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7 為難

　薇薇安並不想要沙迪克這麼為她“求情”，這使她感到很難堪，無論她和鈷藍發生了什麼，她希望那是她個人的隱私，而不是可以公開討論的話題。

　“薇薇安，今天很累吧？”鈷藍讓薇薇安在廳中椅子上坐下，他神色自若，並沒有像薇薇安一樣揣測沙迪克是不是指昨夜的事。

　“聽說你沒吃晚飯，我讓侍女給你準備了點吃的，待會和治療所的藥一起送過來。”鈷藍囑咐道：“記得先喝藥，等一會再吃東西，蜂蜜之類的別吃得太多，會影響休息。”

　說完，鈷藍單手捧住薇薇安的臉頰稍稍托起，低頭在她脣上匆匆親了一親，便立即放開了她，薇薇安見他又去整理盔甲與長劍，問道：“大人，您馬上要離開嗎？”

　“是的，前哨傳訊，魔族主戰軍團正連夜行軍，我不確定他們今晚是否會攻城，你不要害怕，我會替你布下結界，你只管安心睡覺就是。”鈷藍盡量將語氣放得溫柔又輕鬆，安撫道，“再說，你的契約龍就在隔壁，沒有什麼可怕的。”

　“大人，那，那裡昂和神殿的盟約，談好了嗎？”薇薇安站了起來，踟躕著問道。

　“談妥了，今晚他也會在要塞外。”鈷藍手中動作一頓，對薇薇安道：“如果你實在害怕，我就讓西魯非過來陪你。”

　“不，不用了。”薇薇安搖頭：“反正他們都在隔壁房間，我不怕，我還要冥想呢，他會吵到我。”這可憐的小姑娘竭力保持著鎮靜，實際上她的精神已經高度緊張了起來，突然她想起了扎克，又問道：“大人，扎克叔叔也在亞恩嗎？”

　“不，他不在，扎克在卡米爾湖陪伴你的母親，還有你外公一家，都在卡米爾，他們很安全。”鈷藍微笑道：“冷靜下來，薇薇安，亞恩防線不是魔族能輕易攻破的，這會是一個持久戰，你必須充分的休息，能吃能睡，不要拿你自己跟魔族耗，這不是朝夕間能結束的戰鬥。”

　“我很冷靜，大人。”薇薇安走上前，打開櫃子，替鈷藍取出了披風，她已經和他是事實上的一家人了，怎麼也不能自己坐著，讓快要上前線的丈夫自己整理衣物。

　看著那雙小手一下下將披風撫平，鈷藍竟然有點受寵若驚，他忙說道：“薇薇安，你休息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真不知道都是為什麼，一定要打仗。”薇薇安並沒有停下手，她站在了鈷藍面前，墊高腳，像一個真正的小妻子一樣，去整理鈷藍的衣領，她很不適應這種怪怪的行為，好像她已經與面前這個男人生活了很多年似的，實際上她遠沒有那種自然親近的感覺，這都是艾蜜兒灌輸給她並且強調她一定要做的。

　薇薇安弄好他的領子，又將手貼在鈷藍胸前，往兩邊撫了撫，他的身材挺拔，衣物本來就穿得很整齊，有一種軍人堅韌不屈的氣質，薇薇安不過是做了做樣子，見鈷藍總不說話，為了掩飾她這種舉動的突兀怪異，薇薇安又道：“一萬年以前明明都還好好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書上也沒有說，太奇怪了，對了，大人，您知道雷諾老師還在多瑪…”她一邊抬頭，一邊說話，看到鈷藍的表情時，她的話也堵在了嗓子裡，鈷藍那雙永遠冰冷無情的銀灰色眼睛發紅，竟然隱隱有種濕潤之感，似乎他正在控制著自己不要流下淚來，她做了什麼？不過就是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已！

　鈷藍怎能不百感交集，在他失去母親及所有的親人之後，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如此對待他，會為他整理儀表，撫平每一個衣角皺褶…親人的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關懷更是隻能在夢裡出現…而此刻…他真的已經得回了曾經失去，並且以為永遠無法尋回的東西嗎？擔當著“妻子”身份的女人多麼神奇啊，一個不經意的關懷，一頓並不好吃的飯菜，卻能使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丈夫，一瞬間覺得擁有了全世界。

　“大人，您怎麼了？您別生氣，是艾…”薇薇安開始發抖，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也看不出鈷藍到底是感動還是太過生氣，按照艾蜜兒的說法，當丈夫的不會討厭這種行為啊。

　“薇薇安，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媽媽。”鈷藍沒讓薇薇安把話說完，他慢慢坐下，舉劍在前，用一塊絨布擦拭著劍刃，故意將臉側了過去，好讓眼中的潮濕快些消失，“十一歲生日那天，是她最後一次為我準備禮服，我那時很厭惡貴族小禮服，那些愚蠢的白紗內襯…我媽媽總是替我事先拆掉一些，她的手很巧。”

　“嗯，媽媽總是很體貼的，在修道院的時候，為了替我買可以遮住膚色的藥水，我媽媽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她連自己生病都舍不得吃藥。”薇薇安大約知道鈷藍十一歲的時候，家中遭遇巨變，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怎麼開導他，只好說些自己的事，“到外公家的時候，為了不被送走，我還想過給她當侍女而不是養女，嘿嘿，我那時候已經知道，有一個貼身女僕是很厲害的事哦。”

　“所以，那天你吻了裡昂，甚至不讓我傷害他，是因為他的母親剛剛為他犧牲，對麼？”鈷藍已經平靜了好些。

　“嗯，那個，算是吧…”話題跳躍的太快，薇薇安吶吶道，“畢竟他很可憐的，不過，我，我不會接受他的，您要相信我。”

　門被敲響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一定是侍女送藥來了。”薇薇安巴不得從裡昂這一尷尬話題中解脫，立即跑去開門，門外果然站著端著食盤的侍女，可侍女身邊卻站著裡昂。

　薇薇安呆了一呆，也不知道剛才她表決心的話有沒有被裡昂聽到，只是覺得裡昂看著自己的眼睛那麼深沉，卻又醞釀著一些複雜的感情。

　“我過來看看你。”裡昂一笑，打破了沉默，“我看到你的治愈藥了，真了不起，黑翼的人也有不少領到了藥，大家都很佩服你。”

　“哦，沒什麼的，呵呵。”薇薇安不自然地說著，不過裡昂應該沒有聽到她的話吧，她想，他肯定是順便同侍女一起過來的。

　“好了，薇薇安，吃完了活動一下再睡，如果實在害怕就去找西魯非過來陪你，”鈷藍穿好全副盔甲，提著劍走到了門口，“他的房間在你的右手邊。”

　“安，好好休息。”裡昂衝她點頭示意，便與鈷藍一同離開了。

　薇薇安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安心坐下，享用遲來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