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女人

　　回到家，楚音遙將槍和存摺鎖進櫃子裡。雖然這個地方算不上十分保險，但蕭晟揚從來不會翻他的東西，倒也算放心。

　　洗過澡躺在床上，沒有什麼吃飯的心情，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臥室裡沒開燈，但也不覺得昏暗。今天在那個家裡見到安栩，他不得不承認心理有些難受。如果不是安栩經常過去，也許他今天面對的將是滿室灰塵。

　　楚音遙不想說一個死人是不是需要被懷念，可當自己面對無人問津的空房，多少還是會有些失望。不過，他不能怨任何人，所有人地走進或離開都有自己的理由，也沒有誰有資格讓別人永遠停留。

　　又或許，這只是不想面對的逃避法之一……

　　閉上有些痠疼的眼睛，楚音遙準備小睡一會兒，起來後再吃飯。剛蓋上被子，放在床頭的手機便響起來。

　　"喂？"坐起來接通電話。

　　"是我。"蕭晟揚的聲音並不算意外地出現在電話那邊，"在幹什麼？"

　　"睡覺。"楚音遙略帶疲倦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現在？"電話那邊的蕭晟揚頓了一下，看看手腕上的表，還不過晚上七點，"病了？"

　　"沒有，困了。"

　　"還沒吃飯吧？"雖然是問句，但蕭晟揚的語氣已經頗為肯定。

　　"嗯。"楚音遙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倚得更舒服一些。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蕭晟揚會關心一些看上去感覺微不足道的細節，而也就是這種細節的關心，慢慢侵入了他的生活，"睡醒再說。"

　　"嗯。"他會給予楚音遙生活上的關心，但並不干預。他相信那個孩子會有自己判斷，並且也不喜歡被人束縛，"你週二傍晚有空嗎？"

　　"暫時沒安排。"學校進入期末階段，公司也沒安排工作給他，凌宸也為了讓他好好複習考試，減了他的場次，所以最近一段時間他非常閒。

　　"來機場接我吧。"蕭晟揚的聲音帶上了點兒笑意，"我大概六點半會到Z市。"

　　"蕭氏難道沒有員工肯接機？"楚音遙不太想去機場，他對人多且很雜亂的地方沒好感。以往蕭晟揚回來，蕭氏都是前呼後擁地去一大群人迎接，再不濟，還有宋琰這個萬能助理。

　　"你從沒給我接過機。"蕭晟揚點出了問題的重點，隨後又道："來吧，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楚音遙遲疑了一下，"電話裡不能說？"

　　"嗯。"蕭晟揚給了一個肯定答案。

　　"再說吧。"楚音遙的話算是模棱兩可，如果到時候他不想去，蕭晟揚也挑不出他的理。

　　那邊的蕭晟揚輕笑了一下，"好，我等你。"

　　掛斷電話，原本有些悶的心情似乎明朗了許多。因為有些事想得太多，反而成了負累，也讓楚音遙忽視了自己現在的立場。雖然他現在夾在蕭晟揚和賀煜中間，看起來有些危險，但其實迴旋的餘地還是有的。

　　閉上眼睡了兩個小時，一陣門鈴聲將他從無夢的睡眠中叫醒。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穿著飯店工作服的外賣服務員。

　　"您好，是楚先生嗎？"服務生面帶微笑禮貌地問道。

　　楚音遙點了下頭，算是回答。

　　"蕭先生訂了外賣，讓我們給您送過來，如果您確認無誤，請在外賣單上籤字。"

　　服務生說的蕭先生，楚音遙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蕭晟揚。這個飯店裡的菜他們常訂，只是今天簽收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在外賣單上籤了字，從服務生手裡接過盒子，楚音遙關上門，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他原本打算煮個面將就一下，沒想到蕭晟揚到是讓人把飯送上了門，面對著這一盒還熱著的飯菜，楚音遙原本空落落的胃也感覺暖起來。

　　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總覺得被記掛著，彷彿能填補一些生活的孤單和空泛。但這種填補又讓他不願靠得太近，會有重蹈覆轍的危險。

　　週二楚音遙上完課，打電話向凌宸請假。他今天沒什麼事，博雅不用去，玖月那邊只有八點的一場。考慮了兩天，還是同意了蕭晟揚讓他接機的要求。算一算，他似乎從來沒接過機，連被接的次數都幾乎為零，向來獨來獨往的自己，雖然對機場非常熟悉，卻從未站過接機口。

　　凌宸似乎早料到他會去接機，調侃了一番後詳細地向他說明飛機的班次，落地時間等一系列問題，並不忘讓他吃了晚飯再去。

　　"知道了。"對於凌宸的曖昧說法，楚音遙一律沒做回應，他也知道凌宸並沒什麼惡意，只是喜歡鬧罷了。

　　凌宸自然也不會太過分，不管怎麼說，一邊是半個親人，一邊是半個弟弟，"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結束通話，楚音遙伸手招了輛車子，直接開往機場。

　　Z市的機場離市區較遠，即使路況暢通，也需要將近五十分鐘的路程。等楚音遙到達機場，已經是六點十五分。

　　這個時間並不算是運營的高峰，機場內雖然來人來往，但也顯得相當有序，不少乘客坐在休息椅上，看著電子提示版上的航班時間和班次提示。

　　楚音遙並沒有選擇接機口的方向，而是走到一邊人比較少的地方坐下，看著外面已黑的天色和被燈光照亮的飛機場。一架架飛機從頭頂飛過，離開或降落，只是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蕭晟揚提著一個小型的行李袋從VIP出口走出來，開口較低的V領毛衣，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出眾的樣貌引來他人的側目和讚歎。微微上揚的唇角勾勒出不錯的心情，站在出口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來接機的那個人。

　　蕭晟揚拿出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通，"在哪？"

　　"你到了？"楚音遙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還是那樣淡淡的，卻潛含著捉摸不到的柔和。

　　"嗯，沒看到你。"蕭晟揚走出人群，雖然他們之前並沒通過電話，但他還是相信那個小孩會來接他。

　　"我在南邊的木椅這兒。"楚音遙說了一個還算具體的方向。

　　"嗯。"蕭晟揚未掛電話，提著行李袋向南邊走。在快走到盡頭時，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的楚音遙，低笑道："我看到你了。"

　　楚音遙轉過頭，蕭晟揚站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那樣倨傲的笑容帶著掩蓋不住的自信。楚音遙合上手機，站起身。

　　蕭晟揚在安靜地看了他半分後，放下手中的行李，走過去，伸手一扯，將楚音遙抱住。手臂繞在他身後，蕭晟揚憑藉身高的優勢，將臉側貼在楚音遙耳邊，溫暖的體溫蘊含著溫柔的親暱，如同情人一般的耳鬢私磨。

　　"知道你肯定會來。"

　　楚音遙沒說話，大庭廣眾下的擁抱，這在機場不少見，只是兩個男人抱著不放手，著實有些尷尬。想抬手推開他，反而被錮得更緊，每每蕭晟揚不容許反抗時，手上的力道都會特別大。

　　"放手。"既然行動不管用，只好用說的。淡淡的香水味混雜在空氣中，稀薄地卻很好聞。

　　"再抱一會兒。"蕭晟揚的聲音裡透出笑意，下巴低在楚音遙的肩膀上，"就這樣，說個好消息給你聽。"

　　楚音遙不置可否地站著，沉默地示意他繼續。

　　"《曌後》的電影音樂決定交給你做。"蕭晟揚不重不輕的聲音卻讓楚音遙一怔。

　　"嗯？"拉開兩個人的距離，楚音遙難得地露出了一抹驚訝。

　　"就是你聽的那樣，給你打電話那天，在早上的臨時電話會議上決定的。"蕭晟揚看著他，問："做嗎？"

　　作為公司的新人，雖然已經有了單曲入選主打的不錯成績，但電影音樂這個擔子的確有些大。就連那些有資歷的製作人在這方面也相當謹慎，以免壞了自己的名聲。

　　可不管怎麼說，這對楚音遙來講的確是有吸引力和挑戰性的。而且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希望可以做這種曲子，而不是寫歌。如今有這個機會，對一個新人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楚音遙點點頭，他的確想做，想和他的母親一樣寫出好聽的曲子，甚至是超越，而這個機會的到來也讓他頗為意外。

　　蕭晟揚拍拍他的肩膀，"時間比較緊，我當然希望能盡快做出來，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週五導演和編劇會來找你具體談。還有，這次期末不准掛科，這是前提。"

　　"嗯。"掛科這事基本不會發生，畢竟那些東西他都學過。至於壓著時間寫曲子，肯定不會像之前那麼輕鬆，"怎麼會選我？"

　　"因為我覺得適合。"蕭晟揚給的理由很簡單，"放心，我沒濫用職權，只是擺出事實討論而已。"

　　其實他完全有這個權利指定人選，只是如果他這樣做，那麼無論楚音遙做得好不好，最終都會受到指責。他知道眼前這個冷漠的孩子很喜歡寫曲子，也瞭解過他寫的大多傾向於演奏曲，而非歌曲。所以他在會議討論上提了楚音遙的名字，在經過一系列的討論後，最終決定下來。

　　蕭晟揚自然是希望楚音遙可以依賴他，貼上他的標籤，但顯然，這個人是束縛不得的，綁到最後，只會事得其反。所以蕭晟揚客觀地幫他找機會，但是否成功全憑楚音遙自己。

　　關於蕭氏的企業作風，楚音遙也多少有所瞭解，所以他願意相信蕭晟揚不會憑此壓人。

　　"不謝我？"蕭晟揚挑挑眉角。

　　楚音遙抿了下唇，低聲道："謝謝。"不管怎麼說，如果沒有蕭晟揚，可能別人也不會將他的名字帶入會議。

　　"就這樣？"微揚的尾音帶著點兒誘惑的意圖，蕭晟揚單手擁住楚音遙的背腰。

　　近在咫尺的距離，楚音遙沒動，好看的桃花眼輕輕眨了一下。

　　蕭晟揚靠過去，嘴唇在他的臉側輕吻了一下，然後沉聲道："Kissme。"

　　"換別的。"他們並不是第一次接吻，楚音遙也沒特別排斥，只是即使在對的時間，與對的人在一起，地點也不盡正確。

　　"嗯？"蕭晟揚低下頭，在他頸邊又吻了一次，"那……換上床？"

　　"你的腦子裡已經沒別的了？"對於這個交換，肯定是要被否絕的。

　　"有。"蕭晟揚微笑著放開他，"只是現在不適合想。"

　　墨色的瞳孔裡映出蕭晟揚的影子，楚音遙不再多說，抬手按住蕭晟揚的腦後，揚起頭吻上蕭晟揚的嘴唇。嘴邊相貼帶來的暖意，讓楚音遙有些想嘆氣。起初並不覺得，但在吻上後，心底突升出一種感覺——他並不是因為感謝，只是想吻而已。

　　蕭晟揚在楚音遙送上貼吻後，就主動地反客為主地吸住他淡色的唇。微涼的嘴唇，意想中的柔軟。經過幾次輕啄，蕭晟揚進一步地探入，將淺吻變成熱吻。他知道楚音遙並不善長接吻，但就是那種青澀的回應，鉤起了他繼續挑逗的興趣，直到楚音遙氣息不穩，才願意放開。

　　"蕭晟揚。"屬於女孩特有的聲線打斷了略顯放肆的熱吻，"把一個女人丟在安檢口是一件很沒風度的事。"

　　放開楚音遙，蕭晟揚轉身看了一眼拉著箱子追上來的女人，斂住臉上原本就不多的笑意，"這不是出來了？"

　　"你好歹也說一聲吧。"女人有些報怨地看了看他，隨後又將目標轉向他身後的楚音遙，"我就說怎麼跑這麼快，原本有人在等。"

　　楚音遙喘了口氣，瞥了一眼這位拉著行李箱的女人。她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齊腰的長發燙出自然的卷度，白皙的臉頰細膩光滑，漂亮而有氣質的外表讓人不禁回頭，一身的名牌服裝彰顯出她優越地生活條件。

　　女人略施粉黛的臉別有深意地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介紹一下吧。"

　　"這是許竹，在A市遇上就一起回來了。"蕭晟揚並不太想給兩個人做介紹，說話也儘量簡短，"他是楚音遙。"

　　楚音遙稍稍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許竹沒並他這麼低調，鬆開拖著行李竿地手，友好地伸過去，"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是蕭晟揚的未婚妻。"

　　聽到"未婚妻"這三個字，楚音遙稍稍頓了一下，這才伸手握上她的，"幸會。"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似乎察覺到楚音遙的微愣，蕭晟揚微微皺起眉。

　　"哼。"許竹發出一個鼻音，"我說的是事實，你想否認？"

　　蕭晟揚沒說話，只是眉心皺得更深了些。對於這個問題，目前他無法完全否認，而事實上，他並不想讓楚音遙知道。只是許竹為了報復他把她丟在機場的行為，說出了根本不應該在楚音遙面前提的話。

　　"音遙，我很少來Z市。如果你有空，可以帶我轉轉嗎？"和蕭晟揚相比，許竹倒顯得很愉快，主動向楚音遙搭話，並且樂見其成地看著臉色不佳的蕭晟揚。

　　"抱歉，我最近很忙。"楚音遙並沒說謊，況且他並不想陪她。

　　"沒關係。"許竹沒在意楚音遙的拒絕，"要不改天咱們一起吃個飯，怎麼說也算是認識了，而且你還是晟揚的'朋友'。"故意加重了最後兩字的讀音，剛剛他們接吻的情景，她看得一清兩楚。所以對楚音遙也頗有興趣，畢竟和蕭太子相處並不容易，更何況看上去蕭晟揚對他很重視。

　　"嗯。"楚音遙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再接話的意思。

　　對於許竹的熱情，楚音遙並沒覺得愉快，相反，倒是有些彆扭。他自己也說不上這種別扭來源於哪兒，只是不想開口。

　　蕭晟揚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提起行李袋，楚音遙掙了一下，卻被牢牢扣住，蕭晟揚牽著他向機場大門走。

　　"喂，蕭晟揚，你等等我。"許竹拖著行李，踩著高跟鞋追過來，嘴裡不時地讓他們慢些走。

　　蕭晟揚沒理她，緊握著楚音遙隨時可能掙脫的手，低頭認真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回家我和你解釋。"

　　楚音遙看著追在身後的許竹，開始的彆扭似乎消散了一些。他雖然不曉得蕭晟揚和許竹到底是什麼回事，但直覺來講，可能並沒有表面看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