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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冷華庭沒在家,錦娘一大早便去了秀姑屋裡,綠柳早就被送了回來,她被打了二十板子,正傷著,秀姑屋裡一時便有了兩個病人,綠柳原是要回自己屋裡住的,錦娘怕不安全,她這回可算得上的污點證人了,以二老爺那性子,吃了那麼大一個虧,定然是要報復的,所以,錦娘將她和秀姑放在一個屋裡,就在秀姑屋裡加了個榻,照顧起來也方便些,冷謙派了暗衛在院子邊守著,一般也能難得進來。

  秀姑還是不能起身,半邊身子是傷著的,每天都只能側臥著,錦娘每次去看她,鼻子就酸酸的,直想哭,又怕秀姑看到了傷心,就忍著,今天又是如此,豐兒打了簾子,錦娘在門外就看到秀姑蒼白的臉,眉頭微蹙著,放在錦被外的手臂因為受傷而纏著紗布,像個大木棒子。

  錦娘深吸一口氣後才走了進去,在秀姑床邊坐下,就去摸秀姑憔悴的臉。

  秀姑正寐著,錦娘一摸她便醒來,一看是錦娘,皺著的眉就就舒展開來,「少奶奶今天看著精神不錯,三姑娘那天嫁得很風光吧。」

  錦娘笑著點了頭道:「嗯,三姐夫是個很不錯的人呢,三姐過去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秀姑點了點頭,頭稍抬了抬,錦娘忙拿了個大迎枕靠,小心地將她扶起一點,讓她靠在大迎枕上。

  秀姑眉眼裡都是笑,眼神卻是悠悠的,「當年,三姨娘受寵過一段日子,但人卻不張狂,雖說比二夫人看著強勢一點,卻也仍是個苦命的,生了三姑娘以後,就一門心思全撲在三姑娘身上,倒是教出一個好性兒的姑娘來了,你小時候最是木,三姑娘想和你交好,你總是淡淡的,你娘跟著大老爺去邊關時,有時實在沒飯吃了,我也會帶著你去三姨娘那裡討一點的,那時三姑娘就會把自己小碗裡的飯扒拉一半給你。」

  錦娘早不記得這些了,但聽著卻覺得溫暖,貞娘確實是個溫婉又慧黠的人,看著溫和無害,實則也是不肯吃虧的,只是她心底良善,從不害人而已,想著前幾日她回門時,自己因著病,也沒時和她好好說說話,十五以後,自己怕是就要出遠門了,想要再見就難了,一時就很想再見貞娘一面,這會子冷華庭還沒回,她又惦記他今天上朝的情況,心裡便有些憂,秀姑看著便道:「聽說少奶奶要去南方,準備帶幾個人去?」

  錦娘被問得一怔,回了神笑道:「還沒想好呢,您又正病著,四兒的傷也沒好,豐兒是要帶的,她如今服侍相公也順手了,帶去能幫我省些事,滿兒木了些,但實誠,就留在院子裡看家吧。說起來,還真不知道再帶誰去的好,鳳喜太稚嫩了些,出去也怕是掌不住事,您看青玉怎麼樣,她的傷倒是不重。」

  錦娘將屋裡稍有頭臉的丫頭便都說了個遍,眉頭皺著,真覺得人到用時方覺少。

  「心機太重,還是別帶了吧,要不你帶了那個煙兒走吧,如今二太太也去了,三少爺應該會好生待她姐姐的,只是都有四五個月了吧,該出懷了,她若是升了位,娘家也有人照應著,煙兒就沒什麼牽掛,你又是救過她的,應該是個忠心的,我看著她也伶俐,很不錯呢。」秀姑聽了便建議道。

  錦娘微皺了皺眉,對秀姑道:「我再看看,明兒二嬸子就要出殯了,我且先帶了她去趟東府,觀察觀察再說。」

  秀姑聽著也覺得對,便沒說什麼,那邊柳綠一直半閉子眼睛趴在榻上,錦娘看她一直沒吱聲,便問道:「你的傷勢好些了沒,那日板子下得應該不是很重,我讓冷謙知會過那行刑之人的。」

  綠柳聽了便微微睜開眼,嘴角抽搐著笑了笑道:「奴婢知道的,少奶奶不用惦記奴婢。」

  錦娘看她笑得勉強,知道她心裡在擔心什麼,便道:「過幾日我便要與相出遠門了,原是想將認義兄的事情早些辦了的,只是秀姑和你都傷著,便著乾脆從南方回來了,再辦……」

  「少奶奶說什麼啊,喜貴怎麼可能高攀少奶奶,這是萬萬不成的,當初我救你,可不是為了這個。」秀姑一聽便皺了眉道,「這會壞了規矩的,做下人的,對主子忠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少奶奶你一直對我母子就不錯,不要再弄那些個了,我可不想讓人說我挾恩圖報。」秀姑聽了就正色地說道。

  綠柳一聽,臉色便黯了下來,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錦娘聽著便對秀姑道:「你說什麼呢,這事王妃都應下了,相公也同意,喜貴原就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只是認個義兄而已,將來你的孫子就不是奴藉了,也要以參加科舉考試,若是個爭氣的,保不齊就給你考個狀元啥的回來呢。」

  秀姑聽了眼裡倒是露出幾絲嚮往之色,卻仍是道:「少奶奶只需讓喜貴和綠柳脫了奴籍便成,至於我嘛,還是想守在少奶奶這邊,將來喜貴有了兒子,我也不帶,我就等著少奶奶你肚子幾時爭氣了,我好帶小少爺呢。」

  錦娘聽了臉色便是微微一紅,嬌嗔地說道:「我還小呢,哪裡那麼快就有了,呀,您好生歇著,我去四兒屋裡看看去。」

  錦娘就怕秀姑提起這檔子事,她更怕真的就懷了孕,這個年齡實在不適合懷孕生子啊,這半年,雖說個頭兒還長了,身板兒也比先前豐滿了些,但仍是瘦弱,怕是經不起那懷孕生子那一關呢。

  秀姑看著就嘆了口氣道:「都嫁了快半年了,劉醫正又說你那病也好了,少爺又沒屋裡人,天天膩在一起,怎麼就沒懷上呢。」

  錦娘逃一般的出了秀姑的屋,四兒到底年輕些,冷謙又成天介的找著好藥給她塗,那傷口倒是癒合得很快,她正半靠在床上望著窗口發呆,見錦娘進來,忙要起身行禮,錦娘忙快步走過去道:「躺著吧,你可是傷員呢,別一會子弄疼了你,阿謙又要怪我了。」

  四兒一聽臉就紅了,嗔了錦娘一眼,身子往床裡挪了挪,「少奶奶,奴婢聽他說,你們要去南邊?」

  錦娘聽了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歪了頭,挑著眉道:「是哦,到時,阿謙也要跟著去哦,可憐的四兒,你可怎麼辦啊,傷沒好,我不能狠心帶著受傷的你走啊,唉,更不忍心勞燕分飛啊。」

  四兒知道錦娘又在打趣自己,無奈地嘟了嘴,卻是羞澀地低了頭,兩眼也不知看向哪裡,聲音細小得快要讓人聽不見:「他……他那天說要娶奴婢呢,奴婢……」

  錦娘一時沒聽得仔細,坐到她身邊,俯近她道:「你說什麼,阿謙要娶誰?不會是鳳喜吧。」

  「他敢娶別人,哼。」原本羞不自勝的四兒明知錦娘在胡說,卻還是止不住心裡的醋意,拔高了聲音道。

  錦娘聽便掩嘴笑了起來,大聲道:「哦,我聽錯了啊,原來阿謙是要娶我們的四兒姑娘啊,那感情好啊,明兒就給你們先訂個親,那婚事嘛,就等阿謙自南邊回來了,再辦,四兒姑娘,你看成不?」

  四兒聽得一喜,不大的杏眼裡羞中帶喜,垂了頭,聲音又輕如蚊蠅:「奴婢……一切都聽少奶奶作主。」

  錦娘聽了沒有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過,心裡卻有幾分擔憂,冷謙家世並不差,也是簡親王這一支的,隔了好幾輩,只能算遠親了,但仍是皇親貴族啊,冷謙雖是很少回家,但成親可是大事,總要問過家裡的長輩吧,四兒身份太差,冷謙家裡定然是不會同意的,何況冷謙自己又是個六品官員,娶一個奴婢為妻,怕是也要遭世人恥笑……四兒的情路怕還很坎坷啊。

  自四兒那裡回來,正好看到煙兒在擦洗家什,她見錦娘進來,忙停下手中一活給錦娘行禮。

  錦娘便深深地看煙兒一眼道:「煙兒,二太太走了,你可回去看過?你姐姐如今怎麼樣了?」

  煙兒聽了神色黯淡了下來,嘆了口氣道:「姐姐如今仍住在原來的屋子裡,三少爺自二太太死後便一直在守靈,姐姐有時去看他,他根本就不理睬姐姐,姐姐只能傷心地在屋裡哭,少奶奶,三少爺他……對二太太的死太過悲傷了,奴婢怕他會想不開啊。」

  「煙兒,你是擔心你姐姐,還是擔心三少爺?」錦娘聽了便裝作隨意地問道。

  煙兒被問得臉一紅,頭便低了下來,眼裡卻滑過一絲痛楚,吱唔著道:「奴婢……奴婢自然是關心姐姐的……」說著,又抬起頭,兩眼略帶乞求地看著錦娘道:「少奶奶,三少爺真的很可憐,以前二太太雖然嚴厲,但畢竟是三少爺的娘,她還是很關心三少爺的,如今二太太死了,二老爺又總是忙著外面的事情……」

  「明兒二太太出殯,你就過去看看吧,若是實在放不下,我把你調回東府,服侍三少爺去可好?」錦娘聽她說得真切,也明白她的心理,少女懷春總是情,煙兒必然是對冷華軒動了情,若是如此自己再留她在身邊反而不妥,畢竟自己與東府結下的梁子太深,她現在也難以揣度冷華軒的心思,若他知道二太太的死與自己是有關的,保不齊心中生恨……還是將煙兒送過去的好。

  「不,二少奶奶,煙兒不過去了,煙兒已經離開了東府,就斷沒有再回去的道理,求二少奶奶,不要讓奴婢再回去,姐姐她……她再過幾個月就該生了。」煙兒聽了立即驚惶地抬頭,連連求道。

  錦娘聽了這話不由嘆息,煙兒這丫頭心地並不壞,雖是喜歡冷華軒,但她還是顧著她姐姐,雖說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多了去了,但她是怕姐姐傷心吧,所以,想過去照顧冷華軒,又強忍著……」

  「無事的,你過到那邊去,月例啥的還是在這邊拿好了,我也挺擔心三弟的,你是個能幹的,過去了,我和二少爺也放心一些,明兒你就收拾收拾東西,我帶了你去吧,哪天在那邊做得不舒心了,你再回來就是。」錦娘聽著便笑笑說道。

  煙兒眼裡就泛出淚來,眼底閃過一絲痛色,點了點頭,行了禮,繼續做事去了。

  錦娘回到屋裡,冷華庭還沒有回來,她便歪在榻上看一本《大錦游志》,她對南方的地理環境,氣侯條件都不熟悉,想看看這裡的南邊,是否也與前世的江南一樣,會不會也有蘇杭這樣的如人間天堂之地,自穿到這裡來後,一直就被關在這深宅大院裡頭,終於有機會出去看看世界了,她還真感到歡心雀躍,一想到可以活闊天空地任意遨遊,她就忍不住心情激動澎湃。

  張媽媽進來看到少奶奶一臉的激動,不由笑道,「少奶奶這是有什麼喜事呢,看這高興的。」

  錦娘放下書,兩眼亮晶的看著張媽媽,「媽媽,南邊是不是有很多風景宜人的地方啊,我好想去看啊,那邊有西湖沒,有沒有雷鋒塔,有沒有斷橋啊?」

  張媽媽聽得莫名其妙,她從來也沒聽說過這些地名,不由微皺了眉道:「奴婢也沒出過遠門呢,少奶奶說的這些地方,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家的那位應該是知道,一會子奴婢回去問問他,回來再告訴少奶奶您?」

  錦娘聽了便笑了,拉了張媽媽往身邊坐,親膩地靠在張媽媽身邊道:「這回你就跟我一起出趟遠門吧,少爺不是要帶上你家裡的那位麼,正好,有你們老兩口跟著,我和少爺也放心,我們年輕,好些事情都不懂呢,你可得教教我。」

  少奶奶的親膩和信賴讓張媽媽心裡暖暖的,又很驕傲,這樣的主僕關係正是自己期盼多年了的,終於臨了老,遇到了少奶奶這個好主子,激動之餘,眼裡有點泛酸,看少奶奶的頭靠在自己肩頭,她也拭著如秀姑那般抬了手,攬住少奶奶的肩,由衷地笑道:「好的,奴婢就跟少奶奶一起去,奴婢一定會將少奶奶身邊的事情打理井井有條的,少奶奶您就放心地去玩,去辦差吧。」

  說到這個,錦娘又想起該帶誰一起去,坐直了身子正色地看著張媽媽道:「你是一定要跟著的,可還得帶兩個,一個服侍少爺,另一個給你打下手,服侍少爺的自然是豐兒就好,可我身邊的那個……四兒傷沒好,若她好了自然是最好的……」

  張媽媽聽了也是凝了眉,正想要說什麼,就聽外面有人報,說是青玉來了。

  錦娘一陣詫異,看了張媽媽一眼,張媽媽也有些莫名,隨口說道:「不是在養傷麼?怎麼這會子來了,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求少奶奶吧。」

  錦娘聽了便讓人傳青玉進來,青玉微皺著眉,眼帶憂色地進來了,她先恭敬地給錦娘行了一禮,又對張媽媽福了福,「少奶奶,奴婢是來報道的,大夫說,奴婢身子已無大礙了,奴婢想著少奶奶屋裡缺人手,也就在床上躺不住,所以就回來了。」

  錦娘看她臉色確實紅潤,說話氣息也足,的確像康復了的樣子,便笑道:「你還是多歇幾日吧,年節過完了,屋裡也不是很忙,不在這幾日的差事,你養好了身子,以後多的是時候辦差了。」

  張媽媽也隨口附合道:「是啊,少奶奶體恤你,你就多歇幾日吧,正好,你是傷在年節裡的,家裡也沒回的,這幾日若覺著身子爽利了,不如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去,她們怕是也正擔心著你呢,你回去讓他們看了,也能放個心不是。」

  「嗯,正是這意思,就放你三天假吧,回去瞧瞧你父母兄弟去。」錦娘聽了也說道,隨手拿起榻邊的一個荷包遞去:「這裡有五兩銀子,你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吧,嗯,我再賞你一個釵子,那日多虧你捨命相救,還一直沒說聲謝的呢。」

  青玉一聽錦娘這話,臉上便帶了絲堅絕:「看少奶奶說的,那是奴婢的本份,應該做的,奴婢只覺得太無用了,沒本事,若奴婢也學一點武功啥的,以後就能真正保護少奶奶了。」

  錦娘聽著便笑了起來,戲說道:「那感情好,哪天我請個護衛來教教你,看我屋裡也能培養一個女武狀元不。」

  青玉被錦娘說得臉都紅了,垂了頭,接過錦娘手裡的賞賜,又道了謝,才轉身出去了。

  錦娘就問張媽媽:「你看她成不?」

  張媽媽眉頭微皺,眼底卻是帶著絲憂色,斟酌著說道:「青玉這丫頭倒是奴嬸打小兒看著長大的,小時候看著還好,就是後來有幾年在陳姨娘屋裡服侍著,見得少,總感覺有些變化,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好,她會做事,比鳳喜幾個能幹,也穩重,就是有點看不透,不知道心思如何,按說她這回能捨命求您,奴婢還覺得很意外呢,不過,傷好得可真快呢……」

  錦娘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轉頭一想,可能青玉走運一些,受的傷也沒那麼重吧,反正出門還有幾天,也不急在這一時,再看看四兒的傷口癒合情況再說吧。

  主僕兩又聊了些閒話,不久,冷謙就送了冷華庭回來了,錦娘高興地迎出屋來,卻見冷華庭濃長的秀眉微蹙著,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心裡一緊,不知道他在朝堂裡出一什麼事,便探詢地看向冷謙,冷謙卻是一臉的古怪,眨了眨眼,什麼也沒說就閃了出去,半天解說的意思也沒有。

  錦娘在他身後就瞪眼,小聲罵道:「明兒讓四兒好生教訓教訓你才是,老實人越學越滑頭了。」

  冷謙正好閃到門外,他聽力好,錦娘這話一字不落的聽在了耳朵裡,不由皺了皺眉,冷硬的臉上有些發窘,小心地回頭看了屋裡一眼,便迅速溜走了。

  在冷謙那裡得不到信息,錦娘便滿臉上笑地推了冷華庭往裡屋走,邊走邊說道:「相公用過飯沒?我讓張媽媽給你燉了燕窩呢,先喝點墊墊底吧。」

  冷華庭只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錦娘將他往屋裡推,錦娘的心裡就越發的忐忑起來,朝堂裡可比府院裡更複雜,相公怕是受了不少氣吧,原想著他今天會在朝堂裡站起來呢,沒想到回來還是坐著輪琦的,她看著心裡就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只要他喜歡,他愛坐輪椅就坐吧,府裡頭明著暗著的危機還沒解決呢,坐輪椅好,坐輪椅可以讓那些人少些戒心。

  到了屋裡,豐兒也跟著進來,打了水給冷華庭淨了面,張媽媽又端了燕窩來,錦娘接了遞給冷華庭,他卻抬起那雙妖艷的鳳眼,一臉控訴地看著她,錦娘心裡一驚,忙自發自覺地舀了燕窩餵他,一邊張媽媽看著便搖了頭,笑著將豐兒一併帶了出去。

  冷華庭安靜地喝完燕窩,臉色才好了一點,不過仍是悶著不說話,錦娘心裡就急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關切地看著他道:「相公,咱們不為那些無聊的人生氣啊,咱們只好生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我不要榮華富貴,也不要你高官厚祿,咱們有手有腳,就算什麼都沒了,咱們還可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呢,只要人好好的就成了,你別氣啊。」

  冷華庭聽著就凝了眼,一把將她自地上拽起,攔腰就抱起她來,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在她唇邊啄了一下,聲音悶悶的,有點沙啞,又帶著絲撒嬌的味道:「真的麼?就算我一無所有,娘子,你也跟著我麼?」

  「你怎麼會一無所有,你還有我呢,傻相公。」錦娘摸著他烏黑的秀髮,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

  「嗯,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了,只要有娘子就好。」冷華庭的聲音也變得飄了起來,有哪細流滑過心尖,溫柔中帶著股感動,錦娘聽著便坦然了,怕什麼,管他是什麼結果,就算是離了這陰暗的府弟,他們照樣也能過得幸福,或許,沒有了那些牽絆,會活得更自由自在呢。

  「嗯,我也只要有你就好。」錦娘也溫柔地說道。

  「可是娘子,我們還有墨玉啊,你說什麼辦?扔了?」冷華庭的聲音還在飄,大腦袋很不老實地在錦娘臉前拱著,手也由背手滑到了前胸,錦娘腦子裡立即警鈴大起,一扭身,在他身上坐直了,雙眼定定地看著他,聲音裡就帶了濃濃的威脅,「相公……」

  冷華庭唇邊立即漾開一朵美麗的笑顏,聲音裡帶了絲討好:「娘子,那墨玉誰也奪不走了,皇上已經下旨,墨玉由我繼承,咱們可有了大展拳腳的地方了。」說到後面,一臉的興奮,明亮的鳳眼熠熠生輝。

  「那相公的意思,你今天在朝堂上大獲全勝?」錦娘心裡欣喜萬分,卻是板子個臉,語氣裡仍是帶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冷華庭聽了就縮了縮脖子,討好地又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頭磕在她的肩頭,嗡聲嗡聲地討饒:「我就是跟娘子開個玩笑嘛,你看,我什麼也沒說啊,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是你自己誤會了,不能怪我啊……啊,不是,娘子,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痛啊,好痛,耳朵生凍瘡了,娘了輕點。」

  他嘰嘰歪歪還不說完,錦娘兩子一鉗便擰住了他的耳朵,這廝太壞了,明知道自己心裡擔心得死,好不容易盼著他回來了,他竟然給自己裝佯,害自己無端的說了一大堆酸不溜秋的話,真真該打。

  但一聽他說耳朵生了凍瘡,心裡就疼了起來,忙鬆了手,扒著他的耳朵就要細看,冷華庭一把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拿腦袋抵住她的額頭,「別,別找,只是有點癢癢,一會娘子好生摸摸就好了。」

  錦娘便知道又中了他的計,沒好氣地瞪他,心裡卻是急於知道朝堂裡發生的事情,便冷聲說道:「快快將你今兒上午的行蹤老實交待了,不然,哼哼。」說著又比了個錯手指的手示。

  「說就說嘛,娘子,你太凶了,我……我怕……」冷華庭立即縮了頭,迷人的鳳眼裡又露出無辜又純真的眼神,微嘟著嘴,可憐巴巴的如一隻待宰的小羊羔。

  錦娘無奈地放軟了聲音,半求半威脅地看著他,他便委委屈屈地開始講述今天朝堂裡發生的事情,當說到烈火發狂時,錦娘聽得心一揪,一把抱住他,心跳得咚咚響,冷華庭拍了拍她的背,寵溺地說道:「無事了呢,娘子,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幸虧娘子想得周全,非讓我帶上張媽媽那口子給的迷藥,我家娘子就是最聰慧了,今兒我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了軍令狀的,娘子可也是欽差身份去南邊呢,皇上封了我一個四品織造使,娘子你是我的副手,咱們自南邊回來,皇上就要給你立賢德書,將你的才名天下頌揚。」

  錦娘聽得一怔,怎麼都沒想到他在朝堂裡會為自己爭取如此大的權利,竟然……竟然不僅可以跟著他一起去,還能名正言順的,帶著職名去……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尊重,這不僅僅是關乎情意的事,而是作為一名女性,他給了自己最足夠的尊敬,在他眼裡,自己不再只是男人的附庸,而是一個鮮活的個體……再沒有能讓錦娘更為感動的事情了,在男尊女卑觀念如此深嚴的這個時代裡,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位如此尊重女性的男子,一個將自己看成與他平等男人,叫她如何不激動,不感動,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滿滿的,不只是他的情,還有他的義。

  「相公,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做你的娘子就好,我對那些個名聲沒興趣的,可是,我還是很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你能將我放在心裡,放在與你平等的地位上,尊重我,疼愛我,相公,此生有你足了,我不後悔來了這裡一遭啊。」錦娘強忍著湧動的淚水,將頭枕在他的肩頭,聲音微顫著,雖然知道有些話他會聽不懂,但是沒關係,就算是語無倫次又如何,她只想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意,想要告訴他,自己是多麼感激他,遇到他,是多麼的幸運,就算再有穿回去的機會,她也會放棄,這一生,若沒有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可是冷華庭聽懂了,他真的聽懂了,他一直就有種莫名的恐懼,生怕錦娘哪一天會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如當年的那位奇人一樣,渺無痕跡,聽說當年,聖祖派了大隊人馬,尋遍天涯海角,也沒能找回那個人,所以,他就害怕,一直在害怕,只是沒有表露而已,方才終於聽她說,不後悔來這裡一遭,那便是不走了吧,是捨不得自己了吧……

  他將她擁得更緊了,眼角微濕,唇邊卻帶著幸福的笑。

  兩人在屋裡膩著,冷華庭將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錦娘說了一遍,錦娘聽著就擔心起來,「相公,咱們出去怕是還得小心了,那些人,不會讓咱們好過的。」

  冷華庭聽了也點了頭,卻是安慰她道:「無事的,會有人護著咱們的,如今咱們兩個可是皇上的心頭寶,那些人想弄妖蛾子,還要看皇上答應不。」

  兩個正說著,外面鳳喜就來報,說是靜寧侯二公子白大人攜妻到訪。

  錦娘聽得眼睛一亮,貞娘來了,忙自冷華庭腿上滑下來,整整衣服就往外走,衣襟卻被冷華庭給拽住,「你三姐的相公來了,你急巴巴的做什麼,把你相公我丟著不管嗎?」

  錦娘聽他又胡說八道,不過覺得自己也是不妥,來的既是三姐夫妻,冷華庭自然也要去迎客的,自己是心裡急,倒把這個禮數都忘了。

  說話間,白晟羽帶著貞娘已經進了二門,錦娘推著冷華庭忙迎了出去,張媽媽先一步已經迎來了,貞娘一見錦娘氣色紅潤,人也精神,遠遠的就說了聲:「阿彌砣佛,就怕四妹妹你身子還沒爽利呢,這下就放心了。」

  錦娘聽著鼻子就酸,忙走過去,給白晟羽行了一禮,甜甜地叫了聲:「三姐夫。」

  白晟羽一身儒袍,溫雅中帶著透著股灑脫的氣質,一雙星眸湛亮如星,新婚時期,整個人也顯得神清氣爽,他含笑對錦娘說道:「這幾日天天聽你姐姐念叨著,今兒又在朝堂上聽華庭將你誇成天上僅有,世間唯一,哎呀,總算是看到真神了,四妹妹,姐夫怎麼看你也沒多長雙眼睛,多個鼻子出來啊。」

  錦娘被他說得臉一紅,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被三姐夫調侃了,不過,這樣輕鬆的話語倒是讓彼此間的陌生感消散了些,貞娘聽了便嗔了白晟羽一眼,拉住錦娘的手道:「你別理他,他就是愛玩笑呢。」又對冷華庭道:「聽相公說,妹夫今天可是讓人開眼了,相公回家可是對妹夫你讚不絕口呢。」

  冷華庭對貞娘夫妻印象很好,笑著叫了聲:「三姐,三姐夫。」

  白晟羽眼裡就挾了笑,很隨意地上前來幫冷華庭推輪椅,幾人邊聊邊回了錦娘的院子。

  豐兒上了茶,又擺上了果品,錦娘就陪著貞娘說話,看貞娘眉裡都帶著笑,比之在孫家裡,整個人都亮麗了很多,看來,貞娘在白家過得很好啊,心裡就倍感欣慰,一時又問起白家的情況來。

  那邊白晟羽喝了口茶後,對冷華庭道:「四妹夫,姐夫今兒可是來投靠你來的,你可要收下姐夫哦。」

  冷華庭聽得一怔,隨口問道:「姐夫不是在工部任職麼?怎麼令會……」

  白晟羽聽了就眨了眨眼,笑著湊近冷華庭道:「姐夫是工部五品郎中,以前專管水利,聽說那基地上的機械全用水力拉動,姐夫實在是好奇,想要去學學,看看,或許,能學些對水利工程也有好處的東西呢,嗯,再一個嘛,你總要有個跟班吧,身邊總要建個班底吧,姐夫在工部任職也有兩年,那些個辦事的章程可是比你要熟哦。」

  這倒是,冷華庭自第一次見白晟羽,就沒來由的產生一種親近感,對他這種開門見山,說話不繞彎子的個性很是喜歡,聽了眼睛也亮了起來,抬手就行了一禮:「姐夫若是肯幫我,那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你的官職可不小,聽父王說,你也是個能吏,工部會放你去麼?」

  白晟羽一下就垮了臉,一副頭痛的樣子對冷華庭道:「可不是哦,我早就去找過尚書大人了,那老頑固就是不放,哎呀呀,知道妹夫你和太子關係好,幫幫姐夫吧,姐夫以後一定好生輔佐妹夫,不過,到時候,妹夫一定也要勻點骨頭湯給姐夫喝哦,姐夫可是還要養娘子的。」

  冷華庭聽了就笑了起來,也跟著眨了眨眼道:「啊,工部尚書可真是個老頑固啊,明兒我跟父王說說去,讓他轉告白伯父,就說他兒子說工部尚書是老頑固……」

  「啊,妹夫,不帶這樣的,咱們小輩說說就罷了,怎麼能讓王爺也知道了,不成的不成的,我那老爹要知道我罵他老頑固,還不得抽死我。」白晟羽一聽忙拱手作揖,求饒道。

  冷華庭聽得哈哈大笑,心裡越發的喜歡這位姐夫,白晟羽那些話兒聽著像玩笑,其實是在告訴冷華庭,他自己的價值在哪裡,靜寧候正是工部尚書,為人清正廉明,是大錦有名的直臣,基地裡的很多事都得與工部打交道,最要緊的就是人力,就算自己與錦娘腦子再好使,皇上和太子對基地再看重,也要下面的人肯通力配合,辦起事來才會不受阻,才會事半工倍,白晟羽自己便身居工部要職,又有一位尚書大人留在京裡,人力和物資調配起來就方便得多了,冷華庭自然是對白晟羽歡迎之至的。

  幾人正說說笑笑,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冷華庭和錦娘聽得心中一緊,讓張媽媽好生招呼著貞娘夫婦,起身去看,冷華庭一見錦娘也要跟著出去,眼睛一瞪道:「陪著三姐吧,千萬別亂跑出來。」

  白晟羽也覺得心驚,這可是在堂堂簡親王府內院,那些歹徒也太過猖狂了吧,毫不猶豫地起了身,幫冷華庭推著輪椅就往外走。

  冷華庭一出門,就看到兩條人影大空中閃動,其中一位正是冷謙,而府裡的護院和侍衛就是站在一旁觀看,一臉的悠遊,他不由更是詫異,細看那與冷謙過招之人,看著就眼熟得很,卻又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不由低了頭,正想著,就聽白晟羽在他身後說道:「恭喜妹夫,又有一個能人來投靠你了。」

  冷華庭聽得一怔,再看那人,一身六品侍衛官服,相貌與冷謙相似,只是不似冷謙那般冷硬,出手也是又快又狠,招式刁鑽得很,但卻看得出,他明顯在讓著冷謙,而冷謙仍是一張的木板臉,眼裡卻是冒著怒火,下手就不留情。

  那人邊招架邊向屋裡看,見冷華庭出來,忙揚聲道:「六品帶刀侍衛冷遜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拜見織造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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