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原來你在這裡
彷彿看見,夏風吹動著教室的窗簾,陽光,一點點沁入,像揉進了金色。
一個眉目分明的少年,渴柔地看著熟睡中的我,嘴角微彎,在自己的物理書上,勾畫著心中那句話。
我的老婆是寒食色。
那句,他無法告訴我的話。
我的一顆心,被那句話烘烤著,慢慢地變成一泓春水。
臉,不可抑止地紅燙著,即使已經成人,即使已經遠離那個純潔的歲月許多年,即使生命中已經經歷無數的事,但是現在的我,就像是第一次收到情書的少女。
身體中,彷彿有種衝動,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你怎麼了?」柴柴發覺了我的不對勁,開始發問。
「沒什麼?」我輕咬住下唇,輕聲道:「沒什麼。」
就連自己也沒有察覺,我此刻的聲音,像是朗誦情詩般的喃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在看完那本物理書上的字之後,我還是耐心地整理著地下室中的東西。
正整理著,門便被人打開,不放心孩子他媽的喬幫主找了來,要接柴柴回去。
我讓柴柴先走,自己留下,繼續清點著。
等全部弄好之後,看看手錶,發現已經是下午二點。
走出地下室,關好門,上了樓,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還走那個熟悉得讓我軟化的名字——童遙。
「你在哪呢?到處找你,手話也沒信號。」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童遙的詢問。
「剛被老師叫到地下室去幫忙,我們在後校門等吧。」我道。
和前校門的繁華不同,後校門處的街道比較偏僻,再加上今天是星期天,來往行人就更少了。
當我走到那時,看見童遙靠在牆壁上,左手夾著一根煙。
夕陽下,高挺的身形,頗為出塵。
白色的煙,裊裊繞繞上升,扮他的臉包圍著。
但那隱約輪廓,依舊有著無限風光。
我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在他面前站定,我發現,穿了高跟鞋的我,剛好能夠到他的耳垂。
誰說過,當你開心時,踮腳,能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當你生氣時,抬起膝蓋,能恰好踢中他的小弟弟,那麼,這個男人的身高,便是和你最搭的。
而童遙,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來了。」他道。
我輕輕頭,四處望望,道:「很熟悉的地方呢?」
「嗯?」童遙揚眉做詢問狀。
「某人,曾經在這裡吻了校花。」我眨眼做促狹狀。
依舊記得,那次,他在這裡,發揮自己的風流,俘虜了高傲的校花姐姐。
童遙嘴角勾起個很淡的弧度,他將煙滅掉,低頭輕聲道:「可是,某人看見了,也只是在旁邊張著嘴傻笑,之後,還像兄弟似地拍我的肩膀,讓我教給她強吻的訣竅,好去對付她當時的男友。」
童遙說話的同時,便將最後一口煙從嘴中噴出,那眉梢眼角,都被暈染得有些淡薄。
這麼一聽,我心裡毛刺刺的。
因為我想起來了,童遙口中的某人,正是不才在下我。
這麼說來,他是故意吻給我看,想要試探我?
可惜,當時我對溫撫寞是一心一意。
並且,還一心一意了好多年。
我透過童遙,看向他身後的圍牆。
我記得,這圍牆是我們高一時新修的,當時是全白的,光潔乾淨。而現在,卻已經斑駁了,一塊塊的石灰像枯葉一樣蜷曲著,欲墜不墜。
上面,還用粉筆寫滿了,小石子劃滿了大膽而稚氣的話語。
「cc是我兒。」
「xxx喜歡yyy。」
「我愛zzz一生一世。」
都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這堵圍牆豎立了近十年,而童遙,也默默她等待了我十年,愛了我十年。
他為了和我在一起,故意考砸,以求和我分到同一個班。
他明明知道,我的心中,只有一個溫撫寞,卻還是為我唱歌,我我買零食,陪我練跑步。
他將心中的話寫在物理書上,可是那份心意卻只能由他親手從窗戶扔下。
因為那是見不得光的,因為當時,我和他的好友在相愛。
即便我和溫撫寞分手,可他知道,在我心中,還是有著溫撫寞的位置,所以他靜靜等待著,等待著我真正釋杯的那一瞬。
不,是童遙在等待著他自己真正釋杯的那一刻。
溫撫寞,是我們兩人的劫數。
我放不下他,而童遙,也一樣放不下他。
他將我和溫撫寞之間的故事看得一清二楚,他親自有所參與,他知道那份感情才多熾烈,因此,才會退縮,才會將自己的心意久久掩埋。
如果不是那次車禍,不是那次死裡逃生,他還會打著朋友的幌子繼續隱瞞下去。
當時,童遙告訴我,說他膽小,他害怕,他懦弱,所以他看著我繼續在情海之中沉浮,卻什麼也不敢表露。
對此,我一直半信半疑。
因為在我心中,童遙是什麼也不怕,什麼都能解決的人。
可是現在,我信了。
我信那個在課本上寫著「寒食色是我老婆」的少年。
我記得那個少年當時被我奪去物理書時的恐慌,甚至於,顴骨上還有一絲暗紅。
所以,他什麼也不說,推掉生意陪我吃飯。
所以,他什麼也不說,只是每隔一段時間便買些小禮品逗我開心。
所以,他什麼也不說,只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拉著我。
是的,在面對感情時,童遙是懦弱的,我是懦弱的,童遙是矯情的,我是矯情的。
我和他,都是不完美的。
十年的時間,可以讓一面新牆變得斑駁。
十年的時間,可以讓我們經歷許多的故事。
十年的時間,可以讓我們的心,變得傷痕纍纍進而更加堅強。
十年,可以改變了很多。
可是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變。
那就是,有個人,一直在我身邊。
童遙,他一直濃我身邊。
夕陽的光,讓空氣裡也揉進了金色,沒得像是幻境。
我看著童遙,輕聲道:「等很久了嗎?」
童遙看看手錶,不在意地搖搖頭:「還好。」
我捻一朵微笑的花在嘴角,再次道:「我是說,你,等很久了嗎?」
童遙忽然抬頭,看著我,那眸子,漆黑得接近純淨。
然後,他開口,微笑,發自內心的微笑:「還好……只是十年。」
在這揉了金的陽光中,我走向童遙,將雙手環住他的頸脖子,踮起腳尖,吻上了他。
生平第一次,主動地吻了他。
我一直在尋找著,尋找著自己生命中的王子。
我攀懸崖,我砍荊棘,我斬巨龍,我受傷,我痛苦,我休克,我一直在不斷地,只為找到對的那個人。
兜兜轉轉了這麼久,驀然回首,卻發現,我要找的那個人,一直就在自已身邊。
他不是王子。
他是童遙。
我吻著他,閉著眼,輕輕地吻著童遙。
原來你在這裡。
原來你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