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錦娘感覺身子徙然一輕,孩子滑下來的一瞬,渾身舒泰至極,原來,做母親,是要先痛,痛到了極致後,新生命降生的那一刻又是如此的快樂幸福的呵。
孩子一生出來,張媽媽和秀姑二人喜不自勝,淚都快要流出來了,那產婆托起孩子,就去拿剪子,張媽媽心一突,猛地將孩子奪了過去,那產婆微怔了怔,笑道:「臍帶還沒剪呢,媽媽太著急了些。」
張媽媽自然知道臍帶沒剪,但方纔錦娘生產的過程著實讓她但戰心驚,尤其錦娘臨生時讓自己抱住那產婆,而且抱住了之後,孩子果然便順利的生出來了,這讓她不得不對這產婆產生懷疑,見產婆拿剪子,張媽媽就心驚,孩子才出生,那剪子只要稍稍錯下位,可能就會傷害到孩子。
「我抱著,你剪就是。」張媽媽對那產婆說道。
秀姑正幫錦娘拭著汗,見小寶寶被張媽媽抱在懷裡,還沒出氣呢,不由急了,忙放下帕子去拿乾淨的棉布。
那產婆眼神微閃著看了張媽媽一眼,很熟練地剪了孩子的臍帶,她的另一隻手將連著錦娘宮腔的臍帶纏在手指上,卻並不往外帶,孩子出來了小臉青紫,一直沒哭,張媽媽看著急,倒提著孩子的腳,在他的小屁上打了一下,孩子終於大聲哭了起來,那清脆晌這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皇家別苑。
……秀姑正好拿了包布來,和張媽媽兩個一起去給孩子打包了,誰也沒有注意那產婆並沒有將錦娘宮腔裡的臍帶帶出來,錦娘生完後,整個人便洩了力氣,正迷糊著想睡,突然便感覺到肚子又痛了起來,她一驚,微揚了頭去看,就見那產婆正猶疑著,似在想什麼事,目光盯著她自己的手指,錦娘心一緊,艱難地微坐了起來,終於看清那婆子手上正纏著臍帶……
「婆婆怎麼還不將胎盤導出來?」錦娘隨意地問道。
那婆子聽得一怔,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手輕輕一帶,便將錦娘宮腔裡的胎盤扯了出來,再拿了煮過了的紗布給錦娘淨身,高興地說道:「恭喜夫人,生的是個公子呢。」
錦娘這會子也聽到了寶寶的哭聲,她終是用勁太過,疲憊地睡了過去。
寶寶的哭聲震天的響,張媽媽也不哄他,和秀姑兩個將孩子打包好後便往外面抱。
卻說冷華庭在屋外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推著輪椅來回跑,錦娘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慘烈,聽得他整個人都快要瘋了,每一聲便像一把凌遲的刀,一下一下在他的心上割著,他幾次衝到產房前,想要踹了那門進去,都被王妃死死地攔住:
「你做什麼,產房豈是男子能進去的?那不止是對你不吉利,對錦娘母子也不好,會有血光之災的,娘守在外面,就是怕你受不了了,會衝動,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你老實地呆在外面等就好了。太醫都在呢,真要是難產,張媽媽也會叫人的。」
冷華庭聽了只得又退回到堂中,死死地盯著那房門,眼裡都要滴出血來了,聽錦娘的呼叫聲越發的弱了,他的心揪得更緊,兩手緊緊地抓著輪椅扶手,手指節根狠發白,指甲都深深的摳進了木扶手裡了,他卻全然不知,他就像是掉入深在潭裡,淹在水裡冒不了頭,幾番沉浮卻找不到落腳之地,看不到岸也找不到邊,錦娘的聲音越弱,他的呼吸也就越急促,像是一個快要溺死之人一般。
王妃一樣也是心急如焚,她邊守著冷華庭,邊在正堂裡來回地走動著,四兒和豐兒兩個守在產房裡的耳房裡,正冷備著熱水和帕子,還有蒸著熱棉布,好備給錦娘和小寶寶淨身之用。
王妃身邊就跟著碧玉,碧玉聽著錦娘的叫聲,也是心驚膽戰的,但她向來沉穩,看王妃急得不行了,便在一旁小心地扶著她,「主子別急,少奶奶一定吉人天相,會平安地生個小少爺出來了。」
王妃緊緊抓著碧玉的手,哪裡聽得進她的話,只是喃喃道:「都幾個時辰了,太醫說,錦娘的胎位正得很,應該不會難產才是,怎麼叫聲都弱了,還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啊,老天保佑,千萬別有事就好。」
碧玉一聽忙去扯她,使勁拿眼去睃冷華庭,王妃也是急了,忘了兒子比她更焦慮呢,只好深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了下來,母子倆沒有進產房,卻比在產房裡的人還要難受一百倍,那小火慢煎的痛苦,可真是難熬啊……
總算屋裡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哭聲,驚天動地,卻有如梵音,救贖了冷華庭和王妃兩個,王妃喜得手都顫了,衝著冷華庭就道:「庭兒,生了,生了,啊。」
冷華庭一聽那哭聲,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一般,身子軟在了輪椅上,眼睛仍死死地看著房門,半響,只聽見孩子的哭聲卻不見有人出來,他的心又揪了起來,大喊道:「錦娘……」孩子生了,卻聽不到錦娘的聲音,他莫名的就害怕和慌張。
王妃也等不及了,讓碧玉看著冷華庭,自己就要往屋裡去,這時張媽媽終於抱了孩子出來,與王妃正好碰個正著,「王妃,是個小少爺呢,奴婢恭喜王妃,賀喜王妃。」
王妃一把就將孩子從張媽媽手裡抱了過來,揭了孩子臉上遮著的包布去看,只見自家的小孫孫,小臉肉紅肉紅的,一頭青鴉雅的頭髮伏貼地貼在頭上,大大的鳳眼正睜得老圓,好奇地滴溜溜亂轉,挺俏的小鼻子上有幾顆白色的小顆粒,像是胎裡帶來的胎痕,而那小嘴兒此時也不哭了,正嘟嘟著,流著哈喇子,時不時地還嘟兩個泡泡出來,整一個翻小版的冷華庭,看得王妃眉花眼笑,幾個時辰的緊張和害怕在看到小孫孫的一瞬間全都化為了烏有口
冷華庭這會子顧不得看兒子,見張媽媽出來,一下便推著輪椅滑了過來,緊張地問:「娘子如何了?」
張媽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沒怎麼去看少奶奶,只想著抱小少爺了,不過孩子都順產了,又沒有大出血,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便笑道:「少奶奶平安,少爺放心吧。」
冷華庭推著門就要進去,碧玉見了忙攔住他,「少爺,等一會再進去吧,裡面正在收拾呢。」
張媽媽也道:「是的,正要給少奶奶擦身子呢,您一會子等屋裡的味兒散一散了再進去吧.」
冷華庭哪裡還等得及,先前沒有進去,是怕自己的緊張會給錦娘帶去困擾,就像王妃說的,他什麼也不懂,什麼也幫不了錦娘,看著錦娘苦,他只會更擔心,更心痛,而錦娘若是知道他在痛苦,反而會分了心,不若在外面等了實在,這會子他再也不顧她們的阻攔,推開門,衝了進去。
秀姑果然正與那產婆兩個一起在給錦娘清理著,見冷華庭進來,秀姑一怔,急忙跑過來攔住他:「少爺,您快出去,這些您看不得的。」
冷華庭臉一沉,自家娘子有何看不得,又繼續往床邊去,秀姑拚命地攔了他,哀求道:「您就背對著,一會子就好啊。少奶奶這會子正睡著呢,她累了。」
冷華庭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人半攤在輪椅裡,狠看了錦娘兩眼才背轉過身去。
那產婆看冷華庭那焦慮的樣子又緊張的樣子,突然長吁了一口氣,拿了帕子來擦了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動作更加麻利了些,很快,她便笑吟吟地走到冷華庭面前,福了一福道:「給大人賀喜了。」
冷華庭聽了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對產婆道:「婆婆辛苦,去外面領賞吧。」
那婆子聽了便道了身,出去了,冷華庭便推了輪椅到錦娘身邊,看她小臉蒼白著,睡得卻很安祥,心裡也跟著沉靜了下來,輕輕撫弄著她披散在枕畔的秀髮,握著她放在錦被外的手,柔聲道:「娘子,辛苦了。」
錦娘睡得並不熟,初為人母的喜悅,讓她神情有些震奮,像是感覺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便動了動手指便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觸到冷華庭深情凝視的眸子,看他滿頭大汗,精神萎頓的樣子,便微微一笑,「看到寶寶了嗎?好不好看?」
「咱們生的兒子,一定好看的。」冷華庭嘴角也勾了一絲寵溺的笑,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摩娑著。
「那是像你還是像我啊,一定要長得像你啊,那才漂亮呢。」錦娘急了,好想看到自己的兒子,偏生在屋裡尋了一個圈也沒看到,好不失落。
「像你才好呢,一樣好看。」冷華庭將臉貼近她的,在她臉腮上親吻了一下。
「才不要呢,我的兒子一定要是個小妖孽,快快,相公把兒子抱過來。」錦娘急切地扯著冷華庭的手道。
「娘抱去了呢,一會子說是讓產婆幫他洗洗再送進來。」冷華庭笑著點了下錦娘的鼻子道。
「不是三天才洗的麼?怎麼一出生就要洗嗎?」錦娘聽得莫名,轉頭一想洗洗也好,孩子身上都沾著胎水呢……那產婆,「相公,那產婆有問題。」
錦娘突然便抓住冷華庭的手,將他的頭往下面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冷華庭聽得了滯,一股怒火便自沖大腦,沉聲問道:「她方才下過手了?」
錦娘點了點頭,她不是很肯定,但卻是感覺得到,那產婆定然是在自己生產時動過手腳的,因為自己生時並非難產,孩子在肚子裡也很健康,按說早該生了才是,卻一再的被耽誤,差一點就一屍兩命,而且,生完後,那產婆分明又想在胎盤上動手腳,要知道,胎盤遲遲不出來,產婦也會很危險的。
冷華庭快要氣炸,這個產婆他可是經過了精心調查了的,她在江華城內享有盛名,有著豐富的接生經驗,這院子裡雖然也有太醫,但太醫都是男人,只能在產房外候著,人都當錦娘出現大的危險時,才能進來營救,且還要隔個簾子,很不方便,所以,他才特意請了這一個產婆來,原本是想再多請的,但王妃說,錦娘生孩子太重要了,靠不住的,就不要弄進來,就怕會有人使陰絆子,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
「那我去殺了她。」冷華庭冷聲說道。
「別,我說不出證據的,相公,這會子沒有名目去殺她,我感覺,她的手段並不狠,下手時,也存了一絲善意的……」錦娘皺了眉道,當時生時,她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產婆眼裡的憐憫之色,像是在看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一般,那眼神裡還是有一絲的不忍的。
「我明白了。」冷華庭皺了眉說道。
如今冷華堂早就回了京城,按說,他離得那麼遠,也不可能會知道自己會請哪一個產婆回來,這江華城裡的產婆多了去了,有名的也有好幾個,他在江華的勢力頂破天也就是那江華知府,但那知府早在幾個月前就被太子抓到京城去了,西涼在江華的勢力可謂在那一次被一鍋端了。
就算冷華堂和冷二有心想要害錦娘,只怕也是鞭長莫及,手伸不了這麼遠的,那麼,這個背後之人又會是誰呢,自己在朝庭裡又得罪了何人,會又想著要置自己的妻兒於死地?
難道是六皇子?不對啊,那是自己的表弟,向來關係還算親厚,劉妃娘娘與王妃又姐妹情深……不可能會害自己才是,再說了,離得也遠著呢……
一時間,冷華庭真的想不出這個人會是誰,錦娘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和冷華庭一樣,所幸這產婆沒有得手,那幕後之人怕是會找她的麻煩,循了這條線能挖出些東西來的。
兩人都沉默了,錦娘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生孩子真是人力氣活,她方才就是惦記那產婆的事才容易驚醒,這會子被冷華庭溫柔地撫摸著,心下覺得安寧得很,慢慢的又睡著了。
冷華庭悄悄地退了出來,秀姑便伴在錦娘身邊服侍著,等少爺出去後,她才忍不住鼻子發酸,眼淚也跟著出來了,少奶奶可真是命運多絳啊,怎麼生個孩子也有人來使壞呢,那些怎麼就看不得少奶奶安生啊。
一時,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喜貴,喜貴如今跟著福貴,把少奶奶在城東的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的,他又肯干肯學,很得福貴的喜受,但少奶奶給指配的那個兒媳綠柳,卻因著喜貴的身份還沒來得及脫奴籍,且少奶奶來江南前也沒有將那認親之事辦了,所以,遲遲不肯成親,成日介常在嘴裡抱怨喜貴,秀姑看著就不喜,但又想著她曾經是幫過少奶奶的,又是少奶奶親自訂下的,便也忍了。
只是苦了喜貴,那綠柳的功利心太重,喜貴又是個純良的,要跟這樣的女子過一輩子,只怕會被她欺負一世去,秀姑來了幾個月,幾次想跟少奶奶說說,看看能不能取消了那門親事,但看少奶奶一個是太忙,二嘛,少奶奶難得過幾天安生的日子,也不想用這些事情煩著她。
秀姑如今想通透了,喜貴是親兒子,但少奶奶對她也不差,比起親閨女來只隔了一層肚皮,少奶奶又是個念舊情,會感恩的,上回自己捨命救過她後,她便越發的看重自己了,時不是便會膩在自己懷裡撒嬌,讓秀姑心裡好生感動和滿足。
冷華庭出了門,卻不見了王妃和碧玉,連張媽媽也不見了人影,自己的兒子還沒見過面呢,一時詫異,好在豐兒自耳房裡出來,見他四處張望,便笑道:「王妃抱著小少爺去了後院呢。「
冷華庭聽得瞭然,便自己推了輪椅往王爺所在的屋子裡去,果然王妃和張媽媽都在王爺屋裡,王爺修長的手臂正彎成了窩,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小孫孫正逗弄著,眉眼裡全是笑意,不時還對王妃道:「娘子,你看,哎呀,他又吐了個泡泡呢。」
「嗯呢,這小傢伙可真是調皮,才出生,就哭了那一嗓子就不哭了,也不睡,真與別的孩子不一樣呢。」王妃笑得見牙不見眼,往日溫和持重的樣子這會子會然不見,完全就像個最普通的奶奶,看著自家的孫兒就錯不開眼,說的話也是不著邊際得很,看來啊,人永遠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好的,最聰明的呢。
冷華庭過去給王爺行了一禮,王爺手都沒抬,只是輕哼了一聲,繼續看襁褓中的孫子去了,眼裡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兒子一樣,冷華庭也不介意,他也湊過去,想要將兒子自王爺手上抱過來,王爺手一收道:「你抱什麼,自來便是男子抱孫不抱兒的,我是他爺爺,該我抱才是。你一邊去,」
冷華庭聽得一臉黑線,巴巴地看著王爺的手,王妃便笑著推了推王爺道:「庭兒還沒有見過寶寶呢,你讓他做爹爹的看看吧。」
王爺聽了這才依依不捨的將身子彎下一些,卻是仍抱著孫子不放,只是把寶寶湊到冷華庭面前,讓他瞧著。
寶寶玩累了,正打著呵欠,小手小腳都被繃到包布裡面,他似乎感覺不太舒服,便扭了扭脖子,聳了聳肩膀,濃長而秀氣的眉頭蹙著,一張嘴,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冷華庭看著如那小肉團就錯不開眼,這就是自己的兒子麼?是錦娘辛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麼?
他心裡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似乎有點不真實,那小小的,漂亮得像個小妖孽的孩子真是自己的麼?伸了手,他小心翼翼地就想要去摸下那張粉紅的小臉,可還沒觸到,寶寶一聲大哭嚇得他將好立即縮回,王爺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說了爹爹是不能抱兒子的,你看你,一碰他就哭了。」
王妃聽了不由瞪了王爺一眼道:「寶寶是餓了,哪裡如你說的那樣了,他這會子眼睛還看不清人呢,才生出來的孩子,六識都不全的。」
王爺聽了也急了,「小庭,奶娘呢,快叫奶娘來喂寶寶。」
「錦娘說,她有自己喂的,說是自己喂的孩子更親一些,而且還……還那什麼,提高免役力,對吧,是這話吧,小庭。」王妃接過寶寶,對王爺說道。
「嗯呢,娘,錦娘說是喝了母親的初乳能讓孩子少生病呢。」冷華庭終於有機會將孩子抱過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手一觸到那一團小肉團,心便也跟著柔軟了起來,他笨拙的,小心地抱著,推了輪椅往外而去,頭也不回地對王爺和王妃道:「我送寶寶去喝奶了。」
王妃卻在後面喊道:「那怎麼行,還是要找個奶娘的,不然,錦娘的身子會撐不住的。」
冷華庭沒有理會,逕直出了屋,錦娘說過,哺乳是一個母親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會損害身體的,何況這裡錦衣玉食的供著,他又怎麼會捨得他的娘子拖壞身體呢。
孩子抱到錦娘屋裡時,錦娘還沒醒,不過,寶寶一個勁的哭,聲音似乎能穿破雲端,錦娘很快寶寶吵醒,冷華庭歉意地將寶寶抱近錦娘,錦娘睡眼惺忪地揭開被子,生下了這麼久,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立即便被他漂亮的小臉給吸引住,不過,這會子寶寶正可勁的哭,閉著眼睛,小嘴張得能吞下一個蛋,小臉憋得通紅的,卻沒流一滴眼淚水,使出了全身力氣乾嚎著,抗議著大人對自己的不公正,生下那麼久,沒一個人肯讓他吃上一口的,太悲催了。
錦娘看著自家兒子那乾哭的臉,不禁想起剛進王府時,某人動不動也是哭,讓所有人為他心疼和不忍,寶寶還真不愧是某人的兒子,臉長得像就算了,怕是性子也像了個七八,不過,母子連心,寶寶的哭聲扯著她心疼,忙將寶寶抱進懷裡,擼起衣服側著身子給寶寶餵奶。
寶寶的嘴吧被塞住後,總算不哭了,大口大口吸著奶水,小身板還一抽一抽的,冷華庭看著就心疼,在一旁拍著他的背,錦娘拿手打他:「別動他,會嗆到的。」
屋外張媽媽留了產婆在用飯,大家累了幾個時辰,也著實餓了,秀姑端了一大碗雞湯麵送到錦娘屋裡,錦娘食慾大好,將那大碗雞湯麵全都吃完。
王妃給產婆打了個大紅包,產婆吃過飯後便來向錦娘辭行,錦娘什麼也沒說,倒是也打了個紅包給她,那產婆似是心中有愧,有些不好意思接,她神情有些尷尬,立在錦娘床邊很不自在的樣子,錦娘輕拍著剛剛睡著的寶寶,小聲對產婆道:「您拿著吧,您是我家少爺的接生婆,該得的。」
產婆滿臉羞郝地接了,並退了出去。
張媽媽一直將她送到皇家別苑的二門外才回轉,但那產婆等張媽媽一離開,她便加快了腳步,彷彿逃似的往別苑前門跑,但沒走多遠,便被一名宮女攔住:「媽媽何事如此驚慌?不是怕人搶了你的封賞吧。」
產婆一聽那聲音,身子都有點軟,哆嗦著手道;「姑娘這是說哪裡話來,此乃皇家別苑,誰人敢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哦,如此說來,媽媽倒是個良善之人,不知拿雙份賞錢,你心裡有沒有愧呢?」那宮女年若二十,美貌如花,但那聲音卻是冰冷如霜,聽得那產婆一個激凌,頭都不敢抬,手裡卻是拿了一個大包紅遞給那宮女:「姑娘請收下吧,只說,我無能為力,非不想為,那位夫人太過精明,我被識破了,只能罷手。」
那宮女裝作不懂,也不接她手裡的紅包,卻道:「媽媽的話說得莫名,我不過跟您笑話呢,媽媽既是家中有事,那便請吧。」
產婆聽了如獲重釋,忙抬腳便往外走,但走到假山處去,身後突然閃過一個人來,拿了刀便向她背後捅來,她渾然無覺,眼看著那刀便要刺中她,有人用劍架住了那把殺人的刀,那持刀之人一驚,抬眼看卻,立即一臉蒼白,阿謙上前奪了他手裡的刀,這時,那產婆才回過神來,看著身後明晃晃的鋼刀,整個人便攤在了地上。
一名暗衛壓著那宮女自另一邊走了出來,阿謙卻道:「少爺,怎麼處置這幾個人?」
冷華庭施施然自假山後推了輪椅出來,看著那名行刺的皇家的侍衛,冷笑道:「就在此地審案吧,最好是將他們的主子一併引了出來。」
那宮女聽了卻是冷笑地對冷華庭道:「大人,此處乃是皇家別苑,奴婢幾個都是宮裡的人,你們不過是寄居於此,無權審問和奴婢們。」
冷華庭聽得哈哈笑:「那本大人審這婆子還是可以的吧。」
那宮女聽得一窒,那婆子並非皇宮裡的人,又是給錦娘接過生的,冷華庭懷疑了她又有證據的話,她還真不能阻止,她不由惡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威協意味實足,那婆子被那鋼刀嚇破了膽,心知今天她再難逃過一劫去,那個幕後之人不管她成沒有成功都會將她滅口的,倒是不用冷華庭開口問,自己趴跪在冷華庭面前,大聲說道:
「大人,正是這位宮女,她說讓奴婢對少夫人下手,想要害得少夫人一屍兩命,婆子心軟,沒有下得手去?」
冷華庭聽了便斜了眼睨著那宮女,淡淡地說道:「你可是聽明白了?這位婆子可是指證了你,而且,方纔你與她的一番對話,本大人也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何話說?」
「不過是一個鄉野粗人,大人何必聽她信口開河,她無憑無據的亂咬人呢。」那宮女絲毫不懼,冷笑著回道。
那婆子還真的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聽了只得紅著眼看著那宮女,只對冷華庭道:「大人明查,婆子與少夫人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原又是做此營生的,害了夫人,只會讓婆子臭了名聲,斷了前程,若非她逼著婆子,婆子也不會做如此下作之事。」
冷華庭自然信她,他微瞇了眼看著那宮女,深知她並非是後面之人,在這別苑裡定然還潛伏得有人在,今日若不揪出來,日後還會有麻煩,但是,他們是皇家的人,輕易還真不好亂物……不過,就算動了又如何?那些人料定他就算是查出點什麼,沒有怔據也不敢動皇家之人,他今天就是要反其道而行,這被人毒害的日子他活夠了……
「阿謙,這兩個人,都施分筋錯骨手,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筋骨硬,還是他們的嘴硬。」冷華庭淡淡地對阿謙說道。
那宮女沒想到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不由大怒,大聲喊道:「大膽,誰敢在皇家別苑裡放肆,統統視同謀反!」
一時,院中的侍衛便圍攏了過來,抽刀冷冷地盯著冷華庭等。
冷華庭聽得更是火冒三丈,突然縱身飛起,對那宮女連連甩了幾個清脆的耳光,打得那宮女立即臉腫如豬頭,他輕飄飄地坐到自己的輪椅上,
然手用帕子擦了擦手,對圍攏的侍衛淡淡地說道:「你們敢輕舉妄動一下試試?」
那些圍攏的侍衛有幾個也看得分明,知道那宮女的所作所為,太子在別院裡住時與織造使大人的關係有目共睹,這宮女不知死活敢對夫人下手,他們犯不著也跟著摻合,如此一想,有人便向後退去。
阿謙可是顧不得這許多,在冷華庭打那宮女時,已然對那行刺的侍衛下了手,立時,那侍衛便如殺豬般嚎了起來,大聲道:「屬下只是奉劉嬤嬤之命行事,大人饒命!」
冷華庭聽得一怔,沒想到幕後之人竟是與王妃交好的劉嬤嬤,她是……劉妃娘娘的人,六皇子……當真對自己動手了?
阿謙又提起那宮女,只是兩手一錯,剛被冷華庭打得暈頭轉向,目星直冒的宮女也立時慘叫了聲來,身上的骨頭似乎被一寸一寸的折斷著似的,疼痛難忍,咬著牙堅持不到幾分鐘,她便招了,大喊著饒命,也供出了嬤嬤的名字。
冷華庭讓阿謙和暗衛提溜著這兩個,壓著那產婆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時,那劉嬤嬤一臉憤怒地被暗衛推搡著進了正堂,王妃和王爺聽到動靜都到了正堂,一見這情形,心裡便明白了七八分。
王妃不可置信地看著劉嬤嬤,顫著聲音問道:「真是你麼?是你買通婆子下手要害我的兒媳婦和孫兒?」
劉嬤嬤眼底閃過一絲愧意,但隨即高傲地抬了頭道:「奴婢可是這別院裡的掌宮嬤嬤,只聽從皇上皇后太子的命令,你們無權動我。」那神情,與之先前的親和友善叛若兩人。
王妃氣憤地指著她道:「你分明是大姐的人,你是我劉家陪嫁進宮裡的媽媽,雖說你一直服侍著大姐,可是,你也是劉家的老人,為何要如此對我?當年……當年清容嫁進王府,你也曾動過手腳,出過一把力氣,如今又……究竟你因了何事要恨我,事隔多年,我早不記恨當年之事,你卻不肯放過我,為何?究竟是為何啊?」
劉嬤嬤聽了,那高揚著的頭便不由自主的微低了下來,看著王妃的眼睛裡便帶了一絲憐憫,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劉家三個姑娘,二姑娘,你可真是個異類,幾十年如一日的單純,與其說是單純,不如說是愚蠢,連誰要害你誰對你好,都沒分清,又何怪別人會一再的對你下手?」
王妃聽得一窒,美麗的大眼裡蘊滿淚水,痛苦地搖了搖頭,身子顫抖著倒退了好幾步,王爺看著心疼,伸了手就想要扶她,但畢竟他如今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憐惜地看著,他實在是氣急,大步走到那利嬤嬤面前,突然出手扼住了劉嬤嬤的喉嚨,聲音如地獄閻羅般森冷:「說,是不是劉妃娘娘指使你的?」
劉嬤嬤輕蔑地看著王爺,冷笑著,臉色全無半點懼色,艱難地說道:「改……改了頭……頭面便當奴婢……不認識你了麼?」
王爺手一擰,那劉嬤嬤立即再說不出話來,臉上被掐得醬紫,原本漂亮的大眼都快要突出眼眶來了,王爺才鬆了她,狠聲道:「你最好是將罪狀和主使之人老實地寫下來,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忍你和你主子很久了!」
劉嬤嬤被王爺扔在了地上,驚恐地看著王爺,捂著喉嚨咳了好一陣才道:「你……當真無情,虧得主子這麼些年一直也沒有對你下狠手,留得一份情意在,不然,你簡親王府早滅了。」
「你真當我是傻子嗎?清婉善良溫厚,我不想對她明言,更不想她被污濁之事染黑,染成跟你主子一樣的人,所以,這麼些年來,任清婉與你主子交好,但若非我在後面看著,你那主子怕也早就對清婉下手了吧,當年,小庭的傷,你主子定然也沒少摻合!」王爺也懶得顧及,冷冷地對劉嬤嬤道。
劉嬤嬤瞪大了眼睛看著王爺,好半晌才道:「原來,你是裝糊塗,你一直在裝!」
「你那主子聰明反被聰明誤,什麼都想要,怕是最終什麼也得不到,如今太子地位穩固,我勸好,還是早些死了心的好,不要用自己的野心,害了她自己的兒子才是。我今天不殺你,他日帶了你回京,讓你跟你主子見面,將我的話悉數轉告於她,她若再如此下去,別怪我不客氣了。」王爺說完後,扶著王妃往內堂而去。
冷華庭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王爺的話,便讓阿謙將那劉嬤嬤,宮女,侍衛一併關押了起來,又將那產婆打了三十大板,才扔了出去。
自己轉回王爺屋裡,但王妃正要哭,他也不好再問,王爺的臉也是黑如鍋底,冷華庭想著就氣,忍不住衝著王爺吼道:「你明知她是劉妃娘娘的人,又明知劉妃娘娘一直在針對簡親王府,怎麼還放任她害錦娘,差一點就將錦娘害死了,當年,你犯過這樣的錯,如今……你還要再犯一次!」
王爺聽了長嘆一聲,眼神痛苦地看著冷華庭道:「庭兒,你當父王是神仙麼?你問你娘親就知道了,那劉嬤嬤原是犯了錯,被劉妃娘娘貶到江南別苑的,爹爹原以為她應該對劉妃娘娘心存怨氣的,而且,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就在說著怨恨劉妃娘娘的話,她被貶到這裡已經多年,我怎麼想到,她竟然是劉妃娘娘的一著暗棋,一著埋了多年地暗棋呢?」
王爺說著,又頓了頓,無奈地看著冷華庭道:「劉妃娘娘也不是神仙,她的這著暗棋原先可不是用在我們簡親王府身上的,多年以前,她怎麼也不會料到你會娶了錦娘這樣奇特的女子,更不會想到咱們會住進這皇家別苑裡來吧?這幾點一加起來,你說,爹爹又憑何去懷疑這劉嬤嬤?」
冷華庭聽了也覺得王爺說得有理,不過,他心下鬱悶得緊,又想知道當年,王爺王妃還有劉妃娘娘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牽扯,為何王爺說話怪怪的,便問道:「爹爹,當年,你與劉妃娘娘有過……有過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