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值得嗎？（上）

新的冰雪戰姬誕生給危難中的冰島帶來罕有的喜慶氣氛，十多萬冰島人在冰宮中舉行盛大的慶典，那喧鬧的歡笑聲，甚至能夠傳遍冰島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被人遺忘的清冷海灘，曾經是冰島人驕傲的瑪西婭，卻孤獨的拖著一隻小船，一步一步的走入冰冷的大海。

　船上，瀕死的辰牙安靜的躺在其中，他似乎對一切都一無所知，他不知道為了要拯救他的性命，瑪西婭做出了大多的犧牲，他更不是知道為了他，瑪西婭甚至已經放棄了她一生的追求。

　現在，瑪西婭成了冰島的放逐者，她將無家可歸，沒有族人能夠依靠，是永遠飄蕩在七海之上的孤魂野鬼，甚至哪怕是死去，也不會擁有雕刻著她名字的墳墓。

　她的遭遇，用天堂墜入地獄來形容也毫不為過。但就算是這樣，這位堅強的女孩也依然沒有落淚，她緊咬著嘴唇讓自己忘記一切，她告訴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並不後悔。

　漸漸，沙灘上留下瑪西婭一長串的蹣跚腳印。或許，下一次漲潮，海水便會撫平一切，在不久之後，冰島的人們也會忘記她的名字，她存在的痕跡會一一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最後，只剩下‘背叛者’這個刺目的頭銜。

　“永別了……我的故鄉……”

　在起伏的海浪中，瑪西婭站在船頭，癡癡的望著這片她所熟悉的故鄉。

　洶湧的海浪將船越推越遠，而那個孤獨的身影也漸漸被海上迷茫的霧色所覆蓋。

　這時，沙灘上，一道身影發了瘋似的飛奔而來，那是剛剛參加完登基儀式，尚穿著王者新衣的貝諾。可是，一路狂奔而來的他卻並沒有看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只有沙灘上一長串的腳印在默默的告訴他，他所牽掛的那個人已經離開，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值得嗎……”

　貝諾握緊了拳頭，他的身子在被壓抑的情緒中瑟瑟發抖。望著眼前霧色迷茫的大海，貝諾終於無法再克制內心被壓抑太久的情感，他對著海洋聲嘶力竭的咆哮：“值得嗎？瑪西婭！那個男人值得你這麼做嗎！~”

　憤怒的咆哮在海面上越傳越遠，並穿透重重迷霧，隱約鑽入瑪西婭的耳中。

　孤零零的小船上，正劃著雙槳的瑪西婭驚訝的抬頭，她望著冰島的方向，眼中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但是，當她的目光回到依然在船中昏迷不醒的辰牙身上時，心中泛起的迷茫頓時消退，她低下頭，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

　“值得！”

　……

　在海上漂泊了半日之後，瑪西婭將小船藏在了冰島附近的一處偏遠冰山內。

　在北海，寒冷的氣溫讓廣闊的海面到處都漂浮著巨大的冰山，往常，除了那些偶爾會上岸休息的海豹與企鵝之外，沒有任何生物願意接近這巨大而寒冷的冰山。

　可是站在瑪西婭的角度，她卻不得不在這裏暫時安家。她必須找個安靜的地方為辰牙驅除身體中遺留的巨毒，按照泰麗莎的推斷，辰牙甚至已經無法支撐到明天黎明，所以，找個安靜的不會受打擾的地方已經成了當務之急。

　而方圓數百海裏之內，除了冰島，唯一的陸地便是這些跟隨海水不斷移動的冰山了。所以哪怕這裏寒冷徹骨，瑪西婭也只能忍受著嚴寒，帶著辰牙一起鑽入冰山的冰窟之中。

　幸好這個冰窟入口雖小，但內部卻足夠待下兩個人，而且，狹小的入口正好可以起到掩護的作用，防止在海面上遊蕩的海妖發現他們的存在。

　此刻安頓好辰牙，瑪西婭已是累得筋疲力盡。

　雖然早就預料到今後的生活會是極為艱苦，但是瑪西婭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獨自在海上漂泊過，眼下僅僅是海上半日的旅行，其中困苦便讓瑪西婭受盡磨難，而且瑪西婭因為強行接納天神之血的緣故，她的身體遭受了難以想像的創傷，一日一夜都沒有休息過，精神和身體上的疲憊儼然已經把她逼向懸崖。

　待在冰窟中摟著辰牙小憩了片刻，瑪西婭強打精神逼迫自己蘇醒過來，她害怕自己會一睡不醒，便用冰雪的寒冷讓昏昏沉沉的腦子恢復清醒。

　現在，冰窟外天色漸黑，留給她拯救辰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算現在她的身體狀況極為糟糕，也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

　輕輕撫mo著辰牙冰涼的臉頰，瑪西婭深吸了一口氣，神情緊張的一一解開辰牙的衣服扣子，並拆去包紮著辰牙傷口的紗布。

　拆開紗布，一股難聞的惡臭頓時散發開來。在辰牙的右胸上，那本已開始癒合的傷口因為沒有控制毒素的緣故而再次迸裂，黑色的血液不斷湧出傷口，頃刻間便將辰牙身下墊著的衣物染黑，而辰牙的呼吸也越來越微弱，似乎隨時都會消失。

　將左手按在辰牙右胸的傷口上，瑪西婭神情莊重，她竭盡全力控制著體內的神息，去感覺那隱藏在她身體中的永凍冰焰的火種。

　人間之火必須以物質作為介質才能點燃，而火種則是需要龐大的神息做為燃料。此刻，調動全身所有的神息，已進入空明狀態的瑪西婭終於感覺到了她靈魂最深處所隱藏的那一縷藍色火苗。

　在感覺到火種的一瞬間，瑪西婭全身的神息頓時活躍了起來，全部凝聚到了的左手之上。而受到神息的吸引，從她血脈中蘇醒過來的火種立即被引到了左手，‘呼’的一聲，幽藍色的火焰從瑪西婭的掌中竄出，並瞬間狀大起來。

　這是真正可以摧毀世間一切生靈的永凍冰焰，假若沒有足夠的掌控能力，這幽藍色的火苗不但無法拯救辰牙，甚至能把他瞬間便凍成毫無生命的冰雕。

　深知它可怕程度的瑪西婭顯得極為小心，她竭盡全力控制著永凍冰焰，將火種的力量一點點的滲透進辰牙的傷口之中，並隨著辰牙各處脈絡蔓延至全身。

　很快，一條條藍色的脈絡猶如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在辰牙的皮膚上浮現。與此同時，一些黑色的氣焰漸漸從辰牙的皮膚中冒了出來，如煙雲般在空氣中飄散。

　見到這一幕，瑪西婭眼中頓時流露出喜色。這證明她的永凍冰焰已經開始起作用了，那些盤踞在辰牙身體中的毒素正在被永凍冰焰的力量驅除出辰牙的體內，只要了沒有了這些毒素，以辰牙遠非常人可比的驚人體魄，一定可以迅速恢復。

　但正當她因為這一進展而喜悅萬分的時候，她掌中幽藍色的火焰突然沒來由的熄滅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神息便已經被永凍冰焰消耗一空，而沒有神息來控制冰焰，冰焰便成為了脫離瑪西婭本體的一團純粹能量，這時的冰焰會演變成真正的毀滅性力量，缺乏神息作為燃料的它會以辰牙的神息、辰牙的靈魂作為 燃料，進而摧毀一切。

　“不……不要這樣……停下！停下！~”

　瑪西婭已是六神無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藍色的火焰在辰牙的脈絡中肆虐，而辰牙的身體則在這種破壞力驚人的力量下不斷的痙攣，並瞬間鋪上了一層白霜。

　“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瑪西婭用力抱住了辰牙，她想用自己的體溫來保護辰牙。可在永凍冰焰的力量面前，她的補救太過微不足道，她懷中的軀體幾乎是在一瞬間便變的冰冷、僵硬，而她極力挽救的生命，似乎也將就此消散。

　淚水，如雨點般自瑪西婭的眼眶滴落，那無助的淚水順著辰牙的肩膀滑至他的後背。但隱約間，辰牙的後背突然奇跡般的竄出一副巨大而華麗的紋身。

　‘咚！~’

　緊緊抱著辰牙的瑪西婭突然感覺到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聲有力的心跳聲如戰鼓響起一般震懾她的心扉。