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官枚聽得一窒,心中更是酸苦,自玉娘懷孕以來,劉姨娘便一改先前受罰後的低調,將玉娘當成了寶貝一樣待著,反倒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有時說話還帶了酸味,不過,面上對自己還算客氣,那不過也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
相公自江南回來後,心情就一直不好,似在江南吃了憋,心裡有氣呢,不過,對自己倒是比以前更加溫柔體貼,多次在自己面前表示,對玉娘好,不過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這話其實也是戳到了上官枚的痛處的,她一直就想要個孩子,但以前是被二太太給下了黑手,一年多也沒懷上,而如今,錦娘和玉娘都有了,自己還是沒動靜,這讓她更加急切了起來。
但心裡再如何急,面對玉娘時,她仍是一慣的淡定,不想讓玉娘看到自己心裡的憂急,更不想在她面前示了弱。
上官枚有自己的驕傲,玉娘粗俗卑劣,她不想與玉娘一般見識,更不想為了這麼一個小人貶低了自己的身份去和她爭。
「相公待你好原就是應理明瞭的事情,你不用拿這裡來顯擺,好生回屋裡養著胎吧,別一會子出了什麼狀況又冤別人頭上去。」上官枚冷冷地對玉娘說道。
錦娘和王妃就要回府了,玉娘再橫,也越不過錦娘去,更越不過王妃去,以前王妃在府裡頭時,因著父王身子不好,王妃一個勁只守著父王,所以沒時間理會劉姨娘和玉娘兩個,由著她們鬧,但如今錦娘帶了兒子回來了,那可是王妃的嫡親孫子,王妃就是再厚道,也會想法子護著孫子的。
所以,上官枚現在一點也不想和玉娘鬧,自有人來收拾她的。
玉娘聽了收了笑,斜了眼對上官枚道:「姐姐這是說什麼話來,莫非我來這裡看看都會有人弄妖蛾子?」
上官枚聽了更覺得刺耳,這種人,越理她越起勁,她懶得再看她,又查看了一遍屋裡的擺設用具,叮囑了那些灑掃的下人,便抬腳出了門。
那邊玉娘見了,嘴角噙了一絲譏誚,扶著腰,在丫環的攙扶下卻進了錦娘的屋子,在錦娘與冷華庭的臥房裡轉了一個圈,見錦娘的梳妝台上有支男式碧玉簪子,隨手拿起,那簪子有些舊,一看便是用過多次的,她眼前立即浮現出那個傾國男子的容顏來,想像著他插著簪子的模樣,唇邊的笑意變得溫柔,她將那簪子隨手放入了袖袋裡,轉身要走。
身邊的丫環紅兒急了眼,忍不住便小聲說道:「二夫人,這……又不值什麼錢,何必拿走,這要人家怎麼看你?」
玉娘聽得大怒,一轉身,隨手便是一巴常打在紅兒臉上,斥道:「你方才看到什麼?嗯?」
紅兒被打得臉上火辣辣的,眼圈兒都紅了,卻是不敢哭,哽噎著道:「沒有,奴婢什麼也沒看見,二夫人什麼也沒做。」
玉娘聽了這才轉了顏,扶著紅兒往外走,正在正屋打掃的小丫頭們,雖是看到了屋裡的情形,但是誰也不敢多說半句,低了頭,生怕被玉娘注意了,努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玉娘滿意地離開了。
冷華庭終於帶著王妃錦娘回到了久別的簡親王府,上官枚早早地帶著僕人在門外候著,冷華堂自馬車上下來,先到了冷華庭的馬車前,伸出手去:「小庭,大哥抱你下來。」
如今冷華庭身邊跟著一名暗衛,那暗衛一見這情形,忙閃到馬車邊去,幫冷華庭掀了簾子,先將輪椅拿了下來,冷華堂唇邊含了笑,小庭自小便只願阿謙抱他,這會子,阿謙不在,他必定不願意那陌生的暗衛接近他的,伸出的手,變得更加堅定了,卻不知,冷華庭自馬車裡探出頭來,隨手一掌將他推開,自己旋身一躍,便穩穩地跳坐在輪椅上,那暗衛立即向前,幫他推了輪椅往前走。
冷華堂僵著雙臂,半晌才悻悻地垂下,面無表情的跟了上去,錦娘在張媽媽的攙扶下,也下了馬車,那邊秀姑抱著揚哥兒下來了,冷華堂忙走到王妃車邊去,親熱地去扶王妃,王妃神情淡淡的,倒是沒有拒絕,只是一下馬車,一名中年暗衛便走近王妃,眼含戒備地看著冷華堂。
冷華堂懨懨地退開了一步,轉身也往大門處走,門口的上官枚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嘆了口氣,迎到王妃身邊,行了一禮道:「母妃一路辛苦了。」
王妃笑道:「枚兒辛苦了才是,我不在府裡,這諾大個王府,全靠枚兒打理呢。」
錦娘接過揚哥兒也走了過來,彎身行了一禮:「嫂嫂安好?」
上官枚唇邊帶了笑,回了半禮,眼睛卻是看向揚哥兒,只見那孩子長得胖呼呼的,身穿一件大紅的袍子,襯得小臉粉嫩可愛,一雙迷人的鳳眼大而靈動,如點墨一般漆黑明亮,五官精緻漂亮,真是他父親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漂亮得不得了,將來又會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主啊。
揚哥兒一見到上官枚就向她伸了手,一雙胖腿不安份地踩著錦娘的肚子,身子扭得像麻花似的,嘴裡哦哦啊啊的,要上官枚抱呢,上官枚看著就喜歡,伸了手去,錦娘嚇得將揚哥兒往懷裡的一按,訕訕地對上官枚道:「這傢伙太皮實,大嫂還是不要抱的好。」
上官枚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眼神也黯淡了下來,錦娘見了不由皺了眉,苦腦地看了王妃一眼,王妃對她使了個眼色,錦娘無奈地將在她懷裡正鬧騰的揚哥兒遞給了上官枚,小心地說道:「大嫂要將頭昂高些,這小子手賊得很呢。」
上官枚僵硬地抱過揚哥兒,聽了錦娘的話,將頭向後仰著,但揚哥兒像是早有準備,在她懷裡,踩著她的肚子就往頭上爬,不過幾秒,便小手一揮,將上官枚頭上的金步瑤給扯了下來,吧嗒著就往嘴裡送,上官枚被他扯得頭皮生疼,但一見他要吃那尖簪子,嚇得就叫了起來:「啊,快放下,吃不得的。」
錦娘苦笑著搶過揚哥兒手裡的金步瑤,就要自上官枚懷裡把揚哥兒挖出來,但那小子一隻手死死地揪住上官枚的衣襟不放手,另一隻手勾住上官枚的脖子,死勁往上官枚頸窩裡蹭,一點子口水便全糊在上官枚脖子裡了,癢癢的,卻帶著奶香,上官枚笑著對錦娘道:「他好像喜歡我呢,無事的,小孩手懂什麼,讓我抱抱。」
錦娘無奈地瞅著揚哥兒,這小子越發的像個怪物了,以前見人不分男女,全都是抓抓撓撓,如今他還知道看人說話,方才在外面,就知道要去親太子,如今見了上官枚又是這樣,「是嫂嫂長得太美了,這小子,喜歡美女呢。」
一旁的王妃聽了便拿手指戳錦娘的頭,嗔道:「我們揚哥兒喜歡伯母,親近伯母,看被你說什麼啥樣了。」
上官枚聽著便笑了起來,抱著揚哥兒往裡走,揚哥兒一路不是揪她的耳朵就是扯她的頭髮,她也不介意,不知為何,揚哥兒軟軟的身子一貼近她,那肉肉的小嘴蹭到她脖彎處時,她的心裡便升起一股軟軟柔柔的情懷,她很喜歡這孩子,而且,揚哥兒也只是跳皮,扯得雖是疼,卻並不哭鬧,壓在心底,渴望做母親的情懷全被揚哥兒勾了起來,抱著他,她的心便覺得充實得很。
錦娘見難得有人第一次抱,就受得了揚哥兒,唇邊的笑意也變得更加溫暖了起來,一路跟著,邊瞅空拍著揚哥兒的手,邊跟上官枚閒聊:「大嫂,太子妃殿下的兒子怕有一歲多了吧,哪天跟你進宮去拜訪拜訪她。」
說起太子妃的兒子,上官枚也是一臉的笑,她抱著揚哥兒走路有些氣喘,說話時,有些氣力不繼,語氣卻很是輕鬆:「嗯,一歲多了,長得可像殿下了,不過,沒有揚哥兒皮實,皇家的孩子,丁點兒大就要學規矩,可憐見的,一歲多就會給人請安了。」
錦娘聽了便戳揚哥兒的頭,狠聲道:「咱們也得讓這小子學規矩,再放縱他,會成飛天蜈蚣去。」
那邊王妃一聽就不樂意,自上官枚手上接過揚哥兒,嗔了錦娘一眼,卻是笑著對上官枚道:「枚兒啊,你看咱們揚哥兒多可愛,他怎麼就有那麼個惡娘親呢,總想著法子要整咱揚哥兒。」
上官枚聽得撲呲一聲笑了出來:「可不是哦,來,揚哥兒,以後跟著伯母得了,別理你那惡娘親。」
揚哥兒在王妃懷裡,似乎聽懂了似的,對著上官枚咧了嘴就笑,就像一朵初開的山茶花,純真又漂亮,一直默默跟在一旁的冷華堂不由看怔了眼,太像小庭了,小時候的小庭也會這樣對自己綻開笑顏的,他一時便凝了眸,附合著說道:「枚兒若是喜歡,可以多帶著揚哥兒到咱們院子裡玩啊。」
錦娘總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雖說看著並不像惡意,但總覺得心裡會起毛,不過,這話她也不好拒絕,這是上官枚的面子呢,總不能說不讓上官枚接近揚哥兒吧。
「聽說我姐姐也懷上了,多大了,快生了吧?」錦娘只好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你們自個兒也會有孩子的,別總盯著我家的這個。
「嗯,下個月就得生了。」上官枚一聽這話,臉就沉了下來,淡淡地說道。
錦娘聽出她語氣中的不悅,倒也沒再繼續往下說,大家很快就到了王妃的院子裡,冷華堂一直也跟著進來了,錦娘在王妃的院子裡呆了一會子,便要回自己的住處,剛起身說要走,冷華庭卻向她使了個眼色,她不解,但也乖乖地坐下了。
王妃一進門便覺得乏,屋子裡被打掃得很乾淨,一應物品的擺放還和自己離開時一樣,她心知這是上官枚操持的結果,便誇了她幾句,就進屋去換衣服了。
冷華堂一直注意著王妃的行止,站在屋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上官枚和錦娘閒聊著,盡得錦娘不太理睬他,但有上官枚在,他也不至於尷尬,等王妃自裡屋出來,又坐在正堂裡去抱揚哥兒玩時,他的眼神就更加複雜了。
冷華庭見了嘴角噙了絲冷笑,對王妃道:「娘,抱著揚哥兒去見見爹爹吧。」
王妃聽得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這一茬了,怪不得冷華堂神情怪怪的,不由心下暗暗擔心,忙道:「是啊,是啊,讓你爹爹見見揚哥兒,他……要是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說著,拿了帕子去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
錦娘這會子也才明白,冷華庭不讓自己走的意思,她心裡也好奇,不知道假王爺是如何騙過冷華堂的,便也起了身,一臉淒哀地跟著王妃往內堂去。
一到王爺養病的屋前,錦娘怔住了,那門口竟然站了兩名侍衛,看那穿著卻不像是王府裡的,王妃見了那兩人,倒是客氣得很,「辛苦二位了,王爺可有好些?」
其實一人恭謹地行禮道:「回王妃,王爺仍是原樣子。」說著,身子便讓開一些,王妃打了簾子進去,錦娘也抱著揚哥兒要跟進,但那侍衛手一伸道:「太子殿下有令,除了王妃,誰也不能接近王爺。」
冷華堂聽了便喝道:「二位也太不近人情,哪有阻止兒子媳婦看望父親的道理,你們且回去稟報太子殿下,就說王妃回府了,不用你們再來看護王爺了。」
那兩人聽了無動於衷,眼神都未變一下,對冷華堂的話充耳不聞。
錦娘倒是乖巧的退回一步,並沒有非要跟著進去,真的王爺如今怕是已經進了屋了,方才回院子時,就不見了王爺扮的那位中年暗衛了,這一齣戲演得差不多了,指不定明天王爺就會突然好了,只是冷華堂彷彿很緊張,莫非當初,真是他向王爺下的暗手?
王妃進去了不久,便轉了出來,眼角還帶著濕意,一出門,便對錦娘道:「抱著揚哥兒進來吧。」
那侍衛見是王妃親自開的口,便讓開了身子,卻仍是只肯錦娘一人抱著孩子進去,冷華堂和冷華庭都在外面,而上官枚的臉色也並不好看,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如此防備,若說以前還能說得過去,簡親王身背貪沒叛國的罪名,朝庭派人來監管還是有名目的,如今聖旨早就下了,已經解除了對王爺的指控和禁令,怎麼還是如此呢?竟是連自己這個姨妹子也要防著。
錦娘進得屋去,卻見王爺已經坐在屋裡了,房裡還有一個,正是那中年暗衛,王妃卻是坐在王爺身邊,錦娘看著就糊塗了,一時不知道誰是真的王爺。
「把揚哥兒抱過來。」王爺笑得清朗,伸了手向揚哥兒拍著,揚哥兒卻不樂意,只向那中年暗衛伸手。
王爺笑著過來,拍了下他的肉屁屁,嗔道:「臭小子,爺爺在車上還抱過你呢,就翻臉不認人了?」說著就抱揚哥兒抱去,在他胸前拱了幾拱,這是他們爺孫倆常玩的遊戲,揚哥兒吃酸,立即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掀住王爺的頭髮就亂扯。
錦娘這才明白,王爺真的是恢復了身份了,而那名暗衛才是一直躺在屋裡的那個人,這麼久,也難為他了。
王爺又抱著揚哥兒玩了一陣,才將孩子給了錦娘,卻是回到床上去躺好,對王妃眨了眨眼,王妃立即會意,突然便又喜又驚大聲喊了起來:「王爺,王爺,您……您醒了,快看,這是揚哥兒,咱們的孫子啊,老天真是開了眼啊,咱們的揚哥兒就是福星,一來就叫醒了爺爺。」
錦娘先是聽得一怔,立即瞭然地跟著大聲喊道:「父王,父王,您真醒了,這太好了。」說著一擰自己的大腿,擠出幾滴淚來,衝到外去就叫:「相公,相公,父王醒了,父王醒了啊。」
冷華庭在外面聽了自然也是一臉的驚喜,鳳眼裡立即盈滿了淚水,推了輪椅便放屋裡去,那兩名侍衛相視一眼,也不攔了,任他往裡走,冷華堂比冷華庭更為急切,搶先一步便閃進了屋。
王爺正躺在床上,而王妃伏在他身上哭泣著,錦娘便抱著孩子在一旁跟著哭,屋裡一片激動驚喜的場面,冷華堂看得一滯,眼睛死死地瞪著床上的王爺。
王爺清潤的眸子正好也看向他,兩人對視片刻,冷華堂的臉慢慢的就變得蒼白起來,王爺的目光森冷犀利,像是要刺穿他的靈魂一般,下意識的,他就想往外躲,冷華庭卻在他身後攔住了他,冷笑道:「不是口口聲聲說要看望父王的麼?如今父王醒了,你卻要到何處去?」
冷華堂身子一僵,機械地走近王爺,顫著聲道:「父王,孩兒來看你了。」
王爺聽了嘴角便勾起一抹譏誚,虛弱地坐了起來,伸出自己的手掌,細細地擦看著,聲音卻有點漫不經心:「你用針的手法是從何處學來的?你三叔也是你下的暗手吧。」
冷華堂聽得立即就想往外退,硬了頭皮道:「父王您說什麼,堂兒聽不懂。」
王爺聽得心火直冒,到了這份上他還在裝,他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麼?用那麼卑劣下作的手段對待自己的父親,真是喪盡天良。
「哦,聽不懂嗎?你在湖邊上做的事情,真的全忘了?你對我做過什麼,你不記得,我可是全都記得清清楚楚呢。」王爺自床上翻身而下,慢慢地逼近冷華堂。
冷華堂背上冷汗淋淋,那劉醫正明明說,王爺半年後才會醒,如今也真的是過了一年了才醒,足見他的醫術真的高明,但不是說,會失憶的麼?怎地……
「父王,你是被那藥物迷了心智吧,您在床上躺了這麼久,一醒來,怎麼說起糊話來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臉上卻很是震驚,如今別無他法,只能咬定王爺因藥而迷症了,說的,都是癔話。
「裝,繼續裝,我本想看在父子一場要饒你一次的,沒想到,你還是如此不知悔改,你讓我太失望了。」王爺又逼近了幾步,雙眼慣怒地逼視著冷華堂道。
冷華堂聽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納頭就拜:「父王,你身子安好,兒子也放心了,您還是好生再將養將養吧。」
說完便爬了起來,轉身往外走,王爺揮掌便砍向他,他也不躲,生生地受了王爺一掌,回了頭,一臉痛楚地看著王爺道:「父王,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你兒子過,您病了這麼久,我日日都到這裡來看您,先前還可以侍奉床邊,後來……真是太子不讓兒子近你的身了麼?兒子若是想要害死您,會在太子派人來之前下手了,可是,兒子可有做過?在父王眼裡,兒子真的就如此不堪麼?」
上官枚自進屋起,便默默地一言不發地站著,當聽到王爺說是冷華堂下的手時,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相公,人可以為了權力和利益耍些陰謀和詭計,但決不能喪了倫理道德,若是連生身父親也能下得手去,那不是豬狗都不如了麼?
但看冷華堂生受了王爺一掌,又說得有理有據,不由也生了疑,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願意將他想得太壞,便走到王爺身邊,行了一禮道:「父王,相公說得有理,您病了期,他每日都來看望您,細心地,親手幫您探身,服侍您吃飯用藥,如此孝順,又怎麼可能做那種無恥之事?」
王爺微瞇了看著上官枚,眼裡有了一絲憐惜,半晌才嘆了口氣對上官枚道:「枚兒,簡親王府對不住你啊。」
上官枚一聽,眼睛就酸澀了起來,哽著聲對王爺道:「枚兒不覺得委屈,只要父王您公正些對待相公就好,枚兒願意一生孝順父王和母妃。」
王爺聽了長嘆一口氣,對上官枚道;「孩子,你不要怪父王狠心,他……真的是禽獸不如啊,他如今這假面都是裝的……」
「父王,您無真實憑據,請不要抵毀了相公名聲,外人怎麼看他不重要,您是他的親生父親,若您也如此待他,不是真要將他往死逼麼?」上官枚立即截了王爺的話,她不敢再往下聽,害怕聽到更讓她心驚和難過的話來,便哭著對王爺說道。
「枚兒,父王不能再姑息養奸,不能再縱容他了,他不吃點教訓,以後更會自尋死路,父王先跟你說一聲,你的位份我求皇上給你留著,但他的世子之位,我是非拿掉不可的。」王爺憐憫地看著上官枚,轉了身,踉蹌著向外走去。
冷華堂聽得大震,衝口喊道:「你不可以如此,憑什麼拿掉我的世子之位,給小庭嗎?他還是個殘廢呢,皇上不會允了的。」
不聽這殘廢二字還好,一聽王爺心火更盛,一回身,猛的一巴掌向冷華堂甩去,「畜牲,當年你對小庭做過什麼?不要說你不知道!如今還敢說小庭是殘廢!我現在就廢了你。」
冷華堂早有防備,他也是逼急眼了才說了那個詞,內心裡,他是最不想刺傷小庭的,但是事關自己的利益,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見王爺打來,他身子一閃,縱身便向屋外穿了出去,王爺在後面追,冷華堂卻在正堂處站定,冷冷地回過頭來對王爺道:「父王,您儘管去見皇上,看皇上會不會允了你的請求,也請您不要再打兒子,兒子昨日便升了戶部侍郎,官居四品,您不能動用私刑。」
王爺聽得身子一僵,倒是真的不再打他,卻道:「我打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老子打兒子,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今你即是拿皇命和官位來說事,那便是不再將我當成你的父親,那咱們便寫下文書,自此斷絕父子關係,從此再無瓜葛。」
冷華堂聽得一陣心寒,王爺果然對自己心狠,過去明知道自己犯了錯,也會放過一二,這一次,他是死咬著不鬆口了,若是斷了與王爺的父子關係,那不用皇上應允,這世子之位也沒有了自己的份,除非皇上直接免了王爺的王爵,將王位授給自己,不然,也是一個結果,他不由懊惱自己方纔的衝動,想以皇權來壓制王爺,這一步棋實在臭不可聞啊。
他無比傷痛地看著王爺,哽了聲道:「父王糊塗,兒子不會跟著您意氣用事的,今日父王太過激動,兒子先行退下,明日再來看望父王。」說著,再不等王爺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王爺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氣血翻湧,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突然要斷絕父子關係,任誰都會很痛心的。
雖然那日裕親王在山洞外一再地調笑說,堂兒是老二的兒子,可是,他卻不是很相信,老二說得沒錯,他身上並無青龍,而堂兒是有的,當年,老太爺在時,並不知道老二身上的秘密,但王爺卻是知道的,這其中道理,至今他都沒有弄明白,不知道為何明明是一父傳下的血脈,老二會沒有青龍,但如今看老二的行徑,他越發的懷疑,老二是有問題的。
只是這問題還沒有得到證實,他現在也不能訴諸於口,堂兒,是自己的兒子,卻被老二教成了個下作奸滑之徒,王爺深深痛悔,當年太過忽略了堂兒的教養,以至於他現在變成了一個畜牲,自己有責任啊。
這時,錦娘和王妃還有冷華庭自裡屋走了出來,看王爺臉色很不好看,王妃忙扶了王爺坐下,上官枚向王爺深施了一禮,淚如雨下,緩緩地跪在王爺面前道:「父王,您……您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說出斷絕父子關係的話來,您這是要置枚兒於何地,您與相公斷了關係,那枚兒又成了哪家之媳?是不是要連枚兒也一併趕走呢?」
王妃看著上官枚那副淒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一陣發酸,不忍心地看向王爺,王妃也恨冷華堂,如今種種跡像看來,當年小庭身上的毒,一定與冷華堂脫不了干係,讓小庭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楚,生生搶去了屬於小庭的很多東西,如今還一再地加害錦娘和小庭,王妃就算是泥人做的,也激起了土性,那種人,不值得原諒的。
但是,枚兒不能,枚兒雖說高傲任性了一些,卻還算是心地純厚,進府幾年來,從未做過大惡,就是有那一兩處不是,也是在冷華堂和劉姨娘的教唆之下所為的,情有可原啊。
王妃心疼地站起身來,去拉上官枚起來:「枚兒,你父王不是說過,會保了你的份位不變麼?你不要擔心了。」
「保枚兒份位不變,那是要枚兒在夫未死,便當未亡人?母妃,虧您說得出口,枚兒正年輕,丈夫安好,為何要得了這名份?」上官枚聽得一滯,心中火氣直冒,沒想到一向仁厚的王妃也是如此狠心。
王妃正要再勸,外面劉姨娘扶著玉娘進來了,「姐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竟然說出如此有違人倫的話來,堂兒就如此礙了姐姐的眼麼?竟要活活咒死她,咒我的孫兒無父,咒我媳婦守活寡,你天良何在!」
錦娘聽這話就不地道,將揚哥兒往冷華庭懷裡一放,就要說話,玉娘卻是挺著大肚子,也挨著上官枚身邊跪下,淚水盈盈地看著王爺道:「父王,您看兒媳身懷六甲,您的孫兒很快要就出世,您忍心他的父親被趕出王府?讓他一出生,便沒有了父親?」
王爺看著玉娘那樣子,心裡也著實酸楚,兒子作惡,卻是連累了兒媳和孫子,他們全是無辜之人啊,一時間,王爺心痛不已,轉過頭去,不忍再看玉娘的臉。
玉娘見此淒淒哀哀地哭得更是傷心,「父王,想我孫家與王府也是世代交好,您如此做,如何對得起兒媳的祖父,父親,您對錦娘好,玉娘也是孫家女兒,怎麼能夠如此偏心?」
王爺聽得更是難受,他站起了身,踉蹌向後堂走去,斷絕父子關係的確不是個最好的法子,不過,庭兒說過,他要討回世子之位的,自己錯了那麼些年,不能再錯下去,堂兒這種品質,也著實不能成為世子,他繼了爵位之會將簡親王府往火坑裡推,皇上如今怕是還不知道,堂兒與老二的關係密切,一但事發,連累的將會是整個簡親王府。
如今小庭和錦娘方才站住腳根,事業正起步,最怕的就是讓皇上再抓住簡親王的把柄來打壓簡親王府,如此下去,不但堂兒自尋死路,就是小庭夫妻也會被他害死去。
畢竟再大的功勳,也難抵那一句通敵叛國,簡親王已經出了個老二,好在與老二早就分家,而此時皇上又正是需要錦娘和小庭的時候,所以才不得不妥協,不然,皇上也不會明知道自己對朝庭忠心耿耿,仍因老二那一封陷害的書信而發怒,派兵圍禁簡親王府了。
他邊想,邊往後堂去,劉姨娘大哭著向王爺奔去:「王爺,就算你看不起妾身,也不能如此對待你的親生兒子,人說虎毒不食子,難道就只有姐姐生的,才是您的兒子麼?」
錦娘聽得實在煩燥,而且,長途的跋涉王妃和她自己也都疲累得很,便對劉姨娘道:「姨娘,您也別鬧了,父王才醒過來,很多事情還沒有考慮請楚,也不是這會子就能辦得了的,鬧下去,對你也沒有好處。」
劉姨娘正一肚子的火無處發,尤其是看到冷華庭身上那粉碉玉琢的揚哥兒,那心裡的嫉恨便如泉水般湧出,再聽得王妃說要讓上官枚守活寡的話,就更是恨,這會子錦娘明明是在好意相勸,她滿腔憤恨便全撒到了錦娘身上,一轉身,她掄起了手臂,突然向錦娘打去。
冷華庭眼疾手快,揚哥兒手上正拿了塊自上官枚身上扯來的玉珮在玩,他一把奪過,向劉姨娘的手肘擊去,劉姨娘手一僵,手腕立即垂了下來,連錦娘的邊都沒挨著,手上吃痛,心裡便是更氣,破口大罵: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你是想害了我的堂兒,好讓你兒子承爵,作夢吧你,莫說堂兒的兒子也即將出世,就是枚兒,她也是郡主,身份要比你這小婦養的高貴到不知道哪裡去,你當你真是鳳凰呢。」
錦娘聽得大怒,她忍劉姨娘很久了,一轉身,啪的一巴掌打在劉姨娘臉上,高傲地揚起頭道:「不要用你那齷齪的思想來衡量別人,你兒子那世子之位在我眼裡一錢都不值,我不過是看著父王母妃的面上給他幾分顏色,你若再出口不遜,我決不輕饒了你。」
上官枚沒想到錦娘出去了近一年後,人會變得如此強悍,不由怔了眼,畢竟劉姨娘還是護著自己和冷華堂的,她不禁也來了氣,不管如何,劉姨娘也是庶母,哪有兒媳打庶母的道理?
「弟妹,你如此可不太好,姨娘她,畢竟是庶母呢。」上官枚臉色很不好看,看語氣還是並不重,知道錦娘與她無怨,她也不過是說句公道話罷了。
「庶母?嫂嫂你好像忘了,上一回,姨娘犯的事還沒了呢。」說著,又逼近劉姨娘,冷笑著在她身邊轉了一圈道:「姨娘,你在浣洗房裡的工作,可是已經完成了?你忘了王媽媽的話了麼?不知道王媽媽在浣洗房過得可好?」
劉姨娘聽得一怔,她上回受罰,一直就以傷為名賴在自己院裡沒有出去,當然便是想躲過那責罰的,那次的事情著實很大,毒害嫡媳,殺死珠兒,被堂兒全推到了自己身上,那罪行真要拿到宗人府去,怕也會判個奪品級的下場……但是,讓她堂堂側妃去做那下人做的事情,她又如何放得下面子?
如何受得了那個罪?原以為,都過去一年了,王妃都沒有計較過,孫錦娘也不會太在意了,沒想到,她如今又將舊事重提……如此一想,她不由膽怯了起來。
眼眸一轉,便看向王妃,哭著說道:「姐姐,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媳麼?竟然敢打庶母,你不是向來持家嚴正麼?為何不做聲了?你想要包庇你自己的兒媳麼?我……我要告到族裡去,看族裡的老人們如何處置這等以下犯上,不知孝道的東西。」
王妃聽得一聲冷笑,悠悠地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冷笑道:「你大可以去告就是,老三家的也想去告呢,這麼久不見,也不知道老三醒來了沒有,要不,約了老三家的一起去族裡?」
劉姨娘聽得一滯,老三家的早就懷疑是冷華堂對老三下的手,但苦於沒有證據,如今老三好像也要醒了,聽說,能睜眼,說一兩個詞語了,只是,還說不太利索而已,那天的事,又是當著族裡很多人的面發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的,真到族裡,就算拿不到堂兒的證據,也會壞了堂兒在族裡的名聲,將來如何統領一族?
劉姨娘徹底沒了話,摸著被打得火辣生疼的臉,要悻悻離開,錦娘卻是冷冷地說道:「姨娘,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情,我方才打的不是庶母,而是一個下賤的浣洗奴婢,您是腦子壞了,還是得了老年癡呆,您如今還是浣洗奴婢呢,竟然敢對本夫人我動手,真是沒了王法了,看來,你那責罰太輕了些,你也說了,娘親是持家正嚴正的,我看,你就在浣洗房裡再多呆一年時間吧?」
王妃聽著就想笑,錦娘如今越發的會掰歪理了,劉姨娘雖說是挨罰,但身份上還是王爺側妃,宗人府並未去了她的冊封,但是,劉姨娘也是活該,死性不改,就該錦娘如此治她。
王妃也不等劉姨娘回話,搶先說道:「錦娘說得有理,劉清容,你立即去浣洗房,一年之內,不得再回屋,否則,本妃要以家法論處。」
劉姨娘聽得大怒,她是豁出去了,講理講不贏,打又打不到,一時大哭大鬧地撒起潑來,錦娘看著厭煩,對外大喝道:「行刑的婆子呢,是不是都想要挨罰,將這個下賤的奴婢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