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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第55章
我不知道每個人的秘密,但我知道,每個人都有秘密。

  我跟了陛下整整四十年,從她五歲那年我被調到她身邊,到她離世的那一年。

  那是元徵二年的時候,她坐在庭院裡,忽地對我說:「小路子,今年的雪和崇光五年的一樣吧,是鵝毛大雪。」

  我給她倒上熱茶說:「是啊,也是一樣的大雪。」

  她怔怔看著大雪,又說:「可惜沒有他給我撐傘了。」

  「陛下,藥茶要趁熱喝。」我提醒她說。

  崇光二十九年的時候,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三日三夜,不讓任何人進去。等到別宮那邊的人得了消息趕來,她才終於打開門,說:「鳳君去了。」

  從那以後,她的眼睛就不怎麼看得清東西了,太醫說是哭瞎的,可在人前,她從未流過一滴淚。

  燕神醫用盡方法也無法治好她的眼睛,她笑著說:「他已不在了,看不看得見,也無所謂了。」

  太子監國,長伴她左右,慢慢接手了朝中事物。

  元徵元年的時候,我告訴她,有一個故人回帝都了。

  我帶著她到他的墓前,她笑著說:「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你,挺好。」

  我恍惚想起崇光五年,七月裡的那一夜,我跟著鳳君出宮,又一次到了白衣巷。蘇昀抱著她自後門出來,與鳳君對視一眼,便低下頭去,在她額上印下淺淺一吻,像是怕驚醒了她。

  「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所以,拜託你了……」他把一生最愛的女人,交到另一個男人懷裡。

  這些年,他遊歷四方,朝中也能聽到他的事跡。我對他的事情瞭解最多,鳳君有時便會問我,蘇昀近來如何。

  我告訴鳳君:「蘇大人與一名女子生下一女,只是那女子難產而死了。」雖然他早已辭官,我仍是習慣稱呼他一聲蘇大人。

  她微怔了一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沒有大夫嗎?」

  我說:「陛下,這是命,救不來的。」

  我沒有告訴她我知道的全部真相,直到後來她親自問了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

  那個女孩說:「父親叫我唸唸,念念不忘的唸唸。」

  到那時,才見她又落了一次淚。回宮的路上,她忽地說:「我仍是欠了他……」

  我不知道,如果那年他進了京,她欠他的,是否會還,或許會,或許不會,畢竟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了。陛下對鳳君的感情,也無法輕易忘卻了。

  這些年,一個知道對方病入膏肓,卻裝作不知道。另一個知道對方是假裝不知,自己也故意裝糊塗。兩個裝糊塗的人只爭著朝夕的恩愛歡愉,她只在他面前,才如少女時一般笑容明媚。他去藥廬治病的時候,她便遠遠站在遙望。

  鳳君四十大壽的時候,太子提議要慶祝,她忽地大怒,把太子罵了出去,太子委屈得很,找我傾訴,讓我幫著勸一下,因為陛下對我素來信任。

  我卻不能告訴太子原因,只能站在宣室殿外,聽著裡間隱隱約約傳來的啜泣聲。鳳君站在迴廊那邊,朝我無奈笑了笑,揮手讓我退下。

  鳳君說:「我知道,她只是害怕。」

  每一天都像偷來的,她怕這樣聲張,會讓天上神佛發現,把他帶走。

  她開始迷信鬼神,求長生術,世人讚她節儉,她卻一擲萬金去求長生。

  「說不定真有鬼神呢。」她說,「他們一定是聽到我的乞求了。」

  直到鳳君過世後,她終於放棄了,把那些僧僧道道趕離了皇宮,一個人住在崇德宮,也不要其他人伺候,只留下我和另外兩個灑掃的宮女。

  她說失明之後,能聽到很多聲音,崇德宮的每一個角落彷彿都能聽到他往日喚她時的聲音。低沉的,含笑的,無奈的,寵溺的……

  半夜裡她偶爾會驚醒過來,摸著床鋪喊他的名字。

  「錚,是你回來了嗎?你在哪裡?」

  然後便是許久的,讓人絕望的沉默。

  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她卻總以為閉上眼睛,就能夢到他,夢到的,就是真實。

  她開始不上朝了,說契約終止了,他們帶走了他,她也不用再當那個皇帝了。

  元徵二年秋天的時候,逍遙王劉緒進宮看了她一回,她微笑著與他交談,劉緒說:「阿姐,不如隨我去閩越走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搖頭說:「不了,我在這裡挺好的。出去,也看不見。」

  或許是因為精神不好,身體也虛弱了許多,雖然有用藥,但也不見好。

  乍聽說下雪了,她才起了點興致,出去外面坐坐看看,我在一邊催著她喝藥茶,她小口小口地抿著,忽然說道:「小路子,端些果點來,我口中苦得很。」

  聽到她這麼說,我著實高興了一下,急忙讓人去準備八盤她喜歡的果點來,結果一回頭不見了她,嚇得我魂飛魄散。

  外面正飄著大雪,我提了傘跑出去,她果然沒有走遠,在園中迎著風雪,一步一步走著。

  我忙上前去,撐開傘幫她擋住了風雪。

  她睫毛微顫,試探著喊了一聲:「錚?」

  「陛下,外面風雪大,回去吧。」

  「哦……」她垂下眼瞼,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真想他啊……每一天,都很難熬。」

  「陛下要保重身體,否則鳳君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的。」

  「我就不想讓他安心。」她說,「他若安心走了,我一個人多寂寞。他要我念著他,他也不能喝下孟婆湯忘了我。」

  她顫了一下,轉過頭來,用沒有焦距的漆黑雙目望著我。「小路子,你說他會忘了我嗎?」

  我只有哽咽著說:「他捨不得的。」

  那天夜裡,我在寢宮外伺候著,半夜裡又聽到她的夢囈。

  「錚……你回來了……好,我幫你暖被窩,明天不上朝了……悅兒有夫婿會照顧她,熙兒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你比他們更需要我……我很想你……」

  不知道真實的是她的夢境,還是她的幻想。

  似乎在崇德宮的夜裡,他從未離開過。

  第二天,雪止天晴,我進裡間喚她起身,才看到她臉上帶著微笑,已然去了。

  她去後,依著她的心願,一切從簡,將她與鳳君合葬於皇陵。

  那個冬天之後的春天顯得特別溫暖,皇陵開滿了奼紫嫣紅的花,我收拾了幾件衣服,住在皇陵邊上的草廬裡,一個人守著日出日落。

  元徵皇帝來看過我一次,讓我回宮裡,贍養終老。

  我低著頭掃著落花,說:「她習慣了小路子服侍她。」

  我歲的年紀跟在她身邊,幫著她爬過國師府的牆,跪過劉陳皇家的祠堂,總是她犯錯,我受罰。她指著我的鼻子罵:「狗奴才,賤骨頭,就那麼喜歡受罰嗎?又沒人看著,你不會偷懶嗎?我?我又不是人……」

  我大概也習慣了跟在她身後,如今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就是留守皇陵,為她灑掃輪迴的路,希望她能早日與鳳君相遇,完成她的誓言。

  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生則同襟,死則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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