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嫌棄

　　關於凌宸的事，宋琰並沒有和父親提，而是直接找邱婉說。他知道邱婉的性格，內斂但並非保守，對孩子的想法也比較容易接受。只要她這關過得去，父親那裡根本沒問題。

　　開始宋琰還盤算著想看有沒有要能幫他一下，蕭晟揚那兒顯然是不可能的，要追人家弟弟，外加自己的不良記錄，蕭晟揚很難會站在他這邊。楚音遙就更不用想了，他現在連自己都自顧不暇，怎麼會有空來理他，而且以楚音遙的性格，大概會和蕭晟揚站在一邊。所以想來想去，他也只能自力更生。

　　宋琰就這麼和宋母磨了半個多月，才讓她最終點了頭。畢竟是自己兒子看上的人，又是蕭家的孩子，怎麼說都沒有理由反對。至於男人這個問題，有時候其實根本算不上問題。從某一個層面上講，這也是父母應該給予子女的寬容。

　　這陣子凌宸也很忙，基本上沒什麼要緊的事也不會打電話給宋琰。倒是宋琰三五不時的來一通電話，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倒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一次他去蕭氏找蕭晟揚，聽到幾個美女秘書在那裡小聲討論他們的宋特助最近很安分，竟然沒有找情人。凌宸皺了下眉，心裡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感覺，總之不太舒服。其實宋琰的私生活他很清楚，但從來不會主動去提，如果宋琰不說，他就當做不知道。有時候兩個人的相處真的需要裝傻，無論是否情願。

　　天色漸漸暗下來，凌宸像往常一樣來玖月看昨天的賬目。玖月進入正軌後，他也不像開始那麼朝九晚五整天待在這兒，更不用晚上加班。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人，他都是下午睡醒了，吃個飯在順便來一趟。

　　“老闆，宋少爺今天帶著客戶在餐廳吃飯，還訂了一個VIP包廂。”一般熟人過來，周叔都會和他說一聲。要打折還是去寒喧幾句，都由凌宸當天的心情決定。

　　點了下頭，凌宸向電梯的方向走去，似乎並沒有要去餐廳的意思。等電梯門快關上的那一刻，他才開口道：“等他們玩完了告訴我一聲。”

　　“好的。”尾音被擋在電梯門外，電子數字顯示電梯上行。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宋琰，雖然兩人經常通話，但感覺卻總有些不同。凌宸不想打擾他應酬，也不想陪他應酬，所以自己先回辦公室處理文件。

　　時針由六點慢慢指向十二的位置，凌宸在文件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拿起杯子走進茶水間倒咖啡。溫熱的咖啡倒進杯裡，同時溫暖了乾燥的手心，凌宸微微嘆了口氣，今天的工作效率顯然差了很多。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緒了，但事實上卻讓他有些無法控制。看著那些報表，腦子裡就不時地跳出宋琰微笑的臉，雖然那張臉，他討厭過，也……喜歡過。

　　這幾天宋琰的電話很頻繁，有時也會發短信，內容各異但還是不難看出其中的關心。他不想去猜宋琰的意圖，只是凌宸心裡明白，被封閉起來的那段感情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在國外生活久了，關於同性戀，凌宸也有了更多甚至更確切的認識和了解，心思也不再像原先那樣封閉。每當咖啡店裡進來一對同性的情侶，凌宸都會在他們的價單上打個折扣，或者贈送兩份甜點。

　　那段時間，除了對自己不熟悉的的文化重新認識，他暗中也參與了促使姜、於兩家提前破產的計劃。雖然那個時候，他對商業還不是特別明白，但蕭柏城還是給他很多空間自由發揮，即使提出的建議不適用也沒關係。

　　漸漸地，通過這些事，凌宸的信心開始慢慢滋長。之後逐漸認識到其實很多事並不是他做不到，只是條件不允許。他也並不比別人差什麼，既然別人能做到，他也可以做到，即使別人做不到，他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做到。

　　抱著這樣的態度，凌宸慢慢摸索著屬於自己的一套交際法則，開始溶入並適應各種人群和場合，並游刃有餘地應對著每一個與他攀談的人，嘗試從中看出對方的目的，總結自己的方法。四年的磨練，讓他覺得會了若即若離的態度，淡薄從容的處事……人群中，他就像“女王”一般站在那裡，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卻沒人可以真正靠近。

　　但除此之外，他仍然沒有學會如何面對愛情，或者說如何面對宋琰。他不會刻意去想，只知道自己要站得再高一點兒，也許才有攫取的可能。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聲，周叔推門走進來，“那邊已經散了，宋少好像醉了，您看……”

　　“在哪呢?”凌宸放下只喝了一口忘記加糖的咖啡，套上風衣外套往外走。

　　周叔報出了包廂號，凌宸點了下頭，坐上電梯直接下了樓。

　　包廂內一片凌亂，酒瓶亂七八糟地倒在茶几或地上，水果和零食撒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的煙味讓凌宸皺了下眉，進門的同時順手打開室內的換氣扇。同來的客戶已經被保鏢帶回酒店。現在，宋琰正躺在沙發上，枕著一個黑色的抱枕，呼吸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凌宸踢開橫在地毯上的瓶子，走到沙發邊。瓶子滾到另一端，在碰到茶几時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凌宸伸手推了推宋琰，“喂，起來。”

　　“嗯……”宋琰悶悶地發出一個鼻音，睜開因為喝太多而漲紅的眼睛，在看清來人後，輕笑道：“你還沒回去?”

　　“就要走了。”凌宸並沒說特地在等他，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宋琰應酬完，“喝了很多?”

　　“還好……”宋琰慢慢撐著上身坐起來，甩了甩有些發熱的腦袋。他的酒量其實還不錯，雖然看上去有些醉，但腦袋非常清醒。

　　“今天就睡這兒吧，省得回去還麻煩。”

　　“嗯。”宋琰笑笑地看著凌宸，然後將手伸到他面前。

　　凌宸無奈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架起來走出包間。宋琰並沒有將身體的重量壓在凌宸身上，雖然他的步幅有些不穩，但控制身體還是可以的。之所以裝出一副不能動的樣子，也只是想借機與凌宸靠得近一些。

　　樓上的高級套房內，凌宸將宋琰丟到床上，自己則坐到床邊喘口氣。他不知道宋琰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上樓的途中，宋琰被他架起的那隻手總是有意無意地蹭著他的耳垂和頸側。身體壓過來的重量也越來越多，似乎只要再近一點兒。宋琰的嘴脣就很容易吻上他的臉。

　　壓抑著身體和心理上的躁動，凌宸將鑰匙卡放回錢包裡。這間套房是他專用的，以前忙的時候偶爾會來這裡睡一晚，今天倒是便宜了宋琰。

　　“我回去了，你有什麼事打電話給周叔。”凌宸起身準備離開，只有兩個人的房間總讓他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小宸……”宋琰伸手扯住凌宸的外套，制止了他離開的意圖。

　　而那個對凌宸來說過於親切的稱呼，也讓他不自覺地頓在那裡。還未回過神，伸後的手臂便環上他的腰，隨即向後一帶。凌宸直接倒在床上，眼前是宋琰略顯嚴肅的臉。

　　就這樣摟著凌宸，宋琰伏下身壓在他身上，以一種最貼近的方式抱在一起。回過神來的凌宸伸手要推開他，卻被宋琰扣住手臂。

　　“你喝多了吧，放手。”宋琰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來，凌宸掙了一下，卻依然無果，“滾，別靠我這麼近，我覺得噁心。”莫名地想到宋琰曾經抱過的那些人，凌宸不經思考地說出這句話。

　　宋琰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嘆息似的淡淡道：“是嗎……”

　　“你要是想找人陪著，可以自己打電話叫。現在你最好滾到一邊兒去……聽到沒?”凌宸不再掙動，但語氣更冷了一層。

　　宋琰並沒有離開，只是貼著他耳邊，問了一句話。他說：“小宸，為什麼不聯繫我?”這個壓在他心底的問題，以及兩人現在的關係，宋琰都不想再拖了。

　　凌宸頓了一下，才回了一句，“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四年裡，沒有一個電話。每次和晟揚打電話，也隻字不提我，不是嗎?”宋琰稍稍移開一些重量，不想壓得他難受，“就算我們不是朋友，我做為晟揚的朋友和你相處了一年，你怎麼可能隻字不提?”

“你想太多了。”凌宸冷著臉反駁。他討厭這種對質，這些超出他控制範圍的東西會讓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小宸，你在躲我。”宋琰下了結論，如果不是這樣，不可能四年的時間兩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隨你怎麼說。”凌宸不想承認。

　　宋琰輕笑了一下，沉聲道：“小宸，雖然我發現得有些晚，但還是想把話說清楚。拋開那件事不提，我想說的是，小宸，我可能很早之前就愛上你了。”

　　凌宸不知道這算不算告白，但他的確被宋琰的話驚住了。腦子裡反覆地重複，真實地讓他不想承認。

　　沒在意凌宸發愣的反應，宋琰繼續道：“我很想找個人定下來，好好過日子，甚至結婚。剛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我承認自己之前有很多情人，你要是覺得我噁心，我也無話可說。但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不想說什麼漂亮的話，也不準備騙你，那些人對我來說更多的也許是圖一種快感，並不是能真正堅持下去的。”

　　“我吻過你，不知道是不是曉得，在你受傷住院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仔細想過，你真的讓我動心了。只是你後來一聲不響地離開，也不找我，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自作多情了。”

　　“其實我對你的心思從開始那天就沒變過，只是後來自欺欺人地不願去想而已。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你還是我唯一想要的那個人，所以就算被你嫌棄，我也不會再放開你。”語畢，宋琰的手臂收緊了些，沉默地等待著凌宸的回答，無論答案是什麼，他只想要一個回應而已。

　　凌宸眨了眨眼，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原本只是一次酒後的對話，最後卻意外地演變成這個樣子。等消化了宋琰今晚的所有說詞，凌宸抬手一巴掌推開宋琰，翻身下床，徑直走向門口。

　　在臨出門前，凌宸微微轉過頭，然後似笑非笑在開口道：“宋琰，我真的很嫌棄你。”

　　沒有再追上去，宋琰坐在床上看著合上的大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認識的那個凌宸，依然還是嘴硬心軟。前提是他還把你當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