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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第11章
11.墨子•烈焰

  汪淼回到家裡,之前沒有忘記在遊戲店買了一套V裝具。妻子告訴他,單位的人一天都在找他。汪淼打開已關了一天的手機回了幾個納米中心來的電話,許諾明天去上班。吃飯的時候,他真的照大史說的又喝了不少酒,但毫無睡意。當妻兒睡熟後,他坐在電腦前戴上新買回的V裝具,再次登錄《三體》。

  黎明的荒原,汪淼站在紂王的金字塔前,覆蓋它的積雪早已消失,構築金字塔的大石塊表面被風化得坑坑窪窪,大地已是另一種顏色。遠處有幾幢巨大的建築物。汪淼猜那都是幹倉,但形狀與上次所見已完全不同,一切都表明,漫長的歲月已經流逝。

  借著天邊的展曦,汪淼尋找著金字塔的入口,在那個位置,他看到入口已經被石塊封死了,但同時看到旁邊新修了一條長長的石階,直通金字塔的頂部。他仰望高高的塔頂,看到原來那直指蒼穹的塔頂已被削平了,成為一個平臺,這座金字塔也由埃及式變為阿茲特克式。

  沿著石階,汪淼攀上了金字塔的頂部,看到了一處類似于古觀星台的地方。平臺的一角有一架數米高的天文望遠鏡,旁邊還有幾架較小型的。另一邊是幾台奇形怪狀的儀器,很像古中國的渾天儀。最引人注目的是平臺中央的一個大銅球,直徑兩米左右,放置在一台複雜的機器上,由許多大小不同的齒輪托舉著,緩緩轉動。汪淼注意到,它的轉動方向和速度在不停地變化。在機器下方有一個方坑,在裡面昏暗的火光中,汪淼看到幾個奴隸模樣的人在推動著一個轉盤,為上面的機器提供動力。

  有一個人朝汪淼走來,與上次首遇周文王時一樣,這人背對著地平線的曙光,只能看到黑暗中一雙閃亮的眼睛。他身材瘦高,身著飄逸的黑色長袍,長髮在頭頂上不經意地縮了個結,剩下的在風中飛揚。

  “你好,我是墨子。”他自我介紹道。“我是海人,你好。”

  “啊,我知道你!”墨子興奮地說,“在137號文明中,你追隨過周文王。”

  “我是同他一起到過這裡,但從不相信他的理論。”

  “你是對的。”

  墨子對汪淼鄭重地點點頭,然後湊近他說,“知道嗎,在你離開的三十六萬兩千年裡,文明又重新啟動了四次。在亂紀元和恒紀元的無規律交替中艱難地成長。最短的一次只走完了石器時代的一半,但139號文明創造了紀錄,居然走到了蒸汽時代!”

  “這麼說,在那個文明中有人找到了太陽運行的規律?”

  墨子大笑著搖頭:“沒有沒有,僥倖而已。”

  “但人們一直在努力吧?”

  “當然,來,我讓你看看上次文明的努力。”墨子領著汪淼走到觀星台一角,大地在他們下面伸展開來,像一塊滄桑的舊皮革,墨子將一架小望遠鏡對準下面大地上的一個目標,然後讓汪淼看。汪淼將眼晴湊到目鏡上,看到一個奇異的東西,那是一具骷髏,在晨光中呈雪白色,看上去結構很精緻。最令人驚奇的是這骷髏站立著,那姿勢很是優雅高貴,一隻手抬到顎下,似乎在撫摸著那已不存在的鬍鬚,它的頭微仰,仿佛在向天地發問。

  “那是孔子。”墨子指著那個方向說,“他認為,一切都要合乎禮,宇宙萬物都不例外。他於是創造了一套宇宙的禮法系統,企圖據此預測太陽的運行。”

  “結果可想而知。”

  “是的,他計算出太陽該循禮之時,就預測了一次長達五年的恒紀元,你別說。那一次還真持續了一個月之久。”

  “然後,有一天太陽再也沒有出來?”

  “不,那天太陽出來了,升到了正空,但突然熄滅了。”

  “什麼?熄滅?!”

  “是的,開始是慢慢暗下去、小下去。然後突然熄滅了!夜幕降臨,那個冷啊,孔子就那麼站著凍成了冰柱,一直站到現在。”

  “什麼都沒有了嗎?我是說熄滅後的太陽?”

  “在那個位置,出現了一顆飛星。像是太陽死後的靈魂。”

  “哦,你肯定太陽是突然熄滅,飛星是突然出現的嗎?”

  “是。突然熄滅,飛星就出現了。你可以去查日誌資料庫,這記載沒錯。”

  “哦——”汪淼沉吟良久,本來,對於三體世界的奧秘,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理論,但墨子說的這件事將他所想的全推翻了,“怎麼會是……突然的呢?”他懊惱地說。

  “現在是漢朝,西漢還是東漢我也不清楚。”

  “你也是一直活到現在?”

  “我有使命,要準確觀測太陽的運行。那些巫師、玄學家和道學家們都是些無用的東西,他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動手能力極差,只是沉浸於自己的玄想中。但我不同,我能做出實際的東西來!”他指指平臺上的眾多儀器說。

  “憑著這些就能達到你的目的嗎?”汪淼指了指儀器,特別是那個神秘的大銅球說。

  “我也有理論,但不是玄學,是通過大量觀測總結出來的。首先,你知道宇宙是什麼嗎?是一部機器。”

  “這等於沒說。”

  “說得具體些,宇宙是一個懸浮於火海中的大空心球,球上有許多小洞和一個大洞,火海的光芒從這些洞中透進來,小洞是星星,大洞是太陽。”

  “很有意思的一個模型,”汪淼看看大銅球說,現在他大概能猜出那是什麼了,“但其中有一個大漏洞:太陽升起和落下時,我們看到它與群星是相對運動的,而大球球殼上的所有洞孔的相對位置應該是固定的。”

  “很對。所以我推出了經過修正的模型,宇宙之球是由兩層球殼構成的,我們看到的天空是內層殼,外層球殼上有一個大洞,內層球殼上有大量小洞,那個外殼上的大洞透進的光在兩層球殼之間的夾層反射和散射,使夾層間充滿了亮光,這亮光從小洞中透進來,我們就看到了星星。”

  “那太陽呢?”

  “太陽是外層殼上的大洞投射到內層殼上的巨大光斑,它的亮度如此之高。像照穿雞蛋殼一般照穿了內殼,我們就看到了太陽。光斑周圍的散射光較強,也照了內殼,這就是我們白天看到的晴空。”

  “是什麼力最驅動若兩層球殼進行不規則轉動呢?”

  “是宇宙之外火海的力量。”

  “可不同時期的太陽大小和亮度是不一樣的。在你雙殼模型中,太陽的大小和亮度應該是恒定的,如果外火海不均勻,至少大小應該是恒定的。”

  “你把這個模型想得太簡單了,隨著外界火海的化,宇宙的外層殼的大小也會膨脹或收縮,這就導致了太陽大小和光度的變化。”

  “那飛星呢?”

  “飛星?你怎麼總是提飛星?它們是些不重要的西,是宇宙球內亂飛的灰塵。”

  “不。我認為飛星很重要。另外,你的模型如何解釋孔子時代太陽當空熄滅呢?”

  “那是個罕見的例外,可能是宇宙外面的火海中的個暗斑或黑雲正好飄過外層殼上的大洞。”

  汪淼指指大銅球問:“這一定就是你的宇宙模型吧?”

  “是的,我造出了宇宙機器。使球轉動的那一組複雜的齒輪,模擬著外界火海對球的作用。這種作用的規律,也就是外界火海中火焰的分佈和流動規律,是我經過幾百年的觀測總結出來的。”

  “這球可以膨脹收縮嗎?”

  “當然可以,現在它就在緩慢收縮。”

  汪淼找了平臺邊的欄杆作為固定參照物細看,發現墨子說的是事實。

  “這球有內層殼嗎?”

  “當然有,內外殼之間通過複雜的機構傳動。”

  “真是精巧的機械!”汪淼由衷地讚歎道,“可從外殼上沒有看到在內層殼投射光斑的大洞啊?”

  “沒有洞,我在外殼的內壁上安裝了一個光源,作為大洞的模擬。那光源是用從幾十萬隻螢火蟲中提煉出來的螢光材料製成的。發出的是冷光,因為內殼的半透明石膏球層導熱性不好,這樣可以避免一般的熱光源在球內聚集溫度,讓記錄員可以在裡面長期待下去。”

  “球裡面還有人?”

  “當然,記錄員站在一個底部有滑輪的架子上,位置保持在球體中心。將模擬宇宙設定到現實宇宙的某一狀態後,它其後的運轉將準確地類比出未來的宇宙狀態,當然也能類比出太陽的運行狀態,那名記錄員將其記錄下來就形成了一本準確的萬年曆,這是過去上百個文明夢寐以求的東西啊。你來得正好,類比宇宙剛剛顯示,一個長達四年的恒紀元將開始,漢武帝已根據我的預測發佈了浸泡詔書,讓我們等著日出吧。”

  墨子調出了遊戲介面,將時間的流逝速度稍微調快了些。一輪紅日升出地平線,大地上星羅棋佈的湖泊開始解凍,這些湖泊原來封凍的冰面上落滿了沙塵,與大地融為一體,現在漸漸變成一個個晶瑩閃亮的鏡面,仿佛大地睜開了無數隻眼睛。在這高處,浸泡的具體細節看不請楚,只能看到湖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像春天擁出洞穴的蟻群。世界再一次復活了。

  “您不下去投身於這美妙的生活嗎?剛剛復活的女性是最渴望愛隋的。”墨子指著下面重現生機的大地對汪淼說,“你在這裡再待下去沒有意義了,遊戲已經終結,我是最後的勝者。”

  “你的模擬宇宙作為一台機器確實精妙絕倫,但對它做出的預測嘛……哦,我能否使用您那台望遠鏡觀測天象呢?”

  “當然可以,你請。”墨子對著大望遠鏡做了個手勢。

  汪淼走到望遠鏡前,立刻發現了問題:“要觀測太陽,怎麼辦呢?”

  墨子從一隻木箱中拿出了一塊黑色圓片,“加上這片煙熏的濾鏡。”說著將它插到望遠鏡的目鏡前。汪淼將望遠鏡對準已升到半空的太陽,不由讚歎墨子的想像力:太陽看上去確實像一個通向無邊火海的孔洞,是一個更大存在的一小部分。但進一步細看時,他發現,這個太陽與自己現實經驗中的那個有些不同,它有一顆很小的核心,如果將太陽看成一隻眸子,這個日核就像瞳孔。日核雖小,但明亮而緻密,包裹它的外層則顯得有些缺少實在感,飄忽不定,很像是氣態的。而穿過那厚厚的外層能看到內部日核,也說明外層是處於透明或半透明狀態的,它發出的光芒,更多的可能是日核光芒的散射。

  太陽圖像的真實和精緻令汪淼震驚,他再次確定,遊戲的作者在表面簡潔的圖像深處有意隱藏了海量的細節,等待著玩家去發掘。

  汪淼直起身,細想著這個太陽的結構隱含的意義,立刻興奮起來。由於遊戲時間加速,太陽已移到了西天,汪淼調整望遠鏡再次對準它,一直跟蹤到它落下地平線。夜幕降臨。大地上點點排火與夜空漸密的群星相映。汪淼將望遠鏡上的黑色濾鏡取下,繼續觀測星空,他最感興趣的是飛星,很快找到了兩個。他只來得及對其中的一個進行大概的觀察,天就又亮了。他於是裝上濾鏡接著觀測太陽……汪淼就這樣連續進行了十多天的天文觀測,享受著發現的樂趣。其實,時間流逝速度的加快是有利於天文觀測的。因為這使得天體的運行和變化更加明顯。

  恒紀元開始後的第十七天,日出時問已過了五個小時,大地仍籠罩在夜幕中。金字塔下麵人山人海。無數火把在寒風中搖曳。

  “太陽可能不會出來了,同137號文明的結局一樣。”汪淼對正在編纂這個世界上第一份萬年曆的墨子說。墨子撫著鬍鬚。對汪淼露出自信的笑容,“放心,太陽就要升起,恒紀元將繼續,我已經掌握了宇宙機器的運轉原理,我的預測不會有錯。”

  似乎是印證墨子的話,天邊真的出現了曙光,金字塔旁邊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那片銀白色的曙光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擴展變亮,仿佛即將升起的太陽要彌補失去的時間。很快,曙光已彌漫了半個天空,以至太陽還未升起。大地已同往日的白晝一樣明亮。汪淼向曙光出現的遠方看去,發現地平線發出刺眼的強光,並向上彎曲拱起,成一個橫貫視野的完美弧形,他很快看出那不是地平線,是日輪的邊緣,正在升起的是一顆碩大無比的太陽,眼睛適應了這強光後,地平線仍在原位顯現出來,汪淼看到一縷縷黑色的東西在天邊升起,在日輪明亮的背景上格外清晰,那是遠方燃燒產生的煙霧。金字塔下面,一匹快馬從日出方向飛馳而來,揚起的塵埃在大地上劃出一道清晰的灰線,人群為其讓開了一條路,汪淼聽到馬上的人在聲嘶力竭地大喊:“脫水!脫水!!”

  跟著這匹馬跑來的,是一大群牛馬和其他動物。它們的身上都帶著火焰,在大地上織成一張移動的火毯。巨日已從地平線上升起了一半,佔據了半個天空,大地似乎正順著一堵光輝燦爛的大牆緩緩下沉。汪淼可以清晰地看到太陽表面的細節,火焰的海洋上佈滿湧浪和旋渦,黑子如幽靈般沿著無規則的路線漂浮,日冕像金色的長袖懶洋洋地舒展著。

  大地上,已脫水和未脫水的人都燃燒起來,像無數扔進爐膛的柴火,其火焰的光芒比爐膛中燃燒的碳塊都亮,但很快就熄滅了。

  巨日迅速上升,很快升到了正空,遮蓋了大部分天空。汪淼仰頭看去,感覺突然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這之前他是在向上看,現在似乎是在向下看了。巨日的表面構成了火焰的大地。他感覺自已正向這燦爛的地獄墜落!

  大地上的湖泊開始蒸發,一團團雪白的水蒸汽成蘑菇雲狀高高升起,接著彌散開來,遮蓋了湖邊人類的骨灰。

  “恒紀元將繼續,宇宙是一台機器,我造出了這台機器;恒紀元將繼續,宇宙是……”

  汪淼扭頭一看,這聲音是從正在燃燒的墨子發出來的,他的身體包含在一根高高的橘黃色火柱之中,皮膚在發皺和炭化,但雙眼仍發出與吞噬他的火焰完全不同的光芒。他那已成為燃燒的炭杆的雙手捧著一團正在飛散的絹灰,那是第一份萬年曆。汪淼自己也在燃燒,他舉起雙手,看到了兩根火炬。

  巨日很快向西移去,讓出被它遮住的蒼彎。沉沒於地平線下,下沉的過程很快,大地似乎又沿著那堵光牆升起。耀眼的晚霞轉瞬即逝,夜幕像被一雙巨手拉扯的大黑布般遮蓋了已化為灰燼的世界。剛剛被燒灼過的大地在夜色下發著暗紅色的光,像一塊從爐中夾出來不久的炭塊。汪淼在夜空中看到群星出現了一小會兒,很快,水汽和煙霧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處於紅熾狀態的大地上的一切,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一行紅色的字出現:

  第141號文明在烈焰中毀滅了。該文明進化至東漢層次。

  文明的種子仍在。她將重新啟動。再次開始在三體世界中命運莫測地進化,歡迎您再次登錄。

  汪淼摘下V裝具,精神上的震撼稍稍平息後,又一次有了那種感覺:《三體》是故意偽裝成虛假,但擁有巨大縱深的真實;而眼前的真實世界,倒像一幅看似繁複龐雜實則單薄表淺的《清明上河圖》。

  第二天汪淼去納米中心上班,除了因他昨天沒來導致的一些小小的混亂外,一切如常。他發現工作是一種有效的麻醉劑,投身於其中,就暫時躲開了那噩夢般的困擾。一整天他有意使自己保持忙碌狀態,天黑後才離開實驗室。

  一走出納米中心的大樓,汪淼又被那噩夢的感覺追上了,他覺得佈滿群星的夜空像一面覆蓋一切的放大鏡,他自己是鏡下的一隻赤裸的小蟲,無處躲藏。他必須再為自己找些事情做,想到應該再去看看楊冬的母親了,就驅車來到了葉文潔家。

  楊母一個人在家,汪淼進去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既老花又近視,看書和看遠處時都要換戴眼鏡。楊母見到汪淼很高興,說他的氣色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都是因為您的人參。”汪淼笑笑說。

  楊母搖搖頭,“那東西成色不好,那時,在基地周圍能采到很好的野山參。我采到過一枝有這麼長的……不知現在那裡怎麼樣,聽說已經沒有人了。唉,老了,最近總是在想以前的事。”

  “聽說在‘文革’中,您吃過不少苦。”

  “聽小沙說的吧?”楊母輕輕擺擺手,像拂去面前的一根蛛絲,“過去了,都過去了……昨天小沙來電話,急匆匆的,說些什麼我也聽不明白,只聽出來你好像遇到什麼事。小汪啊,其實,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當年以為天要塌下來的那些大事,其實沒有什麼的。”

  “謝謝您。”汪淼說,他又感到了那種難得的溫暖。現在,眼前這位歷經滄桑變得平靜淡泊的老人,和那位無知而無畏大史,成了他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的兩根支柱。

  楊母接著說:“說起‘文革’,我還是很幸運的,在活不下去的時候,竟意外地到了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

  “您是說紅岸基地嗎?”

  楊母點點頭。

  “那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最初還以為純屬傳說呢。”

  “不是傳說,要是想知道,我給你講講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事。”

  楊母這一說令汪淼有些緊張。“葉老師,我只是好奇而己,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哦,沒什麼的,就當我找人說說話吧,我這陣子也確實想找人說說話。”

  “您可以到老年活動室什麼的去坐坐,多走動走動總是不寂寞。”

  “那些退休的老傢伙們好多都是我在大學的同事,但總是同他們融不到一塊兒。大家都喜歡念念叨叨地回憶往事,但都希望別人聽自己的,而對別人說的都厭煩。紅岸那些事,也就你感興趣了。”

  “現在說總還是有些不方便吧?”

  “那倒是,畢竟還屬於機密。不過那本書出了以後,許多親歷過的人也都在說,都是公開的秘密了。寫那本書的人很不負責任,他的目的先放到一邊,書中的許多內容也與事實有很大出入,糾正一下也是應該的。”

  於是,楊母向汪淼講述了那段還未塵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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