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瞭解

　　許竹走後，楚音遙坐在工作室裡什麼都沒做。他不太確定許竹出現的意圖，但她說的話都很在理。至於自己和蕭晟揚的事，並不是外人能插手的，楚音遙也偶爾想過，如果這樣一直下去也不錯，但顯然，這並不現實，蕭晟揚背負了很多責任，而他也背負了許多秘密。

　　對於許竹和蕭晟揚的事，楚音遙總覺得沒有表面那麼簡直，蕭晟揚不是那種會做無用功的人，但到底想要達成什麼目的，還很難說，他也不方便問，現階段只能靜觀其變。

　　喝掉已經冷透的咖啡，楚音遙拿著鑰匙離開博雅。反正再想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他也不準備浪費這個時間。

　　楚音遙將許竹拿來的那張高層卡還回去的時候，蕭晟揚皺了下眉，問他許竹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楚音遙搖頭，並不準備全盤托出，況且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必要。

　　蕭晟揚將信將疑地點了頭，之後要怎麼和許竹"溝通"，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顏梓寧進入宣傳期，單曲的銷售量很可觀，這讓公司的高層很滿意，Neil也將他的日程排得很滿。但公司這段時間的宣傳重點放在《曌後》身上，所以和電影相比，顏梓寧的宣傳力度顯得不夠。

　　蕭晟揚偶爾會親蒞博雅開會，順便接楚音遙下班。公司裡的人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沒有人敢在公司議論，至於私下的猜測，那就不關楚音遙的事了。

　　下午提交了兩首曲子給製作部審核，楚音遙準備吃頓好的再去玖月。這段時間蕭晟揚也比較忙，雖然宋琰笑說他只是個簽字的，但一旦忙起來楚音遙也基本看不到人，可閒的時候也讓人看著牙癢癢。

　　蕭晟揚不去他那兒，楚音遙自己也比較好將就，不會特別打電話訂餐，要麼自己做一點兒，要麼隨便找點兒什麼應付。全把心思撲在寫曲上，生活質量就同比下降。沒人管他，倒也落得輕鬆。

　　一家中高檔次的餐廳裡，楚音遙被帶到窗邊的位置，點過餐後，服務生在擦得晶亮的玻璃杯中倒入清水，示意他稍等。其實楚音遙並不喜歡一個人坐在餐廳裡吃飯，總覺得有些彆扭，或者說形單影隻。

　　往常都是和蕭晟揚一起，但今天某人晚上有個電話會議，楚音遙也不願打擾他。窗外對面的人行步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天色已晚，路邊亮起霓虹，炫麗的色彩讓人心理平添了一抹放鬆感。

　　服務生將做好的菜餚擺上桌面，楚音遙拿起筷子，不再多想地吃飯。剛吃了兩口，對面椅子上有人落座。抬頭，居然是自那次送花事件後就沒再出現的沈天奇。

　　"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吧。"掛著他慣有的微笑，未等楚音遙拒絕，沈天奇便抬手讓服務生加雙碗筷。

　　楚音遙不曉得沈天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想和這個人一起吃飯。

　　"不是看到我連飯也吃不下了吧？"沈天奇略帶自嘲的笑意讓楚音遙放棄了離席的想法。並不是認同他的做法，只是如果現在不讓沈天奇說，那麼就等於製造了下一次"邂逅"。

　　楚音遙不緊不慢地吃著菜，沒有搭話。

　　"聽說你最近很忙，《曌後》的電影音樂給你做了？"沈天奇算是有些明知故問，像這種消息自然是瞞不過LKE的大老闆。

　　"嗯。"楚音遙應了一聲。

　　沈天奇夾了塊魚放到他碟子裡，"寫得怎麼樣？"

　　楚音遙抬眼看了看他，沒有動那塊魚的慾望，"這隸屬商業機密，你應該知道。"由於對方還是博雅的對手，確且的說應該是蕭晟揚的對手。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你。"沈天奇曖昧的態度，似乎並沒把他當初的拒絕當一回事兒。

　　楚音遙很想反駁，但又覺得好像說什麼在沈天奇這兒都不當回事，"你找我有什麼事？"

　　"先吃飯，吃完我們換個地方聊。"沈天奇自然地夾著菜，但並沒吃多少。

　　其實這家飯店環境不錯，人也不多，根本沒必要換地方，"現在說吧，我一會兒有其他事。"

　　沈天奇嘴角依舊彎著恰好的弧度，沒再說什麼。

　　這頓飯楚音遙吃得並不舒服，原本還有飢餓感的胃口在看到沈天奇後，莫名地像壓了塊重物，沒什麼胃口。說實在話，論樣貌、論風度、論談吐，沈天奇都不差，排開所有外界原因，楚音遙也不認為兩個人相處得來。

　　在沈天奇好像並不關心這些，在他想的時候，還是會無所顧忌地出現在楚音遙面前。

　　兩個人安靜地吃了半個小時，服務生將盤子撤下去，換上兩杯加了檸檬片的紅茶，白霧遮住楚音遙的眼鏡片，讓他不得不暫時拿下來，放到一邊。

　　"你還是不戴眼鏡比較好。"沈天奇端起茶杯，稍稍抿上一口。

　　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似乎大家都覺得眼鏡不適合他，但楚音遙很喜歡，"有話就直說吧。"

　　勾了勾嘴角，沈天奇開口道："我覺得你簽去博雅做音樂製作很浪費，比起作曲，你更適合坐在台上目中無人地唱歌。"

　　楚音遙不置可否，當時他和蕭晟揚怎麼談的別人並不知道，自然也就沒發言權，有些東西不是"我覺得"三個字就頂用的。

　　"《僱傭兵》的主題曲已經定下來了，考慮了兩天，我覺得你最適合，所以我想請你為這部電影唱主題歌。如果你同意來LKE，博雅那邊的違約金我可以幫你支付。"在聽了一遍樣本後，沈天奇首先想到的就是楚音遙，他總覺得那個目中無人的孩子和這個電影的主題有種相似感，一樣的冷靜、淡漠、低調、難以捉摸……

　　而對於沈天奇的這個邀請，楚音遙頗有些意外，博雅和LKE是公認的競爭對手，沈天奇和蕭晟揚也是各看不順，但是要他被夾在中間……"我並不能成為你與博雅之間競爭的法碼。"如同厭惡威脅一樣，楚音遙同樣痛恨被利用。

　　沈天奇搖搖頭，"我並不是想利用你做法碼，只是這次蕭晟揚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讓我有點兒不忍心。"

　　楚音遙微微挑眉，覺得他所謂的"不忍心"有些諷刺。

　　"我聽過你給顏梓寧寫的歌，的確不錯。但古裝影視音樂和你寫的那種流行音樂是兩個概念，它需要一定的經驗積累和功底。你這次萬一做不好，面對的可不只是哪一個人，到時候你覺得蕭晟揚會出面幫你說話？"

　　沈天奇說對了一點，古典樂和流行音樂的確是兩個概念，但並不表示他勝任不了。楚音遙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沒有接話。

　　"如果你這次失敗，博雅不會再給你機會。業內的人都知道，蕭晟揚眼里根本不容廢人。到時候你再想唱歌或寫歌，就等於天方夜譚。"沈天奇觀察著他的表情，分析著以後可能出現的情況，"被博雅趕出來的人，沒有哪個公司敢接受，到時候你能選的只有LKE。我說這些只是不希望你繞彎路。你來LKE可以慢慢開始，我也不會把你推到風口上，讓你獨自面對外界的議論。"

　　若是換作別人，可能會被沈天奇的理由說動，畢竟接手這次音樂創作的確是有難度的。但他是楚音遙，既然他敢接，也就想過後果。況且，他並不需要誰保護，也很煩他人藉著照顧的名頭干涉他的生活。

　　"怎麼樣？我希望你好好考慮。"

　　楚音遙放下茶杯，上身向後靠到椅背上，左腿架在右腿上，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這是我私人的事，沒必要向你做任何解釋，至於你說的那些'不適合'，也都是我自己選的。你不瞭解緣由，也沒立場做評價。"

　　從簽製作人到接下《曌後》，都是他自己點頭的。蕭晟揚問過他意見，也提醒過他可能存在的問題，但這些在他看來都不是問題。楚音遙突然有些想笑，這兩輩子，他接觸的人不算少，但最瞭解他的竟然是蕭晟揚，那個他曾經試圖躲開的人。

　　他知道他喜歡寫音樂、明白他的性格缺點、也瞭解他想嘗試音樂製作上的挑戰。而那個知曉他的人卻從不說"瞭解"兩個字，行動多過不切實際的華麗言語。

　　而恰恰是那個片面的人，卻總在用自己的思維思考屬於他的人生，著實太過自以為是。

　　此時，在對面道路的轉角處，停著一輛黑色的雅緻。蕭晟揚坐在後座，看著餐廳內窗邊對面坐著的兩個人。沈天奇對楚音遙有興趣並不算什麼秘密，從那次在酒吧被他遇到後，姓沈的也沒再來找楚音遙，蕭晟揚也就沒把他放心上。

　　開完電話會議，他準備去玖月找楚音遙。剛坐上車，手機便響了一下，陌生的號碼，一條短信傳到蕭晟揚的手機裡——

　　"市中心福連私房菜館，會有你想看的東西。"

　　雖然之前不曾收到這種短信，但他也清楚，敢傳到他手機上，對方用的一定是個新號碼，而且發完這條短信就會丟掉，不太容易查。至於那傢俬房菜館到底有什麼，他並不感興趣，不過想到可能與楚音遙有關，怕他有危險，蕭晟揚還是讓司機開過去看看，反正到玖月也是順路。

　　沒想到看見的竟然是這些。沈天奇在說，楚音遙一臉漠然地聽，偶爾插兩句。聽不到兩個到底在說什麼，但直覺上並不是什麼好事。

　　坐在車上看了五分鐘，蕭晟揚靠在車後座上按捏著眉心，略顯疲備地吩咐道："回老宅。"

　　司機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少爺。"說著，發動車子，向與玖月相反的方向駛離。

　　餐廳內，楚音遙將臉從窗外轉回來，推開喝完的茶杯。剛才的一瞬間，他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但掃過窗外，卻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

　　"《曌後》還沒到上映的時候，現在就斷言我的配樂會失敗，太早了。"重新帶回眼鏡，楚音遙看著對面收起笑容，皺起眉頭的沈天奇，"還有，你的情人們擔不起責任、需要你在前面給他們撐場。但別拿我和他們相提並論，我對你的保護傘沒興趣。"

　　說完，楚音遙拿起單據，起身離開坐位。

　　"你這是在承認自己是蕭晟揚的情人？"沈天奇在楚音遙走到他椅邊時開口問道。

　　楚音遙頓下步伐，淡淡地回了一句，"也沒什麼不好。"語畢頭也不回地結完賬，離開餐廳。

　　沈天奇獨自坐在餐廳裡，沉默著久久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