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2 雙頭蛇詛咒
窗台上高高地疊了三個凳子,米勒踩在最高的凳子上,墊著腳尖仔仔細細的擦著玻璃窗,手上的抹布被污垢染得烏黑的時候,薇薇安便及時扔上洗乾淨的布,換下髒的在水盆中搓洗,這是亞雯的房間,米勒只來得及打掃了地上的灰塵,擦乾淨了床柱之類的,陽光根本無法透過那灰濛濛的窗戶。
隨著米勒的努力,屋裡逐漸亮堂了起來,那種被壓抑得陰森森的昏暗色調終於從房內消失,薇薇安呼了一口氣,端起水盆出去換乾淨的水,她頭上蓋著斗篷帽子,衣領幾乎完全遮住了臉,衣袖也完全沒有卷起來,要做大掃除她這種打扮相當不倫不類,磕磕絆絆,可這是沒辦法的事,她的魔力積蓄最近幾天除了給亞雯放光之壁,其他的全花在了易容魔法上,再說就算此刻要讓她易容,她也用不出來,給亞雯連放了幾個光之壁後早就花光了她的魔力。
薇薇安出去後,站得高高的獸族女孩抽了抽鼻子,果然那若隱若現的香味不是她的錯覺,這根本不是衣服上熏的香或者有錢人愛用的香料,獸族的鼻子對人工製作的香料氣味十分敏感,米勒很確定這種十分好聞的香氣來自薇薇安本身,而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在一運動發熱之後,清淡的芳香更明顯了一些,繼承了獸族靈敏嗅覺的米勒對薇薇安的好感更加深了一層。
其實薇薇安原本不用幫忙做事的,特別是裹著斗篷行動非常不方便,可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沒有鈷藍,就算她是個神聖魔法學徒也排不上任何用場,現在使用光之壁也是治標不治本,不過是多拖延兩天亞雯的生命,其實施放了這麼多次光之壁,亞雯的病情都沒有任何變化起色,早就令薇薇安內心不安了。這麼沒用的自己能得到禮遇與周到的照顧根本就是沾了騎士長大人的光,與她的實力根本沒有多大關係。更何況米勒早就把她當作了朋友對待,要她穩穩地安坐著看米勒幹活怎麼可能呢,以前在修道院,薇薇安也不至於這麼嬌氣。
太久沒鍛煉,乾點活還累得腰酸背痛的,薇薇安將盆放在水池邊,捶了捶後腰,下午陽光明媚,院子裡暖融融的。因為擔心亞雯的房間塵灰重,她和
米勒倆人趴在地上把地板擦了三遍,又穿著長斗篷,不能像米勒一樣把胳膊腿都露在外面透氣,薇薇安早就熱得不行了,現在被太陽一曬,洗乾淨手以後她稍稍扯開了領口,右手飛快的往脖子裡扇風。那小神族賽瑞爾倒是熱心,他舉起不知從哪現折的長樹枝,咕噥了一句什麼,一陣清涼的微風吹拂而過,灌進了她的衣領裡,薇薇安舒服許多,正要向賽瑞爾道謝,卻聽見院外有馬車停駐的動靜,唐娜她們怎麼會回來的這麼快,難道是無功而返?薇薇安惴惴不安地想,拉好了領子,她提著裙擺奔了出來,見騎士長閒閒的站在院門外,她立刻小跑著躲到了他身邊。
唐娜顯然沒有無功而返,一個茶色頭髮的青年正殷勤的攙扶著她下馬車,扶下唐娜後,他正好面朝騎士長的方向,青年淡藍色的眼睛往這邊一看,下一秒便微笑著點頭致意,態度非常友善。
看樣子唐娜大嬸輕輕鬆松就被她的家族重新接納了。這本應該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消息,但薇薇安心裡卻更緊張,甚至有點戰戰兢兢,騎士長早就跟她分析了情況,那個可怕的人只怕有半數以上的可能混進了艾瑟亞家族這豪華的車隊中。
除了第一輛馬車,其餘幾輛馬車中各坐著兩名魔法師,這時候他們也陸陸續續下了車,個個臉上都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傲氣十足。薇薇安雖然看不懂萬年前的魔法師等級徽章,但是單從這十來個人的法袍和手上的法杖來看,初級魔法師愛麗絲當時的裝備與他們根本是雲泥之別,這些人就算沒有高級也一定有中階以上的水準,不過她現在關心的並不是這個!
薇薇安站在鈷藍的左側,她的手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樣悄悄抓住了鈷藍的左手,身子也微微地往騎士長身側貼了貼。她緊張得手心出汗,警覺的目光
在十一個魔法師身上唰唰唰的掃了幾圈,如果大人說的沒錯,裡昂肯定就混在這裡面呢!連同趕車的車夫她都沒放過用視線掃描,看誰誰可疑!
這時候米勒跑了出來,一見這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她先一愣,接著驚喜地尖叫了一聲,唐娜拉著侄兒的手,微笑著走了過來,替他一一介紹,鈷藍別有深意地看了亞當斯一眼,僅僅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說話,亞當斯卻笑容未減,聽唐娜說那個裹在斗篷裡神神秘秘的女孩是神聖魔法學徒,他更是眉開眼笑,又驚又喜,奉承的恭維話順口就來。
薇薇安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肯定不對勁,可事實上眼前這個車隊裡每個人她都覺得不對勁,她早已不是當時那個毫無防範之心,被裡昂略施小計就騙出學校的小女孩了,現在他要再騙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還有騎士長在呢……
如果薇薇安此時的臉沒有被斗篷擋住,那亞當斯看到的她一定是臉色極其蒼白的,紅潤的嘴脣也失去了血色,雖然心裡反反覆復告訴自己只要跟緊騎士長就好了,但是一旦與可疑的人說話,想到人人都有可能是裡昂,薇薇安就不怎麼淡定得起來,握緊了騎士長的大手,她故作冷漠的,學著鈷藍的樣子衝亞當斯點了點頭。不是沒有想過先避開裡昂,但是鈷藍從頭到尾根本就無視她這個沒出息的建議。
見鈷藍與薇薇安的態度都比較漠然,唐娜竟認為是隨行的那兩名黑暗魔法師引起了他們倆的反感,畢竟神聖系與黑暗系是天生的對立。唐娜堆著笑容打岔,非常自然地化解了尷尬的氣氛,熱情地把侄兒及一眾魔法師迎進了院子。倒是跟在後面的卡洛達停了步,向鈷藍歉意地一笑,他知道唐娜絕不會因兩小時的親切寒暄就與所謂的侄兒建立起深厚的親情,她現在一味的對這個堪稱陌生人的侄兒示好,為的不過是亞雯盡快解除詛咒而已,就算亞當斯有什麼別的意圖,或者見到黑暗魔法師令鈷藍薇薇安兩人不滿,這些事現在唐娜全都顧不上了,一切都等保住了亞雯的命再作計較。
帶那麼些魔法師過來,不過是因為做戲要做足的緣故。裡昂行事向來謹慎,沒有得到死神之手以前,他就必須扮演好亞當斯這個角色。
房間裡,每一個魔法師手中流轉的魔法光芒,都讓唐娜充滿了希望,特別是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黑暗法師的手指不斷靈活的翻動,冗長到讓人昏昏欲睡的咒語從他口中吟唱而出,雖然這位黑暗法師並沒有墮落成邪惡的死靈法師,但是特屬於亡靈的,空空洞洞的聲音從他喉嚨裡發出,聽入耳中絕不會令正常人感到愉快,但是這個咒語對可憐的亞雯卻很管用,肉眼可見的死死黑氣從亞雯眉心中鑽出,黑暗魔法使它們不斷的糾纏盤旋,最後分成了兩條吐著信子的蛇頭,黑色蛇身猙獰地扭曲著,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般可怖。
隨著魔法師最後一個高昂的音節收尾,雙頭蛇發出了可怕的嘶喊聲,其中半條蛇的口部張開到了極限,那閃著寒光的黑牙猶如實質,這半條蛇被魔法師活生生的從本體撕開,黑光一閃,便被收入了一個魔晶石中,老魔法師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仔細地把魔晶石揣到懷裡,冷冷說道:“施咒者並不是我,今天只能解除一半詛咒源頭,否則這小丫頭的靈魂就毀了。”
“一半詛咒?靈魂毀了?”米勒皺眉問道,在剩下的半條詛咒之蛇鑽入亞雯腦門以後,她分明看到亞雯原本緩和平靜的臉,顯露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
“哼,換成別人,只怕急匆匆的給這丫頭解咒,保住了命人也成了傻子。”老魔法師自得道。
“辛苦了。”亞當斯笑道,黑暗魔法師立刻向他微微鞠躬,退到了一邊。亞當斯花名在外,若不是艾瑟亞家族雄厚的財力能夠源源不斷地提供的高級魔晶,以及珍貴的實驗材料,只怕在場根本沒有魔法師會在他爺爺和父親相繼出事後買他的帳。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兒,誰給了他們豐厚的供養,就替誰辦事,至於雇主家族的更新換代,是不關這些魔法師的事的。
真正拔除了雙頭蛇詛咒之一,亞雯的生命力開始緩緩回流,雖然比起光之壁護佑著她的這些天,她的臉色顯得更為枯黃,可是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亞雯此刻更像一個重病剛愈,身體虛弱的女孩,而不是垂死的活死人。可想而知,當詛咒完全拔除以後,她一定會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健康!
“唐娜姑姑,表妹看來好多了。”亞當斯微笑道,隨後又垂下頭黯然道:“若不是我父親精神出了問題,他也不會對無辜的亞雯下手。”
唐娜笑得很慈祥,她說道:“明天你表妹的詛咒徹底解除以後,姑姑一定要讓她好好謝你。”
“呵呵,這怎麼行,我倒是要替父親道歉才好。”亞當斯笑道,有意無意地,他眼角余光掃過站在角落裡的薇薇安,眼神裡竟然帶了些許溫柔。
一聽這姑侄對話,鈷藍立刻明白,裡昂要得到死神之手的關鍵就在於唐娜一家,好在唐娜夠聰明,沒有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否則她早就先女兒一步變成了屍體。不過……裡昂打量薇薇安的眼神的確讓他十分不舒服。
在卡洛達的請求下,鈷藍和薇薇安在施法開始前就進入了亞雯的房間,房間一角放著一張木椅,之前薇薇安已經將它擦得錚亮錚亮的,現在鈷藍毫不客氣的就座,甚至旁若無人地摟住了薇薇安的纖腰,將她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被鈷藍緊緊摟著,側坐在他堅實的懷抱裡,薇薇安呆楞了幾秒便反應過來,騎士長大人當著這許多陌生人這樣做,肯定是為了確認誰是裡昂!雖然惱怒得不願意承認,但是裡昂和她發生關係以後,對她確實是有著很變態的占有欲的。
亞法大陸風氣開放,愛侶之間抱著坐在一起也不算多大的事,薇薇安想了想,故意露出了一點白嫩的手指,作出一副依賴戀慕的樣子,手指輕輕的搭在鈷藍的胸膛上,整個身子也斜靠著他,可她心中半分旖念都沒有,只有鈷藍能感覺到她強力壓製著的輕微顫抖。此刻騎士長心裡不由有了一點歉意,當然這歉意不是因為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已經嫉恨得快吐血的亞當斯而產生的,而是為了他懷裡這個緊張害怕得快要抽筋的小薇薇安。他分明早就已經知道亞當斯就是裡昂,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果然,那個亞當斯少爺一直帶著笑的眼裡有一瞬出現了嗜血的冷酷,瞪著鈷藍的手臂像是恨不得砍掉它們。鈷藍心中大快,若不是現在薇薇安必須得遮住臉,他肯定會好好的親一親她。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亞當斯臉上的笑已經快要掛不住了,該死的死神之手,要取得它的制約太多,若只是需要唐娜的木球首飾還好辦,麻煩的是除了木球這枚鑰匙,還需要老族長唯一的女兒唐娜心甘情願地奉上鮮血,見鬼的祝福之力,裡昂不得不承認,設計這一封印的魔法師的確很有惡趣味,不過為了勢在必得的死神之手,就是偽裝成一個貼心的侄兒也無所謂。
但,看到神殿騎士長把薇薇安揉在懷裡,裡昂幾乎想放棄死神之手算了,心裡煩悶得想殺光這裡所有的人,他想要得到死神之手,斬斷與冥王的負面契約,歸根到底也是為了薇薇安,為了這個軟趴趴的待在騎士長懷裡的女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