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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王》第9章
shadowaa 發表於 2012-5-25 14:49

海翔從新宿車站的東口出來。整條街道已經被醉醺醺的上班組或是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所覆蓋。

他所要去的飯店 ...

當耕作返回飯店的房間時,夜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殘留在空蕩蕩的空間中的,就只有他頭腦中的夜的殘象,以及輕微的味道而已。

「夜……在哪裡?」

耕作喃喃自語。他期待隱藏在甚麼地方的夜會突然蹦出來。

但是,夜沒有出現。無論何時都不會離開耕作身邊的夜——擁有可怕面孔的可愛天使——就仿佛從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就仿佛真的回歸了神明身邊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耕作屈膝跪在那裡,輕輕地撫摸那個痕跡。

他覺得,那個場所似乎帶著些許的溫度。

這個多半就是「夜」的痕跡——耕作確信這一點。

沒錯,夜死了。在這片痕跡上被「那些家夥」殺死了。就仿佛清楚地發生在自己眼前一樣,耕作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那些家夥」一直追到了這裡。

以前,夜曾經突然說過這種話。

也許有一天,我會被那些家夥殺死也說不定——

那時和平時的夜不同,存在著微妙不安的聲音。但是那個時候,耕作以為夜只是做了惡夢,所以甚麼也沒有做。所以只是輕輕拍夜的腦袋,向他說「沒事的」。

但是,夜所說的「那些家夥」確實存在。不是孩子的空想,而是作為可以幹涉現實的存在而實際存在。

而且,他們在這個場所殺死了夜……切斷他的脖子和手腳……將他切成肉塊……好像對待垃圾一樣,把小小的可愛的夜的屍體塞進袋子裡面帶走。

「夜……啊啊啊,夜!」

耕作仿佛咆哮一樣發出聲音。

雖然只是很短的時間,但對于耕作而言,夜就是他的兒子。不,是更勝于兒子的存在。

就算夜是惡魔的轉生,這一點也不會有所改變。

沒錯,就算夜不是人類……

「其實我,也注意到了那一點。」

耕作用嘶啞的聲音自言自語。

沒錯,夜的存在,才一開始就是「異常」的。

異常的容貌,異常的服裝,異常的言行,異常的同伴,異常的頭腦……

那種仿佛神明演奏的音樂,不是正常的人類可以創作出來的。

而耕作也多多少少注意到,夜並不是抱著純粹的感情在創作音樂。啊啊,這一點他也注意到了。那個一定是,仿佛惡魔崇拜的儀式一樣邪惡的東西吧?耕作如此認為。一定應該以若幹人的生命作為犧牲品才對。耕作可以想像得出夜若無其事地殺死人類的場面,讓人惡心的淒慘屍體——就算面對那些,夜一定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吧?說不定,那個輪椅少年也會被夜殺死。

夜確實是危險的存在。耕作一直對此有所自覺。然後,盡管有所自覺,耕作還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夜,離開「骨王」。

「可是……至少夜沒有試圖殺死我。」

耕作一直在想,說不定有一天自己會被夜殺死。

雖然做好了就算如此也無所謂的心裡准備,但對于死亡的恐怖還是常常讓他的心髒緊縮。

但是,夜沒有試圖殺死耕作。

夜把耕作當成了真正的父親,永遠都用笑容面對他。

就算那個只是虛假的演技,至少他也沒有試圖殺死耕作。

「不,而且……不僅僅是虛假的笑容。對不對?喂。」

耕作自問自答地喃喃自語。

沒錯,只有一次,夜展露過發自心底的笑容。

耕作輕輕看了看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著的盒子。是和以前曾經給過夜的同樣花紋的盒子——同一種類的生日蛋糕。

耕作把第一次見到夜的那天定為夜的生日,在一年之後為他召開了生日宴會。雖然只是把蛋糕和好吃的擺放在桌子上的小小宴會。但夜的喜悅超出了耕作的預計,而且比平時吃下了更多的東西。

此外,那個時候,夜第一次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

謝謝你,父親。真的很謝謝你記住了我的生日。

耕作在一個人也沒有的安靜房間中,把手上的盒子輕輕放在地板上。

這次,他買了尺寸略大的蛋糕。

他覺得,就算無法全部吃下,只要夜能高興就好。

打開蓋子,耕作用手挑了一點鮮奶油。

耕作將那個送到口邊,輕輕舔了一下。

甜味在口中擴散開,擴展到了空蕩蕩的全身。

在蛋糕上,用巧克力的活潑字體寫著「夜,祝你生日快樂」。

雖然今天並非是生日,不過他想要弄成和之前的蛋糕同樣的狀態。

看到這個的話,夜一定會高興的。

然後,他應該會再度露出那個笑容。

不是作為惡魔,不是作為神,也不是作為天使,僅僅是作為我的兒子……

「夜……」

耕作呼叫著那個至今為止再三叫過的名字。但是,已經沒有人應答。

為了讓他看到漂亮的蛋糕,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把蛋糕護送回來。可是,想要展示的對象已經不在了。

夜也好,「骨王」也好——還有寺脅奇譚,都消失在了這個空間中。

「對了,寺脅奇譚也死了。」

既然如此,耕作還活在這裡不是有點奇怪嗎?不合理。矛盾。所謂的自相矛盾。他在無意識之下喃喃咕咕地喃喃自語了,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在水果刀兩邊閃閃發光的側面上,發現了一張奇怪的面孔。亂七八糟的頭發,嘴角的鮮奶油——眼睛哭到通紅的沒用男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奇譚。

雖然耕作的存在是奇譚,但又並非奇譚——果然還是自相矛盾。

哈哈哈,沒錯啊。

他玩弄了一陣水果刀後,用刀刃的部分對准了自己的脖子。皮膚上感覺到了涼絲絲的滋味。沒錯,這是正確答案。耕作仿佛安心下來一般歎了口氣,這一來自相矛盾就可以解除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終于清楚了。

耕作嘻嘻地笑著,在拿刀的手上加重了力量。

好像冰一樣的刀刃,急速地帶上了熱度。脖子周圍就仿佛被火焰烤燒一樣的熱。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沒有感覺到恐怖和痛苦。

反而形成了就像被柔軟的毛毯包裹住一樣的安逸感。

沒有甚麼後悔和遺憾,透明清澈的空間在耕作胸中擴展開來。

沒錯,已經死去的人還對這個世界有甚麼可遺憾的呢?

耕作反而更加渴望早早地墜入黑暗中。

夜一定就在那裡等著他。

像平時一樣用可愛的聲音呼叫我的名字,像平時一樣用小小的腿跑到我的身邊。

像平時一樣讓我聽到最新的「骨王」。

因為身體失去了力量,耕作仰面朝天地倒在地毯上。

水晶吊燈釋放出的光芒,化為刺激飛入了視網膜。

但是,因為眼前已經昏暗,所以就算其他東西模糊下來也沒有感覺。

耕作仿佛要在天空飛翔一般伸展開手臂,用右手抓住了夜留下的痕跡。

那個場所,存在著非常舒適的溫暖。

不久之後,耕作的血液一點點滲透進地毯,和夜的溫度重合到一起。

濕漉漉的血液,流淌過他的右手。

耕作凝視著仿佛寶石一樣的天花板的光芒,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不知不覺中,房間中響起了「骨王」的旋律。

靜靜地和上眼睛後,聲音聽起來更加響亮。

美麗。

讓人情不自禁流出眼淚的美麗音色。

耕作咀嚼著讓人忍不住要顫抖的幸福感,從心底發出了「謝謝」的感歎。

謝謝你,夜。真的謝謝你選擇了這樣的我……

在最後留下這句話後,他就緩緩地墜入了深沈的黑暗中。

奇譚的自殺不久之後就擴散到世間,成為了所有節目的頭條新聞。

此外,耕作的真實面孔和本人也被公開出來,那個落差帶給了人們巨大的沖擊。

因為這樣的內容能夠簡單地獲得收視率,所以不管哪家電視台都組織了耕作的素顔特輯。

耕作的臉孔在死後的幾個月內都位于媒體的最前列,他周圍的朋友受到采訪,他的親生兄弟所居住的老家每天都迎來記者,認識耕作的人度過了怒濤般的繁忙日子。他們沒有余暇去哀傷耕作的死亡。

一驚人的速度被大量生産出來的耕作的情報,也以同樣的速度被世間所吞噬。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後,播放耕作特輯或新聞的節目就接近了零,他的存在好像泡沫一般靜悄悄地淡化。喜新厭舊的普通人的注意力,逐漸遠離了「寺脅耕作」。

但是,「寺脅奇譚」所孕育出的「骨王」,不管何時都持續活在人們的心中。

就算在耕作死亡後,「骨王」也持續繁殖,好像細菌一樣試圖擴散到全世界——

海翔和羽音處于醫院的屋頂上。葉平由于藥物造成的麻痹後遺症在這裡住院。

啪嗒啪嗒,清洗物隨風飄蕩。舒適的風穿過他們的身邊,只有通過下方高速公路的車輛聲微微響起。

海翔在飯店的戰鬥後,很快就接受了精密檢查,最後被判斷為「腦部細胞沒有受到侵蝕」。在訴說檢查的結果報告的時候,鲛島還冷嘲熱諷地補充了一句「幾乎奇跡的哦」。

幾天後,海翔前來探望葉平。因為葉平的麻痹雖然已經將近痙愈,不過他號稱呆在床上太無聊。就在那裡,他偶然地碰到了羽音。她也抱著非常適合她的紅色玫瑰花束,前來探望葉平。好像她是作為(SOBMC)的代表而來的。因為現在海翔沒有參加訓練,所以他和羽音也算是好久不見。所以下意識地就進入了去屋頂聊一聊的流程。

當到了屋頂後,她很難得地提起了任務以外的事情。

「我自從遇到你後,開始考慮各種各樣的事情……」

聽到這個意外的台詞,海翔不由自主瞪圓了眼睛。

「咦?是甚麼意思?」

「我覺得自己當初好像也有些討厭父親。也許是和你同樣喜歡母親吧。雖然因為連父母的面孔在我心目中都已經模糊,所以無法像你那樣表示得很清楚……不過,我還是多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時間。」

羽音仔細地用手指梳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我在遇到你之前,一直覺得感情本身是很無聊的東西。和普通人相比的話,就算現在我也許是很不足,不過和那時侯相比,我應該算是十足地「會思考了」吧?」

羽音突然露出了仿佛在遙望遠方的眼神。然後,她面對海翔唐突地詢問。

在前幾天的戰鬥中,海翔明白了她並非是單純的「機械」。她很努力地試圖幫助海翔,還用火熱的眼神看著海翔,情緒化到叫喊。

但是平時寄宿在羽音內部的「冰」,試圖凍結她的心靈。

海翔想要知道,那個「冰」到底是甚麼。

「告訴我吧,真壁。」

海翔靠在欄杆上如此表示。

羽音在他的身邊,眺望著太陽略微西下的天空,緩慢開口。

「我第一次殺死《米米庫》,是在六歲的時候。那是……一個周日的傍晚。我一個人戴在兒童房中,聽到從一層傳來了甚麼東西摔倒的聲音。最初,我還以為是母親打碎了餐具。——但是,有甚麼不對勁。不穩定的空氣……不知是不是可以這麼說呢?總之我變得害怕起來,于是前往一層,窺探起居室。」

海翔的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了那一幕的情景。在照片中見過的年幼的羽音,戰戰兢兢地走下樓梯。她站在昏暗的走廊上,打開起居室的房門——

「我的母親脖子被切斷的屍體就躺在那裡,父親的手中生出了白色的「骨之刃」。」

羽音繼續說了下去。海翔想像看那個狀況,吞了口口水。

「那麼……後來怎麼樣了?」

明明應該通過那些文件而知道是怎麼回事,海翔卻覺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一樣。

「那之後,我被父親的「刃」貫穿了脖子,成為「複合體」。從那開始的記憶就有些模糊……當我注意到的時候,父親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肉塊。按照明良老師的說法,他好像是被我殺死的。」

她一如既往地淡淡講述沖擊性的事情。海翔有些迷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羽音就這樣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我沒有哭。因為明良老師告訴我,「那是正確的事情」。」

據說誠一曾經如此告訴由于殺了父親而茫然不知所措的羽音。

「這個不是你的父親。是怪物。所以就算殺了他你也不用介意。沒事的哦,羽音。沒事的,沒事的……」

誠一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重複。

而羽音相信這一點,活到了現在。

「所以至今為止,就算我曾經覺得父母可憐,也從來沒有産生過罪惡感。如同你所說的那樣,我的心一定是冰冷的吧?」

如此表示的羽音,用仿佛無底深淵的眼眸牢牢的凝視海翔的臉孔。

「……但是看到你之後,八年前的我——曾經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時的感情,就會時不時地蘇醒過來。」

海翔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羽音她露出仿佛突然回到現實一樣的表情,用力地搖晃腦袋。

「……但是,那是不可以的事情。」

羽音就仿佛自己安慰自己一樣地說道。那個台詞過于曖昧,讓海翔也感覺到了近乎于煩躁的感覺。海翔知道羽音好像機器人一樣行動的理由,也知道羽音的人性化感情。對了,羽音曾經是人類。不是「機械」也不是「怪物」——而是人類。

但是,關鍵的部分,卻還差一點而無法看到。

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恢複成人類呢?

「呐,真壁……你為甚麼會覺得「不可以」?」

海翔用有些焦躁的口氣反問。羽音無視這樣的海翔,用緩慢低沈的聲音回答。

「我殺死了《米米庫》,不是「父母」。所以,如果悲傷的話就等于是否定自己。不錯,我是有些羨慕你。那是事實。但是——」

羽音一面這麼說,一面仿佛在否定自己的話一樣再次搖頭。

「……但是,那樣還是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沒有抑揚頓挫,非常平靜的口氣。還有,一如既往的撲克臉。

但是就在這個瞬間,羽音體內的激情一口氣湧入了海翔的心底。就仿佛兩人被肉眼所無法看見的線維系到一起一樣,他清楚地感覺到了。

啊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羽音想要哭泣。

無可救藥地,想要哭泣。

「真壁——」

——不是不可以。完全就不是不可以!有這樣的感覺才是正常的人類!!

他想要如此對她說,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她拼命試圖抑制這一洶湧而上的感情。那是,為了作為人類活下去,為了不成為《米米庫》——而且,是為了保護這個應該去愛的人類世界。

海翔有甚麼權利去擅自摧毀那個呢?

「所以,我要走了。如果進一步和你在一起的話……我有會變得奇怪。」

她試圖從海翔身邊逃走。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長長的頭發拂過海翔的面頰。

還有,羽音輕微的味道——很快就消失了。

「——等一下!」

海翔幾乎是無意識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是強大到讓他自己都覺得吃驚的力量。因為他覺得,羽音似乎會隨著這個味道一起消失。

所以,海翔用盡全力抓住羽音。

羽音回頭看去,露出了有些吃驚,又有些畏懼的表情。

「怎麼了?明良海翔。」

「你,再在這裡呆一會兒吧。我覺得……多半這樣比較好。」

從抓住的手腕上,能感覺到羽音的顫抖。雖然她試圖用力揮開。但似乎無法順利地用力。

她一定是在害怕。害怕感情因為海翔而解放出來,害怕自己哭泣出來——她從心底感到害怕。

那也是理所當然。海翔在心中想到。可是——

「雖然我無法說得很清楚,可是……我覺得你不要忍耐,還是哭泣出來比較好。」

海翔用手抓著頭發,尋找接下來的語言。他找不到合適的表示。在這種時候,如果是葉平的話一定會順利表現出自己的感情吧?可是對海翔來說就太困難了。而且,好不容易擠出的台詞,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支離破碎的內容。

「正好「執行要員」也和你在一起。假如你成為《米米庫》的話,在被「處分」之前我就會親手殺了你。你看,就算你死了,我也會繼承「執行要員」的任務——」

這句突然冒出的台詞,讓海翔自身也打了個寒顫。切斷她脖子的影像掠過腦海,他不由自主搖搖頭。

喂喂,我是在真心這麼說嗎?難不成我的腦袋也變得奇怪了?

但是,已經無法後退。海翔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你放心哭泣吧。真壁。」

海翔面對她,說出了讓自己都覺得吃驚的溫柔聲音。

于是乎,一直在頑固抵抗的羽音的手臂放松了力量,一行淚水突然從眼中流下。

然後,一旦溢出,就仿佛開閘般無休無止地持續流淌出來。

雖然她沒有發出聲音,表情也沒有變化,但是順著她面頰流淌的淚水卻充滿了人性化的感情,而且存在著切實的溫度。——至少,在她身邊的海翔如此認為。

那是,好像枯葉墜落一樣的靜靜的淚水。沙拉,沙拉,不間斷地滾落下來。她八年來一直持續忍耐的「疼痛」,終于溢了出來。

羽音用手抓著圍欄,一面哭泣一面凝視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

這個時候,海翔第一次感覺到羽音是美麗的。

就仿佛至今為止從沒有注意過的路邊野花,在朝露的襯托下散發出晶瑩光芒,突然強調了自己的美麗一樣。

海翔的內部,掠過了甜美的風。

但是,與此同時,仿佛要勒緊胸口的劇痛襲擊了他。

羽音也許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枯萎——面對仿佛花朵一般脆弱的她,自己現在甚麼也無法辦到。

海翔只能等待。祈禱著她不會被吞噬。與此同時,又要做好殺死她的准備。

海翔的頭發輕輕倒豎起來,骨頭鳴動的聲音在他的掌中響起。

然後,又過了多久的時間呢?

夕陽逐漸融入天空,周圍逐漸昏暗起來。在他們的視野下方,街道的燈光零星閃爍。屋頂的自動照明,也不知不覺發出了清白色的光線。羽音的側臉蒙胧地照了出來——她已經不再流淚。

海翔按住羽音的手臂,用「骨之刃」切開。羽音沒有抵抗。雖然也許感覺到了疼痛,但她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但是,傷口中很快就流出了紅色的血液。那是,作為人類的證明。

「是血……」

海翔用幹澀的聲音如此說道。然後,全身都失去了力量,軟綿綿地癱坐在地。羽音牢牢凝視著那行血跡自言自語。

「我還是,人類嗎?」

然後,她仿佛松了口氣。

「啊啊,你還是人類哦。」

海翔一面說,一面高興地笑了出來。

那是,非常自然的笑容。

羽音看著海翔這樣的表情,似乎有些吃驚。于是露出了似乎有些困惑,又似乎有些為難的表情。說不定,她是在害羞吧。

因為羽音的這種表情微妙的奇怪,所以海翔放聲笑了出來。

這麼說起來。至今為止,我還從來沒在這家夥面前笑過呢。

不,不僅僅是對羽音。在母親死後,海翔不管面對甚麼人都會露出苛刻的眼光。

棲息在海翔內部的「冰」,現在也終于開始溶解。

你……確實是人類哦。

看到殘留在她面頰上的淚痕,海翔就忍不住如此強烈地認為。而且——

「呐,真壁。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變得無可救藥地想要哭泣哦。」

海翔茫然地思索著關的事情如此說道。在海翔的體內,現在試圖抹消所有和關的死亡有關的記憶。

關沒有死。只是去了甚麼地方而已。她還活著。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無法見面,但遲早還能相會。她會用和平時沒有兩樣的精神十足的笑容,和海翔交談吧——他一心如此認為。

但是,那個遲早都會露出破綻。名位現實的惡魔,會近乎殘酷地吞噬掉他的幻想。

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海翔變成甚麼樣也無所謂了。

「那個時候,如果我變成了《米米庫》,你就殺了我吧。因為我覺得,不管葉平嘴上怎麼說,但他總會拖遲按下按鈕的時機的。」

「……我、明白了。」

海翔用「骨之刃」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將流淌著鮮紅血液的傷口遞向她。

「幹甚麼?」

羽音因為海翔的行動,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海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曾經在電影中看過,像這樣將手腕的血液合到一起進行約定。因為很帥,所以我也想要模仿一下……」

羽音嘻嘻地笑了出來,說了句「原來如此」,就也伸出了手腕。

「很符合你的風格的想法啊。」

就這樣,羽音讓自己的傷口和海翔的傷口緊密的合在一起。

流淌在雪白肌膚上的兩道血痕,交融為了一體。

海翔啊啊地歎了口氣。

「果然很溫暖的啊……你的手。」

海翔感覺到了羽音的溫暖。然後,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兩個人的肌膚相交,視線相交——在那一瞬間,甚至產生了靈魂也相交的感覺。

「約定了……」

海翔的心中如此喃喃自語,眺望著不斷閃爍的燈光。

仿佛寶石箱一樣美麗的街道燈火,是人們活在這個日常世界的證明。

而且,他們自己也包含在其中。這個事實,讓他非常的高興。

總有一天,海翔他們會被這個風景彈開也說不定。成為完全的《米米庫》,或者是不再存在于這個世界……

可是,至少到那一天為止,他想要作為人類活下去。海翔如此認為。

哭泣、笑、悲傷、喜悅——就算在深沈的黑暗中,也釋放出名為「感情」的不可思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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