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課程

　下午，放學後

　「羌笛，輕搖，我先走了，我大哥來接我了。」對著正收拾東西的李羌笛和旁邊的藍輕搖打了一個招呼，阿瑟一臉燦爛微笑，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李羌笛抬起頭，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對著跑過去的阿瑟，那人表情嚴肅，眼神卻無限柔和寵溺。

　他恍惚了一下，差點以為看見了黑帝斯。

　搖了搖頭，李羌笛再次低下視線，專注於手裡的事。不到一分鐘，少年直起腰，看向旁邊還沒有離開的藍輕搖。

　「輕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前面的艾倫和西索早就已經離開了，現在空曠的教室裡就只剩下他和藍輕搖兩人。

　「不了，羌笛，謝謝，我住校。」藍輕搖一愣，隨之便有些羞澀的笑了起來，拒絕了少年的好意。

　父親和阿爹為了他的安全，怕他獨自一人在路上會遇到什麼意外，便聽從了奧蘭多校長的建議，決定這段時間都住在學校，等待幾年後畢業。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雖然有點失望，不過想到即使他不住校兩人也不可能一起回家，李羌笛笑了笑，便釋然了。

　有時候，尤其是在神諾，人魚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什麼時候，他才可以擺脫這種脆弱的印象，成為一個可以站在前面獨自經歷風雨毅然不倒的英雄？即使不是英雄，也不要是現在這種被人小心翼翼保護著的角色啊。

　「想，回去吧，路上小心。」藍輕搖對著他揮了揮手，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一走出去教學樓，樓外竟然有很多人。

　李羌笛看著外面停著的各種懸浮轎車，看著那些被男人或抱著或扶著坐進車裡的嬌小男孩，他愣了愣，繼而回過神來。

　現在還是下課的高峰期，他雖然走得遲了點，可那些行動不便的人魚動作只會比他更緩慢。

　少年的身後，女僕瑪索莉亞自殿下離開教室後便一直默默的跟著。此刻看到外面如此多的繁衍者，她不由緊繃了神經，目光警惕戒備的看著周圍那些自殿下出現在門口後就呆滯了身體，目光瞬間炙熱起來的男人。

　好在，貴族的修養讓他們即使心裡衝動，面上也會不動聲色，竭力保持著最完美的一面。

　李羌笛沒有注意到周圍隱隱的蠢蠢欲動，抬起頭向周圍找了找，發現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裡莫名的失落了幾分。

　該死的黑帝斯，別人都是家屬成群成群的來接自己的弟弟，你倒好，連個影子都沒有。

　低垂著眼驗，李羌笛正覺得心有些沉悶的時候，他的面前突然走來一個人，站在了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著少年單薄的身體。

　愣了愣，看著眼前寬厚的胸膛，李羌笛抬起頭，腦子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羌笛，走吧，我們回家。」

　「黑帝斯……」

　瞬間，什麼沉悶，什麼失落，完全被李羌笛拋之腦後。他看著面前的男人，只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夠義氣，夠真誠，百忙之中還能夠抽出時間來接自己這個初來乍到心裡有些惶恐的朋友。

　「看什麼？」拉著少年白哲光滑的手，男人一邊向前面自己的車走去，一邊低頭問著沉默的少年。

　親自打開車門，小心護著讓少年坐進去，黑帝斯也隨之坐進了寬做的車內。瑪索跟在身後，很自覺的去了前面的副駕駛席，整個行動之間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懸浮轎車緩緩駛離了人們的視線，一眾人站在南院樓下的大門口看著遠去的車尾，悵然若失。

　那是誰？

　剛才的少年，是哪家尊貴的殿下？

　阿爾瀾學院，貌似只有格裡家的西索和克裡斯家的艾倫啊。

　西索已經與十貴族之一的哈代家長公子尤菲尼亞訂婚，剩下的艾倫性子有些膽小，容貌也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可他的父親偏偏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卻妄圖攀附東方領域最尊貴的公爵大人，對於其他上門求娶的人置之不理，最後落得兩頭不討好。

　哼，能夠配得上冷面公爵之人，又豈會是等閒之輩。

　就在黑帝斯一行人離開不久，在南院的一處花壇後面的拐角處，兩個俊美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西尼爾，你看到了嗎？剛才的人魚殿下，真是美至極致的神作，恐怕連惑人的海妖都不及他三分。」身著金扣圓領，一身類似軍人制服簡潔剛毅的紅髮青年充滿癡迷的說道，目光久久不曾收回。

　「索耶，他身邊有人了。」比起好友，另外一個黑髮金眸的青年卻要理智得多。

　「那又怎樣？那說不定只是他的兄長呢。我來阿爾瀾已經快三年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令我心動的人魚。就算是學院裡眾人口裡爭相追逐的西索和艾倫，也不過如此。可是剛才……」他突然回過頭，認真的看著好友。

　「索耶，你看到了吧，那個美麗絕倫尊貴清冷的少年，他是自然人魚啊，而且還是今年的新生。」

　「西尼爾，你的路會很難。」索耶搖了搖頭。即使是兄長，也不是不可以結合的。

　這樣的例子，在神諾隨處可見。

　他看著剛才那車消失的方向，眼神有些黯然和沉悶。剛才站在少年身邊的男人，那眼神，可不僅僅只是兄長所有的啊。

　誰家有如此傾國傾城清雅出塵的殿下，會願意讓他旁落別家？

　可惜，已經陷入情網的西尼爾明顯不願意去深想。

　「對了索耶，你剛才看到那車身上標誌的家族圖徽了嗎？」西尼爾突然從興奮中冷靜下來，問道身旁的青年。

　「沒有，怎麼？」

　「我也沒有注意。」青年表情極為懊惱。

　「西尼爾？」

　「唉，要是知道是誰家的殿下，我就可以找個機會上門求親。索耶，你看周圍的人，我怕要是晚一步，就得被人捷足先登了。」

　青年抬頭掃視四周，果然有不少人人心浮動，滿臉興奮。

　車上。

　李羌笛把今天奧利爾老師發下來的琴譜隨意扔在一邊，揉了揉雙手。

　他沒有想到，都已經過去近五千年了，現在的人魚課程竟然要重新拾起古代的精髓，琴棋書畫樣樣不少，樣樣都要培養。今天不過開學第一天，只教了一些基本的，他就已經有些不適應了。

　鋼琴他以前稍微學過一點，雖然不精通，可也算拿得出手裝裝表面樣子。然而那古箏，怎麼還沒有失傳？手指頭都有些紅了。

　「羌笛，手怎麼了，我看看？」注意到少年的動作，李羌笛還沒有反應過來，黑帝斯就已經輕輕抬起了少年的手，認真的看著少年的手指頭。

　「皮膚太嫩，一時間恐怕有些適應不了。還好，並沒有什麼大礙，回去後用噴霧噴一下就好。」

　「我沒事，不用麻煩。對了，黑帝斯，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除了軍事指揮，還要學什麼嗎？」以黑帝斯的性格，他不可能也學這些東西吧。琴棋書畫到底是誰提出來的，真折騰人，這不是要他從頭學起。

　「戰術，理論與技能，地理狀況剖析，綜合作戰模式，機甲操縱與實踐積累，課程比較全面。羌笛，你想問什麼？」

　男人握著少年的手，一邊輕柔的揉著，隨意的回答。

　「你們不學文化課嗎？」

　「也有。」想了想，黑帝斯說道。無論走到那裡，文化課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麼說，你們也要學琴棋書畫？」李羌笛瞬間就心裡平衡了。比起自己還算有些基礎，手指頭也算完美纖長，讓黑帝斯這樣的大男人去彈古箏，只要想想，他便覺得心情舒暢。果然，只有別人比自己更慘，他便不覺得吃虧。

　「琴棋書畫？不，我們不學那個，那是人魚的課程。」為了陶冶情操，豐富一些知識，不至於整天呆在家裡無聊。

　李羌笛：「……」

　看著黑帝斯那張嚴謹冷峻的臉，少年胸脯急速的起伏了幾下，有些咬牙切齒。

　「為什麼你們不用學？我看了今天的課程表，明天竟然還有君子六藝。那也是人魚學的？」那些人魚連站立都無法保持長久，讓他們也去學君子六藝？

　「不，君子六藝也就只有自然人魚才開設，其他的人如果想學的話也可以選擇。貴族也不全都是喜歡軍事戰爭的，有的也會選擇這一方面發展。神諾各行各業非常多，並不只局限於一類。」男人搖頭否定。

　李羌笛想了想，若有所思。

　「黑帝斯，人魚學習了這些出來有什麼用？外面好像很少看見人魚出來工作。」他雖然一直沒有怎麼出去過男人的府邱，可僅僅只有一次便知道以人魚身體的不方便，很多工作都不適合。

　哪怕人魚想做，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何況，神諾的科技也非常發達，高智能機器人隨處可見，外表除去一些僵硬的關節，跟人類無異。

　「工作？」男人一愣，低著頭目光幽幽的看向少年，顯然有些不解少年為何突然這樣問。

　「是啊，怎麼了，為何這麼看著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李羌笛被男人的目光看得心跳了跳，不過他立馬理直氣壯起來，抬起頭鎮定的看著黑帝斯，等待著答案。

　這在將來對他來說或許攸關他今後的幸福人生啊，怎麼能夠不問清楚。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出於少年思維的慣性。生於二十一世紀，他以前拚死拚活的考上大學，不就是為了將來大學畢業後能夠得到一份優渥的工作嗎。

　「你說的也對，現狀的確如此，不過我們也不需要人魚出來辛苦的工作。如果連自己的伴侶都無法照顧好，那麼他不配擁有人魚。」男人摸了摸少年的長髮，抱過李羌笛的腰身坐在自己腿上，下巴頂在他的頭上低沉著聲音說道。

　他是不是太失敗了，竟然無法帶給羌笛安全感。

　「黑帝斯？」

　「放心，羌笛，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會給你一個無憂幸福的未來。你值得最好的！」他不會讓自己的伴侶如此落魄，要靠自己出來辛苦養家。

　「啊？」李羌笛有些茫然。黑帝斯到底在說什麼？

　男人突然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抱緊少年柔韌的身體：「羌笛，你到底在焦急什麼？人魚地位尊貴稀少，四大領域都發佈了共同保護條例，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的伴侶出來工作的。那對人魚的身體是一項負擔。」

　何況，現在還有好多繁衍者單身，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擁有一條人魚。

　能夠獲得擁有人魚資格的，他至少也得是一個優秀的人，能夠讓人魚點頭答應嫁給他，為他繁衍子嗣。

　科技院這些年來一直在致力於人魚基因的研究，想要提高改造人魚手術的成功率。

　除去第二代新生自然人魚，通過人魚改造手術的，往往有50%的危險死在手術台上。這是現在神諾時代人魚非常稀少不成比例的一個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卻是，當一個人一旦決定改造成人魚的時候，往往已經成年，或者至少已經接受過十幾年繁衍者的教育。

　那個時候，當你習慣了擁有著最健康便利的身體，誰還會願意成為連走路都無法長時間的虛弱人魚？

　沒有多少人願意進行改造手術，人魚更是奇貨可居，誰會捨得讓人魚出去工作？

　看男人說得如此絕對，李羌笛也知道情況大概如此，這便是如今的國情。不過，他依然開口繼續問下去。

　事情，也有例外。

　「黑帝斯，外面應該有人魚出來工作吧？那你知道，什麼工作適合人魚嗎？」

　男人頓了頓：「鑒於眾所周知的人魚的情況，一般有的人魚在家裡呆不住，或者因為自己的喜好，一些輕便的，高雅方面的工作，會有人魚選擇。」

　理了理少年那一頭披散在身後的海瀾色長髮，男人目光掃過垂落於座椅上的髮束，點了點頭。

　「比如？」

　「比如說，眾神的神殿，一些大的咖啡廳酒店，以及水族館。」

　「水族館？」

　「你要是想去看看的話，哪天我找到時間帶你去。」這件事，男人至此便記在了心裡。

　「好。」

　不知何時，車速已經停了下來，車門被從外面打開，身著女僕裝的瑪索恭敬的站在外面。

　「大人，殿下，已經到了。」

　到了？

　李羌笛當先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