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安全感

　　驀然回首將已經被林彤淚水浸濕的繡帕丟到桌子上，從手鐲裡取出一塊嶄新的，從沒有被他用過的月光藍色繡帕，輕輕地擦拭著林彤臉上的淚水，嘴裡也安慰道：「彤，別哭了。書上不是常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嗎？相信師伯和師姐也不願意看見你因為她們暫時的離開而這麼地傷心。而且，就像師姐說的，今天的離開，也是為了你們下次更好的相聚。」

　　「可是，師姐……」

　　雖然心裡也認可驀然回首說的話，但是，林彤依然傷心不已。

　　在新手村時，李若菁的離開，也只是令林彤念叼和幾句，也就聳聳肩膀，像一個準備奔赴遠方，為自己的將來打拼的遊子一樣離家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偶爾，林彤也會想念起在新手村的那段日子，然後，心裡就會下定決定，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能以一種完美的姿態重新回到新手村面見師傅。

　　而等到林彤在不夜城見到了夏琳琅和盧瑩芬，住進了將軍府後，在夏琳琅和盧瑩芬的關心下，心裡那份偶然會生起的失落、悲傷的感覺也慢慢地消失了。

　　即使後面，林彤搬離將軍府，每天都居住在不夜城新商業城頂樓自己的房間裡，最短一個周，最長半個月就去將軍府裡看望一下夏琳琅和盧瑩芬，但，心裡卻是慢慢地將這兩個人歸為了自己的親人。即使因為種種原因很長時間沒有見面，那種情誼也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甚至，還會變得更加濃厚幾分。

　　只是，林彤還真沒想到，不過是忙碌於淺笑幫派裡接到的刺繡四季壁畫的任務，夏琳琅和盧瑩芬就悄然離開了，只是留了這麼兩封信給她。

　　如果單單只是夏琳琅一個人離開的話，那麼，林彤也許會像當時新手村裡當時李若菁離開的情景一樣，心裡念叼幾句，然後聳聳肩，就將這件事情壓到心裡去。接著，林彤就會像是一個長輩突然離開家的孩子一樣，過著自由無拘束的快樂日子。

　　不過，和林彤歲數相差不多，說起來也算是和她同一個年代的師姐盧瑩芬的離開，以及盧瑩芬留下來的這封信上面反應出來的內容，都令林彤忍不住思緒萬千。

　　在今天之前，林彤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給盧瑩芬帶來了這麼大的壓力。要知道，盧瑩芬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她的性格非常的冷清，和驀然回首一樣臉上也很少露出笑容，話語也非常少……

　　林彤曾無數次地猜測過盧瑩芬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導致她的性格這般冷漠，眼下，透過這封信，卻是猜測出了幾分。

　　「然，你說，如果當時我能多關心一下師姐，是否她就不用一個人躲起來，只為了不讓那些所謂的嫉妒的情緒傷害到我？其實，在我看來，心裡有一點嫉妒的情緒是很正常的，就像我，也很嫉妒師姐那高挑的身材……」

　　只要一想到盧瑩芬年少的時候遭遇了什麼樣的困境，就令林彤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彤，這不怪你，就連我也沒有看出師姐心裡藏了這麼多的心事。」驀然回首想也不想地安慰著林彤：「而且，這封信的後面，師姐不是有告訴你，她很感激你給她帶來的改變嗎？說不定，這次，等到她回來時，不僅成為了宗師級裁縫，而且，在刺繡上面也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嗯。」林彤重重地點頭，忍不住翻到最末頁信紙，將後面那幾段話再重新看了一遍，敏銳地感覺到了從那幾段話裡傳遞出來的快樂、期盼、希翼等情緒，笑道：「我希望師姐盡快找到那個來自於密之林的夥伴。」

　　「會的。」驀然回首也跟著點頭，發現林彤已經停止了哭泣後，挑出手裡繡帕乾淨的一面，從手鐲裡取出一個橄欖綠色的瓷瓶，打開瓶蓋，瓶身微微傾斜，將裡面的液體倒在上面。

　　林彤的鼻尖輕動，空氣中佈滿的薄荷的清香，令她有點迷糊的大腦也在瞬間就變得清醒起來。

　　驀然回首發現林彤正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的動作，連自己將那塊沾濕了的繡帕湊近面頰後，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無奈地道：「閉上眼睛。」

　　林彤眨眨眼，看著那塊月光藍色繡帕上面因為沾上了不知名液體變得更加深的印跡，疑惑地問道：「然，這是什麼？」

　　「這是我用萬年寒冰為引，加上薄荷草、樟油等成分配製出來的專門消腫的藥水。你剛才哭了，拿這種藥水敷一下眼睛，明天起床後眼睛就不會腫起來。」

　　「哦。」林彤應了聲，閉上了雙眼，任由驀然回首將浸濕了的繡帕覆在自己的眼睛上面。

　　繡帕一蓋在眼睛上面，一股涼涼的感覺就從上面傳遞到皮膚深處，令林彤那哭過後有點緊繃的臉也立刻就放鬆了幾許，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只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突然在白天的時候，雙眼上面覆蓋上了東西，然後就處於一片黑暗中，而且旁邊還有人在，你還得和他說話，這樣，總歸是有點奇怪的感覺。林彤也不例外。

　　於是，才剛剛享受了不到一分鐘涼涼繡帕的林彤，問道：「然，要敷多長時間呢？」

　　「十分鐘就行了。」驀然回首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湊近林彤的耳朵，輕聲說道。

　　發現林彤的身體因為處於一片未知的黑暗中而變得更加敏銳地顫抖了一下，驀然回首嘴角翹起一個小弧度。接著，他更加惡劣地靠近林彤，眼簾輕壓，遮擋住眼裡的狡黠，呵了口氣，在林彤出聲前，再次說道：「彤，你以前一直沒有告訴過我，原來你有兩個職業。」

　　腰側處傳遞到大腦裡的酸麻的感覺，令林彤有一瞬間的恍惚：「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驀然回首探出舌頭，輕舔林彤的耳垂，一雙手也悄悄地探到林彤的腰後，將林彤緊緊地鎖在自己的懷裡，不讓林彤溜走。發現林彤的身體變得更加綿軟了後，驀然回首臉上揚起一個邪魅的笑容。

　　無法躲避開驀然回首無處不在的騷擾的林彤，急得眼睛都快要流淚了，雙臉也漲得通紅。她偏了偏頭，雙手摸索著抵上驀然回首的胸膛，讓他離自己稍微遠了一些後，才咬了咬嘴唇，悶悶地說道：「然，你別靠我這麼近，害我連好好地思考一下問題都不行了。」

　　驀然回首輕巧地伸出手，拽住了林彤推拒著自己胸膛的手臂，再次欺上林彤的身體，在林彤的嘴唇上面輕啄了一下：「為什麼要思考？你直接回答問題就行了。」

　　「可是，嗯，我明明是有告訴過你啊。」林彤只覺得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了，只是下意識地反駁著，卻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

　　「是嗎？」驀然回首挑了挑眉，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再繼續和林彤爭辯了，反正，該知道的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眼下，也該是時候交待自己的一些事情了。

　　「彤，你應該知道，其實，我也有兩個職業的吧？」

　　「嗯？我不知道。」

　　林彤這般誠實的回答，以及那咬住自己嘴唇，想令自己那已經迷糊的大腦變得清醒起來，好好地分析一下眼前的事情的動作，在驀然回首看來，不僅沒有一點效果，甚至，林彤的嘴唇還因為她無意識地輕咬，配上那緋紅的雙頰，變得更加誘惑人心起來。

　　這時，驀然回首無比慶幸自己剛才在說時間時，下意識地將到嘴的一分鐘的時間，說成了十分鐘。

　　否則，他怎麼能看見林彤另外一幅面貌呢？

　　當然，驀然回首一向不會虧待自己，不論是在什麼方面，都如此。

　　因此，驀然回首想也不想地再次吻上林彤那誘惑了他許久的紅唇，令好不容易大腦才有了點清醒的林彤再次被驀然回首帶入了情慾的漩渦。

　　直到許久後，林彤自己忍不住地掀開了覆蓋在眼睛上面的繡帕時，不小心地瞧見了驀然回首臉上那魅惑人心的笑容，只是略微一思索，就知道自己肯定又被驀然回首坑了一下。

　　「哼」林彤將手裡的繡帕丟到桌面上，大大的眼睛瞪著驀然回首，嘴唇也撅著，雙頰鼓鼓的。

　　「呵呵，彤，你們繡娘的等級，一般分為幾類啊？」

　　林彤鼻子裡再次哼出一個單音，頭一偏，表明自己不想回答驀然回首的問題。

　　「嗯？」驀然回首裝出一幅思索的樣子，「讓我猜猜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繡繡藝工、繡藝師、繡藝家……而且，這裡面還有細分到多少個等級，只是，唉，再往上，我可就不知道了」

　　林彤繼續偏著頭，心裡卻是驚訝不已。她可以肯定，以前，她從沒有告訴過驀然回首繡娘的等級，但，驀然回首竟然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人？腦海裡浮現了許多想法的同時，林彤也忍不住地偏轉過頭，望向驀然回首。

　　下一秒，就被驀然回首臉上那幅期盼的樣子給逗樂了。

　　「撲哧」

　　「彤，你竟然在嘲笑我」驀然回首眨著眼睛，像燈火闌珊一樣露出一個哀怨的神色。

　　「打住，別」

　　林彤的手襲上驀然回首的臉頰，在他的臉上揉捏了好一會兒，發現依然沒有能將驀然回首臉上的表情柔回原樣，本了，只能無奈地說道：「你可千萬別將小燈火的招牌面容都學了過來，要不，下次小燈火還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獲得我的同情呢」

　　「誰有空去學他」驀然回首撇了撇嘴，接著，手覆上林彤那還在自己臉上揉捏個不停，明顯將自己的臉當成了某種玩具的雙手，忽然說道：「彤，看來，以後，我們也要努力了。」

　　「哦？」林彤隨意地應了聲，嘴裡也調侃道：「然，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皮膚竟然像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連一個毛孔都找不到，這不是讓我們這些女孩子無地自容嘛」

　　「唉，話說，仔細瞧瞧，你這張面容比小燈火還要清秀。如果你的眉毛再細一些，臉上再打上點粉，化個淡妝，換上一身女裝，只要你不開口，別人絕對不知道你是男人」

　　即使驀然回首的臉色已經往黑色方向發展了，林彤卻依然不依不饒地說道：「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發現這一點呢？不過，我想，在你還小的時候，絕對就和一個洋娃娃一樣，讓人看了愛不釋手，忍不住就想要將你拐帶回家養著，當作童養媳……」

　　雖然驀然回首並不知道林彤嘴裡的洋娃娃是什麼東西來著，但，就憑後面那「童養媳」三個字，驀然回首也能猜測出這「洋娃娃」三個字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彤」

　　感覺到驀然回首身上突然發散出來的冷意，林彤縮了縮脖子，知道這是驀然回首發怒的先兆。看來，她還是將驀然回首逗怒了呀

　　只是，剛才，她就掉入了驀然回首的坑裡，還不能讓她小小的報仇一下啊？

　　於是，林彤充耳不聞，繼續調侃著驀然回首。

　　「然，想起來真讓人覺得遺憾。如果我能再早一些時間認識你就好了。那樣，說不定我能說服阿姨讓你穿上漂亮的洋裝，打扮得像是一個童話裡的小公主，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當然，林彤絕對不會忘記帶上相機，將這一幕照下來，以後，就有了威脅驀然回首的物品，多好啊

　　驀然回首冷哼一聲，如果真有那種情況，怎麼可能是吸引所有的人目光。最大的可能性是讓一大堆人的下巴都掉在地板上面去，然後，身體和精神都疲憊不已地被擔回家

　　「彤，你對我家裡的情況很感興趣？要不，這樣吧，我們現在馬上下線。我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去拜見我的父母，怎麼樣？」

　　最好能將婚期定下來，這樣就更好了驀然回首忍了又忍，才在發現林彤身體那一瞬間的緊繃的情況下，將到嘴的這句話又嚥了咽去。

　　呃？林彤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怎麼被驀然回首將話題繞到這上面來了。而且，驀然回首這突如其來的話語，也令林彤想到了很早以前就被她拋到一邊去，一直都沒有想起來的一個巨大的問題。

　　那就是橫在她和驀然回首之間的不是城市和城市的距離，而是時間和空間的巨大距離啊

　　如果說，在最初，林彤和驀然回首剛認識的時候，林彤還只是將驀然回首當成一個普通的朋友，因此，並沒有想到要告訴驀然回首自己心裡對這個遊戲的一些推測。

　　那時，因為這些推測，林彤曾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夜不能寐，甚至還考慮過是否就此離開《世界傳說》這個遊戲，再也不上線，不見那些朋友，不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集，那麼，也就能避免以後的痛苦等情緒。

　　只是，只要一想到要離開遊戲，離開那對她視若親人的李若菁、夏琳琅和盧瑩芬，以及新手村裡那些一直都對她非常關心和愛護的長輩們，林彤心裡就生出一絲不捨。

　　更多的，卻是為了自己一旦離開，就再也見不到驀然回首而黯然，傷心。尤其是在後面，林彤和驀然回首兩人走得更近，並且確定了戀人的關係後，林彤更是在每次下了遊戲後，獨自面對空空蕩蕩，沒有多少生氣的大大的房間而獨自落淚，心裡也告誡自己，要學會放手，該斷就斷，不能再這樣下去，以免誤人誤己。

　　不過，這樣的話語，往往淹沒在林彤對驀然回首那如同潮水般巨大思念中。尤其是在林彤的目光觸及到放在床旁邊的遊戲艙時，就忍不住跳下床，進入遊戲艙，然後，在見到驀然回首的那一瞬間，心裡的那些糾結的情緒就全部消失了，整個人也迅速地恢復到平時的那種溫和的模樣。

　　但，那些傷心、懊惱等等糾結的情緒，它們是真的消失了嗎？

　　這一點，也許連林彤自己也沒有發現。

　　但，和林彤相處了很久的驀然回首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只是，那時，驀然回首卻一直以為是自己付出的不多，努力得不夠，給予林彤的安全感不足，才會令林彤偶爾就會生出這種悲傷的氣息。於是，驀然回首藉著各種機會，努力地將自己和林彤的關係公開在每一個人在面前。不論是自己遊戲裡的師傅，還是現實生活中的親人面前，都如此，只為了能給予林彤一個證明。

　　不過，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那次，他因為林彤對自己不相信的話語而氣憤地離開林彤的房間，留下林彤一個人在房間裡受了涼，生了病後，自那以後，林彤身上就再也沒有流露出這種莫名的哀傷情緒了。

　　他還以為這麼久過去了，林彤早就已經從那件事情中走出來了。只是，照這樣看來，林彤還是對他缺乏信心啊

　　生平第一次，驀然回首在心裡痛恨起自己來。如果，那時他沒有那樣做，就好了

　　而且，很早以前，驀然回首就深知，林彤就像一隻敏感的兔子般，只要周圍的環境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立刻就會跑得遠遠的，將自己的內心封閉住。而這麼久以來，他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件事情對於林彤的影響，其實是這麼地深

　　真想狠狠地懲罰一下自己

　　驀然回首心裡懊惱著，可是，眼下，林彤卻還等著他去安慰，也來不及去多想。

　　於是，驀然回首將林彤的身體扳正，捧著林彤的面容，正色說道：「彤，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提得有點突然。既然你還是不太放心，那麼，過一段時間，我們再見面，你看，如何？」

　　「而且，我的父母都是很親切和藹的人，我也在很早以前就和他們提起過你，他們對你很感興趣，也很喜歡你，所以，你不用太過於擔心。」

　　本來，按照驀然回首的打算，是不想要那麼快就將和林彤交往的消息告訴給父母。要知道，林彤心裡還有著很大的不安定感，以他那對父母搗亂的功力，他還真擔心一個沒有注意到，好不容易才拐到手的林彤就又被父母給「折騰」走了

　　可惜，驀然回首還是失察了。想到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淺笑，驀然回首就忍不住磨牙。雖然說，後面在現實生活中，他也報復回來了。但，眼下，他卻突然就生出這報復的手段有點弱，沒有讓淺笑銘記在心裡，否則，淺笑怎麼會慫恿他的父母們佈置一間獨屬於林彤的房間，就只待林彤到他家去拜訪

　　心裡在計算著下了線後，要怎麼對淺笑再次實施報復計劃的驀然回首，也不打算放過燈火闌珊這個幫兇。

　　如是是平時，林彤還真能察覺到驀然回首身上流洩出來的寒意，只是，此時，林彤心緒紛亂，哪會注意到驀然回首又在算計誰了呢

　　「然，我……」林彤皺著眉頭，生生地將一張瓜子臉給糾結成了包子臉。

　　驀然回首等待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林彤的下文。而林彤那幅糾結的樣子卻是令他心痛不已，末了，只能出聲安慰道：「沒關係，彤，我理解你的心情。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吧。」

　　「嗯。」林彤隨意地點點頭，心裡卻依然有著淺淺的哀愁。驀然回首的話語像是一道驚雷，將她從那種虛幻的甜蜜中震醒了。

　　其實，林彤自己也知道，在和驀然回首確定了關係的最初，她心裡就有著深深的不安定感。

　　很多次，林彤都會這般勸誡自己：放棄吧，離開吧

　　只是，這些話語，每每在想起驀然回首的音容笑貌時，卻又生出不捨的心情，然後，林彤就會立刻上遊戲，想著再看一眼驀然回首，再多和驀然回首相處一段時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