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空靈

　　週五中午，楚音遙被Cecyle的電話叫醒。昨天輪到他唱夜場，睡得比較晚，睡到半飽被叫起來的確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閉著眼聽她在那邊說事，楚音遙準備掛了電話繼續補眠，但這個想法很快被徹底打消。

　　鄭信為了樹立良好的公司形象，讓助理通知他到公司做造型。雖然楚音遙只是個學生，也不是博雅的歌手，但鄭信對公眾形象這方向一直非常重視，這點在業界也算是人盡皆知。楚音遙坐起來，懶得開口，最後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簡單地梳洗一番，吃過飯，楚音遙沒磨蹭地往外走。在門口遇到正好回來的凌宸，原本說好晚上直接送他去S大的凌宸在聽過鄭信的理由後，拍拍楚音遙的肩膀，笑道："鄭總在這方面很偏執症，晚上我去接你。"

　　"嗯。"既然凌宸都這麼說，他也沒什麼可說的。

　　在Cecyle的陪同下，楚音遙在博雅的化妝間待了四個多小時，頭髮被修了一番，在他的冷眼下，造型是才放棄了給他染色的想法。衣服試了不下十套，被磨掉最後一點兒耐心的楚音遙從掛了兩排的衣服裡指了一套換上，無視服裝師還想再試的眼神，直接走出換衣間。

　　Cecyle跟在他身後，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往常那些明星不被折騰上十個小時絕對不算完，也是服裝造型師說什麼就是什麼，根本不能反駁，只有那些一線的大牌才有資格挑三撿四。而今天這個失了耐心的男孩氣勢倒是一點兒也不遜於那些大腕，很不給面子的自作主張了一回。

　　不過僅僅是這樣簡單的改變，也讓Cecyle覺得足以豔蓋全場。雖然她的資質不算很深，但看人非常準，否則也不可能在博雅這個混雜的圈子混得如魚得水。眼前這個男孩先不說別的，就蕭總裁親點這一條，就讓他有了自己準定喜好的自由。

　　在蕭氏旗下待久了，都知道蕭晟揚做事向來公私分明，帶得下面也是一片能之居上的理念。雖然和別人比起來，楚音遙和蕭晟揚走得比較近，但他能簽入博雅也絕對需要用實力說話。所以楚音遙進公司以來，並沒傳出任何負面新聞，而他自己也相當低調。

　　S大今天異常熱鬧，校內的電子公告版上輪番滾動著當天活動的地點和時間，道路兩邊掛著每個學院級學生會寫給校慶的標語。學生成群地遊走於每個有活動的場館內，人群中也不時的發出一陣引人側目的喝彩聲。

　　為了校慶準備，學校從本週五開始放假。在書堆中熬得枯燥的學生們也積極地融入到這次活動當中，畢竟S大每年像這種大型的活動並不多，而這些散發著活力的學生也算為這所百年名校做了一次歷史性的見證。

　　作為Z市的名校，前來採訪的電台電視台記者自不在少數，加上學校請的專業拍攝團隊和學校廣播站的學生，以至於每隔一百米就可以看到一台攝像機，那些抱著照相機的還不算在內。也許這三天下來，S大的每一位學生都可能在影像中出現一次。

　　室外演出的檯子被打在教學樓正門的學院廣場上，文藝部的部長正帶著手下的一干學生最後調整一次燈光和音響，以確保演出的效果。外聯部配合著攝影師進行舞台走位，宣傳部將最前排的坐席擺好，並按名單安排放上出席領導的名字，其中也包括與學校有贊助關係的成功商業人士。

　　"咱們得早點去學院廣場，佔個好位置。"剛走進學校的幾個女生從站在門口穿著紀念服的同學手裡接過活動印刷的宣傳單，研究著這個時間應該去哪。

　　"嗯，室外演出的那兒人肯定多。"

　　"這個時間去籃球館還能趕上下半場，咱們看完球買點零售就去佔地方。"

　　……

　　每個路從門口走過的人手裡都拿著同樣的冊子，各自打算著去處，計算著時間。偌大的校園到處一片繁忙，似乎從某種程度上縮小了個體的距離感。

　　晚上六點半，天已經完全暗下來，廣場室外演出正式開始，音響的回聲充斥著校園，百米開外都能看到炫彩的舞檯燈光，台下竄動的人群讓會場顯得非常熱鬧。

　　房車停在教學樓後門，薛俊和文藝部長早已等在門口。作為助理的Cecyle坐在駕座上向楚音遙交待著注意安全之類的事項，在她眼裡，他只是個沒成年的孩子，所以有時候會習慣性的叮囑些什麼。楚音遙耐著性子點了點頭，說了句再見，直接走下車。演出的休息室安排在一樓教室，離舞台相對較近，也有足夠的空間方便做演出準備。

　　"音遙。"見他下車，薛俊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走過來，並向車窗內的Cecyle打了聲招呼。

　　"音遙就麻煩你們了，我先走了。"Cecyle和薛俊及他身後的文藝部長客套了幾句，便開車離開S大。

　　"介紹一下，這是丁曉筱，文藝部長。"薛俊指指指身後的女孩，然後又拍拍楚音遙，"這個就不用我介紹了。"

　　"你好。"丁曉筱笑盈盈地看著他，眼睛上下打量著楚音遙的打扮。

　　"嗯。"楚音遙單手插進口袋，淡淡地應了一聲。

　　"先進去吧，演出剛開始。"薛俊走在前面，將他帶到休息室。丁曉筱一進樓內就和幾個女孩圍到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楚音遙也沒在意。

　　原本接待他的事並不需要宣傳部長來做，但丁曉筱考慮到能和楚音遙說得上話的好像就只有薛俊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人拉來接人。將他帶進教師的課間休息室，這裡是特地為他安排的，薛俊看得出楚音遙不喜歡吵鬧，所以給他弄了一個單間。

　　"你在這兒待會兒吧，輪到你還有一陣子。"

　　"嗯。"看了下表，他的出場時間是八點半，原本並不需要來這麼早，但學校方面要求開場前全部就位，以免中途有人遲到接不上。這間休息室在演出舞台的反方向，音響聲並不大，相對還算安靜。

　　"要喝什麼？學生會準備了很多飲料。"將窗簾拉上，薛俊轉頭問。外面走動的學生不少，屋內一點燈就能被看得很清楚。

　　"咖啡吧。"拉了把椅子坐下。

　　"行，等我一會兒。"這時，薛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在退出休息室的同時接起電話。

　　S大的校慶，蕭晟揚並沒露面，只是指派了博雅代表蕭氏參加，鄭信帶著幾位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出席這次活動，也算給足了學校面子。楚音遙對這事並不在意，誰出席出他來說都沒什麼實際意義，倒是Cecyle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表現機會，可以讓他盡一步得到上層認可，對他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楚音遙興致缺缺地聽她說，直到她說累了，楚音遙才遞了杯水過去，自己繼續吃飯。

　　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打開，薛俊端著咖啡走進來，而身後跟進來的人讓他微微皺起眉。

　　沈天奇穿著一身休閒裝走進休息室，在看到楚音遙後，眼中閃過一絲沒有掩飾的驚訝，似乎他也沒想到兩人會在這裡見面。

　　"這是我哥，沈天奇。"薛俊大方地將他介紹給楚音遙，隨即又有些報怨地看著沈天奇，"你就不能老實地在台下坐著，校長一會兒又要找你了。"

　　"太吵了。"沈天奇笑著撥了一下他跑到眼前的頭髮，轉頭對楚音遙微笑道："又見面了。"

　　"嗯。"如果不是他突然和薛俊一起出現，楚音遙都快忘記看見兩個站一起的事了。

　　"你們認識？"這回詫異的人變成了薛俊。

　　沈天奇拖了張椅子坐到楚音遙對面，眼神放在薛俊身上，"見過一次。"

　　"哦。"薛俊也沒再多問，只是開口和楚音遙商量著，"音遙，讓我哥先待這兒行嗎？一樓只有這間不吵。"

　　起初楚音遙對沈天奇的印象並不是太好，可在他幫賀煜擺平嚴家後，這種印象從客觀層面有所轉變。顯而易見地，沈天奇顯然並不想告訴薛俊關於他的楚音遙的事，楚音遙也不願多嘴。

　　"嗯。"端起裝著咖啡的紙杯喝了一口。楚音遙並不清楚眼前的兩個人具體是什麼關係，但可以看出沈天奇對薛俊不錯，至少在對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有一種叫做溫和的東西在。

　　半敞的門被敲了兩聲，丁曉筱站在門外向進面看了看，"薛部長，能出來一下嗎？"

　　"好。"語畢，薛俊偏頭對沈天奇道："別亂走，我一會兒回來。"

　　"嗯，去吧。"沒在意他命令似的語調，沈天奇揮揮手，並對門口的丁曉筱露出非常紳士的笑容，惹得女孩臉頰微紅。

　　薛俊順手將門帶上，沈天奇將右腿疊在左腿上，眼神裡多了一些說不出的意思，"聽說你簽了博雅。"

　　楚音遙沒說話，手指輕扣住紙杯邊緣。

　　"原本想過一陣子去玖月找你，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

　　淡漠地抬眼看了看一派悠然地沈天奇，"我也很意外。"

　　打量著沒準備和他認真說話的楚音遙，沈天奇拿掉他手裡的咖啡杯，上身稍稍逼近，輕笑著低聲道："今天比我之前見你好看。"

　　"你喜歡可以到博雅挖角……"話音未落，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嗡嗡振響，來電顯示掛著宋琰的名字，拉開休息室的門準備出去接電話，臨合門前楚音遙不冷不熱地加了一句，"……造型師和服裝師。"

　　"琰哥。"接通電話，楚音遙走到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

　　"在學校？"宋琰那邊有些吵，卻有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嗯，有事？"楚音遙站在走廊的盡頭，可以看到在走廊上來回走動的同學，還有不少人從其他休息室跑出來，直奔後門口，不知道做什麼。

　　"我在後門，你出來一下。"

　　"嗯？"楚音遙這時在發現原來那種熟悉感就是外面的舞台聲響。

　　"先出來再說。"

　　"好。"掛了電話，楚音遙向外走，皮鞋與理石地面的接觸發出篤響。

　　大門口，宋琰站在一台集裝車前，車上車下各站著幾個人，白色的Fazioli被從車箱裡小心地抬出來。那些之前跑出來的學生圍在門邊，看著這台鋼琴緩緩出現是視野中。

　　見到楚音遙，宋琰走過來，露出微微的笑意，"晟揚說你報怨學校的琴效果不好，特地讓人把它送過來。

　　看著幾個人抬著琴在丁曉筱的引領下，將其從後面直接搬到正門，楚音遙收回目光，"謝謝。"

　　其實楚音遙並沒有報怨。前天通電話的時蕭晟揚問他綵排怎麼樣。他只說了一句鋼琴效果差強人意，就直接造成了今天Fazioli親臨的局面。按理說學校那台演出的專用鋼琴音色並不差，只是楚音遙被Fazioli的音質養刁而已。

　　"他說你喜歡自然就得讓你彈到。"敘述著蕭晟揚說過的話，宋琰的語氣渡上了一層曖昧，"他今天不過來，你要有事就打電話給他。演出完他們會把琴送回博雅，你就不用管了。"

　　"好。"

　　蕭晟揚謝絕出席的理由是忙，但宋琰知道全公司最閒的就是蕭總裁。道上有凌宸打理，蕭氏有他看著，蕭晟揚只要負責點頭和簽名就行。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堂堂蕭氏總裁，出席這種活動太降身價，又不是什麼經濟會議，他不想浪費時間。

　　至於說到有楚音遙的演出，蕭太子眉毛一挑，對宋琰道："他哪天肯單獨給我唱那才有意思。"

　　八點十五分，楚音遙被通知準備上場。

　　八點三十分，隨著一曲串燒熱舞結束，同學們的情緒被很好地調動起來，台上的燈光全暗。一眼望去，派發到台下學生手中的彩色夜光棒成了場內唯一的光區。

　　隨著小一段鋼琴變奏的序曲，一白一黃兩束舞檯燈剎時投到坐在白色鋼琴前，半張側臉面對觀眾的楚音遙身上。

　　黑色的段面西裝，裡面是一件做工精細的歐洲復古式白色襯衫，領口和袖口都不同程度地疊加著錯落有致的花邊。黑色的頭髮修短至耳下，吹出優雅的層次感，金色的半框平鏡代替了原本的銀框眼鏡，架在筆挺的鼻樑上。鵝黃色的燈光一照，為他增添了幾分暖意，將整個人襯托出一種高貴的公子氣。

　　白皙的手指遊走在琴鍵上，旋律如形云流水般流淌出來，在前奏結束後，楚音遙停了一拍，靠近架在前面的麥克風，唱出動人的曲調。台下原本的喧鬧在頃刻間安靜下來，議論聲卡在喉間，卻沒人再多說一句話，仿似一出聲便會打破這種心底的安謐。

　　楚音遙依然自顧地唱著，那首唯美浪漫的英文歌曲在他的聲音中渡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指尖散發著誘惑的鋼琴音質與空靈的聲音恰到好處的融為一體，為這熱鬧的校慶演出注入了一股清泉似的甘涼。

　　台下學生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楚音遙身上，他們認得他是誰，卻沒人叫出他的名字。坐在前排已經有些疲累的領導也在歌聲傳出的瞬間坐直上身，看著台上那個沒太多表情的人。

　　沒在意別人的目光，楚音遙沉浸在Fazioli帶來的美妙樂感中，享受著聲線上的透澈。作為路凝夕，他一直覺得楚音遙是個很有唱歌天分的人，至少有一副好聲音，只可惜他繼承了自己的性格，倒是有些浪費資源的感覺。

　　四分多鐘的歌曲，並不長。在琴鍵劃下最後一個音符後，全場仍舊保持著安靜。楚音遙起身合上琴蓋，燈光師這才回過神，關上了兩盞舞檯燈。台下瞬間爆發出全場的高潮，喝彩聲、口哨聲、安可聲久久不散。

　　"音遙，你再唱一首吧，拜託！"丁曉筱將楚音遙攔在台邊，薛俊站在一邊還有點兒發怔。

　　楚音遙沒應聲，台下的叫聲吵得他有些頭痛。上去兩次準備報幕的主持人被迫走下台，跑過來和丁曉筱商量對策。

　　"音遙，拜託，不然節目沒辦法繼續。"

　　"是啊，學弟，你就再唱一首吧。"主持人也幫著說服他。

　　楚音遙很想推開丁曉筱直接走人，但從原則教養來講，他不會對女人動粗。

　　"音遙。"薛俊拍拍他的肩，"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嗯嗯，隨便什麼歌都行。"

　　看看台上還未抬走的鋼琴，楚音遙恍然在想，當初他的母親是不是也如此接受著一次又一次的安可聲，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回到琴前演奏。大概吧，像她那樣善良的女人，應該不會懂得拒絕什麼……

　　點了下頭，楚音遙在幾個人的釋然中回到台上。燈光再次打亮，楚音遙坐在琴凳上，淡淡地環視了一圈下面的人，過亮的光線讓人看下去只剩一片白茫，只有高聲的喝彩證實著人數的龐大。

　　打開琴蓋，手指落回琴鍵。這次彈奏出的是一首田園歌謠，聽上去更類似兒歌。這是他的母親從小便唱給他聽的歌，歌詞是意大利語，當時他聽不懂，卻也能學個七八分像。後來他去意大利時特地向當地人學了一番。

　　夜光棒隨著音樂的節奏左右擺動，台下再次恢復安靜。大家臉上或雀躍、或驚豔的表情都被記錄在相機裡，成為永恆的記憶。

　　因為是一首很老的曲子，一直也沒找到伴奏，楚音遙便現場譜曲，將這首帶著濃郁懷念意味的歌曲用他特有的聲音唱了一次，倒也別有一種意境。

　　鄭信走出人群，一通電話打給新人部的負責人。"楚音遙簽的為什麼是製作約，不是歌手約？你們到底有沒有聽過他唱歌……"

　　新人部的經理在聽完他長達十多分鐘不滿的指責後，才勉強開口解釋道："鄭總，楚音遙是蕭總裁指定答製作人的……"

　　一句話，讓送信頓時語塞……

　　台下的坐席中，沈天奇銳利的眼睛直盯在楚音遙身上，嘴角勾起不明的笑意，眼底充斥著貪婪的佔有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