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潛伏的童遙
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想起那個場景。
或者說,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想起童遙。
這代表著什麼?
每當想到這裡時,我都不再願意繼續深入思考。
或者說,我不敢再繼續思考。
一定是因為不習慣。
我這麼告訴著自己。
是的,一定是因為不習慣。
就這樣,日子在我偶爾思念童遙以及和葉好鬥法中緩緩流淌。
時間,像是ML中男人最後一個步驟一樣,「嗖」地一聲就射進去了。
晃眼,到了我的生日。
我提前告訴了葉好,葉好拍拍胸口,豪爽地一揮手,道:「我請你去吃麥當勞。」
那姿勢,豪情萬丈,就像是秦始皇說:「朕賞你當壁江山!」
我一聽,感動得淚水像重感冒中的鼻涕一樣直刷刷地往下淌。
我的個媽啊。
平時他請我,一般都是進那種廁所旁邊的無證經營小攤上吃一塊五以下的四面圍繞著無數蒼蠅嗡嗡的涼粉之類的,想不到今天腦子進水,居然大手筆地請我去吃麥當勞。
我敢說,有人送我一大顆鑽石我都沒這麼激動。
就這麼,我屁顛屁顛地跟著他進入了麥當勞裡。
坐定後,我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看著葉好那寬屏純平臉,意思就是:嘔爸,快幫我去叫餐吧。
誰知,我的葉嘔爸和我頻率不合,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只是繼續坐在位子上吹空調。
面對葉好,我認為自己的臉皮即使是像地殼一樣厚,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我拋棄小學思想品德課上學到的所有東西,直接開口:「那個,我肚子餓了,可以叫餐不?」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葉好雙眼發出豺狼一般的光。
然後,他鬼鬼崇崇地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兩個空的麥當勞咖啡杯。
再然後,他將那張華北平原般的臉告訴我,用興奮的語氣悄聲道:「聽說,麥當勞的咖啡可以免費續杯,昨天,我拜託我同事將喝完的杯子送給我,這樣,一毛錢也不用花,就可以喝到咖啡了。放心,杯子我是洗得乾乾淨淨的,你等著,我給你盛咖啡去。」
說完,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拿著那兩個別人喝過的咖啡杯去續咖啡了。
我呆立在原地,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開始龜裂,掉落。
不愧是強大的葉好。
沒多久,葉好拿著咖啡回來了。
我僵笑著,將他的心意推到了一旁。
葉好嘔爸灰常客氣,慇勤地道:「喝吧,別客氣,喝完了我再去續。」
我挑起我的小手絹,默默垂淚。
葉好將一杯咖啡喝完,然後打個飽嗝,拍拍肚子,道:「對了,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
聞言,我這個已經成為灰燼的人,頓時又重新燃燒起了生命的火花。
因為,葉好從衣袋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
就是偶像劇中裝求婚戒指用的那種盒子。
我那一顆小心肝,頓時「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能夠讓葉好嘔爸如此破費,我實是三生有幸,祖上燒了高香啊。
緊接著,葉好將盒子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輕柔地套在我的手指上,那張寬屏純平臉上,鑲嵌著的那雙眼裡,閃著得意的光:「怎麼樣,喜歡嗎?」
我看著自己手指上那在日光下不停閃爍的東西,繼續咬著小手絹,嚎啕大哭。
我的手指上,是一個無比華麗無比銷魂無比光耀無比山寨的易拉罐拉環。
在我晶瑩的淚花中,葉好將那黑色絲絨盒子重新裝回自己包裡,解釋道:「這也是找同事借的,等會要還。」
「辟里啪啦」,天雷滾滾,我被雷得捶胸頓足,無限悲泣,屁股炸裂,屎尿橫飛。
葉好,你果然是新一代的開山怪。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無法戰勝的人。
葉好就是我生命中的那個人,我的血量已經不足,無法經受他日復一日的折磨。
於是,在麥當勞快餐店中,在我25歲生日的這一天,我和一名強大的男人,分手了。
聽見我的分手宣言,葉好張大嘴,一臉的驚詫。
如此一來,那張寬屏純屏臉,又無端端延伸了兩倍。
實是慘不忍睹。
為了安慰葉好受傷的心靈,我提出請他吃漢堡雞翅。
這麼一來,葉好頓時眉開眼笑,完全像沒事人一般。
在回家的路上,我幽怨,原來我還不如漢堡雞翅呢。
不過,他的這種行為挺熟悉的——我就這麼做過。
我是指,以前無數次在童遙身上白吃白喝的時候,我不也表現出他還不如一塊牛肉的樣子?
那時,童遙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我不得而知。
和葉好分手的那一剎那,我的心瞬間空了。
我靈台尚清明,當然知道這不是因為我忽然之間意識到已經默默愛上了葉好的緣故。
而是因為,在放棄和葉好鬥法之後,我的全副精力,估計會用來思念童遙。
我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自從童遙離開後,我就一天天想他更多。
難道是那句老話:人性本賤。
人在身邊時,從來不會珍惜,而當人走了,才會想念。
是的,我一直在想念著童遙。
而且,連我自己也開始分不清,我想念他的立場。
是作為朋友,還是做為一個被他暗戀的女人?
先前童遙在我身邊時,我忙於應付他的狂轟亂炸,沒有精力來思考這些問題。
而現在,他離開了,所有的情愫,開始慢慢浮上心頭。
我隱隱發現,或許,我對童遙的感情,有些是連自己也看不清楚的。
只是,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他已經走了不是嗎?
我長歎口氣,繼續向家裡走去。
正走在小區的石子路上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一種熟悉的不對勁。
這些日子以來,我總覺得,有時候走在小區中,背脊會毛毛的。
像是有人在暗中盯著我似的。
我寒食色奉公守法,是對國家社會無危害的善良老百姓,所以國家安全局和警察叔叔不會幹這種事。
我寒食色銀行卡中也沒幾個閒錢,所以那些綁架勒索犯也犯不著這麼費勁。
我寒食色的相貌離美若天仙還差得遠,另外,就算那些圖謀不軌的色情犯想對我怎麼怎麼滴,估計到頭來還會反被我怎麼怎麼滴。
以上幾個最常見的可能都不成立,那麼,是真的有人盯著我,還是我多疑了?
我拿著一雙雷達眼四下一望,很快就找到了犯罪嫌疑人。
那個穿著白襯衫,牽著拉布拉多犬的帥哥肖常,他正在偷眼望我。
我三步做兩步,猛地衝了上去,大吼一聲:「你和我明明有相同的性取向,幹嘛沒事還偷看我?」
估計是被我的大嗓門給嚇怔了,肖常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道:「不是的,我就是剛才才看了你一眼。」
我死都不信:「我這些日子,總覺得有人對我進行偷窺,這個小區,除了你,沒人會有這個可能性。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我這麼一番沒臉沒皮的質問,再加上凶神惡煞面目猙獰,成功地將肖常帥哥給嚇得靈魂出竅。
他忙解釋:「也不是啊,小區中還有人可能會偷窺你的!」
我雙眼睜成銅鈴一般大:「誰!」
肖常湊近我耳邊,嘰裡呱啦地說了一番話。
然後,我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闔了起來。
晚上11時。
夜深人情,實在是偷漢子紅杏出牆的好時機。
喬幫主家的房門,在此刻悄悄打開。
接著,一個高挺的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悄無聲息地經過走廊,向著電梯走去。
然而,就在拐彎處,那個人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看見,我正背靠著牆壁,雙手環在胸前,嘴裡銜著一根棒棒糖,眼尾對著他一掃,輕哼一聲:「童遙,你好啊。」
是的,那人,就是童遙。
今天下午,肖常告訴我,他這段日子,經常看見自己曾經看上的慣用左手的那位帥哥在這個小區出沒。
當然,都是夜晚時分。
慣用左手的那位帥哥。
也就是……童遙。
原來,童遙一直悄無聲息地潛伏在我的身邊。
略一思量,這個小區中,他最有可能隱蔽的地方,就是空置許久的喬幫主家。
所以,我深更半夜在此埋伏,果然將正要出門買東西的童遙給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