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錦娘見了這一幕,不由心裡也是一陣悲哀,王妃所謂的證人和證據確實拙劣得很,不過是為了出氣故意栽髒劉姨娘罷了,沒想到一向精明的冷華堂見了不但不鬧,反而會勸劉姨娘認罪……哼,真正有罪之人便是他了吧,此人真是心如蛇蠍啊,連自己的生母也能用來頂扛,劉家大舅兄突然失蹤,這事一定在他心裡便是根刺吧,如果能就此解決了,他自然便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王爺見了那冷華堂的表現,也是頻頻搖頭,此子心地不純啊,他越發的懷疑小庭身上的之毒是與冷華堂有關了,不由倉桑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兒子,冷華庭也正好看了過來,美麗的鳳眼裡露出一絲了然之色,又似有鼓勵,王爺便嘆了口氣,對他微微點了頭。
「來人,將另一個證人帶上來。」王爺不等冷華堂回神,又揚了聲道。
這時,兩個婆子壓子一個纖瘦的女子走進堂來,冷華堂咋眼看去,立即神色大變。
就是錦娘看了也是大吃一驚,轉頭向冷華庭看去,卻見他嘴角含了絲調皮的笑,對自己挑了挑眉,一副讓自己繼續看好戲的樣子。
進來之人,正是突然失了蹤多日的玉兒,就是劉姨娘看了,也是大驚失色,不知道王妃是在哪裡將玉兒找回來的,一時又驚慌地看向冷華堂,冷華堂此時也是面無人色,定定地盯著玉兒,似要用眼神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玉兒神態淡定,面無懼色,她淡淡地回頭看了冷華堂和劉姨娘一眼,慢慢跪下,對王爺和王妃行了個磕頭之禮。
「玉兒,你且說說,你為何無故失蹤。」王妃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劉姨娘一眼,心裡便在冷笑著,不是經常會為自己有個好兒子而得意麼?這回讓你也親自嘗嘗被自己兒子陷害的痛苦吧。
玉兒微偏了頭,睃了一旁坐著的冷華庭一眼,恭敬地回道:「回王妃的話,玉兒被人滅口,幸得冷侍衛相救才得以脫險,逃離在外,芶活至今。」
王妃聽了便斜了眼冷華堂和劉姨娘,果然那兩母子同時臉色一白,尤其是冷華堂,扶著劉姨娘的手指節都發白了,看來,他內心定然是很緊張的。
「哦,為何會有人要滅你的口,你可是做過何等不該做的事情?」王妃不緊不慢地問道。
「奴婢該死,奴婢被王媽媽選中服侍二少爺,但劉姨娘卻找到了奴婢,她拿了銀錢給奴婢,讓奴婢每日煎了鯉魚給二少爺吃,又在二少爺的燉品裡放甘草,奴婢先前不懂,後來看二少爺身上之毒越發的厲害,才明白劉姨娘的意思。
後來,奴婢在一位老婆子嘴裡套問出,鯉魚和甘草混吃是有毒的,二少爺……混吃了六年之久,身上之毒自然是日積月累,越發嚴重了。」玉兒說話時,眼皮都不敢抬,她實在是很害怕王爺和王妃知道了這真相,會不會將自己碎屍萬段。
果然王爺差點自椅子上震下來,心痛地看向冷華庭,王妃鬧著要整治劉姨娘,但又沒有找到合適的罪證,庭兒便說,他會提供一個有力的證人來指出劉姨娘的罪行,王爺也一直在猜度,劉姨娘又耍了何計讓庭兒發現了,沒想到,她竟是用這樣陰毒的法子在害庭兒,庭兒已經腿殘,世子之位也給了堂兒,她還想要怎地?難道非要至庭兒於死地才甘心?
「你個死蹄子,你胡說什麼,我何時指使過你幹這種下作事了,你空口白牙的亂咬人,我……堂兒,去,打死那個污蔑為娘的小賤人。」劉姨娘雖然也是害怕得緊,但想著自己雖然確實是指使過玉兒,但沒有任何把柄留在玉兒手裡,料她也拿不出什麼切實的證據來。
冷華堂也正是恨玉兒得緊,此番聽了劉姨娘的話當真起身就向玉兒踢去,王爺眼疾手快,一閃身便攔住了他,沉聲說道:「當著我的面你也敢滅口?茗煙是怎麼死的,你不要再說你不知道,如今故技重施是不是太拙劣了些?」
冷華堂激動得眼都紅了,一硬脖子對王爺道:「父王,姨娘雖是厲害,可也不會心狠到那步田地,她在弟妹藥裡動手腳那還說得過去,畢竟枚兒的身子一直沒有動靜,她作為母親,害怕二弟先有了孩子會對兒子不利,這一點還是想得通的,但是小庭已經是那樣了,又對兒子沒有威脅,她何必要一再地害他?這小賤人分明就是栽髒,兒子不打死她,怎麼對得起姨娘對兒子的養育?難道父王想兒子眼睜睜看著生母一再的被污陷和凌辱而默不作聲嗎?那兒子豈不成了不忠不孝的畜牲?」
一番話言辭激烈,正義凜然,把自己標榜成一個為母不平的孝子,王爺聽了冷笑一聲,將他推開道:「是真是假,為父自有定奪,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便要打死她,分明就有滅口之嫌,你給我退到一邊去,好生聽著,若她真是栽髒,為父自然會給你一個交待。」
冷華堂聽了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將劉姨娘扶了起來,半托著她的腰,讓她歪靠在一旁的繡凳之上。
「玉兒,你可是有證據?且拿出來讓劉姨娘看,也好讓劉姨娘心服。」昨天玉兒便被暗衛送回來後,王妃便問過玉兒了,玉兒的手裡是確是沒有有力的證據,但她相信玉兒句句是實,反正今天咬不死冷華堂,咬死劉姨娘也是好的,沒有證據,似是而非的總要能弄出兩件來的。
玉兒便自懷裡拿一張紙,和幾張銀票,雙手呈上對王妃道:「回王妃的話,此事還有王媽媽也可以作證,當年便是王媽媽帶了奴婢去見劉姨娘的,而且……」說至此處,玉兒怨恨地回頭看了一眼劉姨娘,眼角噙了淚,頓了頓才道:「玉兒之所以會聽劉姨娘擺佈,是因為劉姨娘給奴婢的幼弟下了一種慢性毒藥,每月都必須得了劉姨娘給的解藥才能繼續存活,王爺和王妃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大通院裡將奴婢的幼弟帶來,讓大夫查驗一番便可知曉。」
碧玉將玉兒手中的東西拿了放到了案桌上,王妃也沒看,先是讓人去將玉兒的弟弟帶來,再問道:「你說王媽媽也參與了這件事情?」
玉兒還沒有回答,一旁的劉婆子便插了嘴道:「王妃容稟,此事奴婢也知道曉一些,劉姨娘常使了她的兒媳去找玉兒,即是想要瞭解二少爺屋裡的一切事宜消息,更是對玉兒下指令呢,這事,您可以傳了王張氏來,一問便知。」
王妃聽了不由得讚賞地看了劉婆子一眼,這個劉婆子還是很機靈,很有眼力介的,自己之所以沒有讓王媽媽親自上堂指證劉姨娘,便是想讓王媽媽反水,當自己的暗棋,並不想太快將王媽媽給暴露出來,方才問時,便只是試探下,果然,劉婆子很接砣,立即就想到另一個法子。
那王張氏原就是王媽媽姐姐之女,如今知道自己的生母其實是劉姨娘害死的,便一門心思的想要為她親娘報仇,雖然……王妃也看得出她有一些功利心在,但王妃此時是只要用得上的,全都拉了過來,不將劉姨娘一次踩死,,難解她心頭之恨。
王張氏很快便被帶了上來,一進門,便老實巴交,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跪在堂前,兩眼看地,瞟也不也瞟周邊人一眼,與前日在王媽媽屋前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劉姨娘初見她很是詫異,王張氏一直對王妃有著殺母之恨的,今天怎麼會來為王妃作證?她雖算不上是自己的心腹,但很多事她也是知曉一些的,好在自己向來不會完全信任任何人,凡事都留了一手,不然,就王張氏這張嘴都能讓自己死個好幾回去。
「王張氏,玉兒說,劉姨娘一直指派了你與她聯絡,一是探聽二少爺屋裡的事情,二是指派玉兒下一步行動,對吧。」王妃冷靜的問道。
王張氏聽了便微微抬頭,怯怯地看了眼王妃,偏頭一瞟,觸到劉姨娘那要吃人的眼神,嚇得身子一抖,縮了脖子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回王妃的話,正是如此,劉姨娘每月初三之日便讓奴婢去二少爺屋裡一趟,傳消息的同時,也送銀子和解藥給玉兒。」
其實,王張氏此言並未撒謊,確實每月初三之時都由她去冷華庭院與玉兒聯絡的,所以,她雖是很害怕,卻說得很坦然。
劉姨娘自然也知道她此言非虛,但她哪裡肯就此認罪,虛弱地扶著冷華堂,衝著王張氏吼道:「你這條瘋狗,我養了你幾十年,沒想到你竟是看我一朝落難便反咬,說,你收了人家多少錢,你要昧著良心來害我?」
王張氏緩緩地回過頭,一改方才膽小怯懦的樣子,從容地對劉姨娘說道:「主子,我記得曾經二少奶奶說過一句話,她說,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奴婢方纔所言若是有半句是虛,就讓奴婢遭天打五雷轟。」
這些詛咒在這個時代還是很嚴厲的,古人甚是信神靈,一般是不賭咒發誓的,王張氏此言一出,剛想幫著劉姨娘說話的冷華堂也噤了聲,王妃聽了便伸手將桌上玉兒先前呈上的紙條打開,看了一遍後遞給王爺,王爺看完後便問王張氏,「你方才說,每月初三便會送銀兩給玉兒,那本王問你,你每月所送是多少?」
「回王爺的話,奴婢每月送五兩銀子給玉兒。」王爺聽了便將那紙條擲之於地,對劉姨娘道:「你自己看看,本王方才可沒有問過玉兒,直接問的王張氏,你自個也說了,王張氏是你的養的狗,但她如今的供詞與玉兒所記完全吻合,劉清容,你還有何話可說?」
劉姨娘看也不看那紙條,輕聲冷哼道:「王爺,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若早被收買,想怎麼串供都行,今天這罪怕是我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了,對吧。」說著,轉頭沉痛不捨地看著冷華堂:「堂兒,娘沒用,娘出身不好,所以才害你在人前沒臉,娘……不能再照顧你了,娘……受不得這份冤,娘先走一步。」
說著,虛弱地站起身,作勢就要向立柱上撞,冷華堂自然是要去拉她,但動作卻是微緩,他也知道劉姨娘不過是作作樣子,想以自盡來逃過這一劫,所以,他便想拿捏最好的時機去救劉姨娘,也就是說,要等利姨娘撞到立柱,但力未盡時,再拉她一把,那樣效果便會是最好。
或者,將這個救人的機會讓給王爺,若王爺能看在自己的面上去救劉姨娘,那一切便不在話下,只要王爺心裡還是捨不得自己母子出事,那一切便都是小問題,蒙也好,耍賴也罷,悲情求饒都行,只要能揭過就好。
但令他失望的是,王爺坐在椅子上動都懶怠動一下,像是正等著看好戲一樣,等著劉姨娘自殺,他只好急切地起身,大步跨了出去,身後的衣襟卻被什麼勾住,眼看著劉姨娘就衝向了立柱,低了頭一頭撞了過去,他心急想要救,卻被扯著走不動,眼睜睜地看著劉姨娘頭破血流地暈了過去。
再轉頭看時,只見冷華庭笑嘻嘻地看著他,一雙妖艷的鳳眼純真乾淨,笑容如春天陽光下綻開的山茶花,美麗而質樸,不帶一絲雜質,讓他一時又看怔了眼,多少年了,小庭多少年沒有對自己如此笑過?還是小的時候吧,小自己兩歲的小庭常偷偷地找他玩,也是如此扯著他的衣擺……
「大哥,你的衣擺掛住我的輪椅扶手了。」冷華庭天真無邪的說道,漂亮的鳳眼撲閃撲閃著,無辜得一如多年孩子時的模樣。
冷華堂聽得一滯,無奈地將自己的衣擺扯了出來,忙向劉姨娘跑去,往日精於謀算的他一時竟沒有想通,為何剛才明明離自己好幾步遠的小庭會突然到了自己的身邊,而且還掛住了自己的衣擺。
劉姨娘的額頭撞了個洞,不過並不是很嚴重,氣息仍在,她原就不是真心要自己盡,自然不會下了死力氣去撞,只是原以為會有人及時相救的料想落了空,一時又痛又氣,暈了過去。
冷華堂探得劉姨娘氣息還在後,忙悲痛地大呼了聲:「姨娘……都是兒子害了你啊……」然後抱起她便向外衝去。
「堂兒,你要去哪裡?」王妃冷冷地叫住冷華堂。
冷華堂轉過頭來,悲痛欲絕地看了王妃一眼道:「母妃,就算姨娘犯了錯,她也受到了應有的症罰了,您……就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她吧,她……也是苦命之人。」
王妃聽了便是冷笑,「她的苦命都是她自找的,若非貪戀榮華富貴,不自量力地只想攀高枝,又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不要以為她用尋死這一招就可以免去罪責,她毒害庭兒六年之久,豈能就此便宜了她,哼,謀害嫡子,證據確鑿,按大錦律,當如何論處?王爺,你可是管著刑部呢,應該最清楚了吧。」
冷華堂沒想到王妃今日是不依不饒,非要致劉姨娘於死地不可,劉姨娘如今血流不止,他又不敢當著王爺的面顯了功夫給她點穴止血,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血不停地流著,心裡不由又急又痛,抱了劉姨娘便衝到王爺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求道:「父王,先給姨娘止血吧,再有什麼,也先救了她一命再說。」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上官枚此時也看不過意,站了起來跪在王爺面前求道:「請父王先救救姨娘吧,就算要定罪,也等她先緩過這口氣來了再說啊。」
上官枚先前看到冷華堂讓劉姨娘頂扛認罪時,心裡一陣發寒,有些不相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會是真的,冷華堂平日裡為了一些利益耍些小手段,那個她覺得很正常,在深宅大院裡頭,你不厲害,就會被別人欺負,但是,他對自己的母親都如此狠心,偏又能裝出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她心裡便升起一股厭惡之感,他連母親都能騙,那對自己不是更加用盡心機麼?誰知道他平日裡對自己說的話又有幾句是真心?孫玉娘之事難道就真如他說言的那樣嗎?
心裡一旦起了疑,便不如過去那樣關心對方,所以,她一直是冷眼旁觀著,半點也沒有要為劉姨娘和冷華堂說話的意思,這會子見他真情流露,像是真為劉姨娘急了,她才也跟著來求情的。
看到上官枚也跪下了,王爺還是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連點幾下,總算為劉姨娘止了血,冷華堂再也顧不得許多,自袖袋裡拿出一瓶上好的金創藥,灑在劉姨娘的傷口之上,隨手撕了自己的中衣,給劉姨娘包紮了,上官枚也在一旁搭了把手。
王爺看到他手裡的那瓶藥就凝了眼,但這當口,他也不想多問,只心裡的懷疑是越發的加深了,那種金創藥,可是只有練武常受傷之人才會隨時備在身上的……
好一會子總算消停了,王妃也不等冷華堂喘口氣,又對王爺道:「王爺,劉清容毒害嫡子一事,按律當如何?」
王爺看了冷華堂一眼,悠悠地道:「妾室謀害嫡子者,亂棍打死,此乃家規,不是國法。」
冷華堂聽得一震,猛地從在地上站了起來,紅了眼道:「父王,她可是兒子的親身母親。」
王妃怒道:「庭兒還是我親生兒子呢,你們下手害他之時,可有想過我和你父王的感受?小庭也是你的親弟弟,姨娘所作所為你難道半點也不知曉?你如今也知道親人受傷時的痛了麼?可想過一個母親看著自己明明健康活潑的兒子因毒而痛苦地在床上打滾,又殘了雙腿時的痛苦?劉姨娘如此惡毒陰狠,不整治她家宅也難以安寧,你若不想一併被治罪,那就讓開。」
冷華堂原本脹紅了的眼睛裡露出陰戾的光來,凶狠地看著王妃道:「不過是幾個下賤奴婢所說的證詞罷了,母妃,你若能拿出令人心服口服的證據,那兒子便咬牙認了,若是不能,兒子再不會讓您繼續欺凌下去。」
錦娘覺得這事鬧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勝利了一大半,畢竟劉姨娘太過狡猾,王妃手裡怕是真沒有切實有力的證據證明劉姨娘是下過手的,光有人證是很難證明的,還必須有物證,冷華堂行事也肯定是得了劉姨娘的真傳了,每行一步也是非常小心的,必定沒有留下真正有用的證據,所以,他才敢如此跟王妃叫板。
「娘,這事畢竟是發生在王府裡頭,姨娘又是大哥的生母,怎麼著也得顧及下大哥的面子,姨娘雖是罪行惡劣,其行可恨,但是,看在大哥大嫂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從輕處罰了姨娘吧。」
錦娘看情勢僵持,王爺定然也知道那此證人和證據的破綻,真要上了檯面,還是很容易便會被戳穿的,不如給大家一個台階下算了,反正劉姨娘今天受的罪也不少了,只是,這罪全讓劉姨娘一個人擔了,冷華堂片衣不沾濕,她還真有些不甘心啊,不過,還算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見好就收吧。
王爺聽了便讚賞地看了錦娘一眼,他倒不是捨不得劉姨娘死,只是,在這個當口,府裡確實不能鬧得動靜太大了,若讓外人知道了王妃亂棍打死了有品級的側妃,宗人府也會來過問的,而且,那些證據一旦被推翻,那便成了污陷,到時,王妃也會陷入麻煩當中,還是錦娘懂得審時度勢,聰慧機靈得很。
「娘子,你看……」王爺看著王妃道,他希望王妃能如錦娘一樣見機就好。
王妃聽了便邪睨了他一眼道:「那好,就看在堂兒和枚兒的份上,從輕罰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自今日起,她與王媽媽一樣,去浣洗房當差,罰她在那裡呆半年再回來。」
王爺聽得一滯,他再沒想到王妃竟會想出這樣一個法子來治劉姨娘,劉姨娘可是正經的主子,是有品級的,竟然如奴婢一樣被罰去洗全府的衣服,王妃這也……太兒戲了吧,不過,只要她出了氣,開心就好,一切由著她吧。
就是錦娘聽了這條罰令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劉姨娘就算死不了,應該也會羞死吧,這如將一個慣坐雲端上的人直接打下十八層地獄沒什麼兩樣,雖說那活兒做不死人,但是卻將劉姨娘的尊嚴死死地踩在最底下了,劉姨娘奮鬥了一輩子,怕就是想要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個人上人的生活,而如今,她由一個王府堂堂世子之母,簡親王側妃的身份,降為一個最下等的奴婢,這要她如何能接受啊。
冷華堂聽了也是羞憤交加,憤怒地叫了聲:「母妃,您這樣太過份了。」
上官枚剛一聽到時,也是很想笑,但看冷華堂神情憤怒又羞惱,只好強止住了,這會子見他對王妃發火,忙勸道:「相公,母妃已經是法外施恩了,你難道想讓姨娘被亂棍打死麼?」說著,又輕蔑地看了劉姨娘一眼道:「再說,相公,你可別忘了,王妃才是你的母妃,哪有對嫡母大喊大叫,無禮不敬的道理,還是先抱了姨娘回去養傷才是正經呢。」
冷華堂沒想到上官枚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而且,今日的上官枚根本就不肯幫自己和劉姨娘,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著,這讓他更加生氣和心寒,但他又不想在王爺和王妃面前對上官枚怎麼樣,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今他在府裡的地位已然不穩,而他最大的倚仗便是上官枚,所以,他只得忍氣吞生地抱了劉姨娘站起來,轉身走了。
上官枚倒是給王爺和王妃行了禮之後才離開。
玉兒的弟弟這會子才被人帶了上來,那孩子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果然病懨懨的,一副營不良的樣子,錦娘見了便問玉兒:「你不是說,每月都會有解藥給他的麼,為何吃了那麼些年的解藥一直沒有完全好呢?」
玉兒聽了眼圈便紅了,對錦娘行了一禮道:「奴婢也正納悶呢,按說給了解藥,一次一次的吃,總要好了才是,可是每回到了月底,奴婢的小弟便會又發病一次,那樣子,可嚇人了。」
錦娘忙又問了那孩子發病時的症狀,聽她說起,竟然與冷華庭發病時很是相似,不由便留了個心眼,問道:「你這些日子不在府裡,他可是又用過了解藥?」
玉兒正擔心這事,忙問那孩子,那男孩聽了便痛苦地搖了搖頭道:「沒呢,痛了好幾日,但總算是熬過來了,姐姐,娘和爹爹都擔心死你了,你去了哪裡?」
玉兒聽著便哭,那邊王張氏見了便走了過來道:「玉兒妹子,我這還備得一些呢,不如你先拿去救了急吧。」說著自懷裡拿出一小包藥粉來。
錦娘見了便喜出望外,問玉兒,「他離下一次毒發還有多長時間?」
「回少奶奶的話,今天是十六,離下一次得有十多天吧。」玉兒輕擦眼角淚水說道。
錦娘便將那包藥粉接了,讓四兒拿了張小紙來,分了一些出來自己包了。
玉兒看了便是心驚,疑惑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對錦娘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謝少奶奶!謝少奶奶!」
錦娘聽了也不扶她,只是看著她說道:「我不過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希望,你也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如今你是待罪之身,究竟該如何處置你,應該少爺說了算,畢竟你毒害的是少爺,雖說你也是被奸人所逼,但你完全可以有別的法子解決的,但是你沒有。所以,你謝過我以後,該去求少爺。」
玉兒聽了淚流滿面,羞愧異常,她跪爬到冷華庭身邊,抬頭癡看著冷華庭,顫聲道:「少爺……奴婢沒臉求您,奴婢該死啊。」
冷華庭看了便皺了皺,也不理玉兒,對著錦娘便吼:「事都完了,你還呆在這裡磨嘰什麼,回屋去,都不知道和你說過多少遍,別理那些不相干的人。」說著推了輪椅就到了錦娘身邊,將她衣袖一扯,便要離開。
玉兒聽得更是慚愧,眼裡一絲心疼和失望閃過,又爬到冷華庭身邊求道:「少爺,還是讓奴婢服侍你吧,奴婢服侍了那些麼年,總是比別人更熟悉一些,奴婢再不會有二心,會盡心盡意地服侍你的。」
冷華庭看也不看她,也不跟王爺和王妃行禮,逕直扯著錦娘就往外拖,錦娘無奈,回頭對王爺和王妃道了聲歉,老實地推著他往外走。
玉兒還跪在那哭,王張氏見了就搖頭,輕哼了一聲道:「你都這樣了,還起那不該有的小心思,少爺少奶奶那是心善,不然,你早死八百回了。」
王妃一直看著錦娘幾個說話,這會子也聽出些什麼來了,便對碧玉道:「使個婆子來,將她先關著吧。」
錦娘推著冷華庭回了屋,王妃屋裡的事也了得差不多了,她便想著玉娘進門前趕緊回去一趟,一進門,便問秀姑收拾好東西沒,又讓冷謙去備馬,冷華庭卻嘟著嘴不肯換衣服,豐兒無奈地扯了錦娘的衣袖指給錦娘看。
錦娘也不知道他這會子突然發什麼脾氣,俊臉黑沉黑沉的,也不說話,眼鼓鼓地瞪著她,只好走過去哄他:「相公,不是說好了今兒要和我一起回門子的?你……不想去麼?」
冷華庭聽了便對她翻一個白眼,聳了聳鼻子,仍是嘟著嘴,卻仍不說話。
「相公不想去啊,那你就在家歇著吧,我一個人去啊,一會回來,帶我娘做的栗粉糕給你吃。」說著,無所謂地拍拍他的肩,轉身就走,在王妃屋裡鬧了好一陣,眼看時辰也不早了,她想趕過去用午飯呢。
冷華庭見了更氣,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單手推了輪椅就往裡屋拖,錦娘被他拽得差點倒到他身上去,歪著身子踮著腳跟他走,嘴裡氣得大罵:「你又發什麼神經,有話好好說嘛。」
說話間,冷華庭已經將她拽進了門,一回手,便將門關了,只兩個人在屋裡,他也懶得裝,自椅子上站起來,拖住她就往床上去。
錦娘不由又哇哇亂叫:「昨兒才應過我的,不會在大白天……那個什麼的,你個混蛋,說話不算數。」
「你想得美呢。」他邊拖邊回罵道。
兩手一抄,抱著她,將她扔在了床上,隨手將她梳得好好的一頭秀髮揉成了一團亂,掀了她的裙擺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打得錦娘一怔,回頭莫名其妙地瞪他:「你……你究竟生什麼氣嘛,你不說,我哪裡知道,無緣無故地就打我,再打……再打我哭給你看了哦。」
冷華庭俯身就壓住她,伸了手對著她的腦門子就是一頓亂戳,「你個笨蛋,剛才還存著心思想讓玉兒回來是不?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啊。」
錦娘被他罵得莫名,嘟嚷道:「是看她可憐嘛,她是犯過事的,若是到別地去,人家定然是看不來的,反正她如今也知道悔過了,應該不會再犯了才對,總要給她一碗飯吃的……」
話音未落,屁股上又挨了一記拍,錦娘扭著身就想要掙開他,冷華庭將她壓得死死地,罵道:「我管她悔不悔過,我只問你,心裡可是有我。」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錦娘聽著又氣又臉紅,風馬牛不相及嘛,回了手,將著法子就想擰他,這廝太氣人了,無緣無故地就鬧彆扭。
「快說,心裡有我沒,不然我要破戒哦。」說著就動手去解她的衣襟。
錦娘看時辰越發的晚了,若再跟他鬧下去,今兒又去不成了,年節又逼得近……
「當然有你了,哪裡敢不裝著你啊,我的少爺。」她沒好氣地回道。
「那你還想弄個人進來勾引我?你沒看出她對我有小心思嗎?你……你就是心裡沒我,你不在乎的,對吧。」他聽了便放開她,卻是眼圈一紅,那淚水一蒙就要上來,錦娘看著嚇了一跳,忙跳坐起來,輕哄道:「哎,對你有小心思的多了去了,我也不能為這就斷了人家的飯碗吧,誰讓你長成了天下第一美人呢……啊,別哭,別哭,我錯了,下回看到對你拋媚眼兒的,我直接就打將出去,行了吧。」
冷華庭聽了這才破涕為笑,眼裡哪還見半點淚意,妖媚的鳳眼邪魅地看著錦娘,紅唇輕輕漾開,那樣子,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錦娘見了就由小聲罵道:「都是你自己,沒事長這麼張臉幹嘛,成心就是勾人心肝的。」
說著也拿手去揉他的臉,將他的桃花面擠作一團,又捏成個包子樣,看他任自己亂捏著,像個得了好處便任大人逗弄的孩子,這才笑了起來。
又急急地自床上跳下,扯了自己頭上的釵子就要叫四兒進來,冷華庭一把摀住她的嘴,柔聲說道:「娘子,我會梳頭呢。」
錦娘聽得楞了下,將手裡的木梳遞給他,他這會子心情好了,對她便溫柔得不得了,一梳子下去,小心又細緻,生怕扯痛了她,錦娘自鏡裡看著他溫柔又專注的模樣,輕笑了聲,嗔道:「小心眼兒,我心裡自然是在乎的,只是,我信你,信你不是那貪嘴好色之徒,更信你不會做讓我傷心的事,所以才……」
他聽了拿梳子的手就僵在了空中,眼角眉稍都是笑,好半晌才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額,又接著給她梳頭,卻是嗡聲嗡氣道:「總之我不喜歡那些個人,一看到那眼睛放綠光的,我就煩燥,你最好是給我緊著點,見那心思不純的,就不要放進來,省得我又要抓人往外扔。」
錦娘便對他翻了個白眼,見他作勢又要嘟嘴聳鼻,忙老實地應了。
到相府時,正好趕在飯前,二夫人聽得報,早就迎到二門了,一見錦娘推了冷華庭過來,嘴角便輕輕翹起,過來便拉了錦娘的手。
冷華庭仍如上回一樣,恭敬優雅地給二夫人行了一禮,又甜甜地叫了聲岳母大人。
二夫人聽得心裡慰貼,眼裡都帶了淚花兒,錦娘忙拍了拍她的手:「娘,軒哥兒長得可好。」
二夫人一聽問軒哥兒,那眼睛裡都放出彩來:「好著呢,如今也有半歲了,長得敦實得很,就是皮,一個人還看他不住。」
錦娘聽了便更想快些進去了,秀姑見她們娘兩說話也差不多了,便上來給二夫人行禮,二夫人對秀姑很客氣,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又賞了秀姑二兩銀子。
幾人閒閒地聊著往屋裡走,二夫人見錦娘心急著想見軒哥兒,便小聲附在她耳邊說道:「聽說……圓房了?可得恭喜四姑奶奶呢。」
錦娘聽了耳根子就發熱,嗔了秀姑一眼,這事定然是秀姑傳了信回來的,二夫人也真是,當著冷華庭的面說這個,真真羞死個人了。
二夫人見她那樣子就知所說非虛,不由笑出聲來,又扯了她,這回子連聲音都不壓著了:「你若真喜歡軒哥兒,不如自己早些生一個去。」
錦娘聽了還沒怎麼的,冷華庭卻是回了頭,很正經地對二夫人道:「請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在明年給您帶回個小外孫來。」
錦娘聽了差點沒鑽地底下去,二夫人聽了也是怔了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就是一邊的秀姑也是拿了帕子捂著嘴,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
錦娘窘捍只想要撕了他的嘴去,卻見他回了頭,對她微挑了挑眉道:「娘子,你說是吧,明年咱們一定得生一個。」
錦娘聽了便火氣呼呼地嘟嚷道:「那感情好,明年相公你就生一個吧。」
「我們一起努力。」他聽了又是正經八百地回了一聲。
幾人說說笑笑地到了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見了禮後,錦娘便帶著冷華庭去了大夫人院裡,大夫人倒是沒躺在床上了,歪靠在一個大躺椅裡,顧媽媽將錦娘幾個迎了進去。
錦娘看著椅子上的大夫人,神情憔悴消瘦,原本豐滿的雙頰已經陷了進去,顯得她的眼睛更加大而突出,見錦娘進來,她微微轉過臉來,瞟了錦娘一眼,帶著絲陰戾和怨恨,那神情越發的陰森磣人了。
錦娘皺了皺眉,還是上前恭敬地給大夫人行了禮,推了冷華庭過去,大夫人其實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見到冷華庭,一見之下也是錯不開眼,這個男子太過美貌了,怪不得二丫頭尋死覓活地就要嫁他,也不嫌棄他是個殘廢……
冷華庭只是意思意思地拱了拱手,就算是草草行了禮,便推著輪椅退到了一邊去。
錦娘便讓秀姑送上自己帶來的禮物,說道:「一聽說母親病重,錦娘便和相公一起來了,母親可好了一點沒。」
那邊杜媽媽笑咪咪地接了秀姑手裡的禮品,對錦娘道:「四姑奶奶就是客氣,每次回來都帶這麼重的禮。」
大夫人聽了便瞪了她一眼,對錦娘道:「都躺床上幾個月了,你們簡親王府的消息可還真是不通啊,謝你惦記著,死不了呢。」說話仍是刻薄,是怪錦娘來晚了呢。
錦娘笑了笑也不以為意,反正來看過,禮行到堂了,一會子便走就是,轉頭就看到冷華庭神情很不耐,便對大夫人道:「母親就多休息休息,時辰也不早了,老太太屋裡擺了飯,我這就和相公過去了。」說著,就起身要走。
這當口,就見孫芸娘和孫玉娘兩個同時走了進來。
錦娘見了芸娘臉上就帶了笑,正是有事要找她呢,她果然又回了娘家。
孫玉娘卻是一見到冷華庭就錯不開眼,雙眼含淚,如癡如醉地看著他。
冷華庭見了不由大怒,強忍著砸人的衝動,扶在椅扶上的手指節都有些發白,偏了頭去,眼不見為淨。
芸娘原本要拉著錦娘說話的,見了這情形,忙去扯玉娘,玉娘卻幽幽地道了一句:「公子,總算是又見到你了。」
芸娘聽了就搖頭,趕緊地將她一扯,拖到大夫人身邊:「怎麼進來也不給娘行禮,我看你是越活越沒規矩了。」
孫玉娘也不理她,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大夫人面前,淚流滿面的說道:「求娘親成全。」
大夫人氣得手又在發抖,正要罵她,孫玉娘就開始猛磕頭,就跟要磕死似的,大夫人見了不由眼淚也出來了,對錦娘道:「四姑奶奶,你……你可有法子救她,她……她已經中了魔了,真要嫁過去,只怕會死的,你……你就想法子成全她吧,畢竟也是你親姐姐,她過去了也能照顧你一些。」
這話雖沒明說,但是個人都能聽出意思來,錦娘氣得一炸,差點沒有拂袖就走,那邊冷華庭倒是開口了,「娘子,你若不想我將那醜八怪的頭砸開,那就快些走。」
說著,推了輪椅過來就扯錦娘。
芸娘去過簡親王府幾回,冷華庭喜怒無常,經常一個不高興便會拿東西砸人的事她也聽說了不少,上回在家裡還聽冷婉在抱怨,說冷華庭目無尊長,竟是連二太太的頭也砸了。
她忙去勸大夫人道:「母親快別糊塗了,嫁給世子,妹妹怕是還有活路,最多跟我一樣,過得不開心而已,但那個人,可是個魔王,簡親王府裡,只要他看著不樂意的,便會下狠手砸呢。」
說著又對玉娘道:「你醒醒吧,別以為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非要得到,這可不是你小時候看中一個頭飾,喜歡一件衣服,想要就能得了去的,你再這麼著,小心死無葬身之地。過幾日花橋就要來迎你了,你去了那邊,就好生地過著吧,盡量不要往二少爺那邊去。錦娘雖是厚道,怕也管不住他呢。」
冷華庭剛才的樣子,孫玉娘也見了,被他當面罵成了醜八怪,一顆芳心正碎了一地,那想改嫁給冷華庭的幻想總算是破滅了不少,一時又仍是放不下,回頭還去瞄門口,只見門簾子晃動著,那個人早就走遠了,心裡又覺得淒哀了起來,被芸娘這一說,突然眼裡又有了光彩,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好,錦娘那小賤蹄子都能得了他的心,以自己的容貌才幹,他也應該會喜歡才是,嫁過去,仍是在一個府裡頭,天天都有機會見面……總會是有希望的。
於是她出人意料地點了頭,對大夫人道:「娘,您也別氣了,我不再鬧,好生嫁了便是。」
大夫人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讓杜媽媽將錦娘送的東西打開看,見裡面全是貴重的藥品,便開口罵道:「也不知道送些珍貴些的首飾來,真真是摳門得緊,昨兒二夫人那賤人還戴了個鑲貓兒眼的戒指在我面前顯擺呢,她一個奴婢出身,哪有錢買那個,還不是四姑娘送的?玉娘,你過去後可得好生哄著你家相公,他可是正經的世子爺呢,手裡頭定然是比個次子更寬的,你讓娘操心了這麼些年,也總得孝敬孝敬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