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出宮
好不容易盼來了夜晚,紫萱坐在屋中,懷中抱著那被關禁閉已久的小白狐,輕輕地撫拍著,猶豫了尚久,還是將這狐狸帶上了,放給其他人照看,她還不甚放心,已經快一個月了,獨孤影彷彿人間蒸發一般,音訊全無。
小札已經將一切都打點好了,站在一旁低聲同青奴閒聊著,仍舊是老樣子,他長篇大論的,青奴只是點頭,偶爾說幾句,卻也是惜字如金,唯一不同的是她會主動了開口了,這點不僅小札,就連紫萱亦早就發現了。
紫萱心中有些急了,明明說要出宮才用膳的,現在都是用膳的時辰了,怎麼遲遲不見皇上來呢?連個捎話的也沒有。
這時,通報聲傳來了,不是寒王,而是善柔。
紫萱一愣,這幾日竟然把這丫頭給忘了,連出宮這也忘了同她說了。
「主子,忘了說了,昨夜善柔送了些糕點過來,坐了甚久,見你和皇上都沒回來就先走了!」小札這才想起了這事來。
「哎呀,你也不早提醒我!」紫萱瞥了他一眼,前面善柔已經進門了,身後仍舊只帶著紅玉。
「公主,今日總算見著你了!」善柔笑著走了過來,畢竟有些尊卑,沒敢直接坐。
「坐吧。」紫萱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笑了笑,「昨晚等很久吧?」
「就和小札聊了一會兒。」善柔說著,眸子透出了遲疑來。
「怎麼了?」紫萱問到。
「公主,玉妃一事,那日應該是善柔的錯,是善柔心一急,手勁大了!」善柔低著頭,垂著眼,很是歉疚。
「哎呀,你就別自責了,昨晚都跟你說了,這事兒就是寧妃搞的鬼!」小札忍不住開口,昨夜善柔一直內疚著。
紫萱卻立馬瞪了小札一眼,道:「你再口無遮攔!是誰做的宗人府現在都還沒定案了,你倒比宗人府還厲害了不成。」
小札立馬誇張地緊緊閉上嘴,退到一旁,青奴卻是抬頭看了善柔一眼,眸子掠過不易察覺的厭惡。
「公主……」善柔低聲。
「這事過了就過了,你也不是有心的,玉妃已有身孕,以後去探望,多留個心眼,小心點。」紫萱仍是溫和地說到,那日善柔的手勁確是大了,習武之人,力道大小來源,如何會分辨不出。只是善柔本就是大大咧咧的主兒,力道大點這也不算奇怪。小札和善柔是她從月國帶來的人,不信他們在這宮裡,她又該信誰?
「一定會小心的!」善柔狠狠點了點頭,取來紅玉手上的小食籃,又道:「公主還未用過膳吧,我做了兩道小菜,今夜還好趕上了。」
「皇上駕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德公公的聲音。
善柔唇畔隱隱浮起了笑意,連忙起身來,紫萱亦是起身,微蹙了蹙眉頭,便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齊齊欠身行禮。
「平身吧。」寒王扶起了紫萱,輕輕握著她的手,似乎習慣一般,總想把她的手捂暖。
善柔起身,退了兩步,看著寒王拉著紫萱朝上座而去,眸子有了陰霾,她和公主二人,果然注定是一個得寵一個必定失寵的,勢不兩立!
「皇上,臣妾做了兩個小菜正想同公主一齊用膳呢。」走了過去,淺笑著說到。
紫萱剛要開口,寒王卻淡淡地說到,「你先下去吧,朕同皇后有話要說。」
「那臣妾就不多打擾了。」善柔放下手中小食藍,朝紫萱曖昧笑了笑才退了下去,只是一轉身美眸霎時沉下,而身後的紅玉心中不安了起來,回落霞宮還不知哪個婢女又好遭殃了。
「這狐狸哪裡來的?」寒王抱起了紫萱懷中的小白狐來。
「特意差人買來的,平日裡無聊耍完。」紫萱答到,這是小札一貫的說法。
本很怕生的小狐狸對寒王竟沒有一點兒生疏,使勁地往他懷裡蹭,倒像寒王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這小傢伙以往很怕生的呀!」紫萱沒想到寒王也會喜歡這小白狐。
「因為朕身上有你的氣息。」寒王戲虐地說到,輕輕將小白狐拉了起來,上下打量著。
紫萱臉一紅,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不知是自己先前看錯了,還是寒王變了,總覺得他那清冷的性子只是個面具罷了。
小札和青奴在一旁停了這回亦都愣了,從未見過寒王這幅輕佻模樣。
「主子,時辰不早了。」德公公上前低聲提醒。
寒王點了點頭,對紫萱道:「方纔兵部來了急件,耽擱了,餓了吧?」
「不餓。」紫萱搖了搖頭,正想差喚小札呢,便見小札端來了湯盅。
「皇上,先喝碗湯暖暖身子再走吧,這是娘娘親自燉的。」小札恭恭敬敬地。
紫萱笑了笑,親自舀了一碗來,遞了過去。
寒王雙手抱著小白狐,不動,只是張了張口,示意紫萱。
紫萱一愣,小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瞥了一屋子的奴才一眼,蹙眉睨他,前日也是這樣當著所有下人的面要她喂!
見紫萱那窘迫模樣,寒王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喜歡極了這女人此時的表情。
不再為難她,放開了小白狐,親自端起瓷碗來,大口喝完。
「走吧,別讓南宮大人等久了。」
「南宮叔叔!」紫萱驚喜地叫出聲來,是父王的御前侍衛,南宮俊叔叔!一旁小札亦是眉飛色舞,南宮大人來了,有一人定也會來!
寒王挑了挑眉,道:「你怎麼知道一定就是南宮俊,而不是南宮豪呢?」南宮家可是掌管著月國的半數兵權,他自然是瞭解頗多的,南宮豪是護國大將軍,二字南宮俊則是兵部尚書,兼任軒皇的御前侍衛。
「老將軍身負軍機重責,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替父王巡視邊境,慰勞將士的。」這亦不是什麼秘密,紫萱並沒有多大顧忌。
寒王點了點頭,便擁著她起身朝屋外而去,屋外停著宮車,只有幾個太監侯著,人並不多,也都只以為皇上要帶皇后出宮遊玩罷了。
「就南宮叔叔一人來嗎?」紫萱試探地問到,心中早就有了猜測。
「嗯。」寒王將她扶上馬車,回頭看了小札和青奴一眼,便上了車放下了車簾。
宮車行地甚快,小札和青奴快步跟著,最後不得不小跑起來,一會兒便到宮門口了。
紫萱下了車,見二人皆是氣喘吁吁,不由得蹙起眉頭來,瞥了一旁那量華麗的大馬車一眼,還是對寒王開了口,「皇上,一會讓小札和青奴上車吧,這天氣怪冷的。」
寒王看了他二人一眼,將懷中小白狐丟給了小札,道:「青奴跟著伺候就可以了,扎公公好好照看著小傢伙,出了什麼閃失,朕饒不了你。」
「皇上,可是小札……」紫萱急了。
「外頭冷,趕緊上車。」寒王忽視她那一臉焦急,一把將她抱上了馬車。
「皇上,小札跟我遠嫁而來,南宮叔叔來了,定也想見見他的!」紫萱蹙眉著解釋。
寒王挑了挑眉,拉過紫萱那掀著窗簾的手,直視紫萱,問到:「南宮大人怎麼會想見小札呢?不過是個太監,難不成還有什麼朕不知道的事?」
紫萱心下一慌,連忙道:「沒什麼事,小札自小就跟著我,同朝中幾個大臣也甚是熟絡。」
「自小?」寒王蹙眉,繼續問到,「怎麼讓一個太監貼身伺候?」
「就是……就是同他投緣,自小就喜歡,也就留在身邊了。」紫萱心下更慌了,此時馬車已經動了。
「皇上,就讓小札跟著吧,臣妾習慣他伺候了。」紫萱將掀起窗簾來,卻被寒王擁在懷裡動彈不得。
「朕不喜歡他伺候你,即便是太監也不行。」寒王不悅地看著紫萱,話語中透出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認真來。
紫萱一愣,明白了過來,心中頓時百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亦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德公公和青奴分在車伕兩側,馬車急馳著,出了宮門,很快便不見蹤影了,小札抱著小白狐,遠遠地看著,一動不動。
「扎公公,這麼冷的天,就快要下雪了,趕緊回去吧。」一旁的幾個門衛終於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提醒。
小札這才緩過身來,瞇起那單眼皮小眼睛,樂呵呵地笑著,「皇上帶我家主子出宮去了,瞧見沒?」
「瞧見了瞧見了,你趕緊回去吧!」侍衛亦只知道皇上帶皇后出宮遊玩了。
小札眼一瞇,問到:「先前你們幾個是誰說我家主子被打入冷宮的啊?!」
「是李偉,他今日沒來。」一侍衛連忙說到。
「是啊,就是他,扎公公別給他計較,趕緊回去吧,就要下雪了。」侍衛又勸了起來。
「呵呵,改日再找你們喝酒!」小札笑著說罷,便轉身朝原路而去了。
低著頭,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難掩一臉失落,懷中的小狐狸低鳴了幾聲,晶亮亮的眸子裡儘是委屈,可憐兮兮的,也很是失落。
一旁兩個黑影掠過,落在了小札身後不遠處。
「主子,要不咱也把這小公公稍上吧?」容嬤嬤就是見不得孩子們難過的樣子。
「怎麼稍上?」蕭太后白了她一眼,看著小札遠去背影,隱隱歎了口氣,這孩子身份沒被接觸就該謝天謝地了。
「主子,這孩子怪可憐的,你就別沒事老為難他了。」容嬤嬤趁機說到。
「我哪裡為難他了,不就是他剛入那陣子嗎?」蕭太后又白了她一眼。
「他倒是對青奴挺上心的,要不就把青奴……」
容嬤嬤見蕭太后那瞬間轉沉的鳳眸,立馬轉移了話題,「主子,趕緊走吧,一會趕不上了。」
……分割線……
天香樓又一次被大手筆地包了下來,頂樓雅座,四角大暖爐靜靜地燃著,中央一大桌酒席,美酒佳餚應有盡有,老闆親自在一旁伺候,一眼便認出了今日這做東的主兒就是第一回包下天香樓的公子,一身金絲鑲邊錦白長袍,稱出了氣宇軒昂,俊美無濤,身邊的女人並不是上回那個,卻是氣質高貴,令人不可逼視。
隨行只有兩個僕人,一男一女,男的雖上了一定的年紀卻依舊白淨,不蓄鬍鬚,女的臉上帶著一個玄色的面具,方才一入門,老闆便驚了,這群人定是宮裡的人。
而宴請的客人,是為中年男子,三十出頭的年紀,面容如雕,俊美同透出了一絲剛毅來,一身墨色長褂,身旁放著一把長劍,劍柄上刻著一個「俊」字,很是顯眼,身後侯著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十七八歲光景,身姿挺拔,卻始終低著頭,看不清相貌。
寒王朝德公公示意了一眼,德公公立馬會意,對李老闆低聲道:「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李老闆恭敬地點了點頭,也不敢大聲,連忙揮手示意屋內的婢女都退出去,自己走在最後,小心翼翼地將門合上,就在這瞬間,卻撞見那侍衛模樣的男子抬起頭來了,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只是那俊美無比的眉宇間隱隱透出了冷冽來,門合上了,李老闆卻愣了。
「南宮叔叔,來嘗嘗這雪酒,特暖身子!」紫萱急著開了口,起身來親自替南宮俊斟了酒。
「南宮俊,參見寒王,參見公主。」南宮俊起身,俯身抱拳行禮,不卑不亢,身後那侍衛只是俯身,沒有開口。
「南宮大人快快請起。」寒王亦是連忙起身,雖是帝王,奈何鍾離是屬國,他亦是月國軒皇的臣。
紫萱一直看著南宮俊身後那侍衛,壓抑住心中的歡喜,眸子掠過一絲狡黠,道:「這侍衛本宮怎麼眼生得很啊?」
南宮俊微微蹙眉,唇邊隨即掠過了一絲笑意,道:「是微臣府上的侍衛,公主自然沒有印象。」
紫萱這才坐了下來,晶亮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並無發現寒王眸子的疑惑,一眼便可看出這侍衛定非一般人。
「南宮大人,這三日行程本王已作安排。」寒王說罷,德公公便將一份折子。
南宮俊接了過去,大致地瀏覽亦一遍,便道:「寒王安排便是,正好皇上交待了微臣幾件事,明日也可同寒王相商。」
紫萱的視線就未曾離開過那侍衛,那分折子方才在車上她便看過,這三日將會在皇家獵場的煖□別莊渡過,名為暗訪,卻如此安排,定是有要事相商,這回來的偏偏是南宮大人,定是關乎軍機大事了。
「南宮叔叔快嘗嘗這雪酒啦!」紫萱笑著說到,不喜歡這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
「謝公主。」南宮俊唇邊浮起暖笑,雖這小主子總是喚他叔叔,他卻仍是恭敬。
「你喝碗湯吧,餓了吧。」寒王親自替紫萱盛了一小碗湯來,柔聲說到,舉手投足間儘是寵溺。
「嗯。」紫萱點了點頭,越發地習慣了他的溫柔。
一旁那侍衛稍稍抬頭看了過來,如雕如刻的薄唇邊泛起一絲冷笑,紫萱亦是偷偷瞥了過去,瞇眼得意一笑。
三杯酒敬過後,寒王同南宮俊閒聊了起來,紫萱心中高興,幾杯酒後,即便寒王在身旁,亦是大膽地放開了一貫端莊形象,真性情漸漸流露,方要起身,腰上仍舊被攬著,對寒王淺淺一笑,眼兒彎彎,很是好看,寒王微微一怔,似乎好久好久沒見過她如此笑顏了。
雙眸早不自覺溫軟而下,放開了她,眼底掠過納悶,也沒多問,倒是飲著酒的南宮俊,甚是嚴肅的眸子裡忍不住透出了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