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人說,每個靠譜的人身邊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靠譜的朋友的。這句話在我和羅利身上得到了最佳體現。
在大多數時候,不靠譜的都是我,但這一次,換成了羅利。
我叫黃飄飄,女,二十七歲,未婚,用那些嘴損的人的話來說,就是正在穩步的向必勝客的方向大踏步的邁進的聖鬥士。而且可悲的是,我雖然年齡到了,但卻並沒有具備優質剩女的三要素——高學歷、高智商、高收入。
我畢業於一家三流大學,在五年的求職生涯中從事過金融工作——超市的收銀員;進過政府部門——某事業單位的臨時工;曾和世界五百強的企業發生過異常親密接觸——幫助其貼過小廣告。目前正站在世界的前沿,從事著有著悠久歷史有著古老傳說目前又異常火爆的各大電視台都有推出,國家不得不叫停的新新職業——婚姻介紹……好吧,正確的說是某婚姻介紹所的文員。
是的,用好聽的形容詞我黃飄飄是一個紅娘,而用一個不好聽的,那就是六婆中的媒婆,幹著《水滸傳》裡王婆在幹得勾當。當然,我還不至於把已婚婦女介紹給已婚男人硬生生的拆掉人家恩愛的小夫妻。但把某身高不足一百六十五公分的男士硬說成一百七十二公分,把某眼睛小的只剩下一條縫的女士硬說成具有國際名模風範的事情我還真沒少幹過。
什麼,我在撒謊?
NO!NO!NO!NO!
我有說那男的一百七十二公分就是他的淨身高了嗎?既然不是淨身高了,那就不允許人家穿上鞋?就不允許人家在鞋子裡墊個東西?或者更高科技一點,就不允許人家穿個內高跟?
七公分是沒有多少的,這一內一高,也就真從165變成了172.
至於名模風采……
呂燕不是名模嗎?而且,小眼睛怎麼了?小眼睛怎麼了?雖然我的眼睛並不小,但我還是堅定的認為,小眼睛,可愛死了!
「飄飄,你就幫幫我嘛,反正這事你常幹。」羅利嘟著嘴,扭著她的水蛇腰,用那嗲的能把人骨頭都化酥的聲音道,「也費不了你多長時間,就是見一面嘛,你還能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哦。」
「是啊,就是見一面,為什麼你不去」
「哎喲,我這一去,他說不定就愛上我了。你說我這以後多個麻煩的追求者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說不定就傷害了他純真的心靈,從此以後無法再愛上別人,那將是多大的罪孽啊。」
羅利的手放在自己的下頜處,兩個手指頭抵在自己的嘴角,帶著四十五度的明媚憂傷感嘆著,聽的我只恨不得把手塞到嗓子眼,將中午吃得還沒消化完的米粉都吐到她臉上。
「合轍我去了,就不會勾搭出他的罪孽了?」
「哎呀,你不是他愛的型嗎?」
我心下冷笑,知道羅利這是有求於我,所以說的半半截截的,要換在平時,早就把那一套噴到我頭上了:「黃飄飄!你這名字深刻反映了缺什麼就補什麼的要求,別人還要減肥,你啊,不回爐重造這輩子都飄不起來了。」
這話說的尖刻而又狠毒,不過也是事實。我身高165,體重竟然他娘的也是65!在這個身高172體重只有60都要說自己胖得年代裡,我這個體重簡直就是個大殺器,從買衣服到吃飯,都要被人鄙視了又鄙視。
不過我也不是太在乎,姐是65沒錯,但姐還在健康的範圍內,按照國際標準,人的體重應該是身高減去100或者110,也就是說,我雖然有點胖,但也胖的健康胖的理想胖的合乎規矩胖的圓圓潤潤——好吧,我要承認,最關鍵的是,我真的戒不了口啊!
「飄飄……飄飄呀……」
任羅利的聲音再酥麻,我依然不松口,羅利怒了,一手指著我的頭:「黃飄飄,你少給我裝!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什麼男盜女娼的事你沒做過,現在給我裝良善來了,實話告訴你,今天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給老娘去!」
我吞了吞口水:「羅利……」
「說!」
「我還是處 女……」我慢吞吞的開口,「男盜……我也許做過,女 娼……還真沒嘗試啊。」
羅利嘴角一抽,兩手撕著我的臉:「你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我啊啊的叫著。
「去,十斤德芙巧克力,不去,我今天就撕裂了你這張嘴,而且從今以後一天和你一起吃三頓飯。」
最後一句話實在是一大殺器,羅利的食量就和貓似的,而且擅長管制別人,她自己喝水就不允許別人喝果汁,自己吃沙拉就不允許別人吃薯片,總之每次單獨和她一起吃飯我都痛不欲生,回去後非要再吃兩桶方便麵外加三根火腿腸才能勉強把損失的精神補充回來。
雖然我明知道她絕對做不到天天來找我吃三餐,但只要她堅持三天,我也就如同被暴雨蹂躪過得花朵凋零了,所以在又加了十大包薯片後,我毅然決然的拋棄了自己的良心,答應了羅利的要求——替她相親!
其實在我看來,相親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平均每天要幫別人安排五次以上的相親,有集體的有單獨的,有在星級酒店的也有在路邊小攤乃至我們介紹所的。
這種事無非就是一男一女見次面,覺得還可以的,就再接觸一下,完全沒感覺的,就說一聲拜拜。一般來說,總是女方比較佔光——除非遇到特別極品的,否則第一次見面,男方總是要出個飯錢的。
羅利的這個相親對象是她父母安排的,約會地點在一個咖啡屋,飯菜也許並不怎麼好吃,但環境還是可以的。不說浪漫音樂,只衝著那可以穿超短裙的暖氣去坐坐就沒什麼。
但羅利不願意,除了嫌棄對方沒車沒房沒錢沒顏外,最關鍵的,還是因為這個對象是她父母幫著介紹的。羅利家在本市,但她卻和我一樣,在外面租房住,不是她不願意省下那每月千多塊的房租,實在是她父母為她恨嫁到了已經能半夜跳到她床頭催促的地步。
羅利是要找到今生所愛的,她堅信一場偉大的愛情就在不遠的將來等著她,怎麼也無法接受相親找來的對象,如果這個對象是別人介紹的,她也許還會見見,但這是她父母安排的,她十分害怕這一見從此就撇不開關係,所以怎麼也不願意。但是,她也不能完全的違背自己的父母。雖然經常衝著自己的母親大吼大叫,但本心來說,她還是孝順的,每個月都會把自己工資的十分之一交上去,這對她來說,已經頗為不易,要知道她平均每個月在化妝品衣服上都要花費兩千加的,而她每個月的工資,也才不過五六千,那十分之一,幾乎是她半個月的伙食費了。
既要去見人,又不能有牽扯,所以羅利就想到了我。不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的五官還是端正的,但我的體重實在不符合潮流,走在大街上的,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十個男人見了我,起碼九個半沒想法,剩下那想要認識我內心的也注定要失望,我在外人面前木訥的緊,基本上和我那張大餅臉給人一樣的感覺。
不用羅利說我也知道她的想法,除非那劉瑞根想結婚到是個雌性都願意的地步了,否則對著我兩個小時後,再飢渴也保準不會再有任何想法了,我們婚介所的老闆,我的頂頭上司,我四姨的小姑的三表姨的鄰居羅斯‧於女士之所以願意讓我住在婚介所的小房間裡並默許我用公家的電腦上網摸魚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那些相親男們在見了我之後再見那些相親女都會有強烈的對比,會更深刻的發現她們的美好,從而無形中提高了我們婚介所的配對率。
愛一行幹一行,雖然我並不贊同羅利的主張,但是在這一天,我還是穿上了我的101號職業套裝。當推開咖啡屋的大門的時候,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我眼角的餘光甚至捕捉到了一個小女孩正在拿手機偷拍,我微微的揚了下下巴,不讓她拍到我的正臉。我並不在乎有人拿我在論壇、微博或者什麼地方開涮,但我也不喜歡走到路上都不得安寧,在我不穿套裝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合格的路人甲的。
我的目光在室內掃過,順利的發現了一個單身男子,從側面來看,他的輪廓還行,但如果我真是他的相親對象,那已經將他斃了,因為他正在看手機。
女人,不管是老女人還是小女人,也不管是70後80後還是90後,只要是女人,就總是希望男人在意自己的。哪怕她來相親,從內心中也是渴望一份愛情的,起碼渴望對方在意自己注意自己。這是一個很操蛋的心理,兩人連面都沒見,對方憑什麼注意你在意你體貼你關心你?但感覺本來就是操蛋的。所以操蛋的感覺有一份操蛋的心理,那實在是再正確不過了。
所以如果我去做相親顧問的話,一定會告訴相親男,別管你早先是在打遊戲看新聞還是在關心國家大事世界安危,總之只要不是你在下一刻就要心臟病突發沒有扭到脖子抬不起頭,那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還是仰起臉看向門邊吧,那會讓你等待的女人有一種受重視的感覺,當然如果你能再配上眼前一亮,精神一振這些表情的話,更會有奇效。
「請問,是劉瑞根劉先生嗎?」我踩著短細的高跟鞋,在它的呻吟聲中來到那個桌子前,男人抬起頭,表情有那麼瞬間的僵化,我微微一笑,「我是羅利。」
劉瑞根眨了下眼,有點遲疑,但還是站了起來:「羅小姐,請坐。」
我脫下外衣向裡面走去,但在路過桌子的時候,裙子還是掛到了桌角,紅色的一步裙搭在褐色的桌面上,那感覺就和我裙子的顏色一樣鮮亮透了。我發誓這一點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想羅利可以更安心了,這個男人保準不會在對她有一分的幻想了。
「羅小姐吃飯了嗎?」
「還沒有。」
「要吃點什麼?」
這時候咖啡館的服務生已經拿著餐牌過來了,劉瑞根把餐牌讓給我道,我一邊翻著,一邊在內心糾結。雖然還沒有仔細分辨,但劉瑞根的大體相貌我是知道了,從外表來看,這是一個老實人。四方臉板寸頭,看起來很利落,神情中又有一份厚道。這在我們婚介所裡,已是很好的相親對象,對於這樣的人我總應該手下留情。可是我收了羅利那麼一大筆誘惑,若完不成任務那小妮子是真能吃了我的。雖然我覺得我在對方的心目中早已不及格,可是……這不什麼都有個萬一嗎?
萬一對方就喜歡微胖界的呢?
萬一對方就覺得我可愛呢?
萬一對方就喜歡我這是鮮豔的職業套裝並覺得這別具風情呢?
……好吧,說實在話,我是真餓了。
「那我就……吃排骨飯吧。」
「只要一份排骨飯?」
「那要不……再要兩個蛋撻?」
劉瑞根點了下頭:「還要嗎?」
我舔了下嘴唇,很猶豫的開口:「聽說這裡的烤雞翅很好吃。」
「那再來兩個?」
瞬間,一種叫做罪惡感的東西充滿我的心田,不過面上我卻依然不動聲色,我答應了羅利就要把這事做好做到位做漂亮,反正已經是這樣了,我還要什麼形象?
我點了下頭,把餐牌遞了過去。
「不要點喝的嗎?」
「奶茶吧。」
咖啡館裡的東西有一個特點,東西好吃不好,盤子總是漂亮的,套餐裡的東西也總是很充沛的。我的排骨飯裡除了排骨米飯還有青菜小菜蒸蛋和烏雞湯,連著蛋撻奶茶和對方的牛肉麵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子。
東西一上來我就埋頭苦幹,期間劉瑞根幾次試圖交談都被我哼哼哈哈的支吾了過去。我不是故意的,而是我這人有點抽,用羅利的話來說就是精神不穩定。
當我興致來的時候可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指點江山,從黃帝鑄鼎一直說到日本的愛情動作片。但當我沒興致的時候,哪怕泰山崩於面前我也不會抽一下嘴角。
而大多的時候,我都是沒興致的,特別是在面對非工作對象的生人的時候。哪怕對於對方的話,我已經散發性思維的跑到火星又繞了個圈子回來了,但坐在那裡,我還是會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字不吐。
劉瑞根幾次嘗試後也接受了我的木訥,開始專心吃起自己的東西,同時,又一次玩弄起自己的手機。半個小時後,我們同時吃完了自己的東西,我又坐了十分鐘,正準備告辭,劉瑞根突然道:「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