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2 暴露
裡昂並不是不尊重薇薇安,雖然他的行為似乎很莽撞,但他卻並沒有半分不拿薇薇安當人看的意思。若是真正的戀人之間,比這更親密的行為都發生過,又怎麼會在乎一方因為太過關心另一方,一時情急而做出的魯莽舉動呢?顯然,在裡昂心中,薇薇安和他的關係是很親密的,儘管他很清楚薇薇安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而薇薇安卻把這種在戀人之間並不出格的行為當做了毫無尊嚴的恥辱。同樣一件事,角度不同,出發點不同,得到的結論也是天差地遠。
裡昂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見到薇薇安那委委屈屈,又故作若無其事的小模樣,立刻知道她會錯了意,暗罵自己一到魔族領地就沉不住氣,非‘凡’夏‘末’購‘買明明已經計劃好要好好對待她,重新培養感情,現在卻一不留神又讓薇薇安對自己心生間隙。不過他一向不習慣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更何況現在也不是自我分辨的好時機。
“我們就待在這裡?不用先出去嗎?至少,找一個隱蔽點的地方。”薇薇安重新理好衣服,主動開口說道。
“你身上附加有很強的屏蔽複合追蹤魔法,若沒有萬全把握,我不會帶你離開這個房間。”裡昂說道,“如果現在換了地方,賽特立刻就會知曉。”
“那麼,我不能聯絡到契約龍是怎麼回事?”薇薇安急道,“不是說靈魂契約是很厲害的嗎?為什麼我被抓走以後,和西魯非的靈魂感應就消失了?”
她一點都不關心他,從他出現到現在,薇薇安沒有問過一句他是怎麼樣來到魔族的,他的處境是否安全,裡昂心裡有點發堵,卻依然輕聲回道:“一切等回去以後再說,你別急,你的問題我都能解決。”
“那你知道我家裡人怎樣了麼?我媽媽情況如何?”薇薇安又問。
“他們很好。”裡昂笑了笑,正要繼續和她說話的當口,卻見到一束光線在壁爐旁的石壁上慢慢升起,薇薇安這時也顧不上再問,順著裡昂的視線,她也見到了那極為熟悉的光線,甚至就在不久前剛剛看到過。
不同於之前的驚鴻一瞥,這次,透過窗簾縫隙而進入室內的一縷陽光越來越亮,竟像是不會消失一般,屋子裡那暗淡陰沉的感覺一掃而空,來自陸地的陽光穿透了時空封印,將溫暖與和煦灑遍整個魔域。
屋內倒是越發明亮,薇薇安的臉色卻更凝重,心中的疑惑與猜測雖然沒得到證實,但可以想象與事實相去不遠,吞了一口口水,她聲音不穩地問道:“裡昂,魔族的封印被打開了,對嗎?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就算現在她能順利逃走,沒有了封印保護,人類大陸會變成什麼模樣,她真的不敢想象!
裡昂沒說話,他設下的靜音結界,雖然能讓薇薇安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對他自己卻是無效的,他也不可能切斷與外界的聯繫,這時他的臉色比薇薇安更為凝重,不言不動的模樣,甚至讓薇薇安以為他中了高級的負面魔法。
薇薇安慌了,她拽了拽裡昂,低聲喚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封印打開了?我們現在就走嗎?”
“拉梅西斯大鐘被撞響了。”裡昂回過神來,臉上陰晴不定,他順手解開了靜音結界,此刻外面已經沒有了那令薇薇安害怕的嚎叫。
悠遠的鐘聲響起,渾重而蒼涼,外面的嘈雜聲一點也聽不見了,天地間空空盪蕩,仿佛只剩下了這連綿不斷的鐘聲,薇薇安並不明白鐘聲的意義,她只憂心忡忡地說道:“這些魔族真怪,不知道是不是封印打開了,他們之前喊叫得好厲害,現在又一聲不吭了。”
此時此刻的薇薇安並不知道,在她目所不能及的地方,萬年凍土被陽光融化之時,魔族的重裝鐵騎如驚濤駭浪蓄勢待發,魔族騎兵們身後漆黑的披風在來自人界的狂風中飛揚,□的高大騎獸雙眼冒著紅光,從鼻孔中噴出粗氣,四爪落地時卷起厚厚的泥土,對人界的方向呲開了森森獠牙。
“裡昂?”薇薇安非常不安,因裡昂遲遲不回答她的問題,她湊上前去,拽了拽裡昂的胳膊,“你怎麼了?”
薇薇安從未看過裡昂現在這個模樣,在那短短的一瞬,竟讓薇薇安覺得這個男人表現出了他從不示人的軟弱一面,是的,裡昂顯得很脆弱,他的手指甚至在發抖,薄薄的脣緊緊抿著,眼中有一絲茫然無措,就像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一樣,或者說,更像是一個孩子在危險的叢林中迷失了道路。
“裡昂,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說話!”見裡昂如此,薇薇安相當害怕,她使勁推了推裡昂,同時提高了聲音。
被薇薇安推了幾下,裡昂如同被驚醒一般,突然轉過了頭來,他眼中的黑色漸漸褪去,恢復成了(非.凡.論.壇.夏.末)那如同陽光一樣燦爛的金色,“沒什麼,只是魔王逝世了,我有點驚訝。”他淡淡地道:“拉梅西斯是魔族皇室的喪鐘,魔王死亡之時就會被撞響。”
裡昂這麼一解釋,薇薇安立刻有些明白了他為何失神,如果賽特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魔王就是裡昂的親生父親,也難怪他如此失常了。不過魔族之王的死訊,對人類來說還真不能說是壞事。這樣一來,身為王子的賽特肯定會繼承王位,估計也是沒時間到她這兒來的,她跟著裡昂逃走的成功率非常大!
薇薇安暫時放下了心,吐出一口氣,說道:“前些天在他們的宴會上,我就覺得那個魔王病得快不行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去世了。”
“病?”裡昂諷刺地笑道:“只怕不是病,是用命交換封印罷,為了他的兒子,他可真是不遺餘力,視死如歸啊。”
薇薇安聽他話中有話,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提起他和魔王的關係問題。
雷頓?菲利斯多?洛西迪歐?阿特洛?路西斯魔王陛下與王后陛下的葬禮同時舉行,依陛下生前所言,儘管他不能親自用亞法大陸的生靈與鮮血滋潤浸透魔域凍土,但他希望自己的葬禮在陽光下舉行,而他的棺槨,也將埋葬到陽光最為明麗的地方。
沒有哀樂,沒有哭泣,拉梅西斯魔神殿的鐘聲停息後,雄壯的軍樂為前任魔王送葬,肅穆而悲傷。
脆弱的花朵在魔域是無法生長的,魔王的墳墓上開滿了黑紅色的荊棘之花,這種生命力頑強的植被喜好寒冷,但也並不拒絕那突如其來的陽光,這讓禮儀大臣大為松了一口氣,要是雷頓陛下的墳塋上,荊棘之花因為陽光而凋謝,只怕第一個罪責難逃的就是他!老頭暗中觀察那黑色花朵在陽光下的狀態,並沒有顯出哪怕一點點敗落之意,他這才抹了抹額上的汗,看向魔族新的王者,王位的唯一繼承人,賽特殿下,不,很快,就要用陛下來稱呼這位年輕的王族了,毫無疑問,他即將加冕為魔王。
賽特一身戎裝,他並沒有穿著代表王族高貴血統的傳統王袍,他很清楚,父親更加希望他代表著魔族大軍統帥的身份送自己最後一程,(夏‘末’購‘買)這是他與父親的承諾,更是對上一任王者的承諾,承諾著責任,復仇,以及屠殺。他甚至沒有空隙去看心愛的女孩兒一眼,儘管他無法真正做到放棄薇薇安,但至少在父母活著的時候,他不能表現得太在乎一個人類少女。
現在不是與女人卿卿我我的時候,哪怕對象是薇薇安也不行,送走了魔王與王后,賽特便要完成加冕王位前的最後一次出征,以王子的身份,用人類的鮮血染紅祭旗,以勝利來祭奠前任魔王,這並不是必須的程序,但卻為魔族上下一致認同,特別得到了魔族皇室的讚譽,畢竟,魔王陛下是為了打開封印,自願結束了年富力強的生命。
羅傑一向與賽特如影隨形,可在此重要的場合,他卻並沒有露面。
魔都並不是表面上那麼風平浪靜,雖然王子的繼承權無人可以質疑,但是總有一些陰謀隱藏在最黑暗的地方,羅傑是賽特的兄弟,是他最親密的戰友,在王子加冕前的出征前,他總是要為了賽特掃平障礙,消除隱患的。
“我該怎麼稱呼您?前任丞相大人,還是我族的背叛者?”羅傑笑容親切,仿佛在與面前被鐐銬捆住,封禁住魔法的老人閒話家常一樣。
“親王閣下,你無權這麼對我!”老丞相雙手被反拷,他極力仰起頭,看向羅傑的眼睛。
“那您是不是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您會暗中與某個魔王陛下下令格殺的人有如此密切的關係,甚至獻上您的府邸與士兵,為他提供所需要的一切幫助?”
“如果你說這個,那麼我就堂堂正正的告訴你,”老人冷笑道:“誠然,賽特王子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我們魔族歷來尊重王室,血脈重於一切!我族的大王子殿下要回首都,我為他提供所需,正是忠心於王室的表現!”
“哈哈,大王子?誰承認過?前丞相大人,您真是老糊塗得令人驚訝,魔王陛下從始至終都沒有承認過所謂的大王子,難道您處在魔都高層這麼多年,一點也不知道陛下他對這個人的態度?”
“陛下他並沒有殺掉裡昂殿下,這已經說明了一切。”老丞相義正言辭道。
“好了好了,親愛的丞相大人,別跟我打官腔了,事實是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羅傑坐下,雙手交疊,手指點了點手背,道:“我只想知道,裡昂到底許諾了你什麼,或者說,他是怎麼說服你為他賣命的,順帶呢,我希望你把裡昂在魔族的勢力網絡全說出來,當然,作為回報,你依然可以做以前那個德高望重的老丞相,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