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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夜III》第1章
第一章

和夏衍碰面的時候,是十點五十分,離X-Sports限量版攀岩鞋的發售還有三十分鐘,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X-Sports字樣的大型氫氣球在店鋪前輕輕飄蕩著,廣場上放著HIHOP音樂,為睹攀岩巨星的風采,人們拼命往前擠著,穿著紅色X-Sports運動衫的員工們在努力地維持秩序。

夏衍很早就來了,拿到了第十五位的等候牌,但真一就慘了,他排在第一百二十八位,而只有前三十位的幸運客人才能拿到簽名版的攀岩鞋!

還有,都不知道一共有幾雙鞋子,萬一只提供一百雙……

「運氣真不好啊。」拿著十五號牌子,夏衍說出了真一的心裏話。

「希望別那麼快完售。」真一看著自己手中的號碼牌,嘟噥道。

「真一,要不這樣?我父親和這家制鞋公司有過業務往來,萬一你買不到鞋子,我可以拜託父親幫忙訂購一雙。」

「不用了,就是多等兩個星期而已。」真一微笑著謝絕了夏衍,他是很想要這雙鞋子,不過他更瞭解夏衍。

夏衍雖然有個很有錢的父親,他卻很少向父親要求什麼,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自己去做,甚至連學費都是他自己做家教掙的,夏衍是一個很獨立的年輕人,真一也是,他不會為了一雙攀岩鞋而麻煩夏衍。

雖然對夏衍來說,這根本不是麻煩,他非常想為真一做些什麼,他很喜歡真一,在學校裏,他們是形影不離的同班同學,在攀岩社,又是社長和副社長,他們彼此很有默契,許多人都羡慕他們,真一也十分珍惜這份友誼。

「真一,要喝點什麼嗎?我去買。」在專賣店不遠的地方是果汁鋪,還賣各種口味的章魚燒,夏衍想真一一定還沒有吃早飯,於是問道。

「好,我要……」

「朱古力奶茶,外加海苔味的章魚燒一份,我知道!」夏衍笑著打斷他的話,在學校裏,真一就經常點這個。

「沒錯,謝啦,快點回來。」真一也笑了,夏衍很高興地跑去買了。

這時離發售的時間不到十分鐘了,穿著紅色T恤的工作人員拿著喇叭,要求大家按照牌子來排隊,一個個子很矮的女孩突然穿過有些亂的人群,擠在了真一前面。

她背對著真一,頭髮烏黑而很長,一直留到臀部以下,讓她本來就嬌小的個子,顯得更加纖弱。

大概只有十三歲吧,真一猜想她的年紀,陽光很耀眼,她的頭髮也在閃閃發亮,周圍的人都很擁擠,可是她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形成了一種相當沉寂的氛圍。

一件很普通的白色淑女裙,露出來的胳膊和雙腿都近乎蒼白,陽光都能穿透她的皮膚,看到緩緩流動的血管。

真一沒想要冒犯她,儘管她看上去實在不像一個練習攀岩的孩子,但是當眼睛盯上她那蒼白得嚇人的胳膊時,視線就怎麼也無法移開。

「又……來了嗎?在這種時候。」真一握著牌子的手微微在發抖,額頭上冒出冷汗。

有一群人從他們身旁喧笑著擠過,誰也沒有多看那個女孩一眼,就像她不存在一樣,他們走過,帶起了一陣風,可是女孩子的頭髮絲毫未動,直直地墜著,像紙板一樣,真一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不會吧……」真一在心底哀號,他的「意外事故體質」,即吸引惡靈的體質不是已經好幾個月沒發作了嗎?怎麼現在突然……

「真一,沒時間了,快吃吧。」打破這種恐怖氣氛的,是拿著章魚燒和奶茶的夏衍,他碰了碰真一僵硬的肩膀,笑道,「這可是剛剛做好的。」

「呐,夏衍,」真一沒有去接冒著熱氣的盒子,而是輕輕地問道,「我前面站著誰?」

「前面?」夏衍抬頭看了看,「很多人啊,哦,你是說那個老頭。」

一個穿著草綠色運動衣的老人,就排在女孩的前面,很顯然夏衍沒有看到女孩。

真一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該怎麼辦?這裏擠了這麼多人,是繼續無視它,還是……

「噗、哈哈哈!太有趣了!」夏衍突然大笑了出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你幹嘛?」真一吃驚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有看到啦,你是說那個瘦瘦的,皮膚很白的小女孩吧?」夏衍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什麼?你耍我!」真一有點生氣。

「是啊,誰叫你一本正經地問我這麼奇怪的問題啊,我就忍不住騙你一下啦。」夏衍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惹真一不高興。

「真是的!」真一正要說些什麼,前面走過來一個婦女,微笑著對女孩打著手語,女孩也以手語回應,然後婦女點點頭,牽著女孩的手,排到前面的隊伍裏去了。

是聾啞人?所以對周圍的喧鬧沒有反應。

真一覺得很抱歉,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懷疑她是鬼,而且現在看起來,女孩的皮膚根本沒有那麼蒼白,所有的異相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呼……。」真一松了口氣。

「拿去。」夏衍把打開的章魚燒盒子遞給真一,因為不是前面的號碼,所以真一可以慢慢的吃。

「你去前面吧。」真一對夏衍說道,但是夏衍笑著說,更想陪他一起吃東西。

隊伍大概拉到兩百米長,真一差不多快排到馬路邊上了,正好對著十字路口,儘管不是休息日,但是來商業街購物的年輕人還是很多,在綠燈亮起的時候,一群穿著格子校服的女高中生,嬉笑著穿過馬路。

熙攘的人群走過去,紅燈驀地亮起,一個女孩,突然拎著她的書包,轉身,又急匆匆地奔回馬路,馬路中央,她的手機掉在那裏。

有司機在按喇叭提醒她,但是仍有別的汽車啟動了。

儘管司機和路人都在叫那個女學生走開,但是她完全沒有退回去的意思,只是繼續冒險去撿那支紅色的手機。

「太危險了,她在做什麼!」真一把章魚燒和奶茶都塞在夏衍懷裏,然後一躍而過半人高的防撞欄,來到車輛穿流的斑馬線上。

「——真一?!」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夏衍在那一瞬間什麼都反應不過來,只能瞪眼看著真一翻過鐵欄,跑向車流湍急的馬路,並大喊大叫地直沖那什麼人也沒有的斑馬線中央!

一輛廂式麵包車,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啪噠!

手邊的咖啡杯被撞翻了,還沒有喝幹的咖啡傾倒了出來,直到這一刻,川崎千代子仍然沒有回過神。

「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真一……」川崎千代子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震驚!

「就算加了雙重密碼,還是被你發現了,千代子。」突然,從敞開的門口傳來源賴忍的聲音。

川崎千代子驚醒似地彈起身,她的動作很大,轉椅都被掀翻在地。

她花了一個小時解密源賴忍的電腦,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忍,告訴我這是騙人的!」川崎千代子臉色蒼白,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怎麼會是真一……」

源賴忍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表情,他走進書房,彎腰拾起凳子,歎了口氣,「這是真的,千代子,真一——他是殺人犯,而且是很殘忍的殺人犯,曾經犯下十三起命案。」

電腦螢幕上還顯示著被害者的照片,一家三口,五秒鐘內被燒得只剩下灰燼,能把人類變成這副模樣的,除了真一,還有誰?

「可是……真一那時候只有十歲,一定是哪里弄錯了,他……」川崎千代子說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源賴忍讓她坐下,沉重地說,「千代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那、是不是人體自燃呢?」川崎千代子慌張地說,「不是有這樣的案例嗎?」

「一家三口同時自燃?」源賴忍搖了搖頭,「千代子,你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這些人是被燒死的,是在吃晚飯的時候……突然被能熔化鋼鐵的火炎包圍,還有……這些人也是。」

源賴忍調出一張又一張舊照片,都是一堆堆灰燼,有些家俱,車,房子也被燒毀了,人體自燃是不會毀壞物品的,川崎千代子啞口無言,源賴忍又調出員警的報告,由於現場未見任何易燃氣體或液體,調查毫無進展,這些案件被列為「不明原因致死」,多年來一直塵封箱底,直到源賴忍將它挖掘出來。

而源賴忍會注意到這一系列的案件,是因為他與生俱來的第六感,最近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從真一身上察覺到了某種奇怪的危險的氣息,這種氣息,讓源賴忍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了真一第一次出現在不滅事務所外的情景……一個落魄的,被惡鬼纏身的少年,他本來是很不想開門的。

除了同一時間消滅那麼多惡鬼,是很麻煩的事情,還有一個更深的原因,就是真一的氣息,他身上奇怪的血腥味,讓源賴忍不想開門,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個靈能力很強的少年,十億人口中也未必能找到一個,是善良是邪惡也不知道,可是,他還是讓川崎千代子開了門,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孩在他面前被鬼吞噬,那是很血腥的。

他收留了真一,發現真一對某些事失去記憶,朝夕相處了五年,對源賴忍來說,真一已經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可是最近,不詳感覺的再次出現,讓源賴忍下定決心追查真一的過去,他通過警察局的檔案,知道真一出生在千葉,是某個名門望族的大少爺,可是他一出生就患上了一種「怪病」,不能見任何人,五歲的時候,在一場火災中不幸喪生。

寺島真一當然沒有死,源賴忍順藤摸瓜,知道火災發生後,寺島真一被一個神秘的男人領養,從五歲到十歲一直下落不明。

真一失去的記憶,恰好是那五年,而這些案件,都和一個十歲的孩子有關。

有證人說,看到一個小女孩徘徊在被害人屋外,源賴忍記得,他第一次看到真一的時候,他的頭髮很長,臉孔又很白皙,看上去就像女孩一樣。

一個十歲的孩子是不會殺人的,更不會把一家三口殘忍地燒死,雖然有四名以上的目擊證人,都說看到了一個孩子在被害人附近徘徊,幾分鐘後,被害人就起了火,員警依然沒有放在心上,在見到真一之前,源賴忍也無法相信,人類會有操縱火的超強靈能力。

真一能在沒有任何助燃劑,火種的情況下,產生熊熊大火,已經不是PKLT(以念力影響生物的能力)的級別了,真一可以說是靈能力者中的超能力者!

雖然真一在這一系列案件中,成了「犯罪嫌疑人」,但是基於日本法律對未成年人的保護,他們甚至都沒有追查他以及他監護人的下落。

重點……就是那個監護人嗎?在真一五歲時,領養了他的神秘人。

源賴忍神色凝重,真一極有可能被利用了,被某個組織當成了殺人工具,能利用靈能力者來殺人的人,一定是非常危險的角色。

川崎千代子和源賴忍想的是同樣的事情,她猶豫著,看著源賴忍,「你說……那個領養真一的人,會不會是他……控制了真一?」

「應該是,」源賴忍很疲憊似的靠著書桌,「千代子,我收到了他的電子郵件。」

川崎千代子大吃一驚,驀地瞪大眼睛,「電子郵件?你是說——那個領養人的電子郵件?!」

「還不確定,只是感覺,郵件裏面沒有說明他的身份,只附著一張真一五歲時候的照片,照片下面,有用英文寫的一句話,「他是我的。」」

川崎千代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他說真一是屬於他的,更糟糕的是,我覺得他沒有把話說完,」源賴忍憂心仲仲地歎息,「下半句應該是……他會把真一奪回去。」

「奪回去?!」川崎千代子大嚷,「什麼狗屁理論?他只是人販子,才不是真一的監護人,忍,他讓真一殺人!真一會死的!」

「千代子,我現在擔心的是……」源賴忍想的比川崎千代子深很多,喃喃道,「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會利用靈能力者殺人?這樣的人,根本就已經無懼鬼神,我怕……以我們的能力無法保護真一。」

川崎千代子頹然癱倒了,不錯,如果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她和源賴忍都無法保護真一,她的能力,僅限在催眠和消除一些記憶,而源賴忍無法走出大門之外,若真一有什麼意外,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嗎?

「我感覺到他在附近,」源賴忍又說道,「他一定在監視著真一,我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把他找出來,如果動用源賴家的勢力,說不定有五成勝算。」

就算出動源賴氏家族,也只有五成勝算嗎?沒想到源賴忍把敵人看得如此可怕,川崎千代子的臉色更蒼白了。

「千代子,你有想到什麼可疑的人嗎?」源賴忍問,他無法走出別墅,和真一一起出去除靈的,只有川崎千代子。

「最近的委託,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對了!」要神秘的,靈能力很強的男人……川崎千代子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大叫了出來!

這個男人有種飄緲不定的氣息,像是不穩定的靈體,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有惡意,但是真一很抗拒他,兩人在一起就吵架,難道他就是……真一的領養人?!

「千代子,怎麼了?」源賴忍問,川崎千代子的神情看起來陰晴不定。

「忍,那一次,就是去京都千休古刹的時候,你為什麼對我說『真一就拜託你了』?」

「這是……」源賴忍突然想起來,因為古刹的格局和風景,和真一小時候的家很像,怕真一想起小時候被禁閉的事情,所以才特別關照川崎千代子,不過,還有一個原因是……

「忍,那個時候你預感到什麼了?是嗎?」川崎千代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源賴忍。

「你發什麼神經!突然沖上馬路來!媽的!想害死人啊!」

留著胡渣的小貨車司機在那裏破口大駡,除了這輛車外,馬路中央還有三架轎車因為緊急刹車,而打了個半圈,橫在斑馬線上,馬路上立刻混亂起來。

人們好奇地圍攏起來,交頭接耳地看著癱坐在斑馬線上的兩個年輕人,馬路中間散落著被壓爛的魚丸,還有同樣被壓爛了的奶茶杯,汁液橫流。

「好危險,要不是那個年輕人及時推開了他,他就被壓死了!」

「是啊,不過真奇怪啊,那人怎麼突然跑上馬路,而且還念念叨叨的。」

「不是精神有問題吧?」

真一坐著那裏,既沒有喘氣,也沒有發抖,他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一瞬間,他明明有拉到那個少女的手,但是好象火燒一般地燙,一股惡臭撲上鼻子,在他吃驚的時候,少女就消失了。

緊接著,耳邊響起汽車喇叭的轟鳴聲,很刺耳,他一回頭就看到了急促閃爍著車前燈的藍色貨車,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心裏正想著「會死!」的時候,夏衍朝他猛撲了過來,一股強大的衝力下,他倒向了一邊,卡車從他身邊壓過,只差幾釐米,他聽到刺耳的刹車聲,人們的尖叫聲,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然後,一切仿佛都靜了下來,真一魂不守舍地坐在那裏,司機在破口大駡!

夏衍對司機拼命道歉,幾分鐘後,警車和救護車到了,兩個人都是輕微的擦傷,不過,因為懷疑是自殺,兩個人都被請到了警察局,擾亂交通治安的罰款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夏衍給父親打了電話,父親的律師立刻到了,由於夏衍的父親在梅田交通廳裏,認識不少高層警員,這筆罰款就被免去了,但是真一聽到,夏衍的父親正電話裏咆哮。

「對不起,連累你挨駡。」真一對夏衍說,低垂著頭,「都是我的錯。」

「不用道歉,」夏衍輕輕地擁抱了一下真一,「你沒事就好,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跑到馬路上去?」

真一無法回答。

「真一,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我送你回去吧?」夏衍擔心地說,律師等候在旁邊,他要帶夏衍少爺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想你父親一定很生氣,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去吧。」

「但是……」

「我真的沒事,不會再跑到馬路上去了,」真一苦笑了一下,「今天,給你添了很多麻煩,讓你鞋子也沒有買到……。」

「你說什麼呢,還和我計較這個。」夏衍抬手作勢要敲真一的腦門,不過結果只是親昵地摩擦了一下而已。

「那我走了,你回家後,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有事和你說。」夏衍在律師的催促下和真一告別,警察局門口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勞斯萊斯。

「嗯,再見。」真一揮了揮手,看到夏衍坐上車,離開後,他也走出警局,往JR線的方向走去,那個少女是個鬼,因為交通意外,而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一直重複著死前一刻的行為,直到她意識到,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這樣的事件真一遇到過許多次,只是這一次有些特別,在抓住少女的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富士山,為什麼是富士山呢?少女明明是在這裏發生意外的,真一疑惑不已……

真一來到地鐵車站附近,那裏有一棟名為「夢幻國度」的歐式酒店,門口是很大的露天花園,漆白鏤空的鐵椅,花邊圓桌,加上一把遮陽大傘,以音樂噴泉作主題,斯州綠茵環繞,使這裏的氛圍古典又浪漫,是非常出名的約會地。

因為是搭乘地鐵的必經之地,真一經常路過這裏,不過今天酒店好象在辦活動,所以大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輕的女孩,有的拿著手機伸進鐵欄杆裏狂拍,有的則舉著牌子,興奮地叫著「月君!我愛你!我們永遠支持你!」之類。

「有偶像在這裏拍電視劇嗎?」真一看著他們,不禁想道。

露天花園不是免費的,有一個男招待立在門口左側,他面前是一個櫃檯,只要有客人來了,就得通過他來選擇入座的位置,以及獲得餐牌。

總的來說,和高級西餐廳沒什麼兩樣,只是真一沒有進去過,聽說裏面一杯卡布奇諾咖啡,就可抵掉他一天的生活費。

Fans起碼有五、六百,熱火朝天,應該是正當紅的偶像,在穿過她們的時候,真一也朝裏面看了一下,由於綠化帶的遮擋,他只看到一部分,是一個和式的舞臺,非常華麗,一個穿著相當樸素的,幾乎是白色和服的男子,正輕輕擺動著手中的摺扇,似乎在表演什麼動作。

台下,果然架著一部黑色的攝影機,以及一條推動它的軌道車,十幾個工作人員,都聚集在攝影機前面,沒有人說話,和門口的喧鬧相比,拍攝現場的氣氛顯得十分嚴肅,而且一絲不苟。

「能劇?」看著男子非常緩慢地動作,真一猜想道,他對能劇瞭解不多,實際上那種慢條斯理地表達故事的方式,這一代的年輕人都不怎麼喜歡的。

真一對能劇演員的動作,表情,也領悟不了,不過現在圍堵在酒店外面的,清一色都是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這讓他很意外,什麼時候流行看能劇了?

在他前面,幾個穿校服的國中女生高舉著一個彩色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給最愛的能劇大師——柴崎月」那他不是偶像明星,而真的是能劇演員嗎?

真一不由停下腳步,能劇演員的年紀通常都是三、四十歲,能被稱上大師的,一定也不年輕,為什麼會吸引那麼多學生追捧呢?

真一抬起頭,往裏面仔細看去,他只是好奇而已,打算看一眼就離開的,可就是這一眼……

啊……心臟猛地震動了一下!

「好漂亮!這個人……」真一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猛瞧,這個男人,或者說少年比較準確,大概只有十六歲的樣子。

他的臉孔很精緻,是屬於視覺系的美少年,丹鳳眼,粉紅膚色,堅挺的鼻子,朱紅的嘴唇,秀中帶剛的臉部輪廓,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他長得如此美麗,卻絲毫沒有「明星」的驕氣,他很靜,從短短的黑髮,苗條的身材,到赤裸的雙腳,似乎每一處都沉浸在一種不可思議地「靜謐」的氛圍中,讓真一聯想到湖泊,在浩渺森林之中,幽美而靜謐的湖泊。

他的表演,他舉手投足,有種可怕的吸引力,像漩渦一般,真一覺得自己無法移開視線,一下遠離了鬧市的喧囂,被他完全吸引住了。

這就是大師級別的表演?真一震驚不已!

突然,那個叫柴崎月的能劇大師,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轉過身,放下扇子,一個導演模樣的男人,對他大聲說著,「非常好,請繼續!」

但是柴崎月拒絕了。

「怎麼回事?月君生氣了?」在真一身旁,一個女孩以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道,「是誰惹他生氣了!」

在那一瞬間,真一以為自己被指責了,因為柴崎月剛才還好好的,是在和他對視之後,突然就罷演了。

但是這怎麼可能?對方只是正好朝這個方向看而已,一會兒後,真一看到柴崎月指著華麗的幕布,又指著金傘,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導演以及攝影師提出的,繼續表演的要求。

看樣子柴崎月是對舞臺佈景很不滿意。

「原來不是對我生氣……」真一松了口氣,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情變得和一旁的FANS們沒什麼兩樣,很在乎柴崎月的一舉一動。

「好象吵起來了,不過這樣下去,那個人會出來吧?」一個女孩以興奮的口吻說道,「月君的貼身保鏢,真是酷呆了!」

「對啊對啊,比月君還俊美的人,聽說兩個人是一對哦!」另一個少女激動萬分地說,臉孔紅彤彤的,「光是看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那感覺就美妙得不得了!」

「他叫什麼來著?」

「好象是叫……」

真一愕然地看著那個從樹蔭下走出來的男人,他穿著全黑的西裝,戴著墨鏡,及腰長的黑髮用綢帶束在腦後,全場爆發出女孩們的尖叫聲,那個人神色不變,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到外面的騷動,和導演商量著事情,真一覺得眼睛前面一陣發黑。

「青鸞。」他喃喃自語,為什麼青鸞會在這裏,還搖身一變成了柴崎月的保鏢?他不是住持嗎?真一不禁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由於青鸞的出現,圍觀者越來越多,真一被擠出人群,真一渾渾噩噩,很長時間沒過神來,但回過神的一刻,他想走開。

背後開始冒冷汗,那個可是青鸞,真一不想見到他,心裏也有些不舒服……算了!管它的,還是走吧!

正當真一轉身,想走向車站的時候,一個男招待突然笑容可掬地攔在他的面前。

「您好,是寺島先生吧,青鸞先生讓您等一下。」男招待的態度彬彬有禮,但是伸開的手臂,似乎有些強硬了。

「不是,你認錯人了。」可惡!竟然拿招待來堵我,真一企圖推開男招待,但是青鸞已經到了。

「真一,果然是你。」青鸞微微一笑,剛才還很吵的人群,突然都靜下來了,他們都轉過來看著青鸞,或者說,用傻傻地盯著更貼切,從近距離看,青鸞更俊美了。

當然他給人的感覺,是可看而不可接觸,懾於他可怕的氣質,女孩們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這裏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青鸞說著,就抓起真一的手腕,拉著他,往酒店大門走去。

「啊?等等!放手!」掙脫不了,只能很難看地被拖進花園裏,真一氣得臉都紅了。

「現在放手的話,你一定會揍我一拳,然後逃走的,這會引起不小的騷動,月會頭疼的。」青鸞指的是欄杆外的追星族。

「你這樣已經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我說放開!你這個變態!」不知為什麼,真一更加生氣了,用力扳著青鸞的手指。

「聽好,真一,我也是在忍耐呢,如果你不想我控制不住地,在這裏就吻你的話,你繼續反抗我好了。」青鸞沒有回頭,但從他的語氣裏,就能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混蛋!」雖然討厭被這種事情威脅,但是真一也別無選擇,只好乖乖地跟著青鸞穿過花園,直接進入金碧輝煌的酒店裏面。

寬敞的大廳裏,擺著一套豪華的轉角沙發和玻璃茶几,柴崎月和導演發生糾紛後,已經換下了演出服,現在穿著一件阿迪達斯白色運動衫,一條牛仔褲,一雙球鞋,完全看不出是能劇大師,而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柴崎月看到他們,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微笑著招呼道,「來啦。」

「嗯,真一,這是柴崎月,是能劇大師。」青鸞對真一介紹道。

「初、初次見面,我是寺島真一,你的表演真得非常精彩!」面對面地注視著,月給人的感覺更加溫婉,很舒服,和青鸞完全不同。

真一也說不出為什麼,自己就拘謹起來,手腳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初次見面,寺島君,請多多關照!」柴崎月也回禮道,雖然年紀比真一小,但看得出已經非常習慣社交辭令了。

「哪里,我才是……」真一不好意思地道,他想搔搔腦袋,這才發現右手腕還被青鸞握著。

「你可以放手了吧?!」真一瞪著青鸞,很凶地道。

「對啊,青鸞,你一直抓著他呢。」柴崎也道。

「因為從剛才起就有點在意。」青鸞說著,抓起了真一的右手,手心裏一片紅紅的,還有點腫。

「啊,是剛才車禍的時候……」左右手掌都擦傷了,右手嚴重一些,不過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了,怕綁著紗布回家,讓源賴忍他們擔心,真一走出警局後,就把紗布拆掉了,現在,傷口又滲出血來。

「什麼?車禍?」柴崎月吃驚地道。

「嗯,不過沒事的,我只擦破點皮而已。」

「沒有去醫院治療過嗎?還在流血,這會感染的。」柴崎月皺起眉頭。

「沒事,一點也不疼的,而且已經消過毒了。」真一笑了笑,想抽回手,可是動彈不得,因為青鸞突然把他的手拉高了,然後理所當然似地,低頭親了上去。

「嗄——!」絕對是無聲地慘叫,真一的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在柴崎月,甚至還有其他不少客人在場的情況下,青鸞居然仔細地舔他的手心!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更像是在甜蜜地親吻吧。

「唔。」溫熱的舌尖舔過傷口的時候,真一感到一點火辣辣地疼痛,眉頭不覺擰成了疙瘩。

青鸞抬起眼瞼,瞄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舔著,凡是裂開的地方,都輕輕地吸去血漬。

混蛋!變態!色情狂!

我又不是中了毒,用得著用吸的嗎?!真一在腦子裏不斷地罵道,但是卻沒有力氣把手抽回來,一是因為青鸞拽得很緊,二是手心好象火燒般地燙,連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慄。

「好了,等回去後,再仔細包紮一下。」青鸞拿出手帕,替真一綁好,還沒打好結,真一就啪地抽回了手,然後就朝青鸞的臉孔用力揍去。

不過這一拳落空了,青鸞像早料到一樣地後退了一步,害得真一往前一沖,摔倒在沙發裏。

「可以走了嗎?月?」無視真一爬起來後,那殺人般的目光,青鸞轉過身,問一旁的柴崎月。

「嗯……你問我,等等,因為剛才那一幕對我來說衝擊太大了,所以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柴崎月老實的回答道,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冷靜。

也許是職業使然,他內心的感情再怎麼洶湧澎湃,面部卻控制得很好,不會輕易地表露出來。

「都是你這個白癡,做這種會讓人誤會的事情!」真一很在乎柴崎月的看法。

「別擔心,寺島君,青鸞出去前和我說了,去接寵物過來,我一開始以為是可愛的貓咪或者小狗,但是他說,不,是站在那邊的那個男孩,」柴崎月笑了笑,才道,「現在來看,寺島君比小貓還要活潑可愛呢。」

「青、鸞、你!」如果說剛才的眼神是要殺人,那現在真一簡直要把青鸞大卸八塊了。

「這種事情,不是一開始就該說清楚的?」青鸞一臉淡定地道。

「是啊,寺島君,就像我告訴青鸞,我喜歡他。」柴崎月說道,清澈的眼睛是看青鸞的。

「呃,喜歡這種人……」真一不小心地說了出來。

「呵呵,青鸞可是我的保護神哦。」柴崎月笑道,「自從碰到他後,舞臺上就……」

「可以走了吧?」青鸞打斷了柴崎月的話。

「好的。」柴崎點點頭,「我和導演說過了,換了舞臺後,我才會繼續拍。」

「你們這麼著急,是要去哪里?」雖然他們,尤其是青鸞離開是最好不過的,不過真一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家。」青鸞道。

「哦,我——咦?!」真一一愣,猛地醒悟道,「為什麼你要去我家?!」

「去拜訪源賴先生。」青鸞微微一笑,「他不是你的監護人嗎?」

通過自動出入口後,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不過現在還下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月臺上並沒有排起很長的隊伍。

但是無論乘客多少,那兩個人還是太顯眼了!

柴崎月絕對出眾的外貌,以及緊隨他身後的青鸞,就像在一片淡色的背景中,突然出現兩抹豔麗地色彩,所以就算行色再匆忙的乘客,也會突然發覺什麼一樣地,轉頭,朝他們兩人看了又看。

青鸞兩手還拿著滿滿的禮袋,各種顏色和品牌的袋子,是柴崎月的表演服,還有一些柴崎月剛才買的東西。

柴崎月好象非常喜歡逛街,看到他喜歡什麼東西就直接買走的性格,真一瞠目結舌,這可以說是怪癖嗎?

不到半個小時,消費額大概已達兩百萬日元,而青鸞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幫他拿一大堆袋子,柴崎月是有豪華轎車接送的,不過,由於他堅持也要去真一家做客,他和青鸞就跟著真一,來搭JR地鐵了,對這兩個人來說,搭地鐵倒是新鮮事。

不習慣被人盯著看,真一真想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但顯然是不可能的,到最後,他手上也拎了好幾個袋子,成了柴崎月的第二個跟班。

青鸞會突然想去不滅事務所,聽說是川崎千代子的邀請,說是感謝他多次的幫助,真一很無奈,因為青鸞的確幫助過他們許多事,可是川崎千代子一定不會知道,他和青鸞的關係。

從那一天,他在睡夢中被騷擾開始……

正走神的時候,電車到了,三人一起走入車廂,車廂是空的,乘客湧入後,還有—個靠門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不約而同地,青鸞和真一都把座位留給了柴崎月。

然後,他們靠著旁邊的欄杆站著。

叮。

車門關上,系統廣播了下一站是中江後,電車就往前疾駛起來。

「那個,寺島君。」柴崎月突然抬頭,注視著他道,「是不是對我們的拜訪,不高興呢?」

「啊?」真一一呆,旋即滿面尷尬地道,「不,沒有的事!」

「可是寺島君聽到我們要去不滅事務所後,臉孔一直緊繃著。」柴崎月是個很敏感的人,他歪著頭道,「我是不是不該去?」

「不是的,我可是很歡迎你的,川崎姐對能劇也有研究,我想她一定很想見到你!」真一一臉誠懇地道,「總之,是很歡迎你去的哦。」

「呵呵,這我就安心了。」

「對了,柴崎先生,是為了什麼和導演鬧矛盾了?」也許是自己看上去太冷漠了,才會讓柴崎月誤解,真一絞盡腦汁,找了個話題。

「那個啊,是道具的關係,」柴崎月答道,「就算是為了迎合年輕人,而故意選擇熱門的場地拍攝,但是把舞臺搭建得如此草率,我無法表演下去。」

「草率?看上去很漂亮啊。」真一訝然。

「呵呵,寺島君平時很少看能劇吧?」沒有嘲笑的意思,柴崎月的眼神很直率。

「嗯,國中畢業旅行時,在京都看過一次,還有就是過年的時候,電視裏的轉播,不過也只是看了一小會兒。」真一不好意思地道。

「那麼,在寺島君的印象裏,舞臺,還有演員和今天的有什麼不同嗎?」柴崎月又問道。

「不同?」真一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才道,「舞臺好象沒有那麼華麗,是深色柏木搭建的?」

「不錯,」柴崎月笑了,「寺島君,那才是符合傳統藝術的舞臺和服飾,今天的佈景實在是喧賓奪主了,導演為了迎合年輕人的審美觀,故意讓道具組弄得很誇張,還有服裝,怎麼可以穿單薄得像浴衣一樣的衣服呢?」

談起自己熱愛的能劇,柴崎月有些激動地說道。

「那為什麼一開始不拒絕表演呢?」真一不解地問。

「這個嘛……」

「因為心軟,」看著欲言又止的柴崎月,青鸞插話道,「森本導演向你大吐苦水了吧?什麼花了多少時間去準備道具,多少觀眾為了這一刻預訂了酒店,月,我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該理睬他。」

「可是確實有很多人等在那裏,青鸞,我下次會注意的啦,」柴崎月雙手合十地道。

「下次?上次在東京,你也是這麼說的。」青鸞不留情面地道,「心軟也該有個限度,不要每次都被導演牽著鼻子走。」

「我現在不是不拍了嗎?」

「森本導演一打電話,你又會動搖的吧?」青鸞頗為冷淡地道,「不過,隨便你,反正等你的經紀人產假結束了,我也就解放了。」

「呵呵。」柴崎月笑了笑,「對不起,老讓你操心。」

看著關係很融洽的兩人,真一悶悶不樂,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胸口,他想忽略這種感受,可又插不上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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