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藍血人（下）

“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了……”辰牙聽完巴羅的故事，長歎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同情。

　他明白，巴羅有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同族之中已經算是聰慧絕倫了。但是，基爾族畢竟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種族，他們對外界的訊息僅僅是千年前祖宗所留下的一些隻言片語，知道外界施行奴隸制，還用黃金作為流通貨幣。但只知道這樣的一些訊息，是沒有辦法讓一個弱小的種族在殘酷的七海上生存下去的，尤其是這個種族還身懷重寶。

　“我只能說你很愚蠢，如果你們基爾人真的敢帶著十船黃金、雷霆之錘以及那幾千奴隸走出極北之島，那麼恐怕你們甚至都走不出北海便會滅族。”亞撒扭頭看向辰牙，他看到了辰牙眼中的同情，所以他並沒有說出自己心中那個頗有些殘忍的決定。

　“我想，你應該也明白我們所說的是事實。”辰牙放緩了語氣，他突然在心中有了種想幫這個種族一把的想法。

　“……”

　辰牙和亞撒的話讓巴羅緊抿住了嘴唇，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沒錯，在來哈瑪斯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是可以成功的，是能夠拯救基爾族的復興希望。只是，來哈瑪斯後的數個月，終日躲在下水道中的他還是從側面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他開始意識到，或許自己的這個主意並不是那麼的聰明，但是他卻已經別無選擇，假如不這麼做，他的族人很快就會在海妖的殘殺下被滅族，他只能賭一賭。

　“我……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巴羅的聲音低沉，現在，他只能用自我催眠的辦法來說服自己忘掉眼下可怕的現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希在那渺茫的未來之上。

　巴羅的樣子讓審訊室中的氣氛一下變的沉重起來，這並不是他們一開始所想像的樣子，沒有血腥、沒有質問與拷打，他們輕易的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但是……似乎他們的目的早已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可以幫幫他們嗎？辰牙……”猶豫了許久之後，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白羿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說實話，白羿知道自己不該去要求辰牙，並去左右他的決定。但是看著巴羅，看著同樣被海妖之名所困擾的這個悲慘部族，承受過同樣困難的他沒辦法讓自己漠視。

　“這……”辰牙有些猶豫，現在的他同樣弱小，他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庇護一個被七海所有部族和眾神所唾棄的部族，但是面對白羿的哀求，他還是動搖了。

　“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你這麼做會惹上大禍，而且我們完全可以把事情變的更簡單。”亞撒看出了辰牙眼中的動搖，他把辰牙拉到了一邊勸說道。

　“可……”辰牙也想找理由說服自己，他望著巴羅半晌，突然想道：“可你說過，他們很擅長鑄造，而經營武器在哈瑪斯也是一項非常不錯的生意，不是嗎？”

　“但是接納這樣一個特別的種族太冒險了，他們的外貌使他們根本沒辦法在人們的視線中隱藏身份。”

　“可巴羅不一樣在哈瑪斯生活的挺好，而且除了我們之外，甚至根本沒有人發現他們。”漸漸的，辰牙的思路開始活躍出來，他似乎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可他生活在下水道中！”亞撒加重了語氣。

　“下水道很大……”辰牙神秘的一笑，腦中已經開始將思路整理清晰的他說話開始變的鏗鏘有力：“而且下水道是個非常不錯的工具，在哈瑪斯，還沒有人想到要利用這一特殊的工具，已經發覺這一點的我們不該去搶先佔據它嗎？”

　“你是說……”亞撒突然明白辰牙說的意思了，眼中也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出亞撒似乎明白了，辰牙急忙趁熱打鐵的說：“你看，基爾人要求的並不多，他們只是想生存下來而已，這一點，我們應該可以很輕易的滿足他們。而接納他們，不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雷霆之錘納入囊中，甚至還能佔據哈瑪斯整個下水道，那可是一片非常廣闊的未經開發的土地，甚至我們還能利用他們善於鑄造這一點，經營武器生意，這一門生意在哈瑪斯可還沒有壟斷型的大商人出現。”

　“……”

　辰牙說的很動人，甚至為亞撒描繪出了一幕美妙的未來，而且尤其重要的是，這確實有一些可行性。

　“好吧，你說服了我。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繼續做地老鼠。”亞撒無奈的攤了攤手。

　“當然，我還是尊重別人意願的。”辰牙大笑著拍拍亞撒的肩膀，向巴羅走去。

　“嗨，巴羅是吧。如果我說，以雷霆之錘換取你們種族的生存機會，你會答應嗎？”辰牙在巴羅面前坐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

　聽到辰牙的話，一直低著頭的巴羅猛的抬頭看向辰牙，突然冷笑：“我不信任你。”

　“不，你可以信任我。”辰牙指了指自己和亞撒他們：“你看，光是坐在這裏的三個人，就已經都是六級以上的高級戰士，我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把你們滅族，你們的雷霆之錘其實早已在我們的口袋裏。而我們提出了另外一個更溫和的建議，所以我認為你應該試著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幫助你們。”

　“幫助一個惡魔的後裔？”巴羅連自己都感覺這是天方夜潭。

　“抱歉，我為我曾經說你是海妖而感到抱歉，但是我有一個很博學的朋友，而我也很相信他腦子裏的知識。”辰牙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我自己的偏見，而且我並不以貌取人，也並不認為你們基爾人是什麼惡魔的後裔，只不過你們有一些別人所沒有的天賦，外加長相奇特了一些而已。”

　“……”巴羅很震驚，他聽出了辰牙的誠意，這讓他感覺很不可思意。

　“當然，我也有一些其他的要求，除了要你們交出雷霆之錘以外的要求。”辰牙慢悠悠的說。

　“是什麼要求？”巴羅很緊張，不知不覺間他的思路已經跟著辰牙開始轉動，單純的他現在在內心深處，潛意識的把辰牙看成是他們基爾族復興的另外一個希望。

　“你覺得這些天住在下水道怎麼樣？”辰牙突然很隨意的問。

　“還不錯。”巴羅不理解辰牙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仔細想了想後說：“很多管道都很寬敞而且直通河道，也很乾淨。”

　聽到巴羅這麼形容下水道，辰牙笑了起來，扭頭得意的看了亞撒一眼後說：“那麼，這麼大的下水道，住下你們一族人應該沒問題吧？”

　辰牙的話讓巴羅頓時眼前一亮：“沒問題，這裏大的簡直能住下一萬人，天吶，我怎麼沒想到……”

　可是他隨即便想到了接踵而來的問題：“那我們吃什麼……雖然這裏有很多老鼠，但是……”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吃老鼠，這就我接下去要說的一點。”辰牙頓了頓，說道：“你們全族搬來了哈瑪斯之後必須為我工作，工作很簡單，也就是鑄造武器。而我會給予你們食物，足夠的食物。並且，只要你們為我工作，保持忠誠，我就會成為你們一族的庇護人。你也看到了，我們很有力量，我們能夠庇護著你們在七海繼續生存下去，而且等到了恰當的時候，我甚至會讓你們有機會重新出現在陽光下，不再受人歧視，不再被人稱之為惡魔的後裔，或者是海妖什麼的……”

　辰牙為巴羅描繪了一個美妙的未來，雖然這些話中甚至大部分在現在看來都是些異想天開的空話，但是對於生性單純的巴羅來說，這幅畫面卻是他夢寐以求的，而且遠遠比他那個更離譜的計畫來的實際。

　“你……你真的肯為我們這麼做？”巴羅的聲音開始顫抖。

　“沒錯，我確實會冒一些風險，但是你們也給了我想要的東西，這很公平，不是嗎？”辰牙為巴羅鬆開了綁，現在他覺得沒必要再綁著這個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傢伙。

　鬆開綁，巴羅激動的看著辰牙，心中一個衝動，頓時就要在辰牙面前跪下。

　“等一等。”突然，亞撒一拂手，一股無形的神息立即托住了巴羅的膝蓋讓他自行站直。

　這是巴羅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神奇的力量，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而且亞撒那句‘等一等’也讓他沒來由的心中一揪，他看得出來，這位博學的朋友似乎對辰牙很有影響力，現在他已經完全認可了辰牙，他不希望自己就要實現的夢想會再次破滅。

　“在達成這項協議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亞撒站到了辰牙的身邊。

　“是什麼？”巴羅緊張的問。

　“你是怎麼從極北之島抵達哈瑪斯的，要知道，哈瑪斯對於船隻的管制非常嚴格，沒有標明身份的船隻絕對無法進入哈瑪斯，而你孤身一人，所以我對你是怎麼來到哈瑪斯的感到懷疑，我必須知道，你的存在不是針對我們而來得一個陷阱。”

　“不，這絕對不是一個陷阱。”亞撒的話讓巴羅很緊張，他尖叫道：“我們基爾人會造一種藏在水下的小艇，我是從水下進入哈瑪斯的。”

　“水下……”亞撒愣住了，這到是他一個想都沒想到過的答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是說水下？船在水裏面航行？”

　“是的，我們太過矮小，根本沒辦法操縱那些可以和海上風浪抗衡的大船，所以我們基爾人出海捕蝦，所用的是一種單人小艇。這些小艇的底艙可以灌入海水，沉到水面五到十米之下，在水下，不但受到風浪的威脅相對較小，而且可以更容易的捕捉鯪蝦。”巴羅自豪的回答。

　“有創意。”愣了半晌後，亞撒的腦子裏已經整理出了這一可行性，不禁讚歎道。

　“那麼，我們……”

　“不，我還有話沒問完。”亞撒做了稍安勿躁的手勢，緩緩問道：“你也說過，你們基爾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到過外面的世界了，那你是怎麼知道哈瑪斯這個地方的，要知道，這地方十幾年前還只是一片荒島。”

　亞撒這麼一問，辰牙和白羿立即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性，望向巴羅的眼神也不再溫和，假若在這個問題上巴羅無法回答的自圓其說，那麼辰牙立即會拋棄之前那個仁慈的想法。

　巴羅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緊張的說道：“我先去了冰島，在那裏，我跟上了一艘大船，接著就一路來到了哈瑪斯，並在下水道中蟄伏了起來慢慢熟悉這個外面的世界，之後還找到了三個腓尼基商人。”

　辰牙他們三個對視了一眼，用眼神交換了一下彼此的觀點。

　巴羅的解釋雖然不算詳細，但基本還是可信的。北海邊緣的冰島是最接近極北之島的一個島嶼，也是基爾人唯一熟悉的一處陸地，所以巴羅先到那裏是可信的，而跟著冰島的商船一路來到哈瑪斯也算符合邏輯，至於來到哈瑪斯後藏入下水道，這一點已經不用他解釋了。

　“好吧，我沒問題了。接下去你決定吧。”亞撒朝辰牙點了點頭。

　“我的決定……”辰牙壞壞的一笑：“巴羅，我準備放你走。”

　“什麼！”巴羅一驚，亞撒和白羿也都吃驚的看著辰牙。

　“放你走，讓你坐著你的小艇離開。”辰牙又補充了一句。

　“不，我不走！”突然，巴羅發瘋一般的尖叫了起來，他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辰牙的大腿，哭喊道：“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什麼陷阱，請您不要放棄我們，請您……請您救救我們。”

　“我放你回去就要救你們。”辰牙扶起了巴羅，說道：“我讓你自己回去，是因為你有能夠避開哈瑪斯諸多勢力耳目的水下小艇，這樣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而在那之後，我要你回到你的部落，叫上你所有的人民，帶上他們以及雷霆之錘，再原路返航回到這裏，你明白了嗎？”

　聽完辰牙的話，巴羅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用力點頭：“我一定會帶著他們回來的，我保證。”

　“我相信你。”辰牙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