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尼瑪的六千！尼瑪的六千！尼瑪的六千千！！」

　在張翔這麼說出後，我的內心如同有萬匹草泥馬在戈壁灘上奔騰，蕩起的煙塵遮天蔽日，千萬顆灰塵群魔亂舞后組成兩個閃亮發光的大字：「傻逼！」

　是的，姐的基礎工資不過兩千五；是的，姐到目前為止除了成功的將號稱172忽悠給名模女的那個月拿到過六千加外就沒拿到過這個數字；是的，姐目前渴渴望望的就是再重現一次輝煌；是的，六千其實已經不算少了……

　但在此時此刻，我還是無法掩飾內心的鄙視——尼瑪的六千啊，在妖都拿六千算個屁啊，人家拿六萬的都比比皆是，你個拿六千的是來忽悠這邊的人沒見過世面嗎？

　好吧，一般的小姑娘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被你忽悠住了，但你對面的這個是輕輕鬆鬆都能拿到這個數的啊。好吧，這一點你的確是事先不知道，但再不知道，也沒必要一上來就顯擺吧！

　果然，鄧玲玲道：「六千，在妖都……」

　鄧姑娘還是厚道的，內心就算充滿不屑，面上還是不露，只是語氣有點遲疑，張翔總算沒傻到底，立刻道：「一般，只能說是一般。」

　鄧玲玲點點頭，張翔好像很不滿自己的六千沒能引起我們的驚呼，又道：「但是公司包我吃住啊，六千是我的純工資！」

　啪啦！

　我只感覺自己臉上的面具都要四分五裂了，咳嗽了一聲，連忙招來服務員：「咱們點東西吧，他們這裡的蛋撻不錯，蝦餃也不錯，我是吃了飯的，吃個蝦餃就行了，玲玲你要吃什麼？」

　我能感覺到張翔對鄧玲玲是非常滿意的，因此也不怕花他的錢——更何況我還要彌補那六千的精神損失！鄧玲玲有點猶豫，在我的追問下才道：「那我來一份黑胡椒牛排吧。」

　餐點了之後，蛋撻很快就上來了，我吃了一個，就隨便找個藉口告辭了。一出牛排店，我就打了個哆嗦，前天才下了場雨，氣溫比早先更涼了，而更令人憤恨的是，在未來的三個月，都只會越來越涼！

　我長出了口氣，一團白煙飄出，尼瑪，姐雖然是微胖界的，但姐一樣怕冷啊！

　我裹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想著到底是健康一點吃米線還是放縱一把吃開封菜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掏出來，不由得一怔，電話上鮮亮的三個大字：劉瑞根！

　尼瑪，這貨竟在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有點猶豫，但我還是接了：「你好。」

　「你好，是羅利嗎？」

　「是的。」

　雖然做好了準備，我回答的還是有點生澀，好在對方好像比我還緊張，他停了一下才道：「那個，我是劉瑞根。」

　「嗯。」

　「你有空嗎？」

　「現在？」

　「啊，我知道非常唐突，但、但……那個，嗯，就是現在，不過沒有時間也沒關係，我、我……」

　也許是我語氣裡太驚訝了，他一下慌了神，語無倫次了半天，我不由得有些不忍，後來我回想這段關係，曾一千遍的罵自己，尼瑪的女人就是愛心軟！

　「沒關係，我現在有空。」

　「啊，有空？有空那就好，那、那我們一起吃頓飯？」

　「好啊，在什麼地方？」

　他說了一個附近的餐館，我應了，掛了電話我就後悔了。凡是認識我黃飄飄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嘮嘴、貪吃，有什麼事要找我幫忙，以食物相誘，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能達成目標。

　我工資不高，人也就有點吝嗇，最高興的就是吃飯不買單——這也是我為什麼天天陪著別人相親而沒有什麼怨言的原因之一，工作之外還能撈一點小零嘴，何樂而不為？

　這年頭一頓飯也不是太貴，大多時間都不會超過一百，我心裡沒有太多的罪惡感，對方也不見得就會為這麼點錢追殺我。因此凡是能吃我就吃能喝我就喝能蹭我就蹭。

　我知道自己的脾氣很令人不喜，離高貴優雅知性溫柔那簡直就是南北極，但我這輩子都沒想過要把自己嫁出去，也就沒想過要討好什麼男人。至於世人的眼光，哈，我黃飄飄就一大俗人，吃五穀雜糧拉屎放屁存二十年工資才能買一套房，就愛佔小便宜就欺軟怕硬就沒有一顆白蓮花的心了！

什麼，我沒素質？

　嘿，這話還真不能亂說！

　我一不隨地吐痰二不亂扔垃圾在公車上看到孕婦老人必定讓座，找人幫忙必說請，坐次出租車到了目的地一定會說謝謝，我這麼說不是說我多麼有素質，而是說我和你和他和街上走得某個路人甲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我就一俗人，一個道德不那麼高尚本性也不怎麼純潔的甲乙丙丁。

　這話又繞遠了，我就這點不好，在人前我的話一向不多，弄得別人覺得我木訥，其實在我忠厚老實呆板的大餅臉下著實有一顆嘀嘀咕咕的心！

　總之，凡是被請吃，我一般都很欣喜，但是對劉瑞根……我其實是可以拒絕的，這麼多天不聯繫，我完全可以找個工作忙啊一時走不開之類的理由推了，因為羅利父母的存在，我雖不能一棍子打死，總也能找個理由拒絕這一次的約會。而以目前的形式來看，不管劉瑞根是對我興趣不大，還是他本人比較羞澀，應該都不會約我第二次了。

　其實我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不管怎麼說，劉瑞根也三十了。三十歲的男人，就算再內向再怎麼被父母護著，歷練城府也總是要有一點的了，如果真對我有興趣，怎麼也不至於耽擱這麼長時間，說不定他當初要我的號碼，也是迫於某種不好說的原因？

　這麼想著，我對下面的那頓飯更沒有興趣了，想一想，我決定用最常見最方便的一個殺招——遲到。

　武俠界的鬼才古龍有這麼一句話，男人若要女人等，那就不是個好男人，若是男人等女人呢？那沒關係，只不過你最好記住，男人都沒什麼耐性，無論你多值得他等，他都不會等得太久的。

　男人等女人也許是約定俗成的，但是這不代表著他們願意等，特別是像我這種的。

　也不用糾結了，我到開封菜那裡吃了甜筒和薯條，完了又買了一杯熱果汁，翻著手機看了十五分鐘的小說，把吃薯條的寒氣都給驅散後才慢條斯理的遊蕩到那個餐館。因為今天要陪人相親，我穿得還是我那套工作服，不過因為天氣的原因，我沒有穿那件大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因此從外表來看我還是正常的，不過一進那家餐館，我就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了，等我走到劉瑞根面前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團鮮豔的紅了。

　劉瑞根依然在翻自己的手機，面前只有一杯水，發現我，他抬起頭，溫和一笑：「你來了。」

　「不太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

　「沒關係。」不等我說完，他就道，「是我約的匆忙，你能來就好了，你想吃點什麼？」

　「這裡不就是燴面嗎？」

　「也是，那……要吃什麼菜嗎？」

　我看著他，心下很是懷疑，這劉瑞根真對我一見鍾情？不可能吧，可我這又是遲到又是工作裝的，從哪個方面看都夠極品了，他怎麼還這麼個反應？那個讓他不得不和我見面，甚至不得不來和我糾纏的原因就這麼強大？我迅速回想了一遍，記憶中羅利和她的父母都非常相似，她繼承了自己母親的眼睛父親的嘴巴母親的鼻子父親的骨架，從任何一個地方看她都應該是羅氏夫婦的親生女兒，而這一對老夫妻也是普通的工薪階層，雖然能說得上是小康，但離富庶絕對有著很遠的距離，家中既沒有多餘的房子也沒有待被開發的地皮。那對老夫妻好像也沒有買彩票的習慣，所以怎麼看，這劉瑞根都不應該是衝著羅利的家世來的。

　不是錢財，那麼，還有什麼天大的人情？

　羅利沒有對我說清楚，也許她自己都不是太清楚，我所知道的只是這劉瑞根就在羅利家附近住，至於怎麼和羅利的父母有了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怎麼了？」

　見我久久不回話，劉瑞根道，我回過神：「啊，沒事，你看著辦吧，隨便弄兩個涼菜就好。」

　劉瑞根點了一盤調木耳又要了一個糖醋蓮藕，這兩個菜都一般，蓋因為這個餐館是實打實的老字號，和所有的老字號一樣，這裡不缺生意不缺人氣，因此除了他們的招牌菜外，其他的東西不過都只是一個過得去。

　不過我也不是一個挑嘴的，吃得不亦樂乎。此時已經過了飯點，我們的燴面也很快就上來了，我要得是一個大碗的，一端上來我就埋頭苦幹，龍卷殘雲沒有一點女人味。

　那邊的劉瑞根好像有點驚訝，不過也沒說什麼，依然和上次一樣，一邊翻騰著自己的手機一邊吃東西，這麼分心二用，他吃得倒也不慢，竟然幾乎和我差不多結束了戰鬥。

　將最後一片木耳放進嘴裡，我看了一下時間，正要說告辭，那邊劉瑞根突然開口：「我還可以再約你嗎？」

　我的頭猛的抬起來，其速度太快我甚至聽到了響聲，一時間我不得不捂著自己的脖子——不是疼，而是太他娘的驚訝了。

　劉瑞根有點羞澀的道：「我覺得你……挺好的，可以再約你嗎？」

　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一團明亮的閃電劃破長空，在漆黑的夜晚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張翔的那月薪六千都沒能給我這麼大的震撼。一時間我不知道是該怒該笑該喜悅還是該悲傷。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人這麼對我說過了！不，應該說有異性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嗎？也許有，但那絕對是上輩子的事了。沒有人不喜歡杯讚美，沒有女人不喜歡男人的讚美。雖然我悶騷了點變態了點不合時宜了點，但基本上，我還是一個正常人，還是一個正常的女人，當我反應過來，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我對著劉瑞根笑了下，喝了口水，暗暗的吸了口氣：「你覺得我好？」

　劉瑞根點點頭。

　「好在哪裡？」

　「你……挺率性的。」

　尼瑪啊！姐當年看言情小說，女主角在男主角面前大吃大喝往往能得到率真的評價，從而令男主角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當時看得還很哈皮，很能自我YY，想著自家也符合女主角的標準。但後來看得多了，那純屬作者帶著讀者一起YY，就算偶爾的耳目一新，但男人的本性還是讓他們更喜歡那種嫵媚的風情的具有十足女人味的女人。

　率真？率性？

　偶爾一次是可愛，天天來那就成了白米飯蒼蠅血。而且，會有這種感慨的也大多是見多了淑女閨秀碧玉的總裁董事長們，普通男人，十成十的是要喜歡白蓮花的。

　在我弄清楚這點後，也基本上不再看言情小說了，偶爾想到類似的場景，也不過當做狗血一笑置之，哪知道這狗血情節今天竟尼瑪發生在我身上了！

　我瞪著眼，嘴角抽搐，只覺得一排烏鴉從我頭頂飛過，再找不到別的話。

　這個震撼太大了，一直到我回到婚介所才想到忘了回訪，我連忙給鄧玲玲打電話，號碼還沒撥過去，張翔的電話就來了：「是黃姐嗎？我張翔啊。」

　「啊，你好你好，怎麼樣？」

　「好！太好了，她就是我想要的。」

　你當然想要，看你那豬哥樣我就知道你想要，但你想也要人家姑娘同意啊。我嗯嗯的應著，問：「這樣啊，那我一會兒就給玲玲打個電話，看她什麼意思，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也差不多吧，我們說了很多，她也有出國的打算，將來我倆成了，正好一起出去。對了，黃姐，你能把她的號碼給我嗎？」

　「她沒給你？」尼瑪！號碼都沒給，你說什麼差不多啊！

　「她說考慮考慮，不過我想女孩子總是比較害羞的，我主動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