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3 神罰

　魔族進軍的號角低沉有力，亞恩皇族不甘示弱，吹響了嘹亮悠遠的軍號，兩種聲音互相碰撞的那一刻，裡昂與賽特第二次正面相對。

　兩人不約而同地釋放了封印結界，這是為了當高級魔法對抗時不殃及各自的士兵，兩個黑色結界附加在了一起，其效果得到了雙倍疊加，周圍的一切仿佛陷入靜止。裡昂沒有放出地獄之龍，骨龍還沒有自上一次的打擊中恢復元氣，好在對於這種單獨廝殺，骨龍的範圍攻擊與守護作用也無法盡情發揮。

　“除了彼此，我們沒有血緣更近的親人了。”賽特凌空躍下了夢魘，抽出了劍，他深紫色的瞳孔透出一絲黯然，說道，“裡昂，直到現在，我都視你為兄長，你一定要這樣嗎？我自問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族人對你的排斥，還有父王在世時追殺你的人，也不是我的授意，你何必要與我為敵？”

　“賽特，我可不是羅傑，你這一套虛偽的手段，對我不會有半點作用。”裡昂冷笑道。

　“哦？我倒想聽聽，我怎麼虛偽了。”賽特提高了聲音：“為了恢復你的身份，我連王位繼承權都打算放棄，你還要我怎麼樣？”

　“人人都說血濃於水。”裡昂的語氣平淡無波，“我從未擁有過親人，像野獸一樣長大，當你第一次出現在我眼前，口口聲聲叫我哥哥，又對我做出種種所謂犧牲時，我甚至想過，就算有一天為你死了也甘願。”

　“我對你的心到現在也沒有變過。”一聽這話，賽特立即回劍入鞘，他眼圈發紅，誠懇道：“哥哥，我們身上流著的都是父王的血，我們是親兄弟啊！”

　“在艾爾帕蘭荒原，我已經握有置你於死地的力量，臨到動手，想起你八歲時的臉，終究是沒有忍心下得去手。”裡昂苦笑道：“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

　“你說我做了什麼？！如果我要殺你，上次也不會讓你帶走薇薇安！羅傑要對你下殺手時，是不是我替你擋開了劍？！”賽特閉了閉眼，壓下怒火，神色緩和道：“裡昂，既然我們都不願傷害對方，那麼我們此刻的爭鬥有什麼意義？你看看那些神殿騎士，難道我比他們更加可恨？”

　“直到現在，你仍在演戲，魔族封印真的徹底解開了嗎”裡昂將大劍提起，劍鋒寒光一閃，一字一頓道：“我早已清楚你與老魔王的秘計。”

　賽特一愣，茫然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與父王哪有什麼計劃？”

　“第一步，將你送至我身邊，騙取我的信任，最好騙得我心甘情願為你而死。第二步，老魔王完成首祭，暫時打開魔族封印，容你帶兵攻入人界。第三步，一年後，以我作為末祭，徹底破開封印，從此魔族再無任何後顧之憂。”說這些話時，裡昂的語氣不帶絲毫憤怒，反而相當平靜，“你想要我的命，不與你為敵，難道等你打退了人類，再來對付我？”

　聽裡昂說完，賽特眼中茫然盡去，隨即他脣角邪邪向上一勾，一縷詭異的笑意，慢慢爬上了那張與裡昂同樣英挺的臉龐，他握住劍柄，再次緩緩抽出長劍，冷笑道：“你消息倒是靈通得很，不過我對你確實有著兄弟之情，這一點不假，哥哥啊哥哥，我也沒辦法，誰讓你有一半神族的血呢？如果我們真是同胞兄弟，要做出犧牲的，必然就是我這個做弟弟的了。”

　“老東西真是好算計，自己的獨生子也捨得冒著生命危險，放在我這個月之民身邊。”裡昂自知今夜必將與賽特不死不休，講話說開了倒也暢快，“連羅傑都不知道吧，枉費他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到頭來也沒發現你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羅傑自然是不知的，做戲嘛，肯定要做全套，封印未完這事，怎能大張旗鼓四處宣揚呢。不過我要提醒你，若再對我父王不敬，待我活捉了你，你只怕會吃上許多額外的苦頭。”賽特笑著說道。

　“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裡昂冷冷道。

　可嘆羅傑一直恨鐵不成鋼，認為賽特對裡昂實在是婦人之仁到了極點，卻萬萬沒想到，真正一直在忍耐著，為了那一點點僅剩的兄弟情分不停讓步的，卻恰恰是裡昂。

　“那我就試試看。”賽特挑眉道：“這次可沒有第二個神族母親來救你了。”

　“我早知道是你動的手腳，當年察覺出生命守護時，我早就把它封在了體內，就算是生死關頭，也不會觸發守護。”

　“呵呵…想必那個神族女人為了你而死，在薇薇安面前，你博得不少她的同情吧，可憐你母親到死都被你利用了一把。”賽特諷刺道。

　“最初我只想自保，後來，我又想徹底封印你，你永遠活在黑暗中至少不會丟了命，再後來…”裡昂沒理他的挑釁，同樣邪氣十足地一笑，說道：“等我送你到老東西那兒，你再等著看吧。”

　風起雲涌，兩人一言不發，霎時交戰在了一起，這次雙方都不再有半分留手，處處險象環生，生死不過一線之間，幾個回合下來，賽特已受了傷，因為他的目的可是要“活捉”裡昂。

　戰鬥到了白熱化階段，被羅傑奪去治愈藥的騎士雖不少，但不是個個魔族都有羅傑的手段，當他被鈷藍攔下時，已經有許多受傷的神殿騎士吞下藥丸，痊愈如初，空中的局面大致控制住，地面上的白骨巨塔與亡靈大軍，都是裡昂一次性召喚出的消耗品，十名亡靈大法師正勉力維持著那龐大的魔法消耗，雖然在數量眾多的魔族攻擊下亡靈戰士越來越少，倒也壓住了局勢。

　羅恩立即修復了魔法陣，法陣光芒再次閃耀，城墻內士兵們發出歡呼，這時已經有四隊悍不畏死的魔軍突入白骨巨塔之下，不多時，巨塔搖搖欲墜，亞恩軍中所有在編的弓箭手全都上了城墻待命，黑翼所屬的傭兵游俠與魔法師們打散位置混在其中，只待幾座巨塔一倒，便會對地面的魔軍發動全面攻擊。

　一切看來都很順利，只除了帕琳。

　帕琳的居所被魔法陣震盪的餘波掃掉了一大塊屋頂，幸好她及時用水盾護住了自己，否則這瓦礫石塊砸下，她非得受重傷不可，饒是如此，她的右手手背依然被蹭傷，出現了幾道血痕，她還沒來的及暗罵出聲，腦中卻突然響起了一種神聖壯闊，高深莫測卻又親近如父的聲音。等到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後了，在這神殿與魔族激戰的夜晚，她竟然聆聽到了神諭！

　這是她的神啊！她為之放棄了貞操，青春，夢想的神明！神恩終於眷顧到她身上了嗎？帕琳雙眼流出淚水，跪在碎石狼藉中，雙手伸向天空，她在意識之海大聲地，虔誠地呼喚著光明神之名！

　“神示之女，吾並不是光明神。”

　“那麼您是哪位神祗？為什麼我能聆聽到您的聲音，我只侍奉著光明神啊。”帕琳不敢對神不敬，激動與喜悅衝散了她心中那點疑惑，她顫抖著，小心翼翼地等待神再次降恩。

　“吾乃光明神後裔，代表著光明神，因此你能聽到神諭，吾的名諱你暫時不用知道。”

　“神明啊，您需要您的信徒做什麼呢？”帕琳並沒有懷疑這個未知神明的說法，這也不怪她，若是沒有光明神的允許，任何神祗都不能染指他的領域。

　“吾降下神諭於你，令你立即召回三大騎士長與神殿騎士團。”

　“我，我知道了，我會妥善辦好的…請您放心…”帕琳心中亂突，可她終究不敢違背神諭，儘管感性上並不情願，理性上卻不得不順從，想了想，她又道：“請原諒您卑微的信徒，我若是傳遞神諭，神殿騎士團將全軍撤回…他們正在與魔族戰鬥呢…”

　“傳諭即可，吾將降下神罰。”

　帕琳跪在原地直到神恩結束。

　神罰是什麼？神並沒有告訴她，可想而知，這位神祗要直接出手對付魔族了，而她，神示之女，也第一次能夠展現自己的神力，若是魔族就此潰退，她的功績將遠遠高於三大騎士長！她在亞法大陸的聲望，也將無人可及！

　這從天而降的好運，真的降到自己頭上了嗎？帕琳使勁掐了手背一把，原本就滲著血珠的皮膚，尖銳的疼痛了起來，帕琳難以控制臉上的笑容，這不是做夢，這一切都不是夢！薇薇安再是個絕色傾國的美人又怎樣？製作出再多的治愈藥，能與自己相比嗎？在神的領域裡，薇薇安也不過是一隻螻蟻。

　帕琳從容不迫地站了起來，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秘銀紫晶盒子，裡面有一隻小小的鈴鐺，她曾無數次的夢想自己搖響這神音之鈴，如今總算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