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奇斯

　　「里昂！好一個里昂！」

　　修接到最新的戰報，就算再鎮定的個性，也忍不住讚嘆的唸著里昂的名字。

　　奇斯的軍隊占領了泰坦，殺了泰勒迦納的國王跟王儲，他想當所有人知道這件消息之後，沒有人敢相信吧？

　　可能會有大臣擔心，現在的我們可以說是已經完全觸怒了萊特華達，他絕對不會善罷幹休，尤其里昂還領軍殺了國王跟王儲，全泰勒迦納子民恐怕上上下下一心想要將奇斯殺得屍體滿山遍野。這樣的狀況，接下來里昂根本不可能守得住泰坦，那些兵力在泰勒迦納憤怒的正規軍手中，沒有人可以逃過一命。

　　但是他原本的打算就沒有準備要抵擋萊特華達多久的時間，他們只是幫翔龍拖延時間，讓這三個大國家儘量保持平衡，然後不斷的消磨戰力，直到奇斯有本錢可以跟他們對決的那一天。所以能不能守住泰坦他根本無所謂，他會讓人把消息傳給里昂，不需要死守，在給萊特華達一個痛擊之後，儘量保住每一個人的生命逃回奇斯。

　　反正他已經達到比短暫拖延萊特華達更好的戰績，殺了國王跟王儲會讓泰勒迦納陷入一個相當有趣的局面。

　　泰勒迦納向來以最強的獸人爲國王，但之前國王病重到連下命令將位置傳承給另一個人的機會都沒有，王儲的身體又出了問題，因此萊特華達將這件事情給懸在半空中，乍看之下好像逼不得已，其實他心中恐怕會希望這樣的情況再多堅持幾年，因爲以泰勒迦納強者爲王的這一個條例，如果國王死了，王儲的身體沒有恢復，那麼萊特華達就必須先暫代國王這個位置數年的時間，直到王儲身體恢復爲止。

　　萊特華達不會想要暫代這個位置的，因爲他是一個徹底的獸人，堅守著獸人的傳統，喜歡殺戮跟戰爭，如果他暫代了這個位置就必須放棄領軍，對萊特華達來說，不能上戰場恐怕是他這一輩子唯一會讓他恐慌的一件事。

　　而里昂一手促成了這件事的發生。

　　原本萊特華達故意拖延時間的僵局，里昂將它完全打破，沒有了國王，沒有了王儲，萊特華達會是泰勒迦納最強大的人，他必須站上國王這個位置，然後找其他的獸人代替他上戰場領軍，很有可能到那時候，鼎鼎有名的四大將軍又準備有一個進入歷史的洪流之中。

　　要說唯一哪裡不好，或許就是祭壇的祕密可能會被發現這件事情，他必須想辦法看能不能移動祭壇，他不會放棄這種潛入他國的最好方法。

　　除此之外，如今已經變得相當熱鬧的局勢，或許他應該讓它更熱鬧一點才對，飛齊跟翔龍的人都會預料到跟他預料到一樣的事情，他們都會知道萊特華達如果沒有想出解決的辦法，那麼他將會消失在戰場上。

　　想必一直遭受萊特華達壓迫的翔龍會有很多的心思，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而飛齊這一邊會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知道翔龍不需要再太過擔心泰勒迦納那邊的戰況，將軍力往飛齊集中，因此飛齊必須派出更多的兵力來對抗；另外一個可能是，他們發現到奇斯是多麼讓人不可忽視的對手，因此必須調動更多的兵力往奇斯這邊，阻止奇斯繼續擴張領土……

　　不管是哪一個結果，絕對都會激出相當大的火花。

　　只是里昂做了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要多配合一下才顯得有默契一點。

　　展開書桌上的地圖，輕輕的將手指按到朗卑雅山靠東邊的山脈，山脈下方比較溫暖之處，有大量的建築物錯落其中，然後一直蔓延到一處繁華的城市，在這裡的一景一物他都相當的熟悉，他在那裡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這麼多年來，這裡實在是太過安靜，他可以想像那一個人是怎麼樣的花天酒地，以爲沒有了鼎鼎大名的亞倫提特家族，還不是沒有國家敢侵犯他們？

　　他那顆腦袋肯定不會想到，別人放他一馬，只是因爲很簡單的「瞧不起」三個字而已。

　　給他如此漫長時間的享受，實在是對他太好了一點，以前翔龍的君主可以對他玩一點計謀，現在他也有能力同樣可以給他玩一點計謀，他想讓他開始感覺不安，讓他從享受的日子進入惶恐，每一個夜晚都只能睜著眼睛無法入眠。

　　想到這裡，修的臉龐露出微笑，他發現自己是一個相當幸運的人，尤其在跟蘭相遇之後，那個小東西就像是他的幸運符，只要有他願意幫忙，許多意想不到的好事就會跟著來。

　　能得到里昂這樣的戰將，有一半原因是因爲蘭，就算里昂過去本身就打算投靠他，但是沒有蘭在這之間牽繫，以現在奇斯的人手眾多，恐怕不曉得要等到多少年後，里昂慢慢爬上重要的位置，他才會知道他的軍隊裡有如此才能讓人驚豔的人物。

　　然後是傑瑞特他們、諾雅商會的合作、祭壇鑰匙的取得、龍族的幫助、幕特的聯盟、山谷裡的珍貴寶藏，這一切都有一個叫做蘭的影子在其中，不管任何一個細節要是少了蘭，恐怕如今這一切就不是這樣，領地不會擴張得如此迅速，他不會莫名其妙得到大量的他族援手，因此他必須再花上很漫長的歲月，才有可能有機會報復他的仇人，而且那時飛齊跟泰勒迦納說不定已經滅掉翔龍，成爲可怕的兩大國。

　　所以說蘭是他的幸運符一點都不爲過，甚至可以說他是所有人的幸運符，只要是喜歡他、對他好的人，能因此而得到順利。

　　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有機會傷到他……

　　他不可能做出爲了翔龍的合約，讓蘭跟著泰坦城一起犧牲的這種傻事，就算祭壇被發現，他也不會讓蘭有所損傷，放棄一個祭壇比放棄一個蘭還要容易許多，尤其他已經放棄了一次，絕對、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泰坦

　　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進行得很順利，一切就像里昂所預料的那樣，有了泰坦城做爲我們的防備，甚至連魔晶炮都不需要動用，我們就可以一點一點將來攻城的獸人軍隊給磨死。

　　不過里昂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所以他故意讓城牆上的弓箭手跟魔法師假裝不敵，讓獸人一步一步的接近城牆，直到他們到達了里昂看準的距離之後，他讓鍊金術師拿出我們這一次攜帶到泰勒迦納的所有爆破物，就是之前用來炸城牆的那種，把爆破物放到隨便取來的布裡頭，然後在裡面放滿了大量銳利的鐵器，在獸人軍隊靠近時，全部一個接著一個丟出。

　　這是里昂臨時想到的方法，爲了節省魔晶炮，於是他將這些原本似乎打算用於其他用途的爆裂物拿來使用，所以他才會要那修聯絡幕特的鍊金術師，請他們補充這些爆裂物過來泰勒迦納，並且告訴他們這個想法，請問他們可行性有多大。

　　嚴格說來，這方法跟這一次的作戰計畫沒有絕對的關連，這只是一個實驗，如果實驗順利，那麼他可以多省下幾發魔晶炮的能源來對付萊特華達，或是也給萊特華達玩同一招，要是實驗失敗，他可以按照原訂計畫發動魔晶炮攻擊。

　　結果事情進行的順利無比，這些臨時弄出來的武器比里昂想像的還要來得驚人，按照鍊金街師的計算，在沒有太大誤差的距離投下，早已經引燃的武器在還沒有落地之前就爆炸，爆炸的效果本身就很強烈，周圍的獸人士兵馬上有五、六個被炸得全身焦黑。

　　可是真正的威力是來自於裡面的那些銳利物品，接著爆炸的威力，朝四面八方飛射，小小的東西竟然一個接著一個刺穿獸人的身體，因爲里昂投擲的位置相當恰當，很多獸人都是直接被擊中腦部，銳利物刺穿腦袋立刻死亡。

　　不喜歡多做思考的獸人一開始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說不定還以爲魔晶炮的威力變小了，他們只看到小小的爆破，沒注意那些小東西，而且其實已經被射穿腦袋死去的獸人還站立著，所以他們更加振奮精神的往前衝，結果當然是一個又接著一個被射穿腦袋而死。

　　等到他們發現哪裡不對勁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獸人又是個頑固的種族，他們不會逃回去接受族人的笑話，所以就算明知道已經沒有攻下泰坦的機會，他們還是不斷的往前衝，用完爆裂物，法師的大型魔法跟著施展，很快的整個城門前，就沒有了站立著的生物。而我方這裡，如同里昂告訴我的那樣，我們沒有任何的損傷……

　　「所以呢？我們這樣算結束了嗎？然後在城裡等待萊特華達的到來？」

　　我看著城外已經被我們殺光的城市城衛軍，這幾天的生活裡，每一天都充斥的血肉紛飛的殘酷畫面。才短短幾天而已，我就覺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了，那些必須要長期抗戰的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夠去面對這種把神經拉得死緊的生活？

　　「還沒有，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點點頭。「記得，你說過要讓萊特華達措手不及，我們除了占領泰坦之外，還可以入侵邊境的城市，讓萊特華達不管要從哪一個方向回攻，都會步入我們的陷阱，爲我們爭取一次大量削減敵人實力的機會。」

　　「現在正是最好的時候，這些城市城衛軍分別來自三個城市，那代表原本就已經撥出大部分軍隊攻打翔龍的城市，在少了這些守備軍之後，整個城防更加的脆弱，我們不用花費多大的力氣，就可以先占領他們的首府。」

　　「一樣使用魔法陣？」

　　泰勒迦納的獸人固然殘忍，可是軍人都已經出戰，現在城市剩下的，以獸人的作戰能力，八成都是很小的孩子跟走不動的老者，還有一些負賣餵養孩子的婦人，要是我們繼續用這一個魔法陣，等於就是拖這些人一起下水，連菁英戰士都會慘死其中的魔法陣，那些獸人更不可能有機會逃過。

　　現在我有點明白，爲什麼魔法陣會隨著古文明的消逝而失去傳承，但魔法跟武技卻依舊存在。

　　因爲魔法陣的威力太強，而且根本沒辦法分辨敵我，它會捲進無數無辜的人，就像科技進步到後面，武器的威力越來越大，當一顆子彈下去，消滅的不只是軍人和政客而已，還有比這些人數更多的無辜居民，那些可能一輩子都不曉得殺人是什麼意思的居民。

　　這種殺傷力過大的技術原本就不該存在，我們將它帶出山谷是正確的舉動嗎？

　　「蘭，這就是戰爭，相信我，如果可以，沒有人願意這麼做，但是我知道你跟國主說過，讓天平完全傾斜，其實才是最快結束戰爭的方法。」

　　「我瞭解，我自己說過的話又怎麼會忘記，只是說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一回事，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是負責扛起這一切的人。別人的個性我可能不曉得，可是你的個性我很清楚，這麼做，你會記在心裡，讓它成爲一個沉重的擔子。」

　　里昂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但是他會在心裡自責，他瞭解一旦他這麼做，是爲自己的雙手沾上永遠都洗不乾淨的紅。

　　「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一樣擔著這一切，你也一樣不是嗎？你一定在你腦子想著，如果不是我們把魔法陣從山谷裡帶出，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死亡，而這些東西將來很可能會造成更多的無辜者失去生命，對吧！你瞭解我，我同樣也瞭解你，你有這麼想過對不？」

　　我沈默，然後嘆息的點頭。「事實上，我剛剛就是這麼想。」

　　「那麼我告訴你，負擔你看見的一切就好，我們的責任僅於此，每個人要爲自己生活扛下的責任，就是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就好，我也想過，我可能錯殺了許多無辜的人，可是我也知道這麼做，可以讓我們的人更少犧牲，這是相對的，所以我承認這個擔子很重，但是我扛得起，而且可以讓生活平順的過下去，你一定也可以，因爲你其實比你自己想像的還要堅強。」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做到。」

　　泰坦城的居民其實大多都是滿身罪惡的貴族，他們一個個都是手中沾滿鮮血的高功勳者，所以那讓我的愧疚感還不至於壓迫自己，而接下來，我們所有人要面對的，是裡面真的有許多無辜者的城市，那需要花很多的時間調整心情。

　　「我相信。」

　　「這次你一樣也要出戰？」

　　「是的，這一次我一樣還是會出戰。蘭，這是減少犧牲的最好方式，我們的兵力太少，沒辦法一直犧牲下去，你知道我現在跟隻龍沒什麼兩樣，如果我可以做得更多，那麼會有更多的人活下來，有更多的人可以留著力氣等待真正的難關到來。」

　　「說不定萊特華達會被冰在哪一座城市裡，這樣什麼難關都不會來了。」我嘟囔。

　　「我很希望是，我想這會是所有人最大的願望，要是可以，我們會儘量在確認萊特華達沒辦離開城市的時候發動整個魔法陣，到那時候，這一個任務才算徹底完成……我想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可能性。」

　　「是啊！就像一本小說裡最大的反派一出場，剛吃完午餐就被剔牙的牙籤給刺穿喉嚨而死一樣讓人意想不到，我一定會滿心祈禱它可以發生。」

　　「我也是。」

　　我們兩個爲那畫面相視一笑。

　　所以，萊特華達，你就當一個一出場就被牙籤給刺穿喉嚨而死的反派第一主角吧！

　《待續》

小番外

　　水藍自從發現一個人類竟然有著比牠更厲害的攀爬技巧之後，每次我放牠到處去玩時，牠就會跑到絡卡的身邊，故意跟絡卡做一樣的動作，像隻猴子似的，不是抓著木桿，就是倒吊在屋樑上，或是像隻蜘蛛一樣貼在某個角落。

　　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好玩的事，可是那一個小白癡難得這麼堅持，就好像一隻猴子跟人類比剝香蕉，最後發現自己比人類少剝一條時，就把滿山遍野的香蕉全拔下來練習。

　　可惜，牠是隻像猴子卻又不夠聰明的召喚獸，其實牠可以選擇另外一種方法，就是乾脆把香蕉往人類身上扔，用香蕉把人類給砸死。

　　「你們兩個一定要這樣嗎？你，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貼在屋頂上會比較好說話嗎？還有你，有辦法就給我繼續倒吊在那裡，等一下腦充血，我可不曉得怎麼幫一隻召喚獸急救。」

　　在這種糟到不能夠再糟的環境之下，光吃個飯就很難了，這兩個傢夥竟然還給我倒吊在天花板上吃東西？

　　嫌平常的生活過得太好是不是？

　　「沒關係，我習慣了。」絡卡笑了一下，繼續吞下一口食物。

　　「吱！吱！」

　　這一隻就有點勉強，若是拔光牠的毛絕對可以看到一張紅通通的臉，牠可不是蝙蝠型的召喚獸，想要貼在天花板上吃東西？我還是離牠遠一點，免得等一下被嘔吐物給噴得全身都是。

　　「我知道你習慣了，但是你非得這樣吃嗎？」

　　這些刺客平常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我懷疑他們的內臟會因爲長時間下來的習慣而倒著長。

　　絡卡猶豫了一下，但是還是繼續保持原來的動作，至於他身旁的那一隻，如我所預料，啪的一聲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趴在地板上口吐白沫。

　　這就是沒事想當蝙蝠的下場……

　　「是只有你這樣，還是所有的刺客都是這樣？」

　　「這是必修的一門課。」

　　啊！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必修。

　　「誰指導？」

　　「當然是飛藏大人。」

　　我腦中無法浮現飛藏掛在天花板上吃東西的情景。

　　「你們還學些什麼？」

　　「其實主要都是隱藏，我這也算是隱藏課程的一部分。」

　　「其他部分呢？」

　　絡卡想了一下，可是等到他吃完東西，我依然都還沒有得到該有的回答。

　　「祕密？」

　　絡卡搖搖頭。「我在想有哪些東西不屬於隱藏這一門課……」

　　「……」

　　「……」

　　沈默間，地上口吐白沫的小東西又打理好自己，很快的又爬到天花板上再一次挑戰蝙蝠的生活。

　　「算了，不用告訴我答案了，我不想知道……」

　　要用人類的想法去探究蝙蝠的興趣，那實在是難倒我了，聽說精神病是會傳染的，他們當蝙蝠就好，我還是乖乖當個人類比較快樂。

　　「啪！」

　　這一次的時間比上次更短，我連看都懶得看，決定等到牠真練得跟蝙蝠一樣時，我就把牠往空中丟，看能不能連飛翔都學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