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差事
武靈傑把前後細想想,他知道不會出問題,半路殺出的那家人根本就不是他派的,只是趕巧了。他派的人這些天一直跟真老十三, 尋著下手的機會,正好那車沖出,於是他的人果斷出手罷了。人已經今天一早出了城,不會讓人尋到,老十三就算在馬上找到什麼痕跡,也晚了。他默默的回了戶 部,該幹嘛幹嘛去了。午休時,想起,突然覺得自己都不想自己了,把老十三的腿弄斷,自己知道是為了他好,但是自己這麼做對嗎?甚至沒跟老十三談過,就直接 為他做了決定。
但這些話又怎麼跟老十三說?難不成說他夢見了這次圍場會出事?老十三對四四來說也許是過命的兄弟,但是對自己來說,他只是老十三。也許因為戲裏的老十三實在可愛,他不忍他被圍著,最後成一個廢人。但這些話,自己肯說,老十三肯聽嗎?
再說了,他並不清楚老十三怎麼把康熙老爺子得罪了,戲裏說的他不相信。而二月河說的,他也不相信。當然他也不知道歷史的真相是什麼,但想想看,如果真的只是為老四留一個可用之兄弟,老爺子至於做的那麼絕嗎?還發明旨說老十三是不可信之人?這得多大仇啊,非這麼往死了整自己的兒子,還是表面上看起來之前無比寵愛的兒子。這只怕比圈著老大、老二的恨意更深吧?老大、老二好歹事出有因,就是老十三一點說法也沒有。還有老八,老八可是糾了一堆人跟老爺子分庭抗禮了,結果呢?老八封了親王,。老爺子對他恨得牙癢癢的。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武 靈傑雖然對老十三做了什麼事而懷疑,但他更瞧不起的反而是老爺子了。對老大、老二、老八的區別對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老爺子已經老了,他其實已經沒有魄力 去制衡老八了,於是他只能一邊封王,一邊分化瓦解八爺党。而對於老大、老十三,他是痛打落水狗;最終,他最偏心的還是老二。
這大半年武靈傑不止一次的琢磨著這件事,老十三是個什麼樣的人。所謂的拼命十三郎?這些日子看來,看上去並不像那麼回事。說老十三跟四四的關係最好,看著是不錯。可是老十三和其他兄弟們的關係也不錯啊,看不出他與誰特別壞。比如昨日,他不是和老十、老十四喝酒去了嗎?皇家哪有傻兒子,自己現在把他弄瘸了,只怕就算是這些日子,真的太子被廢了,老十三只怕還得再惋惜自己沒在行轅賣上好,錯過了當太子的機會呢。
搖搖頭,把雜念趕出腦海專心的辦起公來。戶部歸他管著,但戶部還有滿尚書、漢尚書,老爺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讓皇子在戶部辦差,這算什麼?臨駕於它們之上,那他們幹嘛?讓兒子跟尚書們搶功,然後他自己跟兒子們搶功,於是天下最聖明的非他莫屬了?有病!
武靈傑這些日子一直做得就是:該你們幹的活都自己趕去,爺既然來攬總的,那就是攬總的。畫下框框,你們自己按著框框去做,別問為什麼,爺有功夫跟你們解釋,還不如自己做了。
總 算能當古代公務員的也都不是蠢貨,人家的腦子不比武靈傑差,也都是老戶部了,武靈傑說的,人家也懂,說不定比武靈傑更懂,只是人家懂的藏拙,反正武靈傑說 了,‘幹去,只要按著爺的框框來,出了事爺擔著。’有了這句話,武靈傑除了開頭幾個月日子難過一點外,現在就好多了。
至少帳本看著就清楚明白多了,還有他要求請款的封疆大吏們寫計畫書。要錢,成。把要錢的理由拿出來。別做花樣文章,些什麼摺子,也不要看,也要看細賬,你要這麼多錢,準備怎麼花?一筆一筆的算出來給爺看,算不清楚,那要什麼錢?
這麼亂過一陣子後,連老爺子都驚動了,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年歲越大,對官員們反而越寬,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仁君。於是他的“寬仁”於是養出了一大批又貪又懶的墨吏、酷吏。
也許吧說懶也不對,應該說,現代人大多都知道做多錯多,不做就不錯了。於是大家都不做了,反正無能又不是罪,你能把我怎麼地?
武 靈傑並沒有反貪,主要也是知道,他管不了這個,他只是讓人幫他做事。他可不相像四四一樣把自己累死,但學現代人的,不做就不錯那樣得過且過的日子,武靈傑 活到這歲數了,還真是做不出來。再說,混日子在老爺子看來也是錯的,他不想奪嫡,卻也不想再老爺子心裏變成庸才,他有他的驕傲。
即便是這樣,武靈傑也觸動了一些人的神經,計畫書?聽都沒聽過。我受了災,你就該給我錢。錢用到哪兒了,當然用在災民身上了,怎麼用的?你問那麼細幹嘛?千頭萬緒的,我跟你說得著嗎?於是,彈劾的摺子自然跟雪片一樣飛向了老爺子。
武 靈傑就納了悶了,皇子不是該很珍貴嗎?怎麼到了康熙朝就這麼不值錢了,沒事一個破大臣就能參皇子。老爺子一點都不攔,他在‘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點上, 表現的還是挺積極的。當然了,雖然一次也沒入過罪,但老爺子很樂於沒事表現一下自己公正無私的。順便敲打一下兒子們,別蹦躂,一對眼睛盯著你們呢。
老爺子自然要問的,武靈傑也不怕,本就做了準備,把自己的裏有一說,我一天才多少時間?我能陪你們耗?你們寫一堆沒用的,也不說清楚,這錢是怎麼算出來的,我憑什麼把國庫的錢給你們?我又不是隔壁家的二傻子。
當然武靈傑不會這麼說,但意思就是這個,把康熙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偏還反駁不了,因為武靈傑還真沒有耍無賴,他說的無比的誠懇,表明自己真不是為難各地官員,只是覺得國庫追繳不易,不敢輕損皇阿瑪的心血。說道這份上了,老爺子還能說啥。
把武靈傑交上來的還算看得過去的‘計劃書’拿來看了看,寫的都是大白話,但最重要的是,每一筆賬目都要清楚,並且一式幾份,說得明明白白,‘你這麼寫的,若將來去查賬,你沒這麼做,那麼不是貪污就是瀆職,無論哪一樣,也都能要了你的命。’
老爺子痛苦啊,誇兒子仔細還是說兒子太過嚴苛?相教育他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兒子都三十多了,這點事還沒清楚,弄到後來,只怕沒臉的是自己。對兒子來說,這是皇阿瑪軟弱的表現,連朝臣都不敢得罪,老爺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皇上嗎?老爺子糾結了,最後他不管了。
參四四的都是封疆大吏,一般請款的都是他們。看老爺子沒表態以為力度不夠,於是讓在京的御史們又沖上來。說四爺這麼幹,有違祖宗家法,又說,天下事,哪有定數?如此嚴苛,只會轉於民害……
武靈傑倒了,他真是佩服了,這話也說得出來,合著爺讓你們寫計畫書,把每一樣用度算清楚了,然後你們覺得撈的少了,於是轉嫁到民生上,反倒爺成酷吏,你們成了清官了?
撈國庫的銀子跟在老百姓們身上榨油有什麼區別?只不過一個直接,一個間接,等國庫裏沒錢了,你以為國家不會從老百姓身上拿?不過武靈傑畢竟不是二十歲的小夥子,他衝動不起來,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那位侃侃而談的那位。
那位不知道代表哪位的御史本來說的口沫直飛,差點沒去跪太廟,表達他們的一片忠心了。結果這位冷面王一點反應都沒有,就是那麼冷冷的看著他們,也沒有之前那樣黑著臉,一臉鐵青,就那麼雲淡風輕,就好像他們參的不是他一樣。
老爺子看四四那臉,再看看那位御史,最終說,‘不就是讓寫個章程嗎?能有多難,你們至於這樣嗎?’
那位噎了半天,真說不下去了。開始懷疑自己在做什麼?是啊,四爺讓做什麼了?跟老爺子說的,只不過讓寫個章程,讓他們說明請款的原由嗎?又沒說不批,只是想清楚知道錢要用在什麼地方。一筆一筆的算清楚了,其實都是這麼做的,只是沒做成四爺要求的格式罷了。
自己們這麼一在御前告狀,反倒是讓四爺占了先鋒,表明自己們沒有做事,只有四爺一個人在實心辦差?腦子裏轉了無數的彎之後,那人自己把自己嚇著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戶部的人自然不敢到老爺子那說啥了,他們本來是想坐山觀虎鬥的。四爺慫了,他們就能輕鬆點;地方大吏們慫了,以後進京請款時,他們也就得老實的給上供。左右他們都能得利。
看御史們慫了,他們忙老實的按著武靈傑的要求做,不管有理沒理,反正他們看出來了,老爺子也那這位執拗的四爺沒法子。有了這層認知之後,戶部的同仁們無比的合作了。
老爺子看戶部這些日子的成績也就不說啥了,雖然心裏多少有點不太舒服,兒子這麼執著,弄得當爹的沒啥面子啊。
但人前人後的四四就是表現出了他的無欲則剛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像表現出的那麼無欲無求,但他就是表現出他製作純臣的表率,老爺子還真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心裏暗恨著兒子怎麼就成這樣了。就是暗恨,因為武靈傑表現的就像一個臣,而不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