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夜很深很深了。
清明神殿。
神教徒們和眾長老皆已經睡下,整座神殿都安安靜靜地,唯有大殿上燃著燈火。
獨孤明月鼻目跪在神像前,這是每日必行的懺悔之禮,每日提醒自己曾經的過錯,這輩子永遠都不被允許忘記。
容嬤嬤在殿外靜候著,身旁善柔仍舊是昏迷不醒,被放在一旁的冰涼涼的石桌上。
等了良久,獨孤明月終於緩緩起身,這個時候,心情總是跌倒了最谷底的,轉過身,精緻高貴的臉上儘是陰沉,眸一沉,身影一閃,便瞬間到了容嬤嬤面前。
「主子,這臭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容嬤嬤說著看了善柔一眼。
「現在。」獨孤明月冷冷說罷,便緩緩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面對善柔,修長的護甲摩挲在她白皙的面容上。
「主子,少主只說是禁足,還沒要審呢,你別太過了……」容嬤嬤提醒到,畢竟少主是把人交給她了。
「能禁足到這裡的,本司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我替他審。」獨孤明月冷冷一笑,小指上尤其尖銳的護甲停在了善柔眉宇之間,不過輕輕用力,鮮紅的血便慢慢冒出了出來。
容嬤嬤蹙眉,又勸道:「主子,你還是掂量著,少主可不喜歡你干涉他的……」
「你該回棲鳳宮去了,別露餡了。」獨孤明月冷冷打斷了她。
容嬤嬤無奈,每每這個時候,最主子難勸的時候了,怎麼就給撞上了,希望少主親自來審問時,這柔妃娘娘還能說得出話來!
容嬤嬤退了下去,獨孤明月的視線仍就停留在善柔臉上,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眉頭微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似乎是疼痛感迫使,善柔猛地睜開雙眸,條件反射一般撥開了獨孤明月的手,整個人就這麼從石桌上翻滾而下。
「你還真不耐疼啊。」獨孤明月沒動,高高在上地睥睨她。
「你是什麼人?」善柔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剛剛站起來,卻是一陣暈眩,從自己額上一摸,頓時驚叫出聲,是血!
「來人啊!救命!有刺客!來人啊……」驚得大喊大叫,直直朝大殿內跑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帶著皇上去捉姦的的,皇上竟然就這麼走了,到底是誰劫持了她?
入了神殿便真真是無路可逃了,獨孤明月懶懶起身,挑著眉頭,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善柔怒聲問到,一手撫在供桌上,一手捂在額上那不斷流血的傷口上。
「為何對皇上下媚藥?小札失蹤的事,你參與了多少?」獨孤明月終於開了口,冷冷問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善柔心中一怔,難道是皇上懷疑她了,查到什麼了?否則怎麼會這麼棄她不顧,這個老女人是皇上的人嗎?
「本司不喜歡廢話。」獨孤明月步步逼近,原本血紅而尖銳的護甲早已幻化為黑色。
「你走開,來人啊,救命!有刺客!」善柔急急退開,四下尋找著大門,這兒是清明神殿,她來過的!
「門在那邊。」獨孤明月好心地給她指了方向。
善柔想都沒想,直直奔了過去,費盡一身力氣想打開那大木門,卻不知為何如何用勁都打不開。
「這門太過單調了,本司正缺一張人皮來點綴呢。」獨孤明月遠遠地看著她,若是就這幅模樣給印到門上卻似乎也不錯。
「你想做什麼,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對本宮無禮,你若動了本宮分毫,皇上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的!」善柔整個人貼在門上,聲音很大,話很絕,似乎能壯膽一般,看著獨孤明月步步而來,雙手十指護甲皆是駭人的尖銳和玄黑,卻還是驚得她動都動不了,她一定是再做夢,一定是,否則怎麼會這麼莫名其妙,這麼突然而然。
這裡是神殿啊,怎麼會有這麼個鬼魅般的人!
獨孤明月聽了她這話,頓時笑了起來,玩味地道:「柔妃娘娘,皇上把你交給我的,你說說我該如何對你無禮呢?」
已經逼到了她身前,修長的護甲再次撫上她那姣好的臉頰,很有耐性地繼續問到,「或者……該如何將你……碎屍萬段呢?」
「不可能!你騙我!本宮犯了什麼事皇上需如此待我,你又是何人,有何資格?」善柔的聲音難掩顫抖,心下大驚。
獨孤明月心下冷笑,果真是忽視了這臭丫頭,如此突然而驚恐的情況下,話還是滴水不漏,甚至想試探出她的話來。
犯了什麼事?
她還真真不知道。
「本宮要見皇上!即便是審我,也得證據確鑿,也得宗人府來審,你又是何人?」善柔見獨孤明月遲疑了,心稍稍安了,連忙又試探,這事太過詭異了,只是,無論如何,她不會認,就不相信能尋到什麼證據讓她認的!
獨孤明月卻是退了幾步,蹙起了眉頭來,不知思量著些什麼,似乎沒打算多為難善柔了。
善柔見機,背著手小心翼翼地想打開門,然後依舊是打不開,環視著四周尋著另外的出口。
獨孤明月卻是一手支著下頜,微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看都不再看善柔一眼,躍上高高的供桌坐了下來,一臉沉思。
善柔這才大膽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移動,滿神殿地找出口,只是,整座大殿除了左右兩篇的兩個側門外,似乎沒有其他出口了,前方的院落也是封閉的。
偷偷朝供桌上那奇怪的老女人看了一眼,躡手躡腳地朝側門而去,無論如何先擺脫了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在說。
入了側門,不過須臾卻又急急地退了回來,只見先前那小祭祀從黑暗裡走了出來,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大祭司,神殿重地豈容他人擅闖?」百里瑄看了善柔一眼,心中狐疑不解,問向獨孤明月,話雖硬,語氣卻還是有所掂量的。
「不是讓你退下去了嗎?」獨孤明月這才緩過神來,不悅地問到。
「大祭司,這兒是神殿,若是長老們知道了,不好。」百里瑄心中雖怯,還是提醒到,先前一直都是替代這大祭司守著神殿,爺爺來沒來得及告訴她聖女該做些什麼,她現在總是不知不覺學爺爺生前做的,嚴守教規。
「是嗎?那別讓他們知道了。」獨孤明月冷冷說得,看向善柔,不過一揮手,頓時一股強大的氣流破碎善柔退到了她面前來。
百里瑄早已被冷不防遠遠甩了出去,跌坐在牆腳,唇畔一絲血跡緩緩流下,心中大驚,一直以為大祭司的能耐在占卜術上,卻不知道她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測。
「記住了,別讓他們知道。」獨孤明月冷冷掃了她一眼,一把抓住了善柔的領口。
「你放開我,你想幹什麼!我要見皇上!」善柔卻是昏眩不已,卻沒有迷糊,而是留有一絲絲意識,聲音很低很低。
「我要幹嘛?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獨孤明月冷冷一笑,輕易提著善柔,足尖輕點,卻朝高高的神像頂飛了上去。
移動了藏在神像耳後的機關,那巨大的白色崑崙奴面具便緩緩移開,不見神像的臉,而是一個巨大的窟窿,內裡黑暗而深邃。
「你可千萬要保持清醒些,否則真死在裡面裡,你的皇上就見不到你了。」獨孤明月故意提醒,見善柔那驚恐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冷冷一笑便是將她整個人扔進了那大窟窿。
一陣辟里啪啦聲響後,整座大殿又是安安靜靜了下來……
翌日,清晨。
棲鳳宮裡,劉嬤嬤私下找起了青奴來了,只是,不似小札失蹤時那麼大動干戈,雖都不敢說漏嘴,生怕讓皇后娘娘知道。
臥房內,紫萱緩緩地睜開雙眸來,稍稍翻了過身,身下痛楚立馬襲來,小手不由得握緊,埋首在柔軟的被耨中,赤裸的身子滿是昨夜意亂情迷留下的痕跡,卻都不及身後那道長長傷疤來得怵目驚心,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著,昨夜的一幕一幕不斷湧上腦海,揮之不去。
「來人!」猛地想大喊,聲音卻大不了,舌上還帶著傷,忍著一身的痛楚,急急起身,胡亂地穿上衣裳。
「娘娘,起了吧?」叩門聲隨即傳來,是喜樂,糾結了一整夜,只能將昨日撞見的都藏在心裡,獨孤大人還在大殿裡等著呢,一切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昨夜少的了幾名普通宮女並沒有被察覺到,這會兒大家的心思都在青奴身上,劉嬤嬤交待地清楚,這事定是要瞞住皇后娘娘的。
「進來吧。」紫萱淡淡說到,只記得昨夜自己昏迷過去了,這傷只能是獨孤處理的,坐在鏡台前,看著自己,脖頸上的痕跡難掩,急急裹緊了外袍,雙眸霎時沉下。
「娘娘,要在屋裡用膳嗎?」喜樂小心翼翼地問到,怎麼都不如先前那麼自然了。
「獨孤大人呢?」紫萱卻是掩飾地極好,仍是淡淡的語氣。
「大殿裡等著呢。」喜樂如實答到,越發地覺得別捏。
「伺候沐浴吧。」紫萱起身,小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是。」喜樂卻是突然怯了,只覺得這皇后娘娘似乎哪裡不對勁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仍是獨自一人,不留如何人伺候,浸在溫暖的泉水裡,背靠著池邊,仰著頭,獨獨是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原本晶亮的雙眸此時卻是寒徹無比,眉宇間那隱隱的一絲凌厲同軒皇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一般,令人心生畏懼。
就這麼靜靜地思索著,昨日善柔那一杯茶,打破了她所有善良,原本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沒想到善柔仍是如此心急,會用如此手段爭寵!這莫過與她最失敗之處吧!
突然,失蹤已經的小白狐猛地竄了出來,急急朝她奔來,似乎和興奮一般,險些落入水裡去。
紫萱卻無動於衷,看著這小白狐,好不容易忽視掉的種種再次浮現在腦海裡,眸中殺意頓起,猛地揮手,化水為劍,驟然朝那小白狐而去,小白狐驚得尖聲鳴叫,一溜煙跑開,只是尾巴卻是硬生生給截斷了,雪白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見,徒留聲聲哀鳴。
瞥了地上那攤血跡一眼,收回手,懶懶起身,一身曼妙玲瓏,如雪的肌膚卻是星星點點的吻痕,不再是平日裡那素雅的衣裳,而是一襲高領紫衣,尊貴無比。
喜樂見皇后走出來,心中又是一驚,真真的不一樣,完全沒了平日裡的平易近人,卻是冷得令人不敢接近。
「青奴呢?」紫萱冷冷問到。
「回娘娘,青奴被皇上召過去了。」劉嬤嬤給的借口,似乎只有皇上才有說服力一般。
紫萱沒說什麼便朝大殿而去了,她會信守承諾的,答應他兩日,還有今日一日。
大殿上,獨孤影仍是昨夜一樣,一動不動地坐著,聽得腳步聲,猛地抬頭,卻是對上紫萱那寒潭一般冰冷的雙眸。
「善柔呢?」紫萱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問到,沒有多少表情,真真似乎昨夜什麼都未發生過一般,一整夜都沒有任何動靜,寒羽來都沒來過,毫無疑問,是他處理了善柔了。
「你放心,寒羽不會知道的。」獨孤影心下頓時冷笑。
「知道又如何?」紫萱亦是冷笑。
「你就不怕他不要你了?」獨孤影隱隱執著了起來。
「他也不止我一個。」紫萱這話裡的話唯有自己能明白,在一旁坐了下來,正要開口,獨孤影猛地起身,攫取她的下頜來,認真道:「我最後問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獨孤大人,請自重。」紫萱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的雙眸裡一絲陰鷙一閃而過。
這時,門外肖世騰遠遠而來,昨日等了許久都見不到人,一大早見了皇上,皇上都瞭解清楚了,卻仍是將這案子推給獨孤大人善後。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一進門便是恭敬行禮。
「平身吧。」紫萱這才揮手示意,語氣波瀾不驚,彷彿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或者,方纔的一起無關緊要。
「別告訴本宮小札還沒有下落。」先開了口,語氣卻冷到了極點。
「稟娘娘,小札公公仍是下落不明,只是兇手找到了。」肖世騰如實回答,整件案子都算是真正弄清楚了,除了幕後那大主子,而他所謂的兇手是相對小札而已的。
「說來聽聽。」紫萱仍是沒有多少表情。
肖世騰遲疑了須臾,還是說了出來,「是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