住處之前先沖了個澡」這種無厘頭的想法。
「呃,你叫甚麼名字?」
「佛莉達。」
「真好聽。」
就算明白名字只是一種附屬品,威魯仍舊老實說出內心的想法。
「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謝謝你,但這是不可能的,你是沒辦法帶我離開的。」
少女的態度冷靜,至少可感覺出她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隔著纏滿了鐵絲的窗戶,少女凝視著太過年少的騎士,提高音量喊道:
「你快逃吧,不要再來這裡!這樣只會害了你。」
「我會先行撤退,不過馬上就回來,到時順便帶一票警察來,你暫時忍耐一下。」
少女才要回答,威魯宛如被刷子擦掉一般頓時消聲匿迹,讓少女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覺了。其實威魯是躲在榆樹的粗大樹幹與樹葉之間,可說千鈞一發,一名身穿大衣的人物在半打看似部屬的魁梧大漢跟隨之下來到榆樹旁。
「好像有人侵入。」
那是女人的聲音,威魯一聽差點驚叫出來。明明是女人卻頭戴高禮帽身穿男用長禮服,先前有聽約翰老人提過,可是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因為對他而言,除了少女以外,其它都不重要。
穿著長禮服的女子說著威魯聽不懂的外語,從語氣可以肯定她在下命令,內容也不難想像。只見這群男部下一哄而散,女子也轉身背對榆樹離開。
趁著這兩秒的空檔,威魯從榆樹滑下,與女子反方向沖出。當他撲進草叢的時候,女子隔著由長禮服裹住的肩膀轉過頭,正好看到遠處的草叢搖動,但這時恰恰吹來一陣風撫過女子的臉龐,因此女子並未察覺。接著她以手指吹出兩聲口哨,房子的角落躍出一個偌大的黑影,名為阿奇拉的漆黑猛獸奔上前來。
女子倒握手杖,以前端輕推高禮帽緣。
「蘋果國的勇敢騎士大概已經前來拯救公主了,不過這個時候不打退巨龍就無法拯救公主哦。」
女子寵溺地撫摸有著最高級天鵝絨觸感的黑色皮毛。
「去吧,阿奇拉,沒有我的命令不准殺人。」
黃玉色的眼珠瞥了女主人一眼,阿奇拉隨即跑開,與一身皮毛同樣充滿流暢感的動作,連輕微的腳步聲也聽不到。女子目送它離去,一旁傳來響亮的腳步聲,一身大紅高禮帽與長禮服的男子走近,反剪在背後的手上不住甩動手杖,並一邊說道:
「你最自誇的巴西貓好像逮不到入侵者。」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丹曼先生。」
「隨便你,但自信過剩並非好事。」
這個名叫丹曼的男子雙眼與舌尖散布著輕佻的惡意,女子則以最具效果的做法回應男子,也就是完全不予理會,背對男子離去。男子正想朝著她的背影投擲言語炸彈之際,一聲短促的尖叫劃破空氣之後隨即消逝,男子顯得遲疑不前,女子則在瞬間掌握事情的狀況,迅速輕盈地沖出去。
轉過房子角落,女子先前預測的光景正呈現在草坪上。這只名叫阿奇拉的黝黑肉食動物以叉開四肢使勁站穩的姿勢迎接女主人,它的前肢不是壓在草坪。而是搭在人類的雙肩上,很明顯的,入侵者正是這個掉了鴨舌帽,頭發一團亂的少年。威魯被壓得動彈不得,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一時也忘了害怕,只有呆然凝望著黑色肉食動物。
「不要動,莽撞的小子。」
聽起來像是飄蕩在空氣中的女子聲音化為捆綁威魯全身的無形枷鎖,他甚至無法從口中擠出「就算我想動也動不了呀!」這句話來反駁。長禮服女子興味濃厚地打量威魯的臉。
「讓我想想該怎麼處理你,阿奇拉喜歡吃生肉,不過我擔心它要是吃壞肚子就槽了。」
威魯躺在地上回望女子冷笑的豔容,不知所措、挫敗感與非逃不可的決心分裂成三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